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中小学校外学习项目管理探析——以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为例

陈 浊

中小学校外学习项目是指中小学生在学校这一空间之外参加的非学校提供的组织化学习项目。①牛楠森, 易凌云. 中国校外学习的系统建构--基于四维学习理论视角[J]. 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 2021, 20(03): 1-13.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以下简称21CCLC）是美国中小学校外学习项目管理的典范之一。它最早于1994年经美国国会通过，由美国教育部中小学办公室（OESE，Office of Elementary & Secondary Education）负责在全国范围推进，支持创建以社区为基点的学习中心。21CCLC为青少年提供校外的学习资源，帮助青少年在核心科目（例如阅读和数学）的学业水平达到标准线，还为学生提供许多校外活动的机会和其他教育服务。①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Program Description[EB/OL]. (2018-03-26)[2021-05-05]. https://www2.ed.gov/programs/21stcclc/index.html.至2019年，美国政府每年为21CCLC的拨款达12亿美元，每年新增项目数超过50个，平均每个项目拨款2千万美元以上，新增项目的资助金额在71万美元至1亿5千万美元之间。②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EB/OL]. (2019-06-04)[2021-04-29]. https://www2.ed.gov/programs/21stcclc/funding.html.据美国“放学后”联盟（Afterschool Alliance）统计，在参加21CCLC后，69%的学生作业完成度和课堂参与率得到提升，62%的学生课堂表现得到改善，50%的学生数学和阅读成绩得到提高，全美仍有接近三分之二的学生等待“放学后”联盟的接收。③Afterschool Alliance. This is Afterschool Fact Sheet[R]. Washington, DC: Afterschool Alliance, 2020: 1.

国外关于21CCLC的研究主要来源于美国本土，早年主要聚焦于对21CCLC的成果检验。例如Arleen T. Dodd与Lizette M. Bowen的研究表明，参与21CCLC的学生在学校出勤、学业成绩、课堂纪律和社会行为等方面的行为表现将会有所改善。④Dodd A. T., Bowen L. M..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improving the academic performance of at-risk students: A bronx tale[J]. Journal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administration, 2011, 34(01): 10-41.近年来，国外关于21CCLC的研究开始通过对多个项目的跟踪调查，揭示影响项目实施效果的关键因素。如Lauren M. Paluta等人根据俄亥俄州337个社区学习中心和3 388名利益相关者的数据，得出与校外学习项目成效最相关的因素是家庭的参与策略。⑤Lauren M. Paluta, Leeann Lower, Dawn Anderson-Butcher, et al. Examining the Quality of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 After-School Programs: Current Practices and Their Relationship to Outcomes[J]. Children & Schools, 2016, 38(01): 49-56.Anne F. Farrell等人则对影响项目工作人员培训效果的因素进行探究，发现不同层次的培训与技术援助（TA，Technical Assistance）与员工以及项目的级别具有一定相关性。⑥Farrell A. F., Melissa A. Collier-Meek, Melanie J. F.. Supporting Out-of-School Time Staff in Low Resource Communities: A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Approach[J]. American Journal of Community Psychology, 2019, 63(03): 378-390.国内关于21CCLC的研究则主要将其视作美国校外辅助项目或放学后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如王洋和孙志远将21CCLC视为美国中小学课外计划的主要形式之一。⑦王洋, 孙志远. 挽救放学后的童年--解析美国中小学课外计划[J]. 基础教育, 2011, 8(01): 121, 126-129.付含菲把21CCLC归入美国“放学后计划”，类型主要可分为依托学校和依托社区两大类。⑧付含菲. 美国“放学后计划”研究[D]. 上海师范大学, 2018: 1.陈华仔与汪霞的研究则认为，包括21CCLC在内的美国校外辅助项目，通过深化与学校的协调与合作，进一步促进了学生学习成绩的改进，成为学校教育的重要补充，⑨陈华仔, 汪霞. 试析美国校外辅助项目对中小学生学习成绩的改进[J]. 比较教育研究, 2017, 39(03): 53-59.具有行为、学术（学习）和心理三个层面的教育意义。①陈华仔, 汪霞. 面对儿童校外成长中的风险--美国“校外辅助项目”的发展及教育意义[J]. 比较教育研究, 2015,37(12): 79-83.现阶段，国内针对21CCLC的研究还相对较少，尤其是在探究21CCLC的运行管理机制方面。本文以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为例，探析美国对中小学校外学习项目的管理。

一、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制订背景

20世纪对于美国中小学教育而言是一个从不稳定走向稳定的过程。20世纪初的进步主义教育运动，在1957年苏联卫星上天后逐渐衰弱。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使成年人将目光聚焦于经济，忽视儿童身边的“危险”：孩子们放学后看电视的“黄金时段”却在播放暴力犯罪的剧情。与此同时，美国社区教育正逐渐走向成熟。社区的教育参与成了美国从“危险”中解救青少年的必由之路，逐渐得到联邦政府的重视，最终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应运而生。

（一）家长居家时间减少

20世纪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美国工业生产遭受巨大的打击，国家的经济出现负增长，大量劳动力涌入市场寻找工作，家长的居家时间迅速减少，双职工家庭增多，使得许多放学后的儿童无人看顾。1950年时，56%的家庭还符合父母其中一方在家全职照顾孩子的“传统”情形，而到20世纪90年代末，只有不到25%的家庭还保持着一人居家的传统家庭分工方式。②Afterschool Alliance. Working Families and Afterschool A Special Report from America After 3 PM: A Household Survey on Afterschool in America[R]. Washington, DC: Afterschool Alliance, 2004:1.这种父母双方都在工作的情况，促生了儿童下午3点半放学后处于无人看管的情形。相较成年人，未成年人欠缺对事物的辨别和判断能力。结果放学后的3点至7点，成为美国青少年暴力犯罪和被暴力伤害的高风险时间段。1999年美国少年司法和预防犯罪办公室（OJJDP，The Office of Juvenile Justice and Delinquency Prevention）的报告称，19%的青少年犯罪都在上学日的3点至7点发生，课后期间的青少年暴力率甚至是青少年宵禁期间的四倍。③Office of Juvenile Justice and Delinquency Prevention. 1999 National Report Series Juvenile Justice Bulletin: Violence After School[R]. Washington, DC: OJJDP, 1999: 3.至2016年，美国仍然有16.8%的未成年人暴力犯罪在3点至7点间发生，在这个时间段内青少年受暴力侵害的可能性是晚上8点至12点受暴力侵害几率的两倍。④Office of Juvenile Justice and Delinquency Prevention. Victimizations per 1,000 juvenile violent crime victims[EB/OL]. (2018-10-22)[2021-04-18]. https://www.ojjdp.gov/ojstatbb/victims/qa02203.asp?.以上种种均催生了“放学后”联盟和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诞生。

（二）现代媒体影响学习

家长不在家时，由于生活经验有限，许多青少年看电视都处在被动接受的状态，没有人跟他们讨论或解释电视节目中有问题的部分。调查显示，在美国20世纪后半叶，黄金时段电视播出的620部电视剧或电影中，有2 228桩罪行，平均每部电视剧或电影中有3.6桩。①J.费斯克, 张朔, 梁虹. 黄金时间电视节目中的犯罪现象[J]. 世界电影, 2000(03): 86-107.如此多的暴力犯罪经过美化后在荧幕上播出，对儿童的学业乃至成长都容易造成不利的影响。广播、电视、录像带、计算机、手机等现代媒介的诞生和推广，在给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增加了儿童成长过程中的风险。诸如暴力、诈骗、贩毒、嫖娼等恶劣行为频频出现在电视荧幕上，被学生们观看和模仿，容易使学生误入歧途。与此类似的还有电子游戏等娱乐产品。现代研究表明，游戏障碍（Gaming Disorder）与青少年情绪失调和学业成绩差有强相关性。②Kerstin Paschke, Maria Isabella Austermann, Rainer Thomasius. Assessing ICD-11 Gaming Disorder in Adolescent Gamers: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the Gaming Disorder Scale for Adolescents (GADIS-A)[J]. Journal of Clinical Medicine, 2020,9(04): 1-22.在20世纪后半叶，无人看管的美国青少年在放学后，容易花大量的时间在电视、电玩等现代媒介上，从而损害了青少年的学习兴趣和学习动力。美国政府希望能通过实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帮助青少年在校外接受教育和培养主动学习的习惯，填补学校与社会之间的空白。

（三）社区教育逐渐成熟

一直以来，在美国的教育体系中，社区参与就是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美国于1977年出台的《生计教育刺激法》（The Career Education Incentive Act），突出中小学段是生计教育实施的重点阶段，要求教育与企业、社区和家庭相结合。③Congress of the U.S.. Career Education Incentive Act. Public Law 95-207[EB/OL]. (1977-12-13)[2021-06-01]. https://www.govinfo.gov/content/pkg/STATUTE-91/pdf/STATUTE-91-Pg1464.pdf.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社区的教育参与从消极走向积极、从外行向内行靠拢，在从财力、物力等方面支持学校的同时，进一步成为教育管理参与者、决策者，促进了公立学校的教育改革。④姚丽霞. 当代美国公立学校改革的社区参与[D]. 福建师范大学, 2007: 14.20世纪后半叶，是美国社区教育逐渐走向成熟的阶段，社区的力量在美国的教育事业中不断增强。在研究者的领域，提出“学校即社会”的教育哲学家杜威的实用主义哲学影响了美国20世纪基础教育阶段的大部分教育改革，同时也为美国的社区教育改革提供方针和路线。为了在中小学教育阶段进一步发挥社区在教育参与中的积极作用，美国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并将该计划写入《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 （No Child Left Behind Act of 2001）和《每个学生都成功法》（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等重要法案之中。

二、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管理机制

21CCLC经美国国会批准实施以来，至今已超过二十五年。在计划推进的过程中，21CCLC的运行机制逐渐清晰，可大致分为宏、中、微三个层面。首先，在宏观层面上，国家立法和制度建设为21CCLC的运行提供重要保障。其次，以州政府为载体的中观层面是整个管理机制的核心关键。最后，在微观层面上，根据属地情况，各州政府颁布和施行一系列具体的政策规章和措施，由各实体机构负责计划的落实和项目的推进。宏、中、微三个层面的积极互动，构成了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管理机制。

（一）宏观：国家立法与制度保障

1994年，在美国教育部的支持下，《改善美国学校法案》（the Improving America' s School Act）授权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为课外项目创建一个联邦资助基金。①Dodd A. T., Bowen L. M..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improving the academic performance of at-risk students: A bronx tale[J]. Journal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administration, 2011, 34(01): 10-41.联邦政府希望通过21CCLC缩小社会与学校之间的鸿沟，在社会、学校和家庭之间建立纽带。1998年1月，克林顿政府宣布将划拨10亿美元帮助社区开展和扩大高质量的课后活动计划。②Michelle E. Seligson. Four Commentaries: The Policy Climate for After-School Programs[J]. The Future of Children,1999,9(02):135-139.2002年，美国把21CCLC写入《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将其视作实现“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愿景的路径之一，还专门列出有关条款要求将21CCLC的具体实施权力下放至州政府层面，计划在5年内拨款增长12.5亿美元，在2007年达到25亿美元。③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LAWS & GUIDANCE/ELEMENTARY & SECONDARY EDUCATION Part B-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EB/OL]. (2004-09-15)[2021-04-27]. https://www2.ed.gov/policy/elsec/leg/esea02/pg55.html.在《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之后，2015年奥巴马政府颁布的《每个学生都成功法》中也继续将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写入法案，作为实现“每个学生都成功”愿景的一部分。

《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第一次通过立法的形式将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转变为国家的教育制度。尤其是在当时的背景下，小布什政府对中小学校外学习项目的重视首先回应社会对校外教育的需求，为“放学后”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其次，2002年颁布的 《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还在计划实施的权力的行使上进行划分，将21CCLC具体实施的权力下放给各州政府，并在宏观层面上初步建立评估和奖励制度，要求联邦分配给各州政府资金的95%用于对合格实体机构的奖励。④同本页③。《每个学生都成功法》则在《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的基础上继续完善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有关规定，更加关注于项目的评估和反馈，规定州政府需要拿出不到5%的分配款项用于监测和评估受到资助的计划和活动，以及提供能力建设、培训和技术援助等。⑤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 of 1965[As Amended Through P.L. 114-95, Enacted December 10, 2015][Z]. 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6: 236.

美国通过立法将21CCLC列入国家制度中并予以法律保障，使得21CCLC在宏观层面得以顺利运行。联邦政府在宏观层面上制定21CCLC项目的主要形式、申请程序以及资金分配等，把21CCLC组织管理的权力下放至州政府，由州政府负责具体的项目申请、项目考评和资金使用等。

（二）中观：州政府调控及申请制

《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的颁布，使得各州政府成为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主要组织者，要求各州严格依照法案中对21CCLC的详细规定予以落实。各州政府在法案的指导下一般会建立建设本州21CCLC的专门网站和相关线上程序，颁布一系列有关21CCLC的政策规章，组织属地的各类社会机构通过项目申请联邦及州政府的资金支持，以及对项目进行验收考核。

佛罗里达州是21CCLC项目申请考核制的践行者之一，已形成一套相对成熟的项目调控体系。每年州政府均会颁布21CCLC的项目申请指南（RFA，Request for Application for Discretionary，Continuation Projects）。佛罗里达州政府于2020年颁布的指南分为9个章节，分别是总则、项目开发及指导、项目评估及指导、财务与行政要求、工作范围及记录、自我评估要求、项目预算、项目申请流程和项目成果反馈。在指南的项目申请流程部分，佛罗里达州政府明确要求提出项目申请的组织通过相关网站系统上传申请表、声明书、保证书、预算表、保险证明、自我评估表等文件，以及保育许可证、时间安排表、组织结构图等附件。①Bureau of Family and Community Outreach. Request for Application (RFA) for Discretionary, Continuation Projects[Z].Tallahassee: 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20: 30.在州政府的调控下，各州中小学校外学习的项目有序申报，并且严格按照联邦和州政府的要求组织实施和进行评估，有效帮助各州的青少年在校外提高学习能力。在完成项目申报后，佛罗里达州政府会定期组织成功立项的机构进行培训，培训的内容包括对21CCLC的说明、项目如何实施等。2020年由于疫情影响，21CCLC的许多项目一度搁置，故而2020-2021年佛罗里达州关于21CCLC的培训主题为“重启21CCLC”，②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20-21 Nita M. Lowey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 Restart Plan[Z].Tallahassee: 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20: 2.相关机构则需填写2020-2021年的“重启”自查表确认重新参与。这份“重启”自查表同时也帮助机构整理之前正在进行的项目的进展情况，为项目后续开展提供帮助。③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20-21 Nita M. Lowey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 2020-21 Restart Plan -Rubric[Z]. Tallahassee: 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20: 1-3.

21CCLC在中观层面上主要受州政府调控，州政府也成为21CCLC的实际组织者和协调者。州政府教育部门通过定期发布通知和开展培训的方式帮助机构，以项目制的形式有效落实和推进21CCLC。

（三）微观：机构落实与项目监管

自美国各州政府成为21CCLC的实际组织者和核心管理者后，各个教育机构在州政府的指导下负责项目的具体实施和计划的实际推进。各州政府均已出台一系列对21CCLC项目的具体说明，包括但不局限于项目的申请指南、实施指导、数据回收等。以这些文件和规章为指导，在21CCLC的微观层面上，各教育机构的项目受到各州政府的严密监管，使21CCLC的成效得以保证。

北卡罗来纳州政府高度重视实体机构落实项目的具体情况，是线上线下和多方合作推进21CCLC的先行者。为了提高项目质量，北卡罗来纳州公共教育部于2021年3月两度针对本年度的21CCLC举办技术援助网络研讨会。①North Carolina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21st CCLC Cohort 15 Competition Update[EB/OL]. (2021-03-04)[2021-04-28]. https://www.dpi.nc.gov/districts-schools/federal-program-monitoring/21st-century-community-learning-centers.在21CCLC项目质量的评估方面，北卡罗来纳州校外项目活动中心（NCCAP，the North Carolina Center for Afterschool Programs）与北卡罗来纳大学合作制定北卡21CCLC校外项目质量自我评估量表（NC 21st CCLC Out-of-School-Time Program Quality Self-Assessment），此量表共有八个分量表，分别针对以下八个方面：②The North Carolina Center for Afterschool Programs. NC 21st CCLC Out-of-School-Time Program Quality Self-Assessment[Z].Greensboro: NCCAP, 2018: 2.学习环境的安全性；学习场域的多样性；学生的出勤保障；学生的学业发展；学生的个人成长；员工的合格率与多元化；师生间的积极关系；家庭、企业和社区的合作关系。该量表不仅在21CCLC项目的组织推进上发挥“指挥棒”效应，还收集北卡罗来纳州21CCLC项目的数据用以研究如何进一步提升项目成效。事实上，针对项目的数据收集，各州教育机构均开发了本州的在线数据收集系统。例如，2019年的佛罗里达州负责实施21CCLC项目的实体机构需要在系统中上传三份文件，分别为学生类数据报告（Student-Level Data Reporting Tool）、项目目标评估数据报告 （Objective Assessment Data Collection and Reporting Tool）和联邦数据校准报告（Federal Data Alignment Tool）。③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8-2019 21st CCLC DELIVERABLE END-OF-YEAR DATA REPORT REPORTING REQUIREMENTS (June 2019 Reporting Period)[Z]. Tallahassee: 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9:1-3.

微观层面上，各州教育机构负责21CCLC的具体推进，同时受到来自政府教育机构的监管。尤其是在2015年联邦出台《每个学生都成功法》后，对项目的监管已成为提升21CCLC项目质量的重要保障。

三、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管理的主要特点

家庭、社区和学校之间需要通过什么样的纽带才能完成联结？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给出的核心答案是：钱。一直以来，在以市场为主导的美国，经费资助都被作为政府在各个领域推进政策实施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时，各类政府的与非政府的社会组织同时持续关注着校外学习领域，由此产生的组织架构保障，是21CCLC得以顺利运行的重要支撑。在此基础上，联邦通过立法授予各州在21CCLC计划的推行中拥有属地自治的权力，充分体现经费的流动性和发挥各级组织的活力，是计划施行的关键依托，使各州的校外学习项目呈现出有序竞争、快速发展的局面。

（一）经费资助：计划推进的主要抓手

在21CCLC推进的过程中，经费资助是州政府乃至联邦的主要抓手，使21CCLC各个实体组织联系成为一个整体脉络。借助资金这一落实计划的着手点，美国政府在落实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过程中，充分发挥市场的良性作用，引导校外学习项目朝有利于青少年发展的方向发展。

《每个学生都成功法》对各州使用21CCLC的划拨资金作出详细的规定，要求美国21CCLC秘书会首先应对计划内的资助人继续奖励所需的金额，其次可以使用不超过1%的款项用于执行国家层面的活动，如对偏远地区和印第安教育局进行技术援助。①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 of 1965[As Amended Through P.L. 114-95, Enacted December 10, 2015][Z]. 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6: 235.在经费下拨的环节，《每个学生都成功法》规定每个州应拿出每个财政年度拨款的93%以上的资金用于奖励各种实体组织，州政府则不得使用超过2%的财政拨款用于本州教育部门的各类相关活动，这些活动如申请建立的二级资助项目以及同行审查等。②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Elementary and Secondary Education Act of 1965[As Amended Through P.L. 114-95, Enacted December 10, 2015][Z]. 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6: 235-236.为应对国家层面的考核，州政府层面也会建立相关财务程序。如，北卡罗来纳州建立了支出报告和资金申请教育中心（Expenditure Reporting and Cash Application for Education Centers，ERaCA），负责本州21CCLC所有项目的资金申报和审计报销工作，现已开发应用程序，可以在线查询资金余额和财务报告等。③North Carolina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Expenditure Reporting and Cash Application[Z]. Raleigh: North Carolina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2019: 2.除线上程序外，北卡罗来纳州还根据本州的资金审计程序，制定了有关本州21CCLC项目资金的申报指南，指南分为责任划分、会计流程、内部控制、财政计划与报告、收益与应收款项、支出与应付款项以及资产管理七个章节。④NC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 Fiscal Policies and Procedures[Z]. Raleigh:North Carolina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2019: 2.

从《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中规定拿出拨款的95%用以奖励实体组织，至《每个学生都成功法》规定93%用于奖励实体和2%用于州政府教育部门的相关活动，这些都体现美国政府通过资金来把控当前校外学习项目的秩序，鼓励各校外教育实体充分发挥主动性，引导优质校外项目的建设和评估。而州政府层面通过各种手段对资金的具体使用进行把控，资金如同21CCLC的“血液”一样，成为21CCLC运行顺利的重要保证。

（二）组织保障：计划运行的重要支撑

如果说资金是21CCLC的“血液”，那么与其相关的各类组织机构就如同21CCLC的“骨骼”，是它得以顺利运行的“脚手架”，为它提供重要的支撑和保障。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的组织架构相对完善，从联邦至州政府乃至各个实体组织，都为计划的运行提供良好的支撑和帮助，保障计划实施的成效。

21CCLC各级组织使用的保障措施，除可依据项目程序分为实施前的培训和指南指导、项目实施中的人员和技术援助、项目实施后的评价和数据收集等外，还可分为线上线下两方面。有些组织以提供线下的在场支持为主，如美国“放学后”联盟，致力于提升下午3点放学后美国青少年的校外活动参与效果，他们将21CCLC列为最关键的指导政策之一，指出21CCLC是唯一专门用于支持本地青少年的课后学习、学前教育和暑期学习等项目的联邦资金来源。①Afterschool Alliance. 21ST CENTURY COMMUNITY LEARNING CENTERS[EB/OL]. (2021-03-24)[2021-04-27].http://www.afterschoolalliance.org/policy21stcclc.cfm.而Y4Y在线专业学习社区（You for Youth Online Professional Learning Community）则专门作为美国21CCLC提供线上教育援助的在线社区而存在。Y4Y针对不同实体机构不同的需求提供不同的在线援助，紧密联系现代教育的新要求，涵盖包括工程教育、英语学习、文化参与、文学知识、环境营造、社会情感、理财知识、人力资源、战略伙伴、家庭参与、继续教育、暑期学习、大学和生涯教育、项目式学习等在内的近20个领域。②You for Youth. Train Your Staff[EB/OL].[2021-04-30]. https://y4y.ed.gov/teach.例如，Y4Y提供的以项目式学习为主题的员工培训文件，对项目式学习的概念、目标、步骤等均作出详解，把介绍与准备、设计与实施、反思与评估视作三大实施环节，并提供相关案例方便受培训的员工理解。③You for Youth. Project-Based Learning in Action[Z]. Washington, DC: 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7: 5.其他如美国家庭与社区联系学校国家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Family and Community Connections with Schools），也会针对家长出台相关的校外学习工具包与指导书，帮助家长参与学生校外学习，辅助21CCLC顺利运行。

联邦以及州政府对21CCLC的重视以及制度建设是计划顺利运行的重要保证，同时各类非政府组织和研究机构对21CCLC的支撑和帮助同样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组织层面的保障是21CCLC顺利运行的重要支撑，各类组织的调查研究报告和政策咨询意见都使得21CCLC逐步走向人们期待的样子。

（三）属地自治：计划施行的关键依托

21CCLC的顺利推进，不仅是因为宏观层面国家立法后给予的资金支持和组织保障，更是因为各州政府均需要21CCLC的帮助来治理属地的校外学习乱象。而自2002年以后，《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将项目具体组织和管理的权力下放给州政府，州政府根据属地情况，设计并实施一系列政策规章，不但有力地推进了21CCLC，而且还逐渐改变了校外学习项目混乱、质量堪忧的情况。美国各州学校学情不同、学生学力不同，通过属地自治，将原本各州由于学情不同而不能统一解决的问题转化为各州推进计划实施的出发点，构成计划实现的基本要素。

北卡罗纳州政府在推进21CCLC的过程中，积极与高校合作研究校外学习项目的管理问题，在北卡罗来纳大学设立北卡罗来纳州校外项目活动中心，针对本州情况制定多种量表以帮助21CCLC在本州的运行。此外，北卡罗来纳州建立的联邦项目监管与支持在线系统（Federal Program Monitoring and Support），通过机构信息、参与者信息、活动信息、员工信息、学生信息、参与率信息等数据的输入，在线完成项目的申报和更新，实现对具体项目的监管和协助。④NC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NC Federal Program Monitoring and Support[Z]. Raleigh: North Carolina Department of Public Instruction, 2019: 8-45.佛罗里达州则针对本州特殊项目的申请，召集各实体机构进行培训。这些特殊项目由州政设计主题，旨在服务更多的学生和满足工薪家庭的需要，如2016-2017学年的主题为交通、专业发展和暑期项目。①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1st CCLC Special Projects Opportunity[Z]. Tallahassee: 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2016: 2.在佛罗里达州，这些特殊项目的申请建立在原有项目的基础上，如2016-2017学年申请所获得的特殊项目资金可以用于支付教职人员的交通费以及暑期工作的薪酬等。②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Special Projects Opportunity Frequently Asked Questions[Z]. Tallahassee: Florid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2016: 1-3.

事实上，由于各州州情不同，校外学习项目的资金来源、针对人群、项目标准以及项目目标等均有所不同。唯一相同之处，或许正是“不让一个孩子掉队”和“每个学生都成功”。因此，美国以州政府属地自治的形式管理校外学习项目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但也使得州与州的合作中缺乏些许弹性。

四、启示与借鉴

研究表明，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现阶段已取得的成果主要包括两大方面，一方面是改善学生的学业表现，譬如提高学生的入学率、参与率和考试分数；另一方面，21CCLC还有助于改善学生在校行为表现，它使儿童处于相对安全的境地，对儿童自我概念的建立和决策有着积极影响。③Afterschool Alliance. Evaluations Backgrounder: A Summary of Formal Evaluations of Afterschool programs’ Impact on Academics, Behavior, Safety and Family Life[R]. Washington, DC: Afterschool Alliance, 2015: 2.近年来，21CCLC还结合前沿心理学、教育学研究，致力于为学生的STEAM课程、生涯教育、社会情感教育等方面做出贡献。当前我国校外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尚缺乏一定的政策引导，大多以盈利为主要目的，所提供的课外补习常被称为“影子教育”。借鉴21CCLC，我们应让“影子教育”在政策积极引导的 “阳光下”为正规教育提供补充和支持，为实现我国的育人目标做出应有贡献。

（一）健全法律制度与完善组织保障

21CCLC的顺利运行，离不开美国一直以来对校外学习项目的重视，在1994年就将其写入《改善美国学校法案》。2002年美国政府又对其进行改革，将其写入《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对21CCLC的经费使用、项目认定、组织保障等均作出了较为详细的规定，使州政府对校外项目的管理变得有章可循和有法可依。美国于2015年颁布的《每个学生都成功法》进一步巩固21CCLC的法律地位，并根据计划实施的实际情况对经费资助作出更为详尽的规定，以帮助21CCLC获得更广泛的组织支持和法律保障。

在我国，校外学习项目的实施缺乏政府的积极引导，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校外学习项目出现市场化的倾向。近代发展心理学研究成果使得人们日益重视青少年的成长，家长对处于发展关键期的青少年更加愿意投入时间和金钱。许多机构为了迎合大众口味，挂出 “金字招牌”吸引大众前来消费，实际上却使用不合格的师资和陈旧的教育理念在误人子弟。出现以上问题的重要原因，就是缺乏法律和组织的双重保障。以美国校外项目管理的经验为“镜”，在法律上，我国可尽早出台与校外学习项目相关的法律文件，界定和厘清非正规教育系统中的校外学习项目的内涵。同时，在制度上，我国可对非正规教育系统进行顶层设计，推出由官方认证的教育机构主导的校外学习计划与项目。在组织上，我国可尽快成立与校外学习项目相关的各级实体机构，专门负责校外学习项目的管理和运行，从国家至地方均有对应的实体机构负责相关政策的落实。我们还可吸取美国各州校外学习项目管理的经验，加强区域间的项目交流与合作，让更多更有效的项目能够服务广大群众，把教育公平推向更广泛的区域。

（二）注重人才培养与增加资金投入

美国21世纪社区学习中心计划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重视对人才的培养和大量投入资金。21CCLC通过国家立法、放权州政府和项目制申请的方式，布置了一张无限延展的人才和资金“网络”。一方面，从联邦至州政府，从线上至线下，为了培养推进校外学习项目的相关人才，21CCLC提供了许多不同的方案和计划，投入了大量资源用以支撑这一人才培养体系，如前文提及的每年划拨的人员培训经费和暑期工作津贴。另一方面，资金的投入体现在对项目的支持上。从《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到《每个学生都成功法》，联邦对21CCLC的资金支持只增不减，早在2002年就达到了一年10亿美元。

我国在管理校外学习项目时，可更加关注对相关人才的培养，为我国的校外学习项目配备更多的专业人才，发挥人才对项目的支撑作用。这就要求，其一，对校外学习项目人才培养需充分发挥一线教育人员的作用。例如，针对馆校合作，我们可以进行项目式、工作坊、学徒式的专业培训，并把它加入师范培养体系。①季娇, 翟俊卿, 王秀江. 矛盾、边界和文化工具: 西方国家馆校合作共同体的建构与发展[J]. 比较教育学报, 2021,331(01): 112-126.其二，我们还可开发以培养校外教育工作者为中心的系统化专业成长系统，建立合作平台和人才数据库。在资金投入方面，可充分发挥我国的制度优势，在非正规教育领域，由政府引导各类组织机构，筛选和扶持一批真正高质量的校外学习项目，减少由于当前非正规教育市场繁荣而带来的盲目性，防止资本成为垄断校外学习项目的主导力量。在构建我国的非正规教育系统时，我们既需要充分发挥市场的筛选作用，又要防止校外学习陷入“越贵越好”“越好越贵”的怪圈，加重大众的教育负担。

（三）加强项目监管与建立评价体系

21CCLC的成功施行，还离不开美国建立了一套相对完备的项目监管体系和评价规则。首先，21CCLC在国家层面就对校外学习项目的各种类型进行规定，在州政府层面更是细化到具体的项目类属，并由此建立起21CCLC项目申请的准入和准出秩序。其次，21CCLC还在州层面建立项目的评价体系。不同的州虽然有所差异，但对21CCLC的关键要素都能有所把握，并把这些关键要素加入对项目的评价体系中，建立起项目前、项目中、项目后的多重循环评价机制，使得对校外项目的评价常态化，引导校外学习项目的质量稳步提高。而且，对21CCLC项目的监管也使得国家划拨的经费得以落在实处，使得21CCLC项目的成效能够得以保证。

现阶段我国的校外学习项目很大程度上受市场的引导、是私营部门的逐利行为。针对由官方认定的教育机构实施的校外学习项目，我国可通过设立专项经费和完善评价体系等方式提高此类校外学习项目的质量和加强对此类项目的监管，保障此类项目的成效，形成非正规教育市场的良性竞争，促进教育资源的合理分配。同时，在非正规教育系统中，我国可通过顶层设计，通过与私营部门合作推出高质量的校外学习项目等方式，减少校外学习项目中由私营部门逐利特点带来的对青少年成长的潜在危害。我国针对校外学习项目的管理，可坚持立德树人的教育理念，秉持以人为本的教育原则，公正、公平、公开地设计项目评价体系，加强对我国的校外学习项目的监管力度，使我国的校外学习项目真正做到为青少年服务、为家庭解忧和补足校内教育的短板。

（四）明确校外学习项目的教育目标

当代社会知识更新的速度越来越快，单一的学校教育已经很难满足学生提高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等方面的能力的需要。因此，美国中小学的校外学习项目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美国青少年在校外学习以上学科知识的重任。随着时代的发展，21CCLC早已不再仅仅作为解决青少年下午三点放学后问题的方案，它已成为针对学校教育的短板而不断革新的教育计划，在社会关心的领域不断发挥新的作用。譬如，研究表明，校外学习项目除了能提高青少年的成绩外，还为青少年提供自我表达、探索自我才能的机会，并有利于他们与成年人建立良好的关系。①Noelle Hurd, Nancy Deutsch.SEL-focused after-school programs[J]. The Future of Children, SPRING, 2017, 27(01): 95-115.美国21CCLC能够获得越来越多群众的认可，也得益于美国的校外学习项目的教育目标逐渐清晰化。

针对我国校外学习的现状，我国教育部门可尽快明确校外学习项目的教育目标，具象化设计有中国特色的校外教育目标体系。在设计校外教育目标体系时，相关部门首先可酌情考虑校内外各类教育的实际情况，进一步分类和建构校外教育的目标体系，与校内教育的目标作出区分。另外，校外学习还是学习型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校外学习可为人的全面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做贡献。譬如，为了培养新时代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我们可考虑通过校外学习项目来补足校内教育中“五育”的不足。在校内，青少年大多忙于书本知识的学习，侧重于接受“智育”。在校外学习中，我们可加强“体育”“美育”“劳动教育”等，帮助青少年全面发展，成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为我国社会主义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