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学校”：柬埔寨公立中小学校改革新动向

尹雅丽 马早明

“新一代学校”改革（New Generation School）是21世纪以来柬埔寨教育改革的新探索，2015年由柬埔寨政府正式启动。“新一代学校”作为一种新型的公立中小学校运营模式，旨在合理规划学校教育体系与坚持高标准办学，通过严格的认证要求体系与持续性的投资保障系统相结合，以发展学生的认知能力，尤其是提升其在STEM、ICT，以及批判性思维技能和人际交往等方面的能力为目标，培养面向21世纪的柬埔寨国家人才。①KAPE. NEW GENERATION SCHOOL Program Rational[EB/OL]. [2021-02-20]. http://www.kapekh.org/en/what-we-do/16/pro_id=20.“ 新一代学校”改革沿袭了一些发达国家办“特许学校”的改革先例，由政府推动在全国范围内建设一批创新试点学校，通过对公立学校进行改制，将学校的办学权、经营权和管理权从政府手中逐步放权，将权力让渡给学校与社会，推动公立学校获得更大的自主权，同时激发学校的教育创新建设。②Charlene Tan.Education reforms in Cambodia: issues and concern[J]. Education Research for Policy and Practice,2007,6(01):15.“ 新一代学校”改革的前身是由柬埔寨国内最大的非政府组织KAPE初级教育行动组织（Kampuchean）提出，2011年在澳大利亚发展机构的资助下，在磅湛省实施的改革试点计划“灯塔学校倡议”（Beacon School Initiative）。2015年，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MoEYS）与KAPE组织主动协商，决定大规模复制试点计划，并于2016年出台《新一代学校改革官方政策指南》（Policy Guidelines For New Generation Schools in Cambodia），从国家教育战略层面制定政策框架和认证指南，提出了113项具体的改革操作建议，正式拉开了“新一代学校”的改革序幕。③Cambodian Education Forum. New Generation Schools in Cambodia: Aim and Focus[EB/OL]. [2021-02-20]. https://cambodianess.com/article/new-generation-schools-in-cambodia-aim-and-focus.自政策颁布起，“新一代学校”从包括柬埔寨金边、磅湛、干丹和磅士卑4个省在内的总共9个校区开始正式运营并不断发展壮大，打造了包括现代化教室、科学实验室、21 世纪图书馆和ICT实验室等先进设备在内的硬件设施，并通过取消私人教师收费等一系列举措践行其高标准办学的理念。④KAPE.Educational Needs Assessment Relating to Cham and Migrant Children in Kampong Cham Province[EB/OL]. [2021-02-20].https://resourcecentre.savethechildren.net/node/3244/pdf/3244.pdf.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各国不断尝试对公立学校进行重构与放权，逐步分解传统集权型的教育管理机构，采用一种分权体制取而代之，为此学校自治模式开始成为全球学校治理改革的公认范式。⑤杰夫·惠迪, 萨利·鲍尔, 等. 教育中的放权与择校: 学校、政府与市场[M]. 马忠虎, 译. 北京: 教育科学出版社, 2003:123-131.2004年世界银行在《拉丁美洲关于教育分权与问责制关系》报告中指出，学校自治包括集权、分权、授权、多元治理、平等参与、教育治理等相关概念。⑥Di Gropello, Emanuela. Education decentralization and Accountability Relationships in Latin America[J].World Bank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series,2004,11(01):10-22..2007年欧盟委员会提出学校自治归属于SBM校本管理模式（School Based Management Models），即通过政府、学区和学校之间权力的重新分配，扩大学校自治并加强教育绩效和问责制。⑦Coghlan. Misia, Desurmont, Arnaud. School autonomy in Europe: Policies and measures[R].European Commission, 2007: 14.西方国家（尤其是英语母语国家）普遍朝着“学校自治”的方向迈进，从20世纪80年代末最早出现于美国的“特许学校”到英国的“学院”、从瑞典的“自由学校”到新西兰、澳大利亚、加拿大的“独立学校”等等；在亚洲地区，从日本的“公办民营学校”到韩国的“革新学校”，再到东南亚地区马来西亚的“创新学校”、新加坡的“半独立学校”等等，“学校自治”的潮流席卷而来。综观近年来国外对学校自治的研究，大致可分为三种进路：一是对学校自治权力关系的研究，主要从学校和政府之间的权力关系，学校内部管理者、教师与家长之间的权力关系两个层次展开。戴维·科恩 （David K. Cohen，1982）从联邦和州教育政策对学校的治理影响开展研究，指出问题的关键在于决策权力的重新分配。①Cohen, D. K. Policy and organization: The impact of state and federal educational policy on school governance[J]. Harvard Educational Review, 1982, 52(04): 474-499.摩尔曼（Mohrman，1994）提出学校在政府放权后必须进行内部权力的进一步下放，建立家、校、社三方参与学校决策的机制。②Mohrman, S. A., Wohlstetter, P., et al. School-based management-organizing for high performance[M].San Francisco:Jossey-Bass Inc, 1994, 36(3): 152-169.二是对学校自治的概念、特征的研究。吉·阿西亚（G. Arcia，2011）认为学校自治即学校运行过程中被授予的决策权，普遍体现出三个特点：不受外部控制、具有组织运作的自由决定权、由国家教育政策决定；③Arcia, G., Macdonald, K.(2011). “School autonomy and accountability”System Assessment And Benchmarking For Education Res-ults (SABER)[EB/OL].[2021-02-20]. http://siteresources.worldbank.org/EDUCATION/Resources/278200-1290520949227/School_Autonomy_Accountability_Framework.pdf.阿加斯特·德（Agasisti.T，2013）认为学校自治权是有关人员招聘与解雇、教师教学实践、绩效评估等方面的自由裁量权。④Agasisti, T., Catalano, G., Sibiano, P. “Can schools be autonomous in a centralised educational system?: On formal and actual school autonomy in the Italian context[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ducational Management, 2013, Vol.27(03):78-90.三是对学校自治与学校效能的关系研究。迪莫克（Dimock，1993）与多国学者合作，深入研究SBM校本管理范畴内的学校自治与学校效能的关系，认为“学校自治”因增加了学校成员对学校决策的参与度，从而促进了学生成就的提升与教学方法的创新。⑤Dimmock, C. School-based management and school effectiveness[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3, 20(2): 125-128.2013年OECD经合组织对2012年全球PISA结果的研究证明，基于善治和问责制的学校治理体系可以促进高绩效的产出且大幅度地提高教育质量。⑥OECD. PISA 2012 Results: What Makes a School Successful?[M]. Paris, France: Resources,Polices and Practices, 2013(4): 542.

我国于20世纪80年代末，在经过大量国际考察和国内调研的基础之上，提出了全面推进教育管理体制改革的目标。早在1985年，国务院印发的《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就提出“坚决简政放权，扩大学校的办学自主权”的意见；⑦国务院. 关于印发《中共中央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的通知[EB/OL]. [2021-03-10]. http://www.moe.edu.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moe_177/200407/2482.html.2015年5月，教育部印发的《关于深入推进教育管办评分离促进政府职能转变的若干意见》指出，教育部将落实和扩大学校自主计划进入试验和推广阶段，推出部分省区市参照国家试点，单独组织地方试行教育督办分离的改革项目评估；①教育部. 关于印发《教育部关于深入推进教育管办评分离促进政府职能转变的若干意见》的通知[EB/OL]. [2021-03-10]. http://www.moe.edu.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s7049/201505/186927.html.同年12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就中小学合法经营权的有关事项进行了最新修订。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EB/OL]. [2021-03-10]. HYPERLINK 'https://translate.google.com/translate?hl=zh-CN&prev=_t&sl=en&tl=zh-CN&u=http://edu.people.com.cn/n1/2016/0223/c1006-28141034.html'http://edu.people.com.cn/n1/2016/0223/c1006-28141034.html.综上所述，我国针对“学校自治”改革主要围绕教育法律和政策开展，并从以下三个层面进行深入探索：第一，需确认学校依法经营者具有自治法人地位；第二，如何落实学校自主经营权的法律和制度框架；第三，在多大程度上将教育和教学的直接职责下放至学校。根据现有的国内外文献资料分析，可见研究从学校自治的概念、特征、成效、权力关系等方面进行了大量探索，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对中小学内部管理和从学校主体出发进行的学校治理研究，总体上数量相对偏少，研究结论指向学校自治权落实的情况不够理想。柬埔寨“新一代学校”作为不同于传统公立学校运营模式的全新试点改制学校，因在办学模式、管理体制、课程设置、人才培养、教师招聘、教学方法等方面的创新性，深度拓展了基础教育的办学服务链条，不仅诠释出柬埔寨政府面对时代挑战的责任担当，也是柬埔寨公立学校协同社会力量，通过调整办学方向对国家改革趋势作出的有力回应，代表着当前柬埔寨基础教育改革的最新动向。本文对柬埔寨“新一代学校”改革的动因、举措、成效及困境进行探讨，以期对我国基础教育领域推进管办评分离的学校管理体制改革提供思考和借鉴。

一、“新一代学校”改革的动因

柬埔寨“新一代学校”改革具有强烈的内生性动因，体现了柬埔寨社会与经济发展的必然诉求，同时也是柬埔寨政府大力发展教育质量、解决教师教育问题、推进教育改革进程的必然结果。

（一）柬埔寨社会与经济发展的诉求

柬埔寨社会与经济的恢复与发展是深化国家教育目标的重要驱动因素。柬埔寨近三十年来迅速发展的社会与经济形态与其国内尚未完全建成的现代化教育体制之间的不平衡发展引发了深刻矛盾，暴露出一系列社会问题，如大量青年非熟练劳动力人口基数的制约导致无法适应城市化的快速进程等。与此同时，柬埔寨的社会发展与经济增长遭受来自外部的竞争压力，如东盟区域的全球化经济竞争态势日益剧增等。在内外忧患之下，柬埔寨政府提出要高度重视发展教育，强调教育部门在国家发展中占据重大战略地位，显示出对教育系统改革的强大决心，承诺要向儿童、青年和成人提供高质量的教育资源和终身学习的教育服务，并将进一步对学校教育作出实验性的改革突破。③Ministry of Education, Youth and Sport. Cambodia’s Education 2030 Map[EB/OL]. [2021-03-10]. https://planipolis.iiep.unesco.org/en/2019/cambodias-education-roadmap-2030-6799.可以看出，面对时代的发展与挑战，柬埔寨发动一场深层次的教育系统变革，无疑是对其社会、经济的发展诉求，提振国家实力的最好回应。

（二）柬埔寨国家教育战略的重要举措

柬埔寨制订的国家教育战略计划高度反映了政府对教育系统改革的决心。作为东盟国家中最后一个摆脱低收入的国家经济体，2004年柬埔寨政府提出了“四角战略”，旨在通过有效管理和深入改革的方式促进国家经济增长，保障社会的平等与公正。①Education in emergencies and reconstruction: Education and Fragility in Cambodia[EB/OL]. [2021-03-10]. http://www.iiep.unesco.org/en/publication/education-and-fragility-cambodia.为了对接国家四角战略第四阶段将人力资源开发作为第一优先事项的诉求，柬埔寨政府着手制订教育战略计划（ESP） 和教育部门支持计划（ESSP），通过大力发展教育，从而适应迅速变化的市场经济环境和多样化发展的劳动力市场需求。②Fernando M, Reimers Edi. Empowering Teachers to Build a Better World How Six Nations Support Teachers for 21st Century Education[M]. Graduate School of Education Harvard University Cambridge, MA, USA. 2019, 5(2): 103-116.作为柬埔寨国家教育战略计划 （2014-2018年）中的15项重要举措之一，“新一代学校”改革旨在培养学生成为适应二十一世纪的合格劳动力。在政府出台的教育战略计划的指导下，柬埔寨基础教育的入学人数倍增；2005年在世界银行的资助下，柬埔寨政府又增加了对中等教育的投资，以满足劳动力市场对人才不断升级的需求，这些变化都为“新一代学校”改革政策的持续推进注入了强心剂与稳定剂。③Marope P. T. M., Kaga Y. Investing against Evidence: The Global State of Early Childhood Care and Education[J]. Paris:UNESCO Pressing, 2015, 6(03): 212-216.

（三）柬埔寨教师教育问题的积极回应

柬埔寨教师队伍整体素质偏低是对学校改革的一大挑战。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制定了许多旨在提高教师教学质量的政策，大规模的师资培训计划得以逐步实施，但尽管如此，教师队伍仍存在在职培训严重不足及专业发展机会相对不足的问题。④Ministry of Education, Youth and Sport. Youth and Sport. Education Statistics and Indicators[EB/OL]. [2021-03-10]. http://www.moeys.gov.kh/en/emis.html.目前大部分正在实施的教师发展计划也只是通过地区培训和监测小组安排的讲习班开展，而该模式因无法为教师提供持续性的能力发展和缺乏后续行动力而饱受诟病。此外，政府没有建立系统的教师激励机制、教师专业发展以及教师规划机制。⑤Rao, N., Pearson, V. Early Childhood Care and Education in Cambodia [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hild Care and Education Policy, 2009,(03) 13-26.2015年，世界银行对柬埔寨 “改善教育成果系统方法”（SABER）进行的分析表明，教师培训方案缺乏足够的实际教学专业经验操作，效果不甚理想。⑥Rao N,Sun J,. Pearson V, Pearson E, Liu H, Constas M.A.& Engle: Is something better than nothing? An evaluation of early childhood programs in Cambodia[J]. Child Development, 2012, 83(02): 864-876.为了改善教师队伍长期发展滞后的困境，政府狠下决心，大力推进学校试点改革，通过启动公立中小学的变革模式，不仅可以举全国之力打造一套高标准的教师行业水准，率先建立起一支先进的教师队伍，亦可成为普通公立学校的楷模与示范。

二、“新一代学校”改革的主要举措

为了实现改革目标与预期计划，“新一代学校”对传统公立学校的办学模式进行了革新，在学校体制、教师发展、课程创新、学习环境等方面进行了探索。①Ministry of Education, Youth and Sport. New generation school's operational policy guideline[EB/OL]. [2021-03-10]. http://www.kapekh.org/files/report_file/156-en.pdf.

（一）学校体制改革：实行赋权与问责并行的自治化管理体制

所谓自治化的学校管理体制，是指学校因被政府赋权而进行的制度改革，与所在学区的其他公立学校相较而言，在很多方面都享有高度的办学自主权，不仅免受其他公立学校诸多规章制度的限制，还可以在办学理念、制度管理、课程开发、教学手段、评估方法等方面进行创新，同时通过加强学校的管理效能而实现高标准办学，主要内容包括以下四点：

1. 扩大学校的行政和业务自主权限

传统的柬埔寨公立学校教育往往通过自上而下的行政命令开展工作，导致学校管理中长期存在官僚主义，办事效率十分低下。“新一代学校”为了彻底改变管理能效的问题，一方面，扩大学校管理职能部门权限，赋予其高度的行政和业务自主权。只要遵循促进创新和提高教育质量的原则，学校可以不经过上级政府部门的审批手续，直接享有对教师招聘、课程修改、师生比例设置和教育技术创新等方面的自主权。另一方面，加大校长权限。如校长拥有专项预算拨款权，可以对STEM、信通技术和批判性思维技能等方面的教学创新做法进行资助等。②Agence France-Presse Phnom Penh. Cambodia's ruling party dangles jobs,new schools ahead of vote[EB/OL]. [2021-03-10].https://www.nationthailand.com/news/30350704.

2. 进行合理的资源分配

“新一代学校”在管理方向上从过去以行政事务为中心转向以课程开发、课堂教学为重心，强调要将学校资源进行合理分配，并有所侧重。其一，学校对教学和教务活动进行了改革，减少低效、形式化的各类活动及会议，整合校委会部门、精简机关人员。其二，开展多样化的教师集体教学研讨活动，共享教研资料，推进教师构建学习共同体。其三，取消所有非正式收费，但学校可获得额外的自由裁量资金，用于提供高质量的学生服务、实施与成绩挂钩的教师激励措施以及对学校设施进行投资。③Vicheaka, P. The role of school principal for school development: A case study in Demonstration School(New Generation School)[D]. Cambodia: Royal University of Phnom Penh, 2019: 47-55.

3. 接受严格的问责要求

为了确保学校对办学权利进行合理使用而不是滥用，学校要接受经过严格认证的问责要求。首先，柬埔寨国家监督委员会（National Oversight Board）创建了国家和省级层面的监督董事会，对学校进行认证、投资的指定和撤回。其次，教育部专设了改革调查局，督促学校充分利用其业务自主权和额外资源提高教育质量标准，并对学校资金进行审批和监测。最后，校长作为学校最高行政长官，必须围绕学校革新的核心要素，统筹安排学校各项事务，政府将为此采取职能考核机制，对其执行严格的聘任、续任、解聘等程序。①Franks Family Foundation. New Generations Schools Programme.[EB/OL].[2021-03-10]. https://www.thefff.org/events/newgeneration-schools-laos/.

（二）教师改革：构建能力与质量并重的教师专业化发展制度

教师专业化发展制度主要是指通过开发系统、提供人力支持、加大资源建设等方式对教师开展的课程及教学方法等实践活动作出指导，旨在提高教师个人专业能力及教学质量的一套教师发展规则。这种制度的形成有助于改变以往公立学校中教师改革不充分、不完善的局面，一方面，打破教师间彼此封闭教学、被动接受任务、互无交流的状态，创设积极协作的教学、科研学习氛围；另一方面，通过专门的平台建设与人力配合，最大化地利用学校各类资源，可以较好地提升教师队伍的专业能力与整体教学质量。

1. 执行教师支持系统制度

为了对教师提供教学支持，督促教师开展反思性教学实践活动，学校执行了一套教师支持系统制度。该系统主要涵盖七个关键要素：建立教师档案、参与跨校学习、组建专业学习社区、开发职业规划、召开个人会议、开展课堂观察和进行在职培训，学校要对这七大领域进一步细分和规划，对教师作出详细的活动指导并落实到个人。此外，该系统还要为新教师在解决教学问题和合作交流等方面提供方法指导，以帮助新教师适应新的环境。

2. 采取导师支持制与校长负责制

导师支持制与校长负责制是“新一代学校”教师专业化发展制度中的典型制度，也是区别于其他公立学校教师发展的特色做法。其一，学校将指派专门的导师，为教师提供教学支持与反馈。导师与教师共同制订教师专业成长目标，导师负责监测目标的达成情况，通过职业规划、流动学习、课堂观摩、短期培训等方式增进教师的专业知识水平和自我反思能力。其二，校长负责制是指校长通过对教师的教学活动进行密切观察、教学监督与评估反馈等，对教学质量最终负责。

3. 实施系统的教师培训制度

为了进一步提升教师的专业水准，“新一代学校”实施了一套较为系统的教师培训制度。首先，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和KAPE组织为教师专设了“新一代学校”教师中心（NGSTC），该中心隶属于国家招聘系统，采用选拔程序、书面考试、多轮面试和提供社区服务证据等方式为学校招聘教师。其次，政府相关部门还要对年轻教师进行硕士课程、学术领导力、职业道德和专业技能课程等方面的培训。最后，学校在政府的协助下，通过打造软件平台，启用虚拟指导等方式保证教师培训学习与认证的持续性。②Ministry of Education, Youth and Sport. Policy Guidelines For New Generation Schools For Basic Education in Cambodia[EB/OL]. [2021-03-10]. https://planipolis.iiep.unesco.org/sites/planipolis/files/ressources/cambodia_new_generation_school_policy_guidelines.pdf.

（三）课程改革：打造高标准、国际化的学科与教学体系

“新一代学校”课程与普通学校课程相比，具有国际化、高标准的特点，即所有“新一代学校”试点学校都必须遵循与国际接轨的教学理念，按照统一规范的课程项目标准，以促进学科建设和教学实践为目标进行持续改进。作为全国最大的“新一代学校”管理组织，KAPE组织负责协同教育部开发学校课程材料，对所有学校的校长和教师进行统一培训、集中管理，并运营了课程改革研究与设计的教学研究中心（PRC）。①P. Tandon and T. Fukao.Educating the next generation: Improving teacher quality in Cambodia [R].Phnom Penh: World Bank Publications, 2015: 22.“ 新一代学校”围绕学科与教学建设打造的这套高标准、国际化的体系，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 提出战略性学科科目

“新一代学校”对课程设置的重心有所倾斜，提出将STEM学科强化课程视为战略性学科科目，对其进行大力的学科开发与建设。如制定STEM 的学科课程框架，加大与科学、数学、技术、工程其他四门学科之间的关联，增加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等科目的专任教师数量。此外，学校还开发了“科技创新”（Innovations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学习项目，旨在培养学生对STEM技能的兴趣与特长，通过拓展学生的学习空间、增加课外学习机会等，鼓励学生积极参与非正式的项目学习，如参与学校与Code等大型公司合作的每周两小时的校外编码课程等。

2. 引进国际化课程标准

“新一代学校”十分重视培养学生全球化视野，提出要帮助学生构建“全球公民”身份。为此，学校大力引进国际化课程标准，在教学目标、教材使用、教学设计等方面进行改革。具体做法有：第一，引进、编译、开发与国际接轨的新教材。第二，在知识，技能和态度等方面制订更高、更全面的课程和教学目标。第三，要求教师必须熟练掌握符合21世纪国家学习标准框架的新课程标准。第四，大力重视英语学习，要求高级英语教师实施柬埔寨的首个国家广泛阅读计划，将该计划作为英语常规课堂教学的有效补充，并为学生进行标准化英语考试作好准备。

3. 开发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模式

“新一代学校”始终强调以学生为中心，通过开发有利于创造性、批判性思维的授课模式，加强学生认知能力与探究能力的培养。其一，推出基于问题的学习方法和建构主义的教学方法。其中，基于问题的学习方法是一种基于问题查询的、以学生为驱动的方法，学生通过开放式讨论参与到现实世界中的问题学习；建设性学习则是根据学生自己的生活经验来构建意义，将信息转换为情境化的学习过程，两种学习方法皆有助于发展学生的协作能力和领导能力。第二，督促教师开展跨学科的课堂反思实践活动。一方面，改变按照学科逻辑组织课程的思路，从跨学科的视角对各知识领域进行重组。另一方面，强化教学实践在教师教育中的作用，要求教师通过反思性教学实践对课程计划与设计进行随时改进，促进学生开展自主性、合作性的学习方式。②Sen David. Education Ministry to create more New Generation School[N/OL]. Khmer Times,(2019-12-17)[2021-03-10].https://www.khmertimeskh.com/670675/education-ministry-to-create-more-new-generation-schools/.

（四）学习环境改革：创设信息化的现代校园

随着信息技术、通信技术、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教育信息化的趋势不可阻挡。“新一代学校”致力于创设现代化的学习环境，高度重视信息化技术手段的运用，主要在学校硬件设施、教育和教学软件、学习氛围三个层面加大建设力度，以培养教师的信息化教学能力和学生的ICT创新性学习能力为目的，将创设信息化的现代校园视为改革目标之一。

1. 利用信息技术打造学校的硬件设施

通常一所具有现代化学习环境的校园，往往需要使用大量的信息化技术来提升学校的硬件设施水准。“新一代学校”获得政府专设的建设拨款资金，利用现代化信息技术创建现代、高效的学习环境，打造各类教学与学习设施，如创建3D教室、数字化图书馆、ICT实验室、科学实验室，以及建设大型现代体育和游乐场设施场地等。此外，学校还建设了大量的学习空间，引导学生进入多媒体中心、STEM 操场、虚拟教室等开展知识学习。①Wikipedia. New Generation School[EB/OL].[2021-03-10].https://en.everybodywiki.com/New_Generation_School.

2. 通过信息技术驱动教育和教学软件的开发与升级

现代学校教育需要信息化的教学手段，正如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部长杭春娜博士（H.E. Dr. HANG Chuon Naron)表示的：“技术的使用将是新一代学校的关键要素，不仅要加强硬件条件，同时要引入新的教育软件以增强教学、学习和评估效果。”②Ministry of Education, Youth and Sport. New generation school's achievement report[R]. Cambodia: Phnom Penh Press, 2019: 5.为此， “新一代学校”将信息技术广泛运用于语文、数学、外语等主要课程，以提升教学信息化水准为基石，加大现代化教育、教学软件的开发与升级。主要行动包括利用信息技术驱动教育创新的教学方法、开展信息化教学程序设计的培训活动、加强学生信息化技术的学习活动、开发课堂信息技术的数据平台、拓展教师信息技术指导能力的渠道等，如采用交互式课件对学生进行授课，实现师生之间在技术面前的有效互动，从而提高教学效果。

3. 营造积极的信息技术学习氛围

为了全面提升学生的信息化素养，“新一代学校”大力营造积极的信息技术学习氛围。首先，重视培养学生探究问题的好奇心与主动意识。设法促使所有的学生包括学业成绩并不突出的学生，学会善于利用多媒体和信息技术，开展制图、视频制作与设计、软件开发等活动。其次，尽可能利用智能技术，设置信息、通讯、数字技能等方面的学习目标，开发符合学生自身发展实际的课程目标、内容以及教学手段。最后，充分发挥信息技术在促进学生自主学习、协作学习、小组互动、逆向学习能力等方面的功能。

三、“新一代学校”改革的实施效果

柬埔寨“新一代学校”改革从2015年推广到2016年正式实施，经过五年的践行，已基本实现了预期的产出和成果。从国家外部来看，柬埔寨政府与东南亚邻国进行合作推广办学，如与老挝教育部签订了改革规划与签署合作协议；从国家内部来看，“新一代学校”在提升学生学业成绩、发展学生综合素养方面成绩显赫。2019年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的评估结果显示，试点学校西索瓦斯高中和洪森磅高中在学业成绩方面，分别以全国基础二级考试（BacII）中94%和84%的平均及格率，远超全国68%的水平；在综合素养方面，两校学生在各项国际比赛中取得2018年360枚奖牌，2019年近700枚奖牌的突出成绩，家长与社会的满意度逐年递增。①Jade Sacker. Model schools teach a new generation of students[EB/OL]. [2021-03-10]. https://www.phnompenhpost.com/postplus/model-schools-teach-new-generation-students.由此可见，“新一代学校”不仅使学生的综合能力得到了锻炼和提升，而且也增强了教师、社会参与学校管理的责任意识，加大了学校与政府、社会、家庭之间的联结，对带动地方当前与未来的建设和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

（一）搭建学校伙伴关系，构建多元主体协作机制

总结“新一代学校”改革的发展经验，可以看出学校在改革从起步阶段就非常重视向社会各界宣传教育改革理念、广泛征集意见，建立与学习者、教师从业人员、研究人员、决策者和资助者等相关利益主体的学校伙伴关系，倡导多元主体积极参与到学校的教育和管理当中，构建相互协作、共享共建的机制。

1. 改变了校长的领导方式

在柬埔寨传统的教育管理体制中，校长往往采用以管理和统治为核心的领导方式。 “新一代学校”首先从改革校长的领导方式入手，激活学校内部的改革动力。“新一代学校”的校长要从以往公立学校中扮演最高管理者和决策人的身份转变为与教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建立相互信赖、共同协作的伙伴关系，必须充分尊重教职员工意见，合理安排人员职责，如学校的教育理念、目标愿景、发展章程和规划等不再由校长直接制订，而是要通过教职工会议的方式进行协商审定。

2. 赋予了教师决策权力

从柬埔寨过往的教育改革来看，教师或其他个体无权参与教育决策，学校领导人依据自定制定的政策路线单向推行教育改革。而“新一代学校”推出的“教师专业可持续发展”计划（Continuing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for Teachers，简称 CPDelT）则要求学校以多渠道、多样化的方式，为教师提供持续性、广泛的能力发展平台，强制教师参与学校的管理决策，要求教师必须根据自身情况制订绩效计划，组织统编具有时效性、可靠性的教师信息资料，以及为学校改革提供专业指导和可行意见。②P. Serdyukov. 'Innovation in education: what works, what doesn’t, and what to do about it?' [J].Journalof Research in Innovative Teaching & Learning, 2017, 5(02): 472-480.

3. 广泛吸纳社会人士参与学校管理

学校十分重视社会力量，广泛吸纳社会人士参与学校管理并成立家委会，对学校管理者、教学部门进行监督，并将教师私人辅导现象上报学校、政府等。此外，学校定期向社会各界人士系统全面地公开学校的管理制度、工作计划、服务需求情况等，如公布每年申请入学的总人数、实际招生数额、未能入学的人员及原因、师生配比数额、违纪事件说明和公众满意度调查信息等。学校还要定期召开媒体信息发布会，预先设定会议的时间、地点和详细议程，并向媒体大众介绍包括学校业绩、组织和财务等信息在内的学校最新情况。

（二）强化教师评估认证，有效甄选新时代全面型教师

对教师的专业水准以及教育教学质量进行准确、合适的评估认证，可以有效推动教师的良性发展，促进学校改革进程。“新一代学校”提出要通过严格的评估认证，甄选出适应新时代要求的全面型教师，即拥有综合专业能力，对课程与教学、理论与实践、学科知识与创新知识、数字能力与信息技术等方面具有较好把控能力的教师。

1. 加大了对教师的认证要求

自2017年以来，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专门针对“新一代学校”的教师增加了四项认证要求，并于2018年和2019年期间进行了12次教师认证访问。学校在政府的指导下进一步加大了对教师的认证要求，一方面，将教师的入职门槛提高，更加注重教师培养体系的整体性和衔接性，加强整合培养；另一方面，建立了高标准的教师专业能力发展指标，督促教师对照考核指标进行阶段性的技能提升与行动整改。①CHILDFUND CAMBODIA. Teaching key to improving education in Cambodia[EB/OL]. [2021-03-10]. https://www.childfund.org.au/stories/teaching-key-to-education-improvement-in-cambodia/.

2. 有效促进了教师的信息化素养

教师的信息素养是指教师必须具备的一种综合能力，不仅要求教师能够熟练地运用信息技术对教学内容进行分析、传播与评估等，而且还能够合理地帮助学生进行信息技能的开发与创新。“新一代学校”十分重视促进教师的信息化素养，并为此开发了一系列重组课程，重塑了课程的知识、技能与态度目标。如通过调整教材、创建电子课程计划、开展创新教学等，要求教师不仅要拓展信息技术方面的专业知识，还要具备对数字技术平台进行监控与操作的能力，并实施标准化考核管理。

3. 重视对教师的课堂改革成果进行转化

教师课堂改革的意义在于能够利用课堂教学实际环境发生的更新与升级，解决教学实践和学校发展问题，最终使学生受益。长期以来，柬埔寨公立学校的教学水准都较为薄弱，即便是在基础设施良好的学校，其课堂中也很少能够最大化地利用教师课堂改革转化为提升教学效果的技术与成果。为此，“新一代学校”创建了针对教师课堂改革的专门平台和可持续发展委员会，通过职前培训、在职辅导、国际考察研学旅行培训，以及加强教师研究成果测评体制等方式，督促教师们展示教学技巧和开展教学改革，加快课堂成果的改进与转化。

（三）研发定制化教学方案，帮助学生掌握21世纪技能

作为引领教育潮流的特许改革学校，“新一代学校”将培养适应21世纪的国家人才视为改革最终目标。为此，学校大力推行教学改革举措，为学生提供了定制化的教学方案和学习服务，采用小班化教学提供教学质量保障，并重视加强学生对多元文化的理解能力。

1. 尝试将21世纪技能融入课程

一个拥有21世纪技能的学习者主要体现为具备高阶的思维能力，具有充分的个体自信和自主性、持续性的终身学习能力，可以为升学和未来的职业、生活作准备，成为有担当的全球公民和积极的贡献者。“新一代学校”尝试将21世纪技能与课程进行融合，或将其加入已有的常规课程中，或将其作为新的学科，根据不同课程类型，针对跨课程、跨学科的技能或能力、情感态度、学习过程等设置不同维度的目标，如通过STREAM 课程的开发，加强科学探究的知识获得与应用，从而发展学生的21世纪技能，并重视其语言能力的培养。

2. 开展个性化的教学活动

现代教育变革更加关注学习者的个体感受、自我学习能力的提升以及综合素质的发展。新一代学校提出要开展以关注学习者的个体特征、学习智慧为特征的定制化教学活动。在教学内容上，根据学生的不同特性与发展需求，在职业规划、个人特长爱好等方面定制个性化的学习内容；在教学方法上，要求教师因材施教、保护学生的好奇心与探索心，通过研发监控、评估系统，对学生发展进行精准分析以提供最优化的教育方案。

3. 倡导多元文化的包容性

“新一代学校”十分重视培养学生全球公民的身份意识与价值观，在国家意识、核心价值观建设等方面的教学内容和比重有所增强，如加大对全球变暖和恐怖主义等世界性问题的讲授与传播。学生在公民教育的课程和教学影响之下，愈发显示出对多样性的包容和尊重，增强了公民的理解力、参与意识与权责意识。此外，学校还通过鼓励学生到国外进行交换学习等方式，进一步拓展学生的全球化视野，并为优秀的学生提供免费出国留学的机会和设置高额奖学金计划。①King, E. F. Developing teacher capacity in Cambodia: An expanded model[J]. Asian Education and Development Studies,Cambodia: 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NIE), 2017(01): 215-256.

四、“新一代学校”改革实行中的挑战与困境

柬埔寨“新一代学校”改革将学校高标准管理和教师的全面发展结合，通过成果驱动的问责制，赋予学校完全的自主权并给予持续性支持，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以及社会的极大重视。但客观而言，大部分“新一代学校”在推行改革措施的过程中皆遭遇到了挫折与挑战，面临着不可回避的困境。2020年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的来袭造成柬埔寨学校教育一度陷入瘫痪，自2020年9月7日柬埔寨正式宣布学校重新开放之后，“新一代学校”改革计划的学生注册人数激增，但是，由于课程名额有限，约有1 200名学生的申请已被拒绝，凸显出学校发展规模不足、供需不平衡的矛盾。改革自付诸实施以来，在收获诸多赞誉的同时亦引发了不断争议，结合从改革政策出台至今引发的一系列讨论，以下几个问题值得思考。

（一）如何缓解对学校大量经费投入引发的社会矛盾

柬埔寨政府为“新一代学校”提供了大量资金投入，以促进课程、教学实践和资源利用方面的创新。据调查显示，自2015年以来，“新一代学校”接受的资助金额比普通公立高中高出58.2%，比普通公立初中及小学高出39.51% 及18.46%，其资金来源除了政府和公共部门投资的662万美元外，还有来自弗兰克斯家庭、澳大利亚儿童、橡树三大基金会，以及学校、学生和家庭捐款等产生的社会筹资共计550万美元。“新一代学校”的初衷是向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儿童提供高质量的教育，但巨大的政策倾斜引发了普通公立学校校长、管理人员、教师和学生家长的反对与质疑，如果高质量的教育是达成经济目的的手段，那么私立学校不受限制的扩散是否将限制社会的流动性？学校仅仅只是服务于来自城市或拥有少数特权的儿童吗？在柬埔寨社会二元论的背景之下，“新一代学校”的大力发展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被形容为“富人和贵族的专享学校”，公众自指其加剧了社会不平衡和教育不公平，呼吁政府和教育部门在普通公立学校的经费投入上要践行公正化。可见，在未来几年的改革推进中，要构建一个具有造血功能的学校循环系统，通过内外联动，对资源进行合理利用和大力开发，最终确保学校平稳、合理地运行将是一项庞杂的工程。①Andreas Reinsch BO, Chankoulika. CHHIT Muny: EXPERT RESEARCH STUDY ON THE EDUCATION SECTOR[EB/OL]. [2021-03-10]. http://www.czechaid.cz/wp-content/uploads/2018/02/CzDA_Study-on-Situation-in-Education-Sector-in-Cambodia.pdf.

（二）教师能否适应数字化改革带来的全新要求

随着人工智能时代和数字化时代的来临，数字能力、信息素养成为了教师专业发展的关键环节。柬埔寨的教师问题长期存在，即便对于“新一代学校”这类革新性学校而言，其教师的数字能力也远远达不到标准，信息素养尚未得到全面普及，甚至还存在少数教师的心理素养未能达标的困境。据柬埔寨政策部主任波坎库利卡（Chankoulika BO，2020）的跟踪调查发现，“新一代学校”教师出现上述情况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教师工作十分繁杂，缺乏合理的时间管理，没有充足的时间接受专门的数字技术培训。尤其是学校雇用了大量新入职教师或缺乏长期教学经验的教师，不仅技能准备不充分、心理抗压能力也较弱。二是政府和学校信息技能的普及渠道不够通畅、方法不够灵活，导致教师接受程度较低。此外，教师对信息技术与传统教学的结合缺乏统一的标准、正确的判断和专业的认知，从而对信息技术以及更深层次的智慧教学产生了抵触情绪。全新的改革举措对教师在创新学科知识方面的储备和应用、对传统课程与数字课程的理解和协调、以及将信息技能有效地融入教学等方面的能力皆提出较高要求，教师队伍亟需建立完善的数字能力培训和评估体系，并实现不同地区教师之间的信息互通与资源共享。②Chankoulika BO. New Generation Schools in Cambodia: Innovative School Governance for Sustainable Quality of 21st Century Learning and Instruction[J].Advances in Social Science, Education and Humanities Research, 2020, Vol.526: 510-513.

（三）学校的可持续发展能否经受住考验

从目前来看，“新一代学校”想要保持良好的可持续发展势头，主要面临着以下几重困境与考验：其一，能否确保产出创新性成果。特许学校往往需要确保学习成果具有定量和定性的双重创新，简而言之，即投资在试点学校大量的时间、金钱和资源是否能有效地转换成学习成果。定性成果往往涵盖“知识、能力、品格发展和价值观”等要素，而定量结果则是指“测试结果、发展技能、升学率、增员减员率、经费效率、时间成本”等指标，这些成果数据都将作为分析改制学校创新性成果的重要参数。目前来看，“新一代学校”因高度重视创新性成果的产出，被称为“教育创新的孵化器”，但未来能否保持高效、持续的势头仍值得期待。其二，学校治理改革在走向自主权和问责制的同时，利益相关者的参与对于学校领导力的提升具有重要作用，而目前学校在多元参与机制方面还显得十分不成熟。其三，柬埔寨在STEM和ICT技术方面的科研专家与技术人才等人力资源十分匮乏，相较于其他亚洲国家，差距十分明显，目前还很难满足改革进行大力扩张的目标。其四，学校的课程改革更多地还是围绕着基础知识、技术知识、信息化知识等方面的拓展，缺乏多元化设计，未来要在学生生活技能、软技能例如社会情感能力、同侪调解能力、沟通能力等方面加大培养力度。

五、结语

“新一代学校”改革是一场由柬埔寨政府和官方组织协同NGO组织与民间组织，在世界援助力量的助推下，自上而下发起的一场学校教育变革，旨在构建面向未来的学校教育系统，打造适应未来的国家人才体系，其意义在于打破柬埔寨基础教育自主性不足、竞争力不够的局面，促进柬埔寨公立学校参与竞争，提升整体基础教育质量。截至2020年12月，“新一代学校”已涵盖包括7所中学和4所小学在内的11所学校，以及一个研究中心，为大约5772名学生提供服务。在“新一代学校”发展前景方面，柬埔寨政府提出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大力、持续地推动改革，预计到2022年提前实现扩展至25个省150所学校的办学规模。并提出以下策略：首先，政府将追加资金投入，为教育改革拨款9.22亿美元，对“新一代学校”改革设置专项资金，并拓宽企业、基金会与家长会等社会筹资渠道。其次，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提升学校基础设施和网络连接标准，扩大与数字技术私营公司的合作力度等。最后，进一步提升教育管理部门的数字化培训能力，并实施完善的教师激励机制。①NIE International. A report of needs assessment study of the National Institute of Cambodia[R].Unpublished Manuscript, 2017: 4.

回溯历史，加强学校自主权的举措对于柬埔寨公共教育系统而言并非首创。2001年，柬埔寨政府发布2001-2023年计划（ESP2001-2023），提出通过教育权力下放实现校本管理的目标，并成立地方学校支持委员会（LSSC）。2019年，在世界银行、联合国共同开发的全球教育项目（GPE）的技术和财政支持下，柬埔寨教育部制订了SBM校本管理2019-2023年计划（SBM Implementation Plan 2019-2023），开展了包括计划、预算和财务管理在内的大规模的校长培训计划。经过学校自治的几轮尝试，柬埔寨教育、青年和体育部对“新一代学校”寄予厚望，期待通过此次改革建立起有效的公共教育系统，促进学校创新与提高教育质量。①M.F. Crawford, A. Hasan. Growing smarter: learning and equitable development in East Asia and Pacific[J].The World Bank Publications, 2018(Vol.675):250-259.尽管在改革推进过程中出现诸多尚待解决的问题，但可以清楚地预见未来柬埔寨公立学校的改革将呈现出更为民主化、多元化、开放化的改革趋势。不难发现，中柬两国教育国情虽然存在极大差异，但其教育体制改革的境遇与需求也有着相似之处。

从我国过往来看，由于自主办学权限匮乏，中小学同质化发展现象严重，难以满足日益增长的教育需求。学校作为办学主体，因长期缺乏管理权限，在招生录取、教师聘用、师资培养、课程设置、教学方案、教材开发、考核评估等方面缺乏必要的自主权。随着全球呈现多样化、特色化的办学趋势，改革教育体制已成为我国基础教育改革的重要方向。近年来我国政府高度重视行政体制改革，推行了放管服等一系列行政权力下放的举措，我国教育管理体制也发展为从中央到各地政府逐级放权、允许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获得相应的自主权状态。从我国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实行的旨在落实与扩大办学自主权的校长负责制，再到中小学教材从一纲一本演变到部分学科使用“部编本”等举措，都可视为学校自治的一种创新。但从目前来看，我国地区之间经济发展仍不均衡的现状导致教育资源在东西部、城乡、地区之间乃至学校之间尚存差异，且不同区域与类型学校的管理权限差异较大。此外，我国公办和民办两种体制的学校在学校自治权的分布上也存在显著差异，集中体现在除去指定的财务预算等权力外，民办学校的各项自主权力均高于公办学校。为此，我国从政策导向上积极倡导加强教育资源的均衡配置，在摸索学校自治的过程中同时开展了学区保障制度等一系列教育行政管理体制的探索。②陈慧, 王文革. 校长专业标准视野下的学校自治研究--基于上海市196位初中校长的现状调查[J]. 教育参考, 2018(01):104-112.

柬埔寨教育改革的基础相较我国更为薄弱，其学校自治的起步时间也相对较晚，经验亦不算成熟。但在教育日趋自由化、个性化的时代潮流下，可以看出柬埔寨学校自治改革酝酿的场能十分强大，政府改革决心坚如磐石，其发展脉络较为清晰，进步速度不容小觑，对我国基础教育体制改革有一定参考价值。诚然，柬埔寨改制学校若要发挥引领柬埔寨现代教育改革的作用，现实中还要交出证据更加确凿、效果更为充分的成绩单来证明，但我们也可借鉴柬埔寨学校在改制过程中将投资与绩效挂钩，执行严格的认证标准和透明的问责制，致力于输出高标准的教育资源，重视向学校和家长提供优质服务等建设经验，适当吸纳社会、民间办学力量，在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和城市实行学校试点，树立起优质公立学校的典范，将其成果进行复制与拓展，发挥好辐射与带动作用。同时，我们应将先进的办学经验和资源引向西部及其他贫困地区，在社会差距日益分化下努力保持社会发展的平衡与稳定，避免出现柬埔寨二元社会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