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温迪罕氏研究

孔 令 楠

(吉林大学，长春 130000)

金朝建国之前，随着女真军事大联盟逐渐发展与巩固，女真各部被纳入完颜部的统治之下，女真大联盟也进入全新的时代。为掠夺财富以及壮大自身的实力，以蒲察部、唐括部所代表的部族积极参与由完颜部所领导的灭辽运动。蒲察氏在“建国前的滨州之战、讨伐高永昌、追击天祚帝的过程中，英勇异常，奋勇杀敌，为其军功贵族家族形成奠定了基础”[1]。此外,“唐括部是完颜氏举足轻重的政治、军事同盟，是完颜氏得以顺利建国并延续王朝命脉的功臣；协助完颜氏平定部族作乱、参与完颜部的灭辽战争、镇压国内农民起义，唐括成员身先士卒、浴血奋战，肩负起保家卫国的重任”[2]。蒲察氏、唐括氏等其他氏族成员逐渐被重用。而金朝的另一贵族家族——温迪罕氏自大联盟时期便与完颜氏有着良好的往来，也为金朝的建立和兴盛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目前学界有关金史的研究已颇为丰富，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学界关于温迪罕氏的研究，经常可以在论述金朝职官、女真进士科举等问题的著作和论文中得到体现。郭威《金代户部研究》[3]以温迪罕家族中的温迪罕思敬、温迪罕达为例，说明金朝户部官员的职能、入仕途径、仕履等问题。贾淑荣《金代武将群体研究》[4]对金代武将群体进行了整体研究，涉及温迪罕蒲里特、温迪罕缴住、温迪罕达等非宗室出身的军事将领的职能、选任方式、官阶和管理模式。杨军《女真文字、女真科举与女真汉化》[5]、薛瑞兆《从女真状元夹谷中浮看金代策论选举制度及其文化意义》[6]、兰婷，张璇《金代女真科举与女真官学教育》[7]等论文中都对温迪罕缔达对女真进士科举的贡献予以肯定。以上学界先贤的研究成果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学术基础，提供了一定的思维启发。但是目前学界关于温迪罕氏的研究主要散见于其他关于金朝政治、军事等著作中，专门研究温迪罕氏成员的著作、论文较少；此外学界关于温迪罕氏的研究并不全面也不系统，为本文提供了一定的研究空间。

一、温迪罕氏的兴起

女真温迪罕氏最早以“温迪掀氏”见于唐代史料。在完颜氏的号召下，温迪罕氏加入到以完颜氏为首的女真军事大联盟中，并为联盟的发展与巩固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一)温迪罕氏的由来

温迪罕氏作为女真重要的贵族姓氏之一，最早在唐代以“温迪掀”一名见于史料。《三朝北盟会编》有载“(女真)至唐末部落繁盛，共有三十酋领，每酋领有一姓，通有三十姓”[8]18。又记载：“其姓氏则曰：完颜谓王，赤盏谓张，那懒谓高，排摩申，独斤、奥敦、纥石烈、秃丹、独申……温迪掀……仆散、温敦、庞古”[9]18。由此可以推断，唐朝末年，“温迪掀”部落已经出现并且该姓氏中有人充当黑水靺鞨部落首领。由于受部落辗转迁移以及靺鞨部落语言习俗等因素的影响，随着历史进程的发展，“温迪掀”也衍生了众多的别音，温迪痕、温的罕、温特罕等。到了金朝建国后，逐渐固定为温迪罕。

关于温迪罕氏的地域分布，《金史·留可传》记载“统门水温痕部阿里保勒堇、撒葛周勃堇等皆使人来告难”[10]1684。张博泉研究此统门水即今天的图们江，同时指出温迪罕部有居住在今黑龙江拉林河上游的支流活龙河附近的，也有居住在今吉林省图们江处的[11]67。

(二)温迪罕氏与完颜部的往来

女真大联盟建立初期，自身的不稳定性、分散性较大。是时，世祖虽已招降各部，但是一些实力强大的部落仍有叛离之心，面对完颜氏无止境的穷兵黩武、强行征占资源、招募士兵等行径，一些部落开始联合起来结成地区性联盟共同反抗按出虎水完颜部。《金史·留可传》载：“留可，统门、浑蠢水合流之地乌古论部人，忽沙浑堇之子。诈都，浑蠢水安春之忽沙浑之子也。间诱奥纯、坞塔两部之民作乱。敌库德、钝恩皆叛而与留可，诈都合”[12]1684。两党扬言曰：“徒单部之党十四部为一，乌古论部之党十四部为一，蒲察部之党七部为一，凡三十五部。完颜部十二而已，以三十五部战十二部，三人战一人也，胜之必矣”[13]1684。唯有温迪痕部落与乌延部斜勒勃堇“使人来告难”[14]1684将乌古论等部反叛之事提前告知于完颜部。最终，因地区性联盟自身的物质基础及作战实力无法与完颜部相抗衡，均被击溃，受制于大联盟之中。

二、温迪罕氏在金朝的政治活动

温迪罕氏成员凭借自身的努力在金朝政治中施展抱负，温迪罕缔达、温迪罕达、温迪罕思敬政治才能被进一步发掘。温迪罕氏成员积极建言献策、推举贤才、参与交聘活动，由此推动了金朝政局的发展。

(一)培养推荐贤才

金政权建立后，培养女真人才，选拔有识之士进入朝廷为统治者服务成为金朝统治者的主要追求，此举也有效补充完善了金廷的官僚队伍，为金朝此后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受汉文化影响以及民族自树意识的觉醒，世宗即位后开始大力发展女真官学教育并普及女真字学。大定四年(1164年)，世宗下令颁行“女直大小字所译经书，每谋克选二人习之。寻欲兴女直字学校，猛安谋克内多择良家子为生，诸路至三千人”[15]2230-2231。从全国猛安谋克中挑选儿童从小接受女真文教育。大定九年(1169年)，挑选杰出的学生送至京师，因温迪罕缔达对女真学“最号精深”[16]2457，故命温迪罕缔达“教以古书、作诗、策”[17]2231，大定十二年(1172年)，世宗在国子学进行人才选拔，对于温迪罕缔达所教授的生员，“若有文采，量才任使”[18]2457。大定十三年(1173年)，金朝举行了首次女真进士科考试，温迪罕缔达的学生徒单镒拔得头筹，成为金王朝历史上首位女真族状元。温迪罕缔达在金朝统治者的支持下为金廷培养了一批女真人才，为本民族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助力。

温迪罕达字子达，本名谋古鲁，盖州按春猛安人。以女真科举入仕，性格敦厚，曾担任监察御史、太常少卿、侍御史等职。宣宗朝时期，温迪罕达积极推荐军事、政治人才，补充了金朝的官员队伍，受温迪罕达推荐的官员共有两位。

古里甲石伦，隆安人，武举入仕。宣宗因其“勇善战，每任用之”[19]2759。元军围攻忻州时，古里甲石伦帅兵前往救援，“以兵护其民入太原”[20]2580，保护了众多百姓。此外，石伦进言指出解救太原之围的关键点在于当地将领士兵上下同心协力，如今离防备元军秋季进攻的日子已迫在眉睫，故请求朝廷“量加旌赏，务令益尽心力，易以镇守”[21]2580。之后，金廷对解救太原之围有功之人各升官一级，并颁发赦牒，由此提高了官员作战的积极性，古里甲石伦对抵御蒙元军队入侵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胡鲁上言改革会试取人过滥之弊，认为应“革其弊，依大定旧制”[22]2528。此外，针对陕西每年运送粮食至关东，造成民力浸困的现状。胡鲁进言运粮船应从渭河进入黄河，“以舟楫自渭入河，顺流而下”[23]2529，便可舒缓当前困局。把胡鲁官至尚书，显赫一时，其为人忠心诚实，直言极谏，为金宣宗、金哀宗在政治上出谋划策。

“正隆南伐”严重破坏了金朝国内政治、经济的稳定性。世宗即位后，建立女真进士科举制度，以招揽人才。在此过程中，温迪罕缔达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温迪罕达推荐的人才亦为金代政治、军事的发展进步倾心尽力。温迪罕氏成员积极参与朝政事务，推动了金朝政治的平稳运行。

(二)建言献策

金末战争频繁以及严重的自然灾害，需政府以巨额的军费和赈济支出加以支援。加之不当的财政管理政策，使得金政府财政入不敷出，国库亏空严重。金政府只得采取印发超额货币的方法，以缓解当前财政不支的局面。可是，“滥发纸币，造成货币的大幅贬值、货币流通阻滞，使得金政府不得不变更钞法，以图苟活”[24]。解决钞法不行和货币贬值成为金末货币领域最为重要的内容。

为缓解金末愈演愈烈的通货膨胀，泰和四年(1204年)吏部尚书温迪罕思敬指出当前困局的原因在于相关部门并未执行有关钞法的法令，“国家之法，莫不具备，但有司不克奉之而已”[25]1163并提出对官员执行严格的惩戒制度，或可解决当前钞法不行的现状。“诚使臣得便宜从事，凡外路四品以下官皆许杖决，三品以上奏闻，仍付监察二人驰驿往来，法不必变，民不必征，一号令之，可使上下无不奉法。如其不然，请就重刑”[26]1163。提议遭到了监察御史陈规、完颜素兰的强烈反对“事有难行，圣哲犹病之，思敬何为者，徒害人尔”[27]1163。二人指出温迪罕思敬对于经济的想法过于简单化，仅对官员惩戒难以解决当前问题。

兴定三年(1220年)，温迪罕思敬针对变更钞法上书，认为解决钱币贬值的关键在于应该有数量充足的货币，即“钱之为泉也，贵流通而不可塞，积于官而不散则病民，散于民而不敛则阙用，必多寡轻重与物相权而后可”[28]1165。为此，温迪罕思敬提出放开限钱禁令的办法，允许民间百姓自行采铜筑钱。《金史·食货志》载：

温迪罕思敬上书言“不若弛限钱之禁，许民自采铜铸钱，而官制模范，薄恶不如法者令民不得用，则钱必日多，钞可少出，少出则贵而易行矣。今日出益众，民日益轻，有司欲重之而不得其法，至乃计官吏之俸、验百姓之物力以敛之，而卒不能增重，曾不知钱少之弊也。臣谓宜令民铸钱，而当敛钞者亦听输银，民因以银铸钱为数等，文曰‘兴定元宝’定直以备军赏，亦救弊之一法也”[29]1165。

但是“使民放铸”的危害也显而易见，汉文帝时期曾“纵民得铸钱”，获得合法铸币资格的百姓为了降低筑钱成本，铸伪金一时成风，“先时多作伪金，伪金终不可成，而徒损费，转相诳耀，穷则起为盗贼，故定其律也”[30]148为避免出现类似的现象，影响政局的稳定，“朝廷不从”。

尽管温迪罕思敬的想法大多未被采纳，但其积极建言献策，为朝廷解决施政难题提供了一定的思路，推动了金朝政策的运行。

三 、温迪罕氏的军事贡献

金朝以武立国，在其一百二十多年的国祚中，时常伴有战争的发生。故而女真统治者对军事格外重视。温迪罕氏作为金朝女真贵族之一，涌现出了众多的军事人才。在金朝建国的一百多年中，温迪罕氏成员对外荡辽茹宋，抵御西夏进攻，为维护金朝完颜氏的统治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参与灭辽

生女真各部曾是辽朝附属，需要定时缴纳贡物。但是辽朝索求无度，辽王朝强盛之际，银牌天使每至生女真之地“每夕必欲荐枕者。其国旧轮中、下户作止宿处。以未出适女侍之”[31]23-24。激起了女真人强烈不满。此外，辽历代皇帝对海东青极为推崇，海东青是五国部地区特有的一种猎鹰，“五国之东接大海，自海东而来者，谓之‘海东青’……辽人酷爱之，岁岁求之女真”[32]82。为此每年都需派遣女真人攻入五国部抢掠海东青。在辽朝的逼迫之下，女真部落举兵反抗契丹人的压迫。在对抗辽朝的战争中，温迪罕氏成员也加入其中。

温迪罕蒲里特，隆州移离闵阿胡勒出寨人。为人多有谋略，以智勇双全而出名。都统完颜杲攻打辽中京时，温迪罕蒲里特任猛安，带领军队以少胜多。后“出衮古里道，败敌八千余。至腊门华道，复以伏兵败敌万人”[33]1938-1939。契丹军侵犯腊门华道时，蒲里特“整队先登，贼识其旗帜，望风而遁，遂奋击之，亲执贼帅”[34]1939。温迪罕蒲里特跟随太祖阿骨打起兵伐辽，立下大功，温迪罕氏成员为金朝的建立创下了汗马之功。

(二)对宋作战

金朝在迅速灭亡辽朝之后，剑指日渐腐朽的北宋王朝。天会三年(1125)十月，金太宗下诏分两路大兵，南下伐宋。“以谙班勃极烈杲兼领都元帅，移赉勃极烈宗翰兼左副元帅先锋，经略使完颜希尹为元帅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余睹为元帅右都监，自西京入太原；六部路军帅挞懒为六部都统，斜也副之，宗望为南京路都统，阇母副之，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兼领汉军都统，自南京入燕山”[35]59。金军一路进入太原，另一路进入燕山，由此拉开了金朝南下伐宋，北宋被灭。宋徽宗九子赵构于建炎元年(1127)五月，延续宋朝国祚，建立南宋政权。金与南宋对峙期间，双方战争摩擦频发，冲突不断。温迪罕氏成员也加入到了对宋作战中，为维护金朝稳定和领土的完整性立下了卓越的功勋。

皇统元年(1141年)梁王宗弼率领大军南下伐宋，进攻淮西，温迪罕蒲里特再次随军出征，在唐州扎营时，南宋军突袭，蒲里特帅军迎战，身先士卒，最终“以兵三千击走之”[36]1939。金兵南下时，各地汉人纷纷组织民军以抵抗金军的入侵，邳州组织民兵近二十万人，极大威胁了金人在占领区的统治，蒲里特带领三千士兵，“分为数队急攻之，贼溃去”[37]1939。最终一举夺下邳州，为金朝进一步攻打南宋扫清了障碍。

(三)抵抗夏兵侵略

金自与西夏自建立关系起，便存在极大的复杂性与不稳定性。双方为维持友好和平的局面，多次派遣使者往来、加强两方贸易。但是双方仍然处于互不信任的状态，摩擦与友好并存。时局复杂，周遭政权林立，国内矛盾激烈，加之蒙元异军突起等一系列复杂的因素，双方关系最终无法弥合，走向破裂。

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后采取了吞并周边政权的策略，西夏整体实力弱于金宋，首先成为蒙古大军侵略的目标，大安元年(1209年)，蒙古大军围逼西夏中都，紧急之下，刘安全派遣使者求助于金朝皇帝卫绍王，然而卫绍王不顾两国唇亡齿寒之道，以“敌人相攻，中国之福也，吾何患焉？”[38]158由此，拒绝了西夏的请求。双方矛盾一触即发，西夏转而投降蒙古。金宣宗即位之后，西夏对金朝的进攻增多，一方面是为报当年不救之仇，另一方面为了掠夺大量的财富以满足党项族的贪欲。

温迪罕娄室也参与到了反抗西夏侵略的战争中，根据《金史·杨沃衍》记载：

“兴定元年春，……沃衍与元帅左都监内族白撒、通远军节度使温迪罕娄室、同知通远军节度使事乌古论长寿、平西军节度副使和速嘉兀迪将兵五千出巩州盐川，至故城逢夏兵三百，击走之”[39]2830。

温迪罕娄室参与到对西夏的作战中，并取得大捷，给与西夏以沉重打击。

四、结语

温迪罕氏家族成员始终活跃在金朝政治军事活动中,并未像乌古论氏家族、纥石烈氏家族权利强盛至威胁皇权，最终受到打压。其通过自身的努力，成为金朝贵族大家之一。温迪罕氏积极建言献策，推举贤能之士，推动了金朝内部政局的平稳运行。在金朝女真进士科的建立与发展中，温迪罕氏成员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女真进士的成功建立为金朝输送了大批有才之士，促进了金朝的发展以及金源文化的传播。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温迪罕氏在灭辽伐宋、抵御西夏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为金朝开疆拓土，维护金朝统治做出了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