儿童EB病毒相关性噬血细胞综合征死亡1例分析并文献复习*

2021-12-07 07:20沈丽贤陈乐欢王晓玲焦亚龙张亚芹
罕少疾病杂志 2021年6期
关键词:载量肝功能抗体

沈丽贤 李 学 陈乐欢 王晓玲 焦亚龙 张亚芹

河北中医肝病医院内二科 (河北 石家庄 050800)

1 病例介绍

患者女,12岁,主因间断腹胀、鼻衄、发热2年,加重1个月于2020年2月1日入院。2年前无明显诱因出现腹胀,反复发热,体温最高39.8℃,于河北省儿童医院行骨髓穿刺术示“三系增生骨髓象”;肝脏穿刺活检病理结果示“肝脏纤维增生性病变”,同时中日友好医院病理回报肝穿刺病理切片“EB病毒性肝炎,伴轻度肝脂变”。EB病毒四联检:“EB病毒IgG/VCA阳性;EB病毒IgG/NA1阳性”。基因分析报告:“未发现与疾病表型相关的明确致病性突变”,初步诊断为EB病毒性肝炎、肝功能异常、肝纤维化。予“还原型谷胱甘肽、复方甘草酸苷”等保肝降酶治疗后出院,此后肝功能转氨酶反复异常,多次复查EB病毒定量结果均为阳性,反复发热。入院前1个月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腹胀、鼻衄症状,伴尿黄再次就诊于我院。自发病以来纳差,睡眠差,小便短赤,大便调,无呕血、便血,无皮肤瘙痒,无关节疼痛及意识障碍等。否认其他慢性疾病病史,否认手术、外伤及输血史,否认食物、药物过敏史。

入院查体:T 37.6℃,P 110次/min,R 18次/min,BP 98/58mmHg。神清语利,精神欠佳。身材矮小,营养状态差,发育迟缓,结膜稍苍白,巩膜中度黄染,全身皮肤粘膜中度黄染,无瘀点、瘀斑及出血点,无肝掌、蜘蛛痣,周身浅表未触及肿大淋巴结。心肺检查无明显异常。腹部高度膨隆,腹壁静脉曲张,肝肋下12cm,剑突下14cm,质如触额,脾肋下20cm,质韧,肝脾区无叩击痛,移动性浊音阳性,肠鸣音正常。“巴氏征”、“布氏征”阴性,扑翼样震颤及踝震挛未引出。

实验室检查:血常规:WBC 2.66×109/L,RBC 3.09×1012/L ,HGB 68g/L,PLT 37×109/L,NEUT%37.90%;血糖 5.11mmol/L;PCT 1.14ng/mL,CRP 10.10mg/L;肝功能:ALT 85.90U/L,AST 218.30U/L,TBIL 99.80μmol/L,DBIL 68.30μmol/L,IBIL 31.50μmol/L,ALB 14.10g/L,GLB 41.40g/L,A/G 0.34,ALP 256.40U/L,GGT 238.60U/L,PALB 52.00mg/L,TBA 113.40μmol/L;血脂八项:CHO 2.63mmol/L,TG 6.06mmol/L,HDLC 0.10mmol/L,LDLC 1.50mmol/L,VLDL 1.21mmol/L;免疫五项:IgG 23.40g/L,IgA 5.89,IgM 0.39g/L,C3 0.54g/L,C4 0.26g/L;肝纤四项:LN 75.98ng/mL,HA 998.54ng/mL,PIIINP 18.55ng/mL,C-IV 652.41ng/mL;肿瘤四项:AFP 1.47ng/mL,CA19-9 120.65U/mL,CEA 2.25ng/mL,FERR 485.59ng/mL;甲肝抗体(-);戊肝IgG(-)戊肝IgM(-);巨细胞病毒抗体IgG(+),巨细胞病毒抗体IgM(-);乙肝五项:HBsAg(-),HBsAb(+),HBeAg(-)HBeAb(-),HBcAb(-);丙肝抗体(-);HIV(-);TP(-);血凝四项PT 16.1s,PTA 66.3%;肾功能:BUN 4.22mmol/L,CRE 61.5μmol/L,UA 394μmol/L;电解质:K 2.75mmol/L,Na 124.91mmol/L,Cl 86.27mmol/L,Ca 2.04mmol/L,CO227.58mmol/L;血清铁蛋白≥500mg/L,腹部彩超示:(1)肝硬化?脂肪肝?门静脉增宽;(2)胆囊水肿;(3)脾大,脾静脉增宽;(4)腹水(+)。肝脏超声影像和瞬时弹性成像检测报告单:肝脏硬度(KPA)17.3,脂肪衰减(db/m)183。胸部CT:(1)右肺上叶炎症;(2)肝脏明显增大,密度减低。肝脏穿刺病理诊断(河北省儿童医院2018年5月14日):肝脏纤维增生性病变,考虑与病毒感染相关。肝脏穿刺病理诊断(北京中日友好医院2018年5月22日):EB病毒性肝炎,伴轻度肝脂变。肝脏穿刺病理诊断(解放军第302医院2018年8月27日):重叠非嗜肝病毒性肝炎(不排除EB病毒感染等)。初步诊断:中医诊断为臌胀、肝郁脾虚型;西医诊断为EB病毒相关性噬血细胞综合征,慢性活动性肝炎,腹水,胸腔积液。

入院后予以感染病和肝病护理常规,中医治则以疏肝健脾,行气活血为主,西医给予异甘草酸镁注射液静点改善肝功能;人血白蛋白静点纠正低蛋白血症;浓氯化钠组液静点纠正低钠低氯血症,熊去氧胆酸250mg口服,每日一次,呋塞米注射液、螺内酯片利尿,咖啡酸片提升白细胞、血小板。2月6日复查血常规:WBC 2.54×109/L,RBC 2.48×1012/L,HGB 57g/L,PLT 48×109/L,NEUT%39.30%;电解质:K 4.28mmol/L,Na 127.31mmol/L,Cl 92.20mmol/L,Ca 2.35mmol/L,CO223.35mmol/L;抗体四项:抗核抗体(ANA)<1:80;抗线粒体抗体(AMA)阴性;抗平滑肌抗体(ASMA)阴性;抗肾小球基底膜抗体(GBM)阴性;铜蓝蛋白17.5mg/dL;血清铜746.3μg/L;肾功能:BUN 2.46mmol/L,CRE 132.40μmol/L,UA 272.00μmol/L。较前明显好转,继续给予保肝、改善肝功能等对症治疗。2月9日复查肝功能:ALT 65.30U/L,AST 172.00U/L,TBIL 146.70μmol/L,DBIL 103.30μmol/L,IBIL 43.4μmol/L,ALB 23.3g/L,GLB 34.00g/L,A/G 0.69,ALP 174.60U/L,GGT 184.10U/L,PALB 63.00mg/L,TBA 137.70μmol/L。复查结果较前明显好转,继续给予保肝、改善肝功能等对症治疗。患者家属要求出院,未进一步治疗。出院后随访患者1个月后病情恶化,死于多脏器功能衰竭。

2 讨 论

EB病毒(Epstein-Barr virus,EBV)属于疱疹病毒γ亚科,是一种DNA病毒,广泛分布,人群一般普遍易感,具有在体内、外专一地感染人类及某些灵长类B细胞的生物学特性[1-2]。我国约90%的成人个体为病毒携带者,多为婴幼儿及儿童时期感染。EB病毒的潜伏感染普遍存在,可长期潜伏体内,若免疫力正常,一般不会出现临床症状。人是EBV感染的宿主,主要通过唾液传播,也可经输血传染,所以对婴幼儿来说,养成手卫生和饮食卫生良好习惯是至关重要的,血液传播途径如不洁注射等也是应该极力避免的[3-4]。

国外报道,成人约90%以上血清EBV抗体阳性,我国3~5岁儿童的EBV抗体阳性率亦达90%以上。在急性EBV感染后,35%~50%的患者表现为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infectious mononucleosis,IM),属急性或亚急性发病的淋巴增殖性疾病,病程多呈自限性,预后良好。但在极少数情况下,EBV感染的症状会反复出现或持续数月以上,发生EB病毒相关性噬血细胞综合征(EBV-associated hemophagocytic syndrome,EBV-AHS),是一种危及生命的高炎性反应综合征,CTL细胞和NK细胞感染EBV后,功能发生改变,变成大颗粒淋巴细胞(LGLs),异常增生并分泌大量细胞因子诱导巨噬细胞活化,广泛损伤组织,严重威胁患者正常生理功能,5年生存率仅22%,该病临床可呈暴发性经过,预后凶险,死亡率高[5-7]。回顾分析本例患儿家庭条件和卫生条件差,本病初期也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抗病毒治疗,以致于迁延日久,变成慢性而后加重直至死亡。

EBV-AHS以持续性发热,肝脾大,全血细胞减少,脏器功能损害甚至衰竭为其临床特点。EB病毒是儿童噬血细胞综合征常见病因,具体发病机制尚未完全得到阐述[8-10]。目前认为可能与SH2D1A基因突变和EB病毒潜在膜蛋白1有关,具体发病机制有以下几个方面:(1)NK细胞活性减低或缺失。NK细胞是机体重要的免疫细胞,不仅与抗肿瘤、抗病毒感染和免疫调节有关,而且参与超敏反应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生,能够识别并杀伤靶细胞。EBV-AHS患儿体内EB病毒载量高,NK细胞活性低甚至缺乏;而IM患儿体内EB病毒载量低,NK细胞活性较高,因此推测,在EB病毒感染早期NK细胞可起到保护作用,有效阻止IM进展到EBV-AHS。(2)EB病毒感染载量的动态变化。在IM发展阶段,EBV载量相对较低,其主要感染B淋巴细胞;而随着EBV载量的增加,发展至EBV-AHS阶段时,EBV可直接感染T/NK淋巴细胞,导致患者免疫功能缺陷,EBV清除障碍,体内EBV载量进一步升高,形成恶性循环,EBV持续性感染[11-12]。(3)炎性因子风暴。在EBV-AHS的发生、发展过程中,有多种细胞炎性因子的参与,包括IL-12、IL-18、TNF-α等,其中IL-12刺激NK细胞和细胞毒性T细胞,使两者增殖并分泌TNF-α;IL-18与IL-12均可促进T细胞活化及干扰素生成分泌。同时异常增殖活化的淋巴细胞和巨噬细胞释放大量细胞因子,形成细胞因子风暴,导致多系统炎性反应损伤机体组织,促进ASH的发生与发展[13-14]。(4)遗传因素。研究表明,亚裔人群EBV-ASH和慢性活动性EBV感染(CAEBV)的发生率高于西方人群,这种差异的产生可能与穿孔素(perforin)基因突变有关。穿孔素由T细胞、NK细胞分泌,基因突变后可导致细胞毒介导的杀伤作用及免疫系统清除能力减弱,高达60%家族性嗜血细胞综合征(familial hemaphagocytic lymphohistiocytosis,FHLH)与穿孔素突变相关[15]。另有研究表明,SH2D1A基因突变导致表面信号淋巴细胞激活分子相关蛋白(SLAM associated protein,SAP)的功能缺陷,使患者感染EBV后不能产生有效的免疫应答,也可导致IM或EBV-AHS的发生[16-17]。

对于EB病毒感染者,最初主要给予阿昔洛韦、更昔洛韦、膦甲酸钠、干扰素等抗病毒药物,其次为糖皮质激素类免疫抑制剂。总体来说,阿昔洛韦、更昔洛韦、膦甲酸钠、干扰素这些药物的抗病毒疗效差,目前尚缺乏有效的抗病毒方法,激素虽能短暂控制症状,但停药后仍反复。大多数HLH患者在确诊时有严重全身症状,早期给予静注免疫球蛋白或皮质类固醇可在短期内控制症状[18-20]。HLH的有效初始治疗包括促细胞凋亡化疗、靶向活化T细胞和巨噬细胞的免疫抑制剂。目前国内普遍采取HLH-2004方案进行治疗,但疗效报道不一,尚未形成统一认识。安琪等[21]采用HLH-2004方案治疗HLH患者40例,主要采用环孢素A、依托泊苷和地塞米松等免疫化学疗法,结果总体生存率仅67.5%,病死率高达32.5%。郑宝英等[22]采用HLH-2004方案治疗18例EBV-AHS患者,结果仅存活10例,1例途中放弃治疗,死亡7例,且治疗过程中出现肝功能损伤、酶学改变和低蛋白血症,总体疗效欠佳。Liu等[23]应用纳武单抗(nivolumab)治疗7例复发难治性,经过平均16个月的随访,5例患者获得完全临床缓解,且血浆和细胞EBV-DNA完全清除。提示纳武单抗有可能为单药治疗复发难治性EBV-AHS提供可能,但因为纳入病例数较少,其价值有待进一步通过大样本研究予以证实。阿巴西普(abatacept)是一种免疫应答调节剂,具有靶向T细胞治疗作用,临床上多应用于类风湿性关节炎,近年国外有将其应用于EBV-AHS患者治疗的个案报道[24-25],治疗转归也大相径庭,2例患者中,1例治愈、1例死亡,可能与具体病情及个体差异有关,但也体现了学界在EBV-AHS治疗上的探索与尝试。

总之,EBV-AHS的治疗目前多采取综合治疗,以化疗为基础,联合单克隆抗体治疗及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以及近年兴起的免疫治疗方法等,辅以对症支持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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