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文
(山东社会科学院 省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山东 济南 250002)
在《乌托邦》正式成书500年之际,亚非地中海地区爆发了大规模难民危机(1)2015年4月地中海难民沉船事件是此轮大规模难民潮引发问题的开端。在此之前,2011年年初叙利亚政府与叙利亚反对派之间发生冲突并演变为规模性战争以后,难民涌入欧洲已经拉开了帷幕。2015年跨年夜,在德国千年古城科隆发生的大规模骚乱事件把难民问题推向世界和欧洲舆论的风口浪尖。,殃及欧洲一众发达国家,德国首当其冲。从默克尔的“我们能够做到”(Wir schaffen das !),到新冠疫情引发新一轮对难民生存和健康等领域问题关注,难民问题已经连续多年成为困扰德国各政党和影响欧洲内政外交的焦点。期间,英国曾把接纳难民名额分担列入脱欧砝码,2017年德国大选过程中难民等问题也造成了基社盟/基民盟(CDU/CSU)获得票数的起起伏伏,中东欧10国防长会议曾要求持久关闭所有难民进入欧洲的通道并遣返不具备庇护条件的难民,难民等问题也催化了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AfD)(2)多数学术文章将其译为“德国选择党”,也译作“德国的选择”,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官方网站最早将其译为“德国另外选择党”,目前译为“选择党”。支持率不断攀登,最终以第三大党的身份跃入联邦议院。默克尔对待难民的欢迎政策在国际社会赢得好评,既竖立了德国形象也提升了个人地位,但是在德国国内政治圈中却不断遭到反对派质疑和党内右倾成员的谴责。德国选择党的异军突起,既是由于普通民众担忧难民造成的社会治安和就业竞争等问题,也是因为选民担心大量移民涌入会对德国文化和价值观造成冲击。在2017年德国大选之后的组阁谈判中,各党派对于难民政策的分歧也是致使谈判破裂和组阁举步维艰的阻碍之一,也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2021年的德国大选走向。随着难民问题的持续发酵,德国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势力在持续增长,在2019年德国东部萨克森州和勃兰登堡州的选举中,德国执政党基民盟和社民党虽然保住了最大党地位,但极右翼政党选择党在这两个州都排名第二;在2019年图林根州的选举中,左翼党虽依然保持该州第一大党的优势,但选择党却跃升为第二大党,其他政党的得票率都大幅下降。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德国政坛受到难民问题的持续影响。在这种背景下,难民问题已经成为影响德国政治走向的在喉鱼鲠,研究德国不同政治力量在这个问题所持立场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学术价值,尤其是德国左翼政党,具有鲜明的政治立场,更多地宣称代表普通民众的利益,近年来已经成为影响德国政治格局的一支重要力量。但是,德国左翼政党在难民问题上的立场并非一成不变,如果放到一个短期历史过程来看,德国左翼党自2007年正式成立以来,其难民立场不断摇摆、变化。若追溯到更远,从1990年德国左翼党前身民主社会党成立以来,这个左翼政党对于难民和移民问题的态度几经变化,超越或不符合人们对其政策纲领的预期。因其如此,全面系统梳理德国左翼政党难民问题立场的演变及其背后的政治动因,不但是理解近期难民问题对德国政治生态影响的一个重要窗口,也是全面理解近年来德国国内政治局势变化的一个重要维度。本文拟从梳理评价德国左翼党的纲领和历程、德国难民问题突出特点的视角,探析德国左翼党在难民问题上立场摇摆和演变的历程,着重分析2017年德国大选前后其在难民问题上的立场,并分析其背后的主要政治动因及复杂的影响因素,以期增加我们对德国政治的深入理解。
德国左翼党(Die Linke, The Left)是激进派的左翼政党,自称比社会民主党(SPD)的立场更左,在德国政治光谱(3)郇庆治:《当代欧洲政党政治》,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中以紫色显示。卢克马奇(Luke March)(4)Luke March, Radical Left Parties in Europe,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Taylor & Francis Group, 2011。将其归类于平民主义社会党(Populist Socialist)(5)此处“Populist”(也可译为“民粹主义的”),原意是极端强调平民群众的价值和理想,把平民化和大众化作为所有政治运动和政治制度合法性的最终来源;依靠平民大众对社会进行激进改革,并把普通群众当作政治改革的唯一决定性力量;通过强调诸如平民共同体、全民公决、人民创制权等民粹主义价值观,对平民大众从整体上实施有效的控制和操纵。此处译为“平民主义”,以区别于当下普遍使用的右翼民粹主义。,与英国的尊重党(Respect)、荷兰社会党(Socialist Party)、苏格兰社会党(Scottish Socialist Party)同属一类,是欧洲议会欧洲联合左派/北欧绿色左派(GUE/NGL)议会党团的一员(6)Welcome, https://en.die-linke.de/welcome/, 2019-11-26。,成为德国和欧洲不可小觑的一支政治力量。相对于法国左翼联盟、瑞典左翼党、意大利民主党和左翼生态自由党,德国左翼党对移民和难民问题的反应一直非常活跃,对于难民问题的重视程度远远高于其他几个国家的左翼政党。作为上一届德国联邦议院的第一大反对党,德国左翼党于2015年9月4日在其官方网站上正式抛出关于难民问题的10条主张:1.我们要对抗的不是难民,而是造成难民潮的原因!我们需要公正的发展援助政策和公平的全球贸易。2.我们要求立即停止遣返难民并保护所有难民的居留权。3.我们要求承认性别差异对待是合理的避难理由,优先保护受害的妇女,因性取向而被迫害的人们也应当受到全面保护。4.我们要求为难民创造更加安全的逃生之路,避免难民通过地中海逃难造成的死伤。我们支持保障申请避难的权利,并贯彻日内瓦难民公约。我们要求与土耳其以及其他国家的肮脏交易必须停止。5.我们要建立一个团结的移民社会:创造一个安全有序的社会,避免为取得就业岗位、住房、教育资源等形成竞争。我们希望通过针对全体人民的社会发展规划实现这一目标,促进社会共同团结。6.我们要求为所有在德国生活五年以上且拘留状态未定的人们提供居留权。为了长远发展,我们要求禁止所谓的“连续滞留”。7.我们要求停止大规模集中安置难民,要求将难民分散安置。8.我们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废除针对难民的活动限制、居住限制规定及集中安置措施。9.我们反对遣返,尤其是将难民遣返至战争地区,或至无家可归、医药匮乏、遭受歧视迫害等生存环境恶劣地区。10.我们要求废除有关最低工资的例外规定及难民补助法(7)10 Punkte-Papier der Fraktion DIE LINKE zu aktuellen Herausforderungen in der Asylpolitik, Positionspapier, 04. September 2015, www.linksfraktion.de/themen/positionspapiere/detail/10-punkte-papier-der-fraktion-die-linke-zu-aktuellen-herausforderungen-in-der-asylpolitik/, 2018-03-18。。德国左翼党以此表明自己作为一个正宗“民主社会主义”政党的立场。此前,同年1月,德国联邦议会中的左翼党团就在标题为“欢迎难民”的提案中,提出“需要全面变革德国难民政策”(8)10 Punkte-Papier der Fraktion DIE LINKE zu aktuellen Herausforderungen in der Asylpolitik, Positionspapier, 04. September 2015, www.linksfraktion.de/themen/positionspapiere/detail/10-punkte-papier-der-fraktion-die-linke-zu-aktuellen-herausforderungen-in-der-asylpolitik/, 2018-03-18。。
德国左翼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德刚刚统一时期的德国民社党(PSD),其对于难民问题的立场也可以从其对待一般移民和反战等政治传统中窥见一斑。纵观德国左翼党发展的历史以及难民问题在德国演变的历程,本文把其难民问题立场、政策、做法的历史演进分为四个不同阶段。
这个阶段是德国民社党建立、巩固、稳步发展的时期,由于历史原因该党屡遭排斥、备受挤压。“在20 世纪90 年代,民社党的主题无疑是生存和自我定位。1998 年大选前,是党内的现代社会主义者不断妥协,寻找自己的时期”(9)王聪聪:《德国政治谱系中的左翼党——评〈当代德国政坛中的左翼党〉》,《唯实》,2013年第10期。。该党在1990年12月的全德首次大选中只获得2.4%的选票,借助东西部新老联邦分别计票的做法才进入联邦议院(10)Wikepedia: German_federal_election,_1990, https://en.wikipedia.org/wiki/German_federal_election,_1990, 2019-11-27。;在1994—2001年期间也只是进入了原东德的5个州的联邦议会。所以这个阶段的民社党还是一个区域性政党而非全国性政党,更多关注自身建设,目的是成为一支政治力量,在包括难民问题在内的众多问题上并没有太多踪迹可寻,但展现出间接的积极态度和公义立场。德国民社党在建党之初没有清晰的政治纲领和清晰的理论表述,只有一部1993年制定的党纲。但是民社党以谋求民主社会主义为己任,其政治主张主要包括两个基本方面:对外主张和平发展,对内主张社会公正(11)孙劲松:《德国民主社会主义党的现状与发展趋势》,《科学社会主义》,2004年第1期。。具体而言,对外,反对战争和保护生态,维护和平的世界生存和发展环境;对内,保护各种弱势群体的社会权益,保护妇女儿童和退休群体。在这两大政策基础上,德国民社党还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批评。基于这样的政治主张,民社党对于移民和难民问题,多持保护弱势群体和维护世界公平正义的态度。面对苏东剧变引发的东欧难民潮和1992-1995年的波黑战争导致的难民潮,科尔的社民党政府通过修订宪法和程序管控等措施对难民问题进行了较以往更严格的控制和限制。民社党此时的要务是站稳脚跟,不断宣传自己的政见、扩大自己的影响(12)[德]弗兰茨·瓦尔特:《德国社会民主党:从无产阶级到新中间》,张文红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8年版,第65页。,努力让全德国看到、听到自己,而不是作为一个区域性的政党囿圉于原东德地区,因此对于移民和难民问题,不可能有太多作为和建树,只能是秉持同情和支持的态度,批评难民问题产生的根源,同时积极为维护移民和难民的权益呐喊呼吁。
这一阶段德国民社党得到巩固发展,取得初次选举胜利,之后又经历了选举失败,总结经验教训,与劳动与社会公正党联合赢得新一届选举的胜利。民社党于1998年凭借5.1%极其微弱的得票率逾越5%的法定限制进入联邦议院(13)[德]米歇尔豪斯,伍慧萍:《德国左翼党——具有爆炸力的政党?》,《德国研究》,2008年第1期。,在联邦议院中占有36个席位,组建了自己的议会党团,这对政治左翼而言是历史性的胜利。但是,到了2002年,该党只获得4%的得票率,仅占得2个直接议席(14)[德]米歇尔豪斯,伍慧萍:《德国左翼党——具有爆炸力的政党?》,《德国研究》,2008年第1期。,不能在联邦议院中组成议会党团;党员人数也从1989年的19万降至2002年底的7万(15)孙劲松:《德国民主社会主义党的现状与发展趋势》,《科学社会主义》,2004年第1期。。这次失利让民社党急于反思运作上的缺陷和策略上的失误,寻找重返联邦议院的突破口。2005年,民社党和劳动与社会公正党结盟,最终达成以“左翼党/民社党”名义联合参加竞选,以8.7%的得票率顺利进入联邦议院(16)Wikipedia: German_federal_election,_2005, https://en.wikipedia.org/wiki/German_federal_election,_2005, 2019-07-27。。2007年两党正式宣布合并为新的左翼党,这“被视为德国正式步入五党体制新格局的标志性事件, 有媒体将其称之为‘德国政坛上的一次地震’。这支新崛起的政治力量已对原有的政党格局, 特别是那些老牌政党形成一种压力和挑战, 迫使其调整战略、改变思维和重新定位”(17)杨直:《左翼党的崛起及其对德国政坛的影响》,《国际论坛》,2009年第4期。。进入政治快车道和赢得法律保障的民社党,对移民、难民问题却背离了先前的左翼立场,对待移民、难民的政策和手段呈现出明显的保守和压制倾向,在其执政或与其他党联合执政的联邦州,有利于难民的政策和做法甚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在左翼党与社民党联合执政的柏林,仅2002年和2003年就遣返了6000名难民,在遣返之前这些难民均遭到监禁。而且遣返难民的手段也非常严厉,难民经常在午夜突然被警察带走,同时对妇女、儿童、失散家庭等弱势群体也不手软。这期间,曾爆发过大规模的难民抗议游行甚至绝食自杀事件,许多被遣返的难民回国后遭到监禁、迫害和杀害。社民党和左翼党执政期间,拘禁难民的柏林格吕瑙难民看守所条件恶劣,所谓的改善只是拆除了部分隔离栏并稍事改进了探视区,已确定要被遣返的难民需要自己负担被临时关押的费用。2006年5月,爆发了民众游行示威活动,谴责左翼党和社民党的“红红联合州政府”的“非人道的难民政策”,已与左翼党联合的劳动与社会公正党部分党员也参加了游行(18)Andy Niklaus and Verena Nees, Germany: The Left Party’s fraudulent refugee policy, World Socialist Website, 24 June, 2016, http://intsse.com/wswspdf/en/articles/2016/06/24/left-j24.pdf , 2019-07-28。。
这一阶段,随着左翼党政治地位的巩固和五党并存政治格局的形成,德国左翼党越来越清晰地表现出纲领上的左翼和行动上的右翼,甚至被广大民众批评为越来越是一个右翼政党。2007 年6 月 16 日,民主社会主义党和劳动与社会公正党在柏林正式宣布建立德国“左翼党”,在接下来的2009年联邦议会选举中,德国左翼党成为第四大党。在2013年的联邦议会选举中德国左翼党成为第三大党,也是联邦议院中最大的在野党。在左翼党和社民党联合执政的勃兰登堡州,在左翼党和社民党、绿党联合执政的图林根州,左翼党都被指责实施了非人道的难民政策,2009年以来尤甚。2015年12月31日跨年夜狂欢发生大规模抢劫、围攻和骚扰女性等事件之后,左翼党副主席、左翼党议会党团主席莎拉瓦根克内希特(Sahra Wagenknecht)提出要对进入德国的难民设置上限,还与德国极右翼选择党副主席亚历山大高兰(Alexander Gauland)一同声明:“那些滥用我们款待的人,没有享受好客的权利。”瓦根克内希特被质疑是否入错了党,应该入右翼党,在德国左翼党2016年5月29日马格德堡举行联邦代表大会期间,她遭遇到示威者用奶油巧克力蛋糕打脸事件,示威者称不满瓦根克内希特难民言论而对她发动袭击。根据《明镜》周刊的调查统计,2016年1至4月,图林根州已遣返了1080名难民,和巴伐利亚州(基社盟执政)、萨克森州(社民党和绿党执政)同为难民遣返率最高的州。在图林根州,被拒绝避难申请的难民,30.5%被遣返,而全国的平均拒绝避难申请遣返率为17.9%(19)Andy Niklaus and Verena Nees, “Germany: The Left Party’s fraudulent refugee policy”, World Socialist Website, 24 June, 2016, http://intsse.com/wswspdf/en/articles/2016/06/24/left-j24.pdf , 2019-10-28。。虽然德国左翼党在2015年提出了难民问题的10条主张,但行动上却与纲领存在一定的矛盾,因此本文未将2015年作为德国左翼党难民问题立场演进的阶段划分节点。
2016年联邦州竞选拉开帷幕,默克尔在难民问题上的开放政策遭到社民党和基民盟/基社盟内部诸多攻击和责难。在难民危机高发时,默克尔实施的救助难民政策一开始得到了国民普世价值观的支持,在欧洲政坛造就了很高的个人和国家形象,达到了二战以来德国一直为之奋斗的国际影响力。但是随着大批难民涌入后带来的经济问题、公共场所被强行征用安置难民、治安恶化、科隆骚乱、柏林骚乱等等,过半数德国人不希望默克尔连任总理。与此同时,德国选择党凭借在难民问题上的强硬立场,支持率不断走高。德国左翼党的政治主张和实际做法相背离,遭到工人和青年日益强烈的反对,为了应对谴责和赢得选票,德国左翼党的难民立场发生了变化,公开摆出亲难民的姿态,旗帜鲜明地保护难民,提出了帮助难民的动议,亮出反种族主义的立场,主张社会抗议活动,防止左翼群体将选票投向对手政党。2014年10月,极端右翼分子在德累斯顿发起的 “欧洲爱国者反西方伊斯兰化”(Pegida)运动引起德国国内和国际舆论广泛关注,但是德国具有成熟的市民社会基础,面对恐怖主义和极右翼的泛滥,显示出更加审慎的态度。德国左翼党也有针对性地提出,大联盟政府应高度重视极端右翼势力扩张,警惕仇外行为,塑造穆斯林的正面形象,减少公众的恐惧心理,在解决难民问题的同时兼顾国内失业、社会公正、贫富分化等问题(20)潘亚玲,张艳芳:《2017年德国大选前看左翼党》,《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7年第1期。。德国左翼党在2017联邦议院选举中得到69个席位,得到10%弱的选票;而德国选择党却成绩亮眼,得到12.6%选票,取代德国左翼党成为第三大党,并赢下不满默克尔的自由移民政策的下萨克森州(21)潘亚玲,张艳芳:《2017年德国大选前看左翼党》,《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2017年第1期。。德国选择党吸收了一些原社会党和基民盟/基社盟中的右翼势力,“反难民、反欧盟”旗帜引起德国民众和各政党警觉。虽然德国左翼党的得票率下滑,但因为右翼民粹势力强劲抬头,似乎给德国左翼党“平衡德国政治生态”提供了新的机会。
新冠疫情爆发后,相较于中国以外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德国采取了比较有力的措施,比较好地控制了疫情的蔓延,拉平了增长曲线,避免了医疗资源挤兑和崩塌。左翼党高声疾呼加强跨境团结和保护全球生命,痛斥德国选择党反民主潮流以及利用阴谋论将新冠流行归因于难民或特定弱势人群,揭露选择党打算利用这场危机来推行更加严格的孤立主义政策。左翼党认为,种族主义加剧了新冠疫情对边缘化群体的冲击,并严重阻碍和影响了人类的共生共存(22)Die Linke:“Border Crossing Solidarity - Protecting Life Worldwide”,https://en.die-linke.de/news/selected-news/detail/border-crossing-solidarity-protecting-life-worldwide/,2020-06-06.。左翼党呼吁全球范围内停止战争、取消经济制裁、杜绝反人类的种族主义言论、保障难民聚集区的卫生资源等。在右翼势力持续增长的情况下,德国左翼党的主张成为德国相对理性的声音,对于平衡右翼民粹势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德国左翼党自成立以来,就一直营造为维护社会弱势群体和普通底层民众的权益而奔走呼号的形象。但是,为什么在难民问题上的立场又会出现阶段性的摇摆和变化呢?本文认为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解析。
作为德国左翼党源头的民主社会党,其前身德国统一社会党(SED),是东德长达40多年的唯一执政党。德国左翼党的另一个源头劳动与社会公正党,是由当年的西德执政党社民党主席带领精英党员成立的。成立左翼党本身就是为了满足获得足够选票进入联邦议会的需要。
德国左翼党一路走来,从民社党时期遭受冷遇打击排挤直至坐上联邦议院第三大党的位置,中间几经波折,为了取得高支持率必须对自己的立场和政策做出适时、适当的调整和修改。国家议会政治与政党政治融为一体是西方国家政治制度的特点,政党只有进入议会,取得议会阵地的话语权,才能施展影响力和实现自己的行动纲领,议会是政党掌控公共权力和资源的有效工具。再就是在1980 年代以来的全球化浪潮冲击下,无论是左翼政党还是右翼政党都成了“资本党”,都屈从资本的利益,经济发展和选民拥护是风向标,政党的运作需屈从于现实的需要(23)[美]杰克戈德斯通主编:《国家、政党与社会运动》,章延杰译,上海:上海世界出版集团,2009年版。。虽然德国在20世纪经历了二战后东欧难民问题、科索沃战争难民问题,但随着全球化的深入、欧元危机、英国脱欧等问题的出现,左翼党作为一个政党在难民问题上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说民社党时代对这个问题并不负有主要政治责任,甚至在此前的难民危机中,左翼党还可以“亮着左向灯向右拐”的话,此次难民危机给德国社会和整个欧洲的冲击成为每一个主流党派不能回避的问题。在左翼党参加的以往选举中,面对的是经济复苏、福利改革、失业等问题,而2017年的大选,难民问题已成为决定选票支持率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为了保持在联邦议院的地位,德国左翼党对待难民问题的立场回到关心弱势群体的姿态,相对说来还是一个比较明智的选择。否则,即使持右翼立场,左翼党也不会得到右翼党德国选择党能得到的选票,还会在民众警惕排外主义的情况下失去部分群体的支持,绿党也有可能因此吸纳原本会投给左翼党的选票。
德国并不是一个像美国和加拿大那样的移民国家,但是地处欧洲中部,经济基础雄厚,人口老龄化严重需要增加劳动力,同时急于摆脱二战不良形象,这些都造成了德国一直是难民的接纳国(24)黄萌萌:《德国开放性难民政策的成因与挑战》,《理论视野》,2016年第1期。。在德国当代史上不乏因难民问题引起的悲剧事件或暴力冲突。1992年8月24日,在德国原东德的罗斯托克发生了针对外国人的暴乱,极端右翼暴徒用石块、棍棒等多次袭击来自罗马尼亚、越南等国难民居住的楼房,参与闹事者从一二百人增加到上千人,被称为德国国内在二战结束以后最严重的排外暴力事件。1993年5月底,德国极右分子纵火焚烧了北威州索林根市的一所土耳其居民住宅,导致5名妇女死亡。这起事件在德国国内外引起了极大震动。面对难民引起的骚乱,作为联邦层面的在野党和某些联邦州的联合执政党,德国左翼党采取的是就事论事的策略。虽然左翼党因在某些州的遣返措施严酷、遣返数量较大而受到指责,但如果被遣返者确实是违法犯罪分子或确实不符合庇护条件的假难民,遣返就无可厚非了。
严格意义上的难民身份,是根据联合国1951年的一份国际公约以及联合国在1967年修订的关于难民身份的一份议定书所共同确定的,确定基础是一种可以证明、因而可以成立的避难理由。真正意义上的“难民”主要有六种:政治难民、宗教难民、种族难民、生计难民、灾害难民、战乱难民。目前欧洲难民,看似战乱难民,但其中必然混进一批假难民:犯罪分子、暴恐分子、间谍分子,借机移民的战乱国有产者和意欲分享德国经济发展成果的“羡富”分子等等,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一时无从鉴别。这种情况,普通人都心知肚明,又何况政客呢。德国在过去几十年中接收过周边各种类型的难民,不仅德国国内抵触情绪上升,欧盟许多国家也明确表示不会履行配额,法国遭遇暴恐后更紧缩了控制,波兰和捷克等国实行了更严格的审查制度,斯洛伐克总理直接宣布将拒绝接受穆斯林难民。就连最早向叙利亚难民发放永久居留权的瑞典也宣布没有能力继续执行宽松的难民接待政策(25)杨解朴:《默克尔难民政策面临的多重困境》,《当代世界》,2016年第2期。。德国左翼党,作为一个国内支持率不到10%的在野党,面对如此复杂的难民问题造成的政治环境,立场左右摇摆和修改实属“理有固然”。
德国左翼党难民问题立场的形成,除了选举政治的需要和难民问题的复杂性等大局因素造成之外,还一直多少受到默克尔放出的政治风向标的影响和制约。但是,回到“左翼”的基本政治含义及其关于难民问题的10条主张,德国左翼党难民问题立场充分体现了左翼政党在政党政治生态环境中的行为模式,反映了德国本身复杂政治生态的变化,值得深入探析。
要分析德国左翼党难民问题立场对德国的政治生态到底意味着什么,最直接的评价依据就是其发布的关于难民问题的10条主张,通过这10条主张,我们能够解读左翼党所反映出来的德国政党政治的基本内涵。首先,左翼党追究造成难民潮的原因,实际上是追究战乱的责任,矛头似乎指向美国。而对美国的态度,往往是“左”“右”翼的标志之一。第二,保护难民的避难权,高调呼吁,占据“人权”高地。第三,女性优先,义正词严,占据“道德”高地。第四,为难民创造安全的逃生之路,但其实这一条颇有些痴人说梦,因为众所周知,“安全的逃生之路”谁来“创造”呢,又谈何容易呢。第五,建立一个团结的移民社会,这一条是为了安抚本国民众,但事实上这一条恰恰会刺激本国民众,提醒国民将来必因难民问题激起社会动乱。第六,提出难民与移民接轨,这一条一方面正中难民下怀,另一方面却正戳绝大多数德国国民的心窝。第七,不搞“集中”安置,这一点映射德国在二战中的罪行,有种赎罪感再现的感觉,意指不能搞成难民“集中营”。第八,善待难民,这一条有空口说白话和哗众取宠之嫌。第九,对难民全面负责到底,这是一条慷慨过头的承诺,谁来“负责”?谁来埋单?第十,不得歧视难民,但是任何一个社会或一个地区,先来的都有可能歧视后到的,又何况原住的对待外来的?
从文字表述看,“10条”体现了该党党纲精神和近期奋斗目标。对抗造成难民潮的原因和创造一个安全有序的社会,开宗明义,触及问题的本质,宣示该党根本宗旨中的和平和秩序理念;保护女性和被迫害群体,为难民创造更安全的逃生通道,表达了对弱势群体的关爱和国际公义;保护难民居留权、禁止所谓的“连续滞留”、废除对难民活动的限制、废除最低工资例外规定等,体现了该党“秉承民主和社会主义传统”(26)Die Linke:Programme Of The DIE LINKE Party,https://en.die-linke.de/party/documents/party-programme/,2019-12-04的初心。左翼党的难民立场回到“左翼”,不仅弘扬了左翼党为人权、解放、反对法西斯主义和民族主义、反对帝国主义和军国主义而奋斗的抗争精神,而且丰富了左翼政党在难民问题上的思路,增强了左翼思想在难民问题发出话语的力度。
从积极的一面看,“10条” 体现了德国左翼党党纲中所明确提出的“德国左翼党作为一个社会主义政党,代表的是一种可供替代的选项,代表的是更美好的未来。我们作为民主社会主义者,作为拥有不同政治背景、意识形态、宗教信仰影响的民主派左翼,无论男女老少,国民或移民,残疾人或非残疾人,聚集在一起建立一个全新的左翼政党,我们坚守人类为更美好世界奋斗的梦想”(27)Die Linke: Programme Of The DIE LINKE Party , https://en.die-linke.de/party/documents/party-programme/, 2019-12-04.;也充分代表了一个左翼政党应有的“自由、民主、平等、公正、互助、环保”的政治纲领和“民主社会主义”(28)Die Linke: Programme Of The DIE LINKE Party , https://en.die-linke.de/party/documents/party-programme/, 2019-12-04.的奋斗目标。
但从深层次来看,“10 条”的唯一亮点是第一条:我们要对抗的不是难民,而是造成难民潮的原因!众所周知,战乱是造成难民潮的原因;全世界有识之士都心知肚明:二战结束以来,世界上发生的局部战乱,有哪一场看不到美国霸权主义的黑手?美国霸权主义制造了战乱,战乱引发了难民潮,同时也给暴恐提供了滋生和发展的土壤;美国霸权主义,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对于这一关键点,左翼党只是做了暗示,但明眼人是能读懂的。然而,左翼党既没有点名美国霸权主义,也没有提出任何“对抗造成难民潮原因”的方案,更未见其后续动作,这让人也质疑其难民立场上的政治动机,尤其是“10条”的后九条都是不切实际的空谈,华而不实。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德国左翼党的政治策略,是要把难民问题这块烫手山芋继续留给对手默克尔,并给默克尔布置“作业”。默克尔一旦完不成“作业”或失手,就有了左翼党政客们的机会。
首先,左翼党在对待叙利亚问题的态度上,受基民盟/基社盟和社民党大联盟政府的决策掣肘,多次摇摆。例如,2013年8月,多个国家拟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时,德国左翼党表示反对,其一名议员更是要求德军的一支“爱国者”防空导弹部队撤离土耳其;然而2014年4月德国联邦议院为德国联邦国防军参与协助销毁叙利亚化学武器的行动开启绿灯时,此前曾一度反对这次行动的德国左翼党却表示了支持。
其次,面对默克尔遭受的质疑,左翼党也给右翼帮腔,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随着几百万难民的涌入,民众对于接纳难民的热情减退,公共设施甚至是租住房屋被强征作为安置难民的场所,德国国内和整个欧洲的批评声音越来越大。右翼的德国选择党主张关闭边境和实施严厉的避难法。基社盟作为基民盟的姊妹党也提出必须为接纳难民的数量“设置上限”。基民盟内部议员也多次批评默克尔的开放政策。左翼党在几起严重难民事件后的表态均受到当时政治风向的影响。
接着,默克尔的支持率在经历低迷后开始回温,接连拿下萨尔州、石荷州和北威州,据选举研究中心(Forschungsgruppe Wahlen)2017年大选前夕的民调,基民盟支持率为39%,社会民主党支持率为25%,左翼党支持率为9%,德国选择党支持率为8%。在默克尔支持率稳固的阶段,左翼党更加坚守积极、进步的难民立场,这种立场延续到大选结束和组阁过程。
图林根是德国唯一一个由左翼党人任州长的联邦州。州长拉梅洛夫执政期间与中左社民党和注重环境保护的绿党联合执政,注重社会公平和公共福祉。2019年10月27日图林根州地方选举中,左翼党和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以超过30%和23.4%的得票率,占据前两位,代表了德国政治生态的“中间凹陷、两端突起”的特点。而成立于2013年的选择党,借难民危机爆发壮大,在德国东部的支持率上升尤为明显。但是,在图林根州,德国选择党助力的自由民主党主席托马斯·克梅里希被扒出与极右翼势力勾结后,2020年2月6日宣布辞去图林根州州长之职,在任时间仅一天,他是德国二战后首名由极右翼势力助选上台的州长。社民党主席诺贝特·瓦尔特-博尔扬斯警告说,全世界正看着德国如何处理极右翼势力攀升和图林根州选举的“决堤现象”,“这是一个信号,我们不能保持沉默”。 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德国政治的现实,即对于右翼势力的急剧增长仍然保持了警惕,也反映了近年来德国政治生态的急剧碎片化,没有一个政党能够凝聚德国的民主共识,民众价值观的分裂在加剧。“图林根州议会选举结果,一定程度上是德国当前政党格局的一个缩影:德国政党格局所体现出的总体趋势是碎片化状况不断加剧,这一方面意味着德国‘共识政治’的传统将渐行渐远,德国政治生态的稳定性面临考验。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碎片化同样意味着政治声音的多元化”(29)《同观·德国|图林根州议会选举:德国政党格局碎片化缩影》,https://www.sohu.com/a/350226538_260616,2020-04-06.。德国政治格局碎片化趋势中,左翼党在难民等问题上保持了正面形象,与右翼民粹势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左翼党在难民问题上立场的摇摆与变化及其在德国政党格局中地位的变化,也反映了德国政治碎片化程度的进一步加深。但是,正是在这种复杂的背景下,左翼党在难民问题立场的发展和成熟,将成为德国政治多元化和碎片化的过程中的一个理性音符,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德国在欧盟和世界范围内的曲调和应和。
首先,左翼党回到“左翼”,是一种先进性体现。这迫使默克尔抢占左翼立场,将政治性的难民问题道德化,占领道德高地,从而证明,除了所谓“政治正确”,左翼立场代表的是真正能体现广大民众意愿、保护弱势群体、谋求社会公平的立场,体现出左翼党纲领的先进性:“我们与德国、欧洲和全世界的公民以及工会和民主运动共同努力,寻找一个可供替代的解决方案和社会选择。我们要建立一个民主社会主义社会,而相互承认每个人的自由与平等是团结一致谋发展的条件。我们正在争取政治变革,为社会的根本转型开辟道路”(30)Die Linke:Programme Of The DIE LINKE Party,https://en.die-linke.de/party/documents/party-programme/,2019-12-04.。
其次,左翼党回到“左翼”,是对德国民众的警醒。难民问题引发了欧洲右翼势力迅速膨胀。德国负责国内安全情报的联邦宪法保卫局提供的数据显示,德国极右翼分子自2014年减至2.1万人后再度增多,2016年年底,德国极右翼分子已增至2.26万人,其中1.18万人有暴力倾向。2015年极右翼犯罪事件也较前一年大幅增多,达到2.19万起,其中暴力事件1408起,增幅高达42.2%(31)新华网:《综述:难民问题刺激极右思想在德国加速蔓延》,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6-11/18/c_1119942181.htm,2019-12-06.。“德国选择党”主张“反难民”“反欧盟”,吸引了不少右翼支持者,该党在短短4年间就高歌猛进联邦议院,这不仅对左翼党是一个挑战,而且令德国的政治生态呈现一种令人担忧的趋势。虽然德国选择党强调其不是纳粹,“右翼”主张是为了保护德国精神财富和文化底蕴,但是其他党派都明确表述拒绝与其合作。左翼党在难民问题上回到“左翼”,是对右翼党纲领和作为的正面回应,同时客观上也对德国民众起到一种提醒和警示作用。
2020年爆发的新冠疫情对德国社会也产生了极大的冲击,相对而言,德国的应对还算有力和有效。但由于疫情与难民问题的相互交织,使得应对疫情更加复杂,一些右翼势力试图借助疫情进一步采取极端的排外措施,给联邦政府造成巨大压力。正如上文已经指出,在这种背景下,德国左翼党利用各种渠道积极发出理性声音,主张“团结意味着不要忘记任何人”(32)Solidarität heißt:niemanden vergessen,https://www.die-linke.de/start/nachrichten/detail/solidaritaet-heisst-niemanden-vergessen/,2021-05-08.,敦促联邦政府、州及地方政府应当团结起来,尽快行动,提出如下主张:1.在疫情时期,应尽量将难民分散安置到各家各户中,并尽快为难民提供医疗保障,可参考葡萄牙的医保措施。2.准备好接收难民的州,应当尽快制定并通过难民接收条例,在左翼党执政的州,我们已经开始行动,希望其他州能够效仿。3.各州接收难民的计划不应受阻,如果各州或地方政府希望成为难民的安全港,则应得到国家或州政府的资金支持。4.我们要求联邦政府践行其决议,在疫情严重区做好人道主义疏散工作,解决重疫区难民生活和尊严得不到保障的问题,第一期应对计划需解决1万人以上的疏散搬迁。另外,应当允许家属随迁。5.不放弃任何人。如果欧盟境内的一些难民由于客观原因无法被分散安置(比如希腊海岛上的难民),则联邦政府应协助希腊政府为其提供医疗防疫物品(33)Solidarität heißt: niemanden vergessen, https://www.die-linke.de/start/nachrichten/detail/solidaritaet-heisst-niemanden-vergessen/, 2021-05-08.。这些主张充分反映了德国左翼党的理性声音,对于平衡右翼势力,推动德国政治回归正常起到了积极作用。
总而言之,德国左翼党在2017年大选之前就难民问题抛出如此激进的主张,可以理解为是让默克尔继续坐在“难民问题”的针毡上受难、背着“难民问题”的十字架前行。换句话说,只要难民问题存在,左翼党就可以保留说三道四的话语权,继续高调地存活下去。这就是“政党政治”的特色。德国左翼党在难民问题上摆出的高姿态,完全可以理解为党派斗争的策略表演,是给默克尔出难题。但是,即便如此,在德国右翼势力持续突进的政治生态中,左翼党的积极理性立场对于“冷却”德国的政治狂热,平衡右翼势力也具有十分突出的积极作用。随着德国政府对难民问题的稳定处理以及德国经济在新冠疫情冲击下的艰难复苏,德国民众的政治立场和政治价值可望重归理性与冷静,在这种时候,左翼党的声音可能更加代表相对积极的立场,会推动德国政治生态走向正常与新的平衡。
综上所述,德国左翼党提出的10条关于难民问题的主张,将其推向了一个显眼位置,赋予其话语权,也暴露其两面性。德国还有大量的非政党激进左翼,也就难民问题提出了看法和主张。某些激进左翼视移民,尤其是难民,为另类无产阶级的替身,是实现革命目标的潜在力量。还有观点认为,革命是必须的,但是要将革命原则从属于目前支持移民和难民的实际行动。难民问题是否像某些欧洲左翼政治运动所说的那样,会成为共产主义革命的“开放时刻”和“催化剂”?(34)Hartwig Pautz: “Constructing the ‘Immigrant’: Germany’s Radical Left in the Refugee Crisis”,German Politics, pp.1-18, Published online: 15 May 2017, 2019-11-08.是否会成为左翼政党掌握话语权、将政治纲领付诸实施的“契机”?德国国内也有质疑左翼党观点的,认为左翼党的难民政策是“欺人之谈”,形左实右,煽动或迎合部分选民,意图是将默克尔推向两难境地。德国左翼党在难民问题上摇摆不定,时左时右,忽左忽右,是政党政治的产物,折射出政党政治的本质:执政就是一切,一切为了执政;为了赢得选票,可以做出迎合选民的各种姿态。但是,选举政治下,以立场分野的政党政治无论如何具有表演色彩,其基本的价值立场最终会保持稳定,否则其政党安身立命的色彩也会暗淡许多,这在当前疫情影响下的德国政治生态中更加明显的反映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德国左翼党在多党制漩涡里周旋,必须更加突出其左翼立场,以便平衡右与更右的政治势力,也给德国政治的左翼传统带来了新的希望。面对如此严峻的难民问题,加之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冲击和西欧洪灾,德国民众渴望稳定与团结,左翼党的立场,是为了掌握推动时代和政治发展的主动权,让我们且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