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驱动下的中国文化精准译传

2021-12-01 04:11
关键词:译者受众主体

谢 柯

(重庆文理学院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2160)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经济总量已稳居世界第二。与之不相匹配的是中国文化的全球认知与认同度却较低,中国文化软实力较差。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都指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关系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一带一路”倡议的其中一个重要方面是文化互通,而文化互通也会显著影响“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效果。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事关重大,中国文化“走出去”成为国家战略的理据不言自明。中国文化“走出去”国家战略确立以来,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事业发展迅猛,中国文化著作对外翻译的数量剧增,译著的质量也不断提升,然而中国文化真正“走进去”的却凤毛麟角。《大中华文库》是中国历史上首次系统全面地向世界传播中国文化的国家重大出版工程,但其传播效果却都不甚理想。汪榕培先生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大中华文库》的不少翻译实际上是“自娱自乐”,并未真正走进欧美读者心中[1]。

中国文化对外翻译效果较差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在很大程度上相关主体只将“翻译”作为重点,严重忽视了“传播”。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虽主要依靠翻译,但良好传播效果的达成还须有效的传播作为有力的支撑。国内翻译学界已认识到中国文化要“走进去”不仅要研究翻译,还要研究与之相关的传播问题。一些翻译研究者开始关注中国文化外译涉及的传播问题,相关的研究成果数量也显著增加。这些相关研究成果展示了中国文化外译研究的另一片价值重大的领域,推动了翻译传播学研究。但这些研究成果有一个明显的问题,即大多数研究者对传播学相关理论的研究深度不够,多为理论的肤浅套用和概念的僵化移植,而且对传播学的最新进展缺乏了解。传播学自成为独立学科以来一直在快速发展,已成为显学。传播实践界也紧跟传播学的发展,从大众媒体的直线传播模式逐渐过渡到当前的大众媒体、社交媒体、自媒体等多元媒体共同发展的双向互动传播模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传播模式在近年来又有了新的变化,即精准传播开始出现并正快速发展。目前的中国文化外译与传播研究大多还停留在传播学的初期阶段,如相当比例研究成果的理论基础是传播学学科构建初期的5W传播模式,未能跟上传播学发展的步伐。这些研究成果虽有一定的价值,但未能反映新时代的新变化和新趋势,对中国文化外译与传播实践贡献有限。一提到新时代的最显著特征,“大数据”是一个绕不开的关键词,而传播学的最新最重要发展之一就是基于大数据的传播学研究。本文将融合大数据和精准传播两大最新要素,探究大数据驱动下的中国文化精准译传的相关问题,旨在为中国文化的有效对外传播提供另一条创新路径。

一、 大数据、精准传播与中国文化外译

大数据是指大小超出常规数据库工具获取、存储、管理和分析能力的数据集[2],这些海量数据存在价值关联[3]。大数据技术则是对存在价值关联的海量数据集合加以分析与利用的技术方法总和[2]。精准传播是西方传媒界的重要传播模式,国内新闻传播界也开始大力推进精准传播。虽然新闻传播行业已开始实践精准传播,但此概念是近年才被提出并受到传播学研究者重视的。精准传播与大众传播时代的“模糊传播”相区分。早期传播学界持“魔弹论”,认为大众传播媒介具有强大的“魔力”,只要信息一经传递到传播受众就会被无条件接受。而且也认为只要是有信息获取需求的受众都是大众传媒的传播受众,大众传媒业界也基本按照“魔弹论”来实施传播实践。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大众传播都具有明显的模糊性,无论是传播受众、传播内容还是传播效果都不明晰。随着传播学的发展,一些学者提出了传播的双向互动和传播受众等理论,“魔弹论”的市场越来越小,大众传播业界也更重视传播受众研究,传播的精准性逐渐增强。直接邮寄、电话营销等是精准传播实践的早期形式,虽然传播内容和传播受众的模糊性有了一定程度的降低,但由于受传播受众样本量和研究效率的限制,其精准度也较低,而且传播效果也难以准确把握。大数据时代的精准传播与早期的精准传播有本质的区别,传播过程所有要素的精准度都显著提升,传播效果不可同日而语。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们在网络上的任何行为和活动都会产生数据,这些海量数据中一些数据属于“噪音”,但也有相当体量的数据存在关联性。通过大数据分析及挖掘、算法等技术可发现对传播主体有价值的信息,最大程度地优化传播过程的诸要素,显著提升传播效果。精准传播强调倾听数据,在洞察数据的基础上制定传播计划、执行传播和评估传播,数据是精准传播的核心。[4]大数据时代的精准传播与早期精准传播的主要区别在于数据发生了重大变化,不仅体量远超以往,处理数据的方式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当前阶段的精准传播其核心是数据精准[5],大数据及其技术是移动互联网和社会化媒体时代精准传播的驱动引擎。大数据及其技术支持的精准传播其精准性大为提升,是名副其实的精准传播。

传播学认为任何信息交流与交换都是传播,从传播学角度来看中国文化外译是一种传播活动,其唯一的不同就是此传播活动跨越了语言和文化,复杂度更高。中国文化外译海外接受度低的一个主要原因是译者基本是唯一的主体,或者说是最重要的主体,其他利益相关的主体缺位或发挥的作用极小。传播过程包括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媒介、传播受众、传播效果等几大要素,只重视翻译本身的中国文化外译只涉及到了其中的传播内容要素,而且没有其他几大要素的观照,翻译的传播内容也会缺乏传播学意义上的科学性,势必影响最终的传播效果。当前中国文化外译属于典型的“模糊传播”,传播主体概念与作用模糊不清,真正的传播受众模糊不清,应该传播什么样的内容模糊不清,应该使用什么传播媒介和怎样传播模糊不清,传播效果到底如何也模糊不清。大多中国文化外译实践的主体主要就是译者,他们一般是依据个人判断和自身兴趣进行翻译材料的选择,随意性明显。译者对传播学知之甚少甚至一无所知,完全忽略了影响译著最终传播效果的几大传播要素。少数一些译者开始关注译著的传播效果,在译前对传播受众进行了研究,个别研究者也对译著的传播效果进行了调查,这无疑是明显的进步。少数的这些翻译实践者和研究者主要采用的是文献研究法、问卷调查法和深度访谈法等传统方法,这些方法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相关主体了解传播受众的需求和译著的传播效果。但人工方式的调研存在效率低、主观性较强、样本量少等缺点,调研结果反映真实情况的程度不高,有时甚至与实际情况相反。从传播学视角来看,以“模糊传播”为特征的中国文化外译其传播效果必然不会太理想。基于大数据的中国文化精准翻译与精准传播将传播效果置于最核心的地位,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媒介、传播受众等传播要素的精准度都将显著提高,传播效果的评估也更加准确高效,能大大提升中国文化外译的传播力,切实提高中国文化的海外认同度。

二、 基于大数据的外译中国文化的精准选择

中国文化外译整体传播效果较差的首要原因就是对于翻译选材重要性的忽略,大多数译者在选材时非常主观,往往依据自己有限的认识或自身兴趣来进行选择。传播内容是传播过程的重要要素之一,此要素与传播主体、传播受众和传播效果等要素关系紧密。译者在传统的中国文化外译实践中几乎是唯一的主体,而且往往被动性强。传播学观照下的中国文化外译实践的主体具有多元性,译者只是其中一个核心主体,传播主体还可能包括出版社、编辑、政府相关部门等。传播主体是传播过程诸要素中最核心的成分,联系其他的要素,传播主体的能动性发挥与否及其发挥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最终传播效果的好坏[6]。中国文化的对外精准传播须译者等相关传播主体充分发挥能动性,精准传递目标传播受众需求和感兴趣的内容。传播的中国文化模糊性高和缺乏针对性,很可能使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实践输在起跑线上,后续的努力和工作可能都会是徒劳。当前一些研究者和行业实践者开始重视目标读者需求,开始重视翻译的选材,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选材盲目性的问题。但针对翻译选材的目标读者调研存在明显的缺陷,即样本量低和主观性强,真实反映现实的程度低。经梳理文献后发现,少有的中国文化外译读者调研研究成果中尚未发现样本量超过千人的,即使是达到千人的读者调研其样本量也是较低的,很难真正反映目标读者的真实需求。此外,传统的读者调研还有一个显著缺陷是调研的对象一般是研究者决定的,调研对象的确定主观性比较强,所调研的对象很难真正称得上是目标读者。真正的目标读者往往是通过深入研究和大样本量调研发现的,不是个体研究者作出先前预设来确定。大多数研究者的外国读者调研对象标准基本只有一个,即只要是目的语读者就行,这显然在研究逻辑上就存在问题。基于大数据的目标读者需求调研能在根本上规避传统调研方式的缺陷,调研结论反映现实的程度更高。

目标读者的需求决定外译中国文化的选材,依靠大数据能对读者的需求作出精准预测[7]。大数据的核心是运用数学算法对海量数据进行挖掘和分析,量化数据值之间的数理关系,通过相关关系的强弱来预测事件发生的可能性[8]。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对象国民众只要进入互联网就会存在“行为轨迹”,他们在购物网站上的消费与评论、在社交网站和相关APP上的言论、点赞和互动、在论坛上的留言与发帖、在不同网站和网页的停留、在搜索引擎上的信息检索等都会形成数据,传播主体运用大数据相关技术能精准地挖掘和预测消费需求。以往人们将互联网上呈现的世界称为“虚拟世界”,也就是说以往的网络世界真实性不高,但随着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特别是物联网和云计算等技术的广泛使用使现实世界逐渐以镜像化的方式展现在“虚拟世界”之中,“虚拟世界”逐渐变得越来越真实,正在形成互联网的终极世界即“镜像世界”[9]。由于中国文化外译传播对象国网民在互联网产生的数据是网民自发真实行为后产生的,这些数据是接近真实世界的“镜像世界”的一部分。因此通过大数据技术作出的目标读者需求预测能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真实世界目标读者的真实需求,能帮助传播主体遴选出目标读者真正需求和感兴趣的译材。具体来说,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的主体可以运用大数据技术在传播对象国主流购物平台特别是图书购物平台上挖掘和分析消费者的购买、评价等数据;分析传播对象国主流媒体网站中有关图书栏目的读者留言与互动、评论家评论等数据;分析传播对象国主流社交媒体平台上有关图书的数据,如读者留言、点赞、发帖、互动等产生的数据;分析传播对象国读者在门户网站和相关社交媒体平台阅读栏目下阅读产生的数据;分析传播对象国读者在主流搜索引擎上搜索图书类信息产生的数据……运用大数据技术对这些具有价值关联的海量数据进行挖掘和分析后,会形成清晰度较高的目标读者需求报告。基于大数据的目标读者需求报告有效规避了调研对象样本量低、研究者主观预设和调查对象遴选标准缺位等问题,中国文化外译传播主体依据此报告能做到翻译的精准选材,精准传播的第一关就能得到有效保障。

三、 大数据观照下的中国文化精准翻译

以往大多从事中国文化外译实践的译者对传播受众未作研究或研究的局限性很大,以致于译者对目标读者的阅读旨趣、期待和习惯等认知缺位,译者的翻译过程实质上是以“译者为中心”。“以译者为中心”翻译模式下的翻译是指译者不研究或未有效研究目标读者,按照自己的认识对照原文进行翻译,此模式下产生出的译本往往与社会现实的嵌入度较低,利益相关者集体缺席,传播效果不理想。往往是译者认为自己翻译得很“精彩”,实际上其译著却乏人问津,得不到目的语读者的认同。以往的中国文化外译缺乏与目标传播受众的精准对接,译著的某些内容、表达风格甚至版式等未能满足特定读者的需求、兴趣,不符合其习以为常的阅读文本惯例,最终传播效果较差。

一些中国文化外译者通过对目标读者和文化的研究,在翻译时考虑到了目标传播受众与国内读者的差异,在翻译时对内容和表达等作了一定的调整,传播效果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译著的影响力始终也不是太理想。运用大数据及其技术对目标传播受众进行研究将对更广泛的目标读者的阅读旨趣和习惯等有更深入更真切的把握。译者通过挖掘和分析传播对象国有关中国文化的网站及社交平台上产生的有关中国文化的大数据,能充分了解目标读者对有关中国文化认知与认同的一些重要方面,如目标读者对中国文化的哪些内容不感兴趣,哪些方面认同度低或存在争议,哪些文化专有项认知度低,不喜欢什么样的语言表达样式,不喜欢什么样的文本版式等。由于考察的对象是传播对象国对中国文化有不同程度喜爱的潜在目标读者产生的真实数据,而且数据量巨大,比以往的目标读者调研更精准。以往的大多数中国文化翻译过程模糊性较高,基于大数据的目标读者调研能使整个翻译过程的精准性大大提高,译者可以根据大数据调研的结果甚至基于实时大数据对翻译过程进行动态精准化,不断调整翻译过程的精准度。如译者等传播主体通过大数据发现传播对象国的很多读者对中国文学作品的叙事方式不喜欢,那么译者在翻译特定中国文学作品时就有必要对其叙事方式进行调整甚至重构;如译者又发现传播对象国不少读者认为一些中国文学作品中存在空洞说理或与主题关联不大的叙述,译者就有必要发挥传播主体的能动性将翻译的特定中国文学文本中存在的相关内容予以调整甚至删除;再如译者发现传播对象国比例不低的读者认为中国文化典籍中的一些历史文化语汇难以理解,那译者在翻译特定中国文化典籍时就需以加注或阐释等方式明晰化核心的中国文化专有项,使目标读者能真正理解中国相关文化,显著提升其阅读体验感,促进传播效果的提升。当然考察的对象可以根据需要扩展到任何与阅读有关的网站和社交平台等产生的数据,考察结果的精准度会更高。通过大数据选定了翻译的材料远不意味着译著就会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翻译材料的精准选择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选定文本的精准翻译。通过大数据选定的文本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传播对象国读者的接受度,但一本著作的内容是一个体系,有独特的生态,特别是蕴含中国文化与思想的“他者”文本必然在很多方面不会与目标读者精准对接,大数据为中国文化翻译过程的全面精准化提供了一条强大的路径,在大数据调查研究的基础上,译者等传播主体可对翻译的文本内容进行全面思考和深度分析,挖掘出其中不能和目标读者精准对接的方面,然后在翻译时对其进行调整。整个翻译过程是依据大数据不断修正的过程。比如主流的方式之一是在选定翻译材料后,传播主体运用Python语言编写爬虫程序,在Amazon网站、Goodreads(全球最大在线读书社区)等与书籍相关的网站或平台爬取海外读者对选定译材先前译著(也可考察同类中国文化译著)的评论数据,再对搜集到的数据进行清洗与降噪后使用Python中的Natural Language Toolkit对处理好的文本数据进行情感分析和语义分析。对海量海外读者评论数据的挖掘与分析能帮助传播主体深度了解海外读者对所选译材先前译著和同类题材译著的态度,海外读者的评价不仅仅是对译著的整体评价,还常常涉及译著的思想性、自身文化偏好、文化专有项的处理、翻译质量、版式等诸多细节,对这些方面的全面深度把握无疑能有助于传播主体提升翻译的精准度。

大数据观照下的中国文化精准翻译环节还包括一个方面,即运用大数据相关技术精准化相关译文。随着语言服务业的蓬勃发展,一些著名的语言服务企业已开始使用机器翻译平台和双语平行语料库等辅助人工翻译,大大提高了翻译效率,而且译文的正确度和客户满意度也越来越高。翻译界大多数研究者和实践者认为翻译技术的作用对象应该是科技文本,因为科技文本的语言模式化比较明显,一般不涉及情感和文化要素,基于翻译技术的科技翻译其正确度较高,而且还在不断提升。相反,绝大多数翻译研究者和实践者都认为文学和文化作品的翻译不能依靠信息技术,应该采取人工翻译的方式进行,理由是文学和文化文本中蕴含了只有人才能充分理解的情感、隐喻和文化内涵等信息,机器是无法胜任的。当然,此理据在很大程度上是站得住脚的,但完全否定信息技术在文学文化类作品外译中的作用也是不科学的,信息技术一定程度上也能在中国文化外译实践中发挥正向作用。如依托云计算可以快速建立定制化的机器翻译系统,且可实现系统和设备的跨越,无需安装就可访问互联网[10]。基于云计算构建的机器翻译系统可以将与翻译特定文化文本主题相关的源语文本和多版本译本与译文片段集成于系统之内,译者可以快速地发现与待译文化文本具有相关性内容的译文,在强大的互文性数据资源中遴选出认可度高的现有译文作为待译文化文本的翻译参照,可极大提高翻译效率和译文的认同度。

作为大数据巨头的谷歌运用自己海量的数据资源并通过一系列复杂算法构建了数据量庞大的机器翻译系统,由于其语料库的数据庞大,译者运用谷歌机器翻译系统进行翻译的译文正确率最高。谷歌的理念是“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最正确的”,只要是在其系统中出现次数最多的相关译文,其正确率基本上就是最高的,也是读者接受度最高的表达。采用谷歌机器翻译系统进行文学文化类作品翻译的译者不在少数,不仅译者评价较高,译文读者的反响也不错。中国文化的精准翻译可以借鉴谷歌模式,借用或者构建专门的机器翻译系统辅助人工翻译。大数据技术能极大提升语料库的建设水平,显著提高机器翻译的质量,能促进“计算机辅助人工翻译”向“人工辅助机器翻译”过渡。基于全部数据的概率度翻译不仅可以帮助译者更好理解翻译的信息,译者还可不同程度参照和借用出现次数最多的相关表达,提升译文的地道性,最大程度地呈现目标读者喜闻乐见的语言样式和风格,翻译的效率也会大大提升。

四、 大数据驱动的中国文化译著精准传播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要“把握大势、区分对象、精准施策”,对外宣传工作要“靶向施策,提高针对性和实效性”。当前中国文化对外传播效果不理想的主要原因之一就在于传播的模糊性过高,对传播对象国的文化场域与趋势不了解,传播对象不明晰。习近平总书记的对外传播思想蕴含了新闻传播学发展的最新理念,为我国未来的国际传播事业指明了方向,中国文化译著的对外传播亦可以此作为指导思想。如果将习总书记的对外传播思想提炼成一点,那就是“精准传播”。以往的中国文化对外翻译实践不重视“传播”,更不用说是“精准传播”了。传统的中国文化外译实践一般止于出版社正式出版译著,后续无任何提升译著认知度的宣传推广活动。整个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行为简化成了“翻译”,译前的传播学观照与译后的译著传播环节缺位。当今时代图书出版业十分繁荣,每年出版的图书数量十分庞大,但译著的数量却只占极小的比例,如美国每年出版的图书中译著仅占3%左右,而文学译著又只占译著总量的0.7%左右[11]。传播主体认为目标读者在浩如烟海的图书中能高效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但又数量稀少的文化译著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传播效果必然不会达到预期。经典传播效果理论之一的“使用—满足”理论认为传播受众在接受传播主体传递的信息时并非处于被动,而是主动寻找能满足个人需求的信息,也就是说只有传播的信息能满足传播受众的特定需求才能产生良好的传播效果[6]。大数据及其技术为中国文化对外传播主体提供了一条能快速精准地对接传播受众需求的路径。

中国文化对外传播主体仅仅依靠传播受众自己去“苦苦寻找”想要的书籍无疑会效率低下,传播主体应充分发挥其能动性主动出击,找到目标读者,并以恰当的方式将译著信息传递出去,引发购买行为。上文已提及传播主体可运用大数据及其技术发现传播受众的需求以确定翻译的源语文本,相关传播主体可将译材精准选择阶段已获取的传播对象国读者需求数据分析结果用于译著的精准传播阶段,当然也可以进一步扩大调查对象以提高传播对象的数量。“找对需求”后,大数据技术还可以帮助传播主体高效地“找对人”“找对时间”和“找对地方”,传播对象的精准性是传统方式无法望其项背的。运用大数据及其技术,中国文化译传主体能准确获取有特定需求目标读者的性别、地域和身份等人口统计学属性,还能通过他们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上的浏览、搜索、购物、点赞、评论、分享等行为获知其社会属性,构建精准传播对象的画像。而且还可以精准获取其时间和位置数据,使后续的译著宣传推广具有极强的针对性。运用大数据技术传播译著的精准性还可以进一步提升到对目标读者消费情境和圈子的把握。即使将译著营销信息精准传递到了目标传播受众使用的终端,也不一定就能促成其产生购买行为。消费情境是指消费行为发生时的时间环境、地理环境、购买前的情绪或状态等环境因素[12],在恰当的消费情境下传递的精准信息才可能更好地促进消费者从消费需求到消费行动的转化[7]。如通过大数据的多维度关联分析,可以精准地将目标传播受众的消费情境判断为女性“正在某书店附近、中国古典文化控、常吃健康餐、喜欢聚会”等。如果在此消费情境下向该女性传递有关中国文化典籍译著的宣传信息就很可能促成购买行为的发生。社会化媒体的广泛使用是当前时代的显著特征之一,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年轻人喜欢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在社交平台上与相关人群互动已成为当前日常生活的新常态。社交平台为用户构建了不同的圈子,形成了不同的关系,其中不乏与阅读有关的圈子。

通过对社交平台上相关数据的挖掘与分析,中国文化译传主体不仅可以获取对中国文化有不同喜爱程度的特定个体的精准信息,还可以把握其在社交平台上的互动关系,发现与其相关的圈子和关系网络,精准把握其圈子和关系中与他有同样阅读偏好的人,然后将特定的中国文化译著宣传信息精准传递给相关圈子和关系网络中的个体。依靠大数据可以有效解决以往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模糊性问题,传播主体可以精准预测传播受众的需求,并能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将中国特定文化译著相关信息传递给符合消费情境的个体,大数据技术让真正的精准传播成为现实。

中国文化译著宣传推广信息精准传播到目标读者后,不一定就意味着传播效果会持续提升,中国文化译著传播还包括另一个重要环节,即译著传播效果的精准评估。大众传播时代对传播活动传播效果的评估已成为标准程序,是对传播活动效果的总结,评估结果会作为传播主体修正传播活动相关环节以提升信息二次传播成效的重要参考。中国文化译著的传播效果评估在以往基本是完全缺失的,这不利于译著传播效果的持续提高。传播学中常用的传播效果评估方法包括问卷调查、深度访谈、内容分析法和焦点小组访谈等[13],运用这些手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了解译著的最终传播效果。在信息技术繁荣发展的当今时代还可采用基于大数据的译著传播效果评估方式,拓展传播学的传播效果评估方法体系,获得更精准的传播效果反馈。2016年美国总统竞选期间,希拉里和特朗普两大热门候选人不相上下,但传统民调与大众媒体的调查都显示希拉里将最终获胜,然而Facebook对当年6月19日到7月19日一个月的相关数据进行分析后表明,特朗普的网友议论数和对话互动中被提及的次数都高于希拉里。由于大众的一般认识和大众传媒等调查都认为希拉里会成功当选,因此人们对Facebook的大数据预测未予以过多关注。让全世界意外的是2016年美国大选特朗普最终获胜,“大跌眼镜”的结果瞬间让大数据技术受到世界瞩目,并持续“发烧”。虽然基于大数据的态度判断不一定就优于传统的调研方式,但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补充路径,其调研对象的庞大数量及其产生的海量数据是传统态度和观点评估方式难以企及的,也是传统方式一直被诟病但又难以有效突破的一大缺陷。此外,基于大数据的传播效果评估效率也远高于传统方式。中国文化译著传播效果不仅仅是指译著的销售效果,更重要的是传播受众对译著的接触、认知、态度和记忆,基于大数据的译著传播效果评估是更加全面、深入和精准的评价方式。通过大数据及其技术,中国文化译传主体可以洞悉整个译著的购买过程,如某个目标传播受众先看到某门户网站阅读栏目中有关特定译著的广告信息,接着到搜索引擎中去查找该译著的作家和内容简介等信息,然后进入某电商平台下单。通过大数据技术译著的传播主体可以精细化分析整个过程,计算出不同传播媒介渠道和不同广告内容的营销效果贡献率,这可帮助译著传播主体实现译著营销过程的全程精准。即使译著的传播主体是按照上文提及的将译著的营销信息精准地传递到目标读者,也不意味着所有目标读者就会立即购买,通过大数据技术对其购买前的思维过程进行精准考察也是具有重要价值的。译著传播主体通过大数据技术建立的目标读者译著购买心理与行为历程报告可以帮助传播主体清晰了解传播受众的购买心理和行为特征,将更多的力量投入到营销贡献率高的环节,持续优化译著的销售效果。至于更为重要的对译著的认知和认同评估,译著传播主体可依靠大数据技术挖掘和分析目标读者及其形成的圈子在相关网站、手机短信和社交平台等产生的有关特定译著的言论及互动的数据,清晰构建目标读者对译著认知与态度的分析报告。译著传播主体可依据此分析报告反思特定中国文化著作在对外翻译与传播过程的方方面面,根据目标读者的反馈修正译传过程的不足之处,促进译著修订版二次传播的效果,也为同类著作的译传积累宝贵经验。

五、 结语

当前,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研究与实践还处在经验科学时代的经验范式和理论科学时代的理论范式下,传播成效虽随着研究的深入在不断提升,但传播效果的提升程度始终难以令人满意。当前人类的科学研究正在跨越计算科学时代的模拟范式进入大数据科学时代的第四范式。[14]大数据驱动的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将能更加精准地获知目标传播受众的需求和阅读偏好,精准确定翻译选材。在翻译过程中译者能运用大数据及其技术调整翻译的内容和文本惯例,基于全部数据的概率度翻译还能显著优化相关译文,以满足目标读者的阅读期待和习惯。译者等传播主体还可以通过大数据技术将译著的营销信息精准地传递到目标读者,促成其购买行为的发生,为译著影响力的产生奠定基础。基于大数据的译著传播效果评估也更加精准与全面,能为推动译著修订版的再次传播和同类作品的有效传播提供极为重要的支撑。当前大数据技术已运用到政治、新闻传播、经济、外交、交通运输等领域,此新技术的优势已充分展现,大数据技术在上述领域的运用还在不断深化,并正不断拓展到其他领域,如一些学者和实践者已开始运用大数据技术进行社会分析。基于大数据的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能为中国文化译传的研究和实践提供具有重大价值的参照和启示。传播学研究先驱麦克卢汉认为媒介技术是传播的根本,传播媒介最重要的方面是传播的技术。[15]大数据技术的发展及其对传播的革新性影响充分体现了麦克卢汉当年的创见。大数据技术无疑将成为显著提升中国文化译传效果的强大利器。当前,基于大数据的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研究比较鲜见,且尚未引起翻译学界的足够重视。中国文化的对外传播事业肩负的使命重大,中国文化对外翻译与传播主体应跟上时代步伐,运用大数据技术精准地翻译与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大数据驱动的中国文化精准译传研究与实践前景光明,有望成为翻译学研究的新增长点,能有力推动翻译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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