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
——以《时时刻刻》为例

2021-11-29 12:25陈进武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弗吉尼亚劳拉叙述者

薄 丽,陈进武

(1.青岛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2.江苏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

女性主义叙事学是女性主义评判文学与叙事诗学结合的产物。女性叙事权威是在女性主义叙事学中将性别探讨的意义提升后形成的一种叙事批判范式[1]。从小说的主题来看,女性叙事权威旨在从叙事的角度探讨女性主义批判,只关注文本解读,不涉及政治范畴。女性叙事权威范式研究方法主要包括自由间接言语、叙事聚焦、叙事声音以及亚瑟提出的否定情节。通过女性叙事权威范式的解读,可以在小说叙事中同时兼顾叙述者、人物和女性群体的话语权威。打破因叙述者的特权束缚女性权威发声的困境[2]。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女性叙事权威范式就被应用于多个权威小说批判比较研究中,如1995年的《王子》、1999年的《沃霍尔》及1996年的《梅泽》等小说,都采用女性叙事权威范式,论证了该范式建构的可靠性、科学性及合理性。《时时刻刻》是美国迈克尔·坎宁安在1998年出版的一部以三位不同时空下的女性为主体的小说。受当时女性叙事权威范式的影响,小说以塑造完美女性形象为出发点,呈现了不同时空下三位女性在直面现实困境时的勇敢、倔强与不屈。因此以《时时刻刻》为例,可以更为清晰地展现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手法。

一、多元声音构建女性叙事权威

叙事声音是女性叙事权威建构的一重关键要素。《时时刻刻》中也采用多重的声音要素来呈现人物的内心诉求。因此研究将从叙述者、人物及集体三重声音角度入手,阐述女性叙事权威在小说中的建构过程及作用[3]。

(一)叙述者声音对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

叙述者的声音即小说中以第三人称呈现的叙述主体,他可以不受任何时间、空间的限制,也不受性别的限制。如此叙述者便可通过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全知全能的状态超越其他叙述者的权威。同时叙述者可以借助超具象行为,描述人物行为,搭建与人物的沟通机制,从而扩大叙述者自身的话语视野[4]。在《时时刻刻》中叙述者以一种客观的不掺杂情感的声音,将不同人物内心进行展现,直接刻画了女性的主体性及社会地位。在弗吉尼亚的情节主线中,叙述者通过对她情绪的剧烈波动,呈现其在紧张的精神状态下的矛盾、纠结与挣扎。“伦纳德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是一种她信任和恐惧的表情,他浓眉下的炽热和难以穿透的黑暗……尽管弗吉尼亚不喜欢这种表情,但她不知怎的缺乏勇气去反抗这种像命令和判断力的态度。”弗吉尼亚的作者之声,将她内心的恐惧、无奈但又关切之情得以揭示。同时将她丈夫的专横、粗暴、深沉的男性地位,通过弗吉尼亚的表情得以展现,在对男性的话语权进行削弱的同时,宣誓了女性的叙事权威。

(二)人物声音对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

人物声音指小说中个人主体的话语组合,其可以通过直接的话语和书信形式出现。人物声音通过以第一人称角度对人物经历的叙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作者之声的局限[5]。在小说《时时刻刻》中一段对弗吉尼亚自杀情节的描述,借助书信的表达形式,通过限制女性的话语范围,缓和个体与集体之间的欲望张力,从而确立其女性的叙述权威地位。小说开场就以弗吉尼亚的自身为导线,其留给伦纳德的信以第一人称展开。在此书信中,通过人物之声对女性权威的展现是通过多种途径实现的:第一,倒叙阐述的形式,将书信的叙述主体弗吉尼亚占据了叙述的主动地位。从小说时间安排的出场顺序而言,弗吉尼亚占据了话语的先发主动地位。第二,书信的语句结构,体现了女性的主导地位。从内容来看,整个话语的情感、情境和思路都是弗吉尼亚在主导。从语句结构来看,通过第一人称的叙述,将弗吉尼亚在精神疾病困扰下的纠结、愧疚、罪恶感都表现了出来。同时通过对丈夫的负疚感,拉低了丈夫角色的人格魅力,两相对比之下将弗吉尼亚的包容、无私、倔强与伟大衬托了出来。第三,信中的“你”不仅仅是对丈夫的话语,更重要的是对读者的话语。通过这种对话形式,架起读者与人物之间的沟通桥梁,保证读者能够将注意力集中在弗吉尼亚的身上从而稳固女性的话语地位。

(三)集体声音对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

集体声音或者是公共声音指一种全知的第三人称视角。集体声音的叙述形式是一种新的叙述方式,在古典叙述方式中,白人统治阶级小说中以一种“我”的话语权威的战绝“我们”的发声权,基本不存在集体话语权[6]。但是正如兰瑟所说,现代小说更加倾向于用多种视角去解读人物的情感及态度。《时时刻刻》中通过赋予“我们”一种共同的声音,丰富了语言声音对女性叙述权威的支撑。集体声音的发声途径分为两种:一种是赋予集体一个共同的“我们”,通过“我们”的发声展现共同的价值诉求;另一种是通过“我们”中每个单独个体的连续发声,形成一种连锁效应,如同是一系列“我”在发声。在《时时刻刻》中以一个共同的“我们”的发声体现在克拉丽莎的思想陈述中。通过克拉丽莎对三个女性总结式的反思,展现出女性这一群体的共同命运、特征及归宿,也表明了作者对生命意义的感悟。另一处以连续的“我”发声的“我们”,贯穿通篇小说的结构框架。整篇小说作者通过不同人物的展现,给予人物共同命运的同时,又赋予她们不同的人生体验。既建立了女性的独立人格,又创建了具有同质性的可识别群体。两种女性叙述权威的相互映衬下,将女性叙述权威衬托得更为鲜明。

二、自由间接引语加强女性叙事权威

作者在叙述小说的同时,容易产生主观权威对人物及集体权威的控制、消解或削弱现象。坎宁安在《时时刻刻》中为了尽量规避该现象的发生,在不同类型的叙述中,通过自由间接话语报道人物的话语或思想,使得声音显得更加客观中立。因此自由间接话语对于理解叙事话语的过程具有重要意义。

(一)自由间接引语对女性叙事权威加强的实现

自由间接引语通过对引号及转述句的省略,削弱了叙述者的自我意识,从而有助于人物自我意识的表达。自由间接引语同时又是一种双重语态,既可以传达叙述者的声音,又可以展现人物的声音,通过两者声音的传达起到联结读者的作用[7]。对自由间接引语的使用有一个显著特征,即发出声音的主体不是人物而是叙述者,这也就意味着,叙述者的主观情感将直接反映人物的内心状态。《时时刻刻》中自由间接引语的作用在表现弗吉尼亚对丈夫关心的反应中得到良好的体现。“他问道,你的睡眠怎么样,好像睡眠不是一种行为,而是一种既温顺又凶猛的生物。”在此处,叙述者将弗吉尼亚的睡眠比作凶猛的怪兽。第一,展现了弗吉尼亚对丈夫关心的恐惧心理;第二,展现了叙述者对弗吉尼亚的同情,并将这种同情传达给读者。第三,虽然是对丈夫行为及语言的表述,反映的却是弗吉尼亚的主观情感与内心状态,从男性主体与女性主体权威对比的角度,凸显了女性叙述权威地位。

(二)自由间接引语反讽效果对女性叙事权威的反向实现

由于自由间接引语是一种双重语态,它既能够表达叙述者的声音,又可以表达人物的声音。因此当叙述者的心境与人物的心境出现明显相左情况时,通过叙述者声音表述出来的人物内心就更具有反讽的意味[8]。此时便会为读者营造一种第三者的立场,通过读者的自我分析去体味这种反讽。借反讽意义对男性叙述权威地位的削弱,实现女性叙述权威地位的反向抬高。《时时刻刻》中坎宁安通过对劳拉丈夫丹的形象的完美塑造,实现了某种意味上的反讽效果。“他不再想她了。他在想未来的一天,开车去市中心,……他和其他几个同龄的人将有整整一个小时或更长的时间忙于文书工作。”叙述者试图塑造一个完美的丹的形象,舒展的心情、高效的工作、和谐的人物关系等等,但是前提是“他不再想她了”。丹的完美是建立在对妻子劳拉的忽视基础上的。一开始读者可能沉浸在丹的完美形象中,但是当意识到他的完美是对妻子最大的残忍时,这种反讽的手法便会将妻子劳拉的悲惨现状展现出来,通过对丈夫无情的讽刺便可以实现读者对女性劳拉的认同与同情,实现女性叙述主体的地位。

三、影子情节加强女性叙事权威

传统小说情节定义为“通过对冒险、项目、企业和政府的叙述来表达自己的男性欲望的话语体系。”该情节定义只关注了男性的社会叙述权威,表现了女性文本的无情节性。因此兰瑟通过交叉叙事与“消极阴谋”概念的提出,重新强调了女性的意识形态和生存状态。

(一)交叉叙事影射下的女性权威建构

对于交叉叙事,兰瑟指出“这是一种考虑性别与地理位置的关系,或者更确切地说,与复杂身份所产生的许多地点的关系。”交叉叙事与跨时空叙事相关,也表示一种隐形叙事。交叉叙事可以通过对一个被赋予某种权力的群体创造一个集体身份,通过这个集体为女性发声。同时交叉叙事还可以通过该凝聚的集体中微妙的情节对比,彰显不同女性主体之间的人格张力,使读者在对比中将视觉凝聚在女性主体上[9]。《时时刻刻》中以三个女性为主线,通过三个女性故事情节的不断切换,将1923年英国的弗吉尼亚、1949年的劳拉与20世界末美国的克拉丽莎联结在一起。故事以弗吉尼亚的自杀开头,随后转向离开公寓为举办晚会而买花的克拉丽莎。然后又转向弗吉尼亚如何构思她的小说,并写下第一行“达洛维夫人说她自己会买花。”紧接着转向劳拉,一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在为她即将到来的第二个孩子欢喜不已。虽然是不同时代、不同空间的不同主体,作者却将这些女性都联结在一起,联结的纽带就是女性主义意识。这些区别鲜明的女性身上都存在这样一种精神,那就是追求自由,寻求生活的本质,对独立的渴望。通过交叉叙事的映射,借助整体与个体的交叉呼应,将女性叙述权威得以充分展现。

(二)“消极阴谋”概念下的女性权威建构

“消极阴谋”的情节设置是为了推进小说叙事中对女性叙事以及女性主义思想那个与关注的叙事研究[10]。《时时刻刻》中“消极阴谋”通过水、书、花等意象来体现。作者试图通过这些具有阴暗情绪的意象,通过内在的否定情节凸显女性在某种情节下的悲惨命运。首先是关于弗吉尼亚的自杀。在一开始作者描述了弗吉尼亚沉浸在水中,此时她能以清醒的头脑去感知世界,还是一种无所不知的状态。看似站在命运制高点俯视万物的弗吉尼亚,却是在水中做着这一切,此时作者已经开始了她的阴谋,用水埋下了弗吉尼亚死亡的伏笔。克拉丽莎也难逃这一阴谋手笔,克拉丽莎在读过《达洛维夫人》这本书之后,她想到了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悲伤。随意的描写却暗示着克拉丽莎对城市生活的恐惧,呼应了她死亡的危险命运。花作为一种意象出现在《达洛维夫人》的开场白中,这些花对劳拉来说,就是她因被束缚在主妇的枷锁中而产生的对丈夫的深深的愧疚,因为她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花的出现暗示了劳拉的清醒,但这种清醒却是一个人的独舞,她无法将这种认知道与任何人,这便暗含了她的悲惨结局。

四、结语

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不仅是坎宁安《时时刻刻》小说的叙事风格,更是小说的叙事灵魂。坎宁安通过多元的发声铺陈,通过叙述者、女性人物以及女性集体声音的表达,建构了一个女性叙述权威框架。通过自由间接引语的巧妙运用,以反讽的叙述方式加强了女性叙述权威地位。通过影子映射效应,借助交叉叙述与“消极阴谋”的手段,将集体女性的不屈与倔强展现出来。至此小说《时时刻刻》通过对女性叙事权威的建构,实现了对男性权利的颠覆,对女性主义的张扬,刻画出一个个具有独立灵魂与不羁性格的女性形象,实现了对女性叙述权威的建构。但由于坎宁安对女性叙述权威解读的缺憾,在《时时刻刻》中并没有明显的叙事聚焦效果对女性叙述权威的加强情节,因此对女性叙事权威建构的解读还应从叙事聚焦层面进行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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