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岫仙
(烟台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东 烟台 264005)
2021年5月21—23日,由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烟台大学民族研究所共同举办的“中国和亲历史与和亲文化”学术研讨会在烟台大学举行。烟台大学党委书记张伟,中国世界民族学会副会长、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主任赵利生,国家民委协调推进司处长、二级巡视员张世保,山东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政策法规处处长徐中林出席开幕式并致辞。山东省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副主任崔明德主持开幕式。山东省政协民族宗教委员会主任曲涛,中国民族理论学会副会长王希恩、陈建樾、都永浩,中国民族史学会副会长李大龙、中国社科院西藏智库副秘书长方素梅、中国世界民族学会副会长王欣、中南民族大学原副校长雷振扬、甘肃省社科联副主席尹伟先、山东省政协教科卫体委员会副主任刘德增等来自21个省区市的80余位专家学者参会。与会专家学者围绕中国和亲历史及发展脉络、各个时期的和亲历史与和亲文化、和亲文化的丰富内涵及时代价值等议题进行深入讨论与交流,并且主要产生了四个方面成果。
崔明德在《和亲文化的内涵、地位及发展问题》的发言中将和亲文化的丰富内涵和时代价值归纳为十点:和亲文化是不同民族在频繁接触、激烈碰撞、不断交流、相互影响和相互渗透中形成的一种独特文化;和亲文化具有丰厚底蕴,包括与和亲有关的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和亲文化是由多民族文化汇聚而成的新的更高层次的文化;和亲文化在推进人类文明进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和亲文化具有开放性、交融性、创新性、多元性及远距离通婚等特点;和亲文化在血统上都是混血的;和亲文化大都具有宗教色彩;和亲文化既双向交流,又相互影响,对边疆少数民族文化和中原文化都有影响;和亲文化对各个民族具有一定的联结和融合功能;阐释和亲文化的精神内涵和价值理念,对增进民族团结、加强民族文化交流以及化解当前全球出现的民族、宗教等各方面的矛盾和冲突都大有助益。他还指出,目前内蒙古自治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湖北省等省(区)作为和亲文化积淀深厚、载体多样、遗产丰富的地区,均对和亲文化建设高度重视,并且已经取得了较为丰硕的建设成果。他进一步指出,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来看,和亲文化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一方面,和亲文化主要是在中国大地产生和积淀的一种独特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由于一些和亲对象、和亲政权所处方位、和亲文化的内涵等较为特殊,又使和亲文化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在当今世界发挥着积极作用。因此,应当大力推进和亲文化走向世界,丰富人类文明的内涵。为了进一步推进和亲文化发展,他提出四点建议:加强和亲文化研究,对一些重要问题进行拓展、深化及创新;构建与完善和亲文化的理论体系;加大和亲文化的建设力度;加快和亲文化走向世界的步伐等。雷振扬在《关于和亲文化研究的几点思考》的发言中,对于进一步扩展和亲文化研究领域、提升研究水平提出了四点建议:一是从少数民族的视角切入,进一步挖掘少数民族史料;二是借助他者的视角,重视国外研究成果的梳理与总结;三是从“三重证据”角度来研究和亲,即在二重证据法的基础上,结合调查资料或材料中的“口述史料”研究和亲文化;四是从女性的视角研究和亲文化。张世保在致辞中阐释了和亲历史与和亲文化研究的重要意义以及如何更好推进研究工作:第一,和亲历史属于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亲文化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养分,要挖掘和亲历史与和亲文化蕴含的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伟大精神,厚植民族情感。第二,要深刻认识和亲历史、和亲文化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与发展的重要意义。和亲极大促进了民族间的共性,进而深刻影响了中华民族的发展方向,丰富了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研究和亲历史与和亲文化要揭示其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重要意义,进一步打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基础和思想基础。第三,应以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为基础推动相关工作。要充分利用和亲历史、和亲文化打造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教育实践基地,推动相关成果进入国家重大文化工程。穆琛在《新世纪以来中国古代和亲研究再评》中指出,新世纪以来学术界对“和亲文化”概念的内涵及影响研究取得不少进展,同时有几点需要注意:一是“炒冷饭”现象依然存在;二是研究视角可结合现实热点;三是可打造更多和亲文化品牌。她认为,“和亲文化”作为一种悠久的历史文化,应当更好地与我国当代主流文化结合,为民族团结事业、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事业贡献更多力量。
刘德增在《“胡服”与“胡床”:古代中国日常生活史上的一个误判》发言中指出,赵武灵王往往与“胡服骑射”联系在一起,但其所推行的“胡服”并非北方少数民族所独有。中国内地的高足坐具是自生的,非源于“胡床”。以往对古代中国与外国、内地与边疆的经济文化交流,存在误判现象。李文学在《汉魏至隋唐时期和亲公主名号考论》的发言中,总结了和亲公主名号类型,他认为主要包括两大类型:食邑号和美号,其中食邑号可以进一步划分为美号化食邑号和纯食邑号,美号可以进一步划分为指向性象征美号与纯美号。从公主名号类型与和亲公主名号类型比较及其关系来看,和亲号美号化或赋予其象征意义更普遍,和亲号也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公主名号的美号化,这体现了北方草原民族和中原农耕民族两种传统文化的交流交融,对辽、金、元、清等后世朝代仍有广泛影响。
二、和亲研究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 同体意识的意义及作用
王希恩在《珍惜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独特优势》发言中指出,和亲历史、和亲文化研究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紧密相连。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与世界各国相比是成功的,这得益于三个自身优势:一是中华民族五千年以来自然凝成的历史文化基础。这个基础就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19年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讲到的“四个共同”,即“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悠久的历史是各民族共同书写的”“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伟大的精神是各民族共同培育的”。这四个共同凝结到一点,就是中华民族有着团结统一的内在动力。该内在动力是美国、印度等其他国家所没有的。我们要珍惜中华民族悠久的传统历史文化,这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基础。二是优越的多元一体民族结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民族结构是一种优势,中华民族比世界上其他民族有着更多的内在联系。三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找到了正确的发展道路,找到了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理论与政策,这也是中华民族建设的又一大优势。李大龙在《和亲与民族交融》发言中,以西汉与匈奴的和亲为例,指出西汉王朝对匈奴采取的和亲政策具有利用西汉王朝强大的政治、经济、文化优势来“同化”匈奴的企图,这是一项远期才能见到效果的进攻性的政策。这并不是学术界一般认为的,和亲是西汉王朝在匈奴的进犯下无力反抗而采取的一项旨在缓和与匈奴关系的、屈辱的妥协政策。同时,和亲起到了三方面的作用,即通过联姻达到血脉相通、通过互市与赏赐达到经济交流、通过“辩士”达到文化交流。都永浩在《和亲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影响》发言中指出,和亲对于各个时期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都具有重大历史作用。和亲客观上有利于中央王朝的统治,有利于疆域的稳定和扩展,特别是在“大一统”观念的形成过程中,有其独特的历史贡献。他认为和亲也有利于中华文化的传播,对于中华文化版图的扩大具有特殊贡献。
武沐在《匈奴和亲与大一统民族观的建构》发言中指出,和亲为少数民族追求大一统贡献了新的理论和途径。他以匈奴为例,认为汉匈经过长期交往后,双方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匈奴甚至以“一家人”的口吻要求“当复尊我”,欲一统天下。武高明在《博物馆开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教育的阐释——以昭君博物院和亲文化为例》的论文中指出,昭君博物院作为一个公共文化服务场馆,依托厚重的文化内涵和丰富的文物藏品资源,以昭君出塞为代表的和亲文化为主线,充分反映历史上各个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生动事迹,通过高品质、有内涵、灵活多样的陈列展览叙事,多方面展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历史文脉的发展进程,唤醒公众的内心情感,增进文化认同,进而增强国家认同、中华民族认同,回应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建设要求。李洁在《互化与共同性积聚:交融视阈下的中国古代和亲》发言中指出,和亲的作用在于不同历史时期实现了两个民族政权之间良性互动关系的搭建。政治层面上,确立或巩固两个民族政权之间臣属、依附或结盟关系,进而产生军事、经济、文化等一系列效应。和亲拓展了中国历史疆域,和亲所开启的族际血缘融合,是群体“互化”最明确的体现。同时,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和亲对于当下族际通婚等族际交融、民族共同性的汇聚具有启示意义。左岫仙在《和亲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的历史作用》发言中指出,和亲对于双方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而言,和亲促进了中华民族和平统一政治共同体的发展、互利互通经济共同体的发展、“六合同风”文化共同体的发展和血脉相连亲缘共同体的发展。和亲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的积极历史作用,同样能够为今天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历史经验与精神文化力量。周毓华、杨娅在《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视角下的唐蕃和亲研究》一文中指出,唐朝和亲公主入藏起到了增强唐蕃间政治互信、助推经济发展、改变生活习俗、推动互市贸易以及思想文化与艺术交融等作用,这对目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刘子琪的《和亲文化在民族融合中的作用及对当代民族工作的启示——以西汉为例》以西汉时期的和亲政策为例,认为和亲促进了民族之间的统一和互相之间的交融。
尹伟先关于《唐蕃和亲补议》的发言中,对松赞干布遣使求婚唐朝原因、文成公主入蕃后的地位与作用、唐蕃之间还存在其他和亲等进行了补正与考论。他同时认为,文成公主入藏在促进汉藏经济文化交流等方面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说佳话。时鑑在《文成公主是咱济宁人》发言中指出,文成公主生于济宁任城,长于济宁任城,16岁远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将中原地区先进文化带到西藏,极大促进了藏区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发展,为民族团结、汉藏友谊作出了卓越贡献。西藏拉萨与济宁任城之间也实现了“千年结纽带,汉藏一家亲”。刘兴成在《试论李渊和亲东突厥战略》发言中指出,李渊在太原留守前就已提出和亲东突厥战略。此战略的内涵与历史上的和亲政策完全一致,也是通过确立亲属或亲属化关系,将民族或国家关系亲缘化。此战略的提出,与当时特殊东亚政治格局、李渊的政治智慧与素养、隋炀帝失败的民族政策及传统和亲政策等因素有关。孟克巴雅尔在《袁绍与乌丸“三王”和亲》发言中指出,袁绍以汉帝名义与乌桓“三王”和亲,这种众分其势(三分其势)之策被公孙瓒、曹操等借鉴和采纳。曹操在征乌桓蹋顿之前,为分化三郡乌桓联盟而派使者以汉帝名义封辽东乌桓为单于。曹操征三郡乌桓之后,东部乌桓逐渐从朝贡成员演变为王朝编户齐民。从该历史事件所包含丰富的历史信息、历史影响等方面而言,袁绍与乌桓“三王”和亲不亚于昭君出塞事件。闵海霞在《匈奴民族军事文化探析》发言中指出,匈奴的军事文化源于匈奴所赖以生存的自然条件和畜牧经济,呈现出浓厚的游牧民族的特点和鲜明的地域色彩。王绍东在《再论秦直道是昭君出塞的最可能路线》一文中,通过对文献的分析,认为呼韩邪单于第一次入汉朝拜往返秦直道的可能性最大。朱卫、张彤磊在《民族认同视域下入湘白族、维吾尔族的民族宗教调适比较研究》中指出,入湘白族、维吾尔族同属历史上由政府组织的军事移民,这些移民在六百余年后已经逐渐深刻融入当地社会生活中,他们各自的民族宗教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调适。调适的异同间接地反映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下“政治—文化”一体的向心力,以及少数民族的民族宗教在保持自身特性基础上的开放性与包容性,这对于当前正确看待我国散杂居地区民族关系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苏丹·张波拉托夫、昆波拉提·宋哈提在《试论丝绸之路上的乌孙人》一文中,认为乌孙人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后来绝大多数都融入到哈萨克族之中。同时,汉和乌孙和亲对加强民族团结、建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有积极的促进意义。杨志娟、王宇轩在《浅析宗藩体系下的中国古代和亲与欧洲中世纪王室联姻的异同》论文中,通过比较中国古代和亲和中世纪欧洲盛行的各国王室间通婚,从功能、目的、婚制婚俗、与宗教的关系等方面探析两者间的异同。
刘洁在《试论和亲联姻的诗歌与传说》发言中指出,无论是古代文人笔下的和亲诗,还是民众口中的联姻传说,都反映出中国历史上曾经的民族交往与友好相处,从中不仅折射出古代文人面对和亲联姻的认识和思考,也反映出广大民众对和亲联姻的关注与猜想。文人的和亲诗往往以和亲历史为依托,或联系现实、或隐喻自身,常常是有感而发、以诗代言、态度明确、语言精炼,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流传于民众之口的传说,一般聚焦于和亲联姻的某一事件或某一人物,通过具体的情节人物、古迹遗址或地名传说等,形象生动地传述历史、描绘人物,从中自然流露出广大民众对和亲联姻的认知与理解,这些来自民间经久不衰的集体记忆,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值得进一步挖掘和研究。刘振伟在《被拒的单于:“昭君”书写中的游牧“他者”》发言中指出,“昭君出塞”诸多的文本是基于历史文本演绎、衍生出来的。在历史文本中,呼韩邪单于降汉并忠心于汉,影响并形成了“亲汉”的匈奴群体。但在文学文本中,呼韩邪逐渐偏离他的原型,逐步成为配角,甚至是背景一般的存在。蔡燕在《“孔雀胆”和亲事件:史学与文学的叙事互动》发言中指出,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众多和亲事件叙事中,“孔雀胆”和亲事件因其独特的地域民族特色和悲剧的震撼力量受到史家和文人的关注,在这种史学与文学的叙事互动中,一方面反映了边地知识阶层对大理地方政权历史追忆缅怀的伤逝心理,同时也映现出边地多民族文化交融的社会文化形态,在文学层面则显现为中原文学传统的影响和浓郁的地方民族特色之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