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雁婷
(青海师范大学 文学院,青海 西宁 810008)
祁韵士(1751年-1814年)是清代乾嘉时期山西寿阳祁氏著名的士宦学者,也是促使清代西北舆地研究走向兴盛的主要推动者之一。他初名庶翘,后在应试时改名为韵士,字谐庭,又字鹤皋,别号“筠渌山房主人”,晚年改号“访山”。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中殿试二甲47名,赐进士出身,改翰林院庶吉士。自此,祁韵士入职京畿,开始了修身治学、 为官为政之路。祁韵士初在翰林院修习清书,后充任国史馆纂修官,奉旨创立《钦定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同时,任武英殿《四库全书》分校官,并多次跟随纪昀到各地复校四库馆书。嘉庆九年(1804年),卷入一桩库局亏铜案后发戍新疆,入伊犁将军松筠帐下。[1]587-598正是此次因缘际会,祁韵士才得以利用工作之便将毕生所学的知识付诸实践,因而,产生了大批内容详瞻、 资料丰富、 实地勘察与文献资料并重的西北史地的文献著作,被后世学者评价为“其学大成”[2]330。无论文献资料的汇集使用还是“经世致用”[3]63“信今而证古”[3]63的治学思想,祁韵士对于西北史地研究的影响都是具有开创性的。作为一个成功的学者,祁韵士的生活环境以及他的交际圈层都对他的思想观念乃至人格塑造产生了影响。故本文从亲属、 好友两个方面入手,选取对他影响较大的几位进行梳理研究。
乾隆十六年(1751年),祁韵士出生于凤台县学署。当时,其父祁文汪正在凤台县担任训导一职。祁文汪,字沛然,雍正壬子年优贡生,先后担任过阳城、 凤台、 朔州三县的训导,后升任长治县教谕,并且担任宁武府的教授司铎。《祁氏世谱》中称他“二十年成就人才最多”[4]74。可见,祁韵士父亲祁文汪是十分有名的教职官员,家中氛围自然良好。祁韵士出生时,家中有3个哥哥(祁赞亭19岁、 祁福亭14岁、 祁贯亭9岁)和1个姐姐。在祁韵士自撰的《鹤皋年谱》中多次出现他与哥哥们相处融洽的场景,兄弟几人关系十分要好。《祁氏世谱》记载:“祁树榗,字赞亭,庠生,敕赠文林郎”[4]74“祁醇士,字福亭,候选府照磨,举乡饮大宾,貤赠儒林郎”[4]74“祁恕士,字忠一,号贯亭。乾隆乙酉科举人,历任山东嘉祥县、 汶上县、 博山县、 兰山县知县,署峄县、 鱼台县、 蒲台县知县事,所至有善政,不可枚举。至今各邑士民称道弗衰,盖作宰阅二十余年云。”[4]75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祁韵士 8岁,正“入家塾读书”[1]587,哥哥祁赞亭、 祁贯亭于此年同时补附学生。直至12岁时,他才开始与兄长一道同习。或许是年龄相差不多的缘故,祁韵士与三哥祁贯亭的关系最为亲近。二人自幼一同研读,一同思索,秉性情思也甚为相投。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祁韵士与三哥祁贯亭一同到鄯阳书院听讲学习。当时担任山长的是周霁亭老先生。周老先生讳煌孙,是江苏山阳明经,十分健谈,且长于经学。每次开坛讲授,先生都要饮酒助兴,讲经声与酒杯碰撞的金石之声相映生辉,甚有趣味。周先生讲学不仅能阐发要义,更能将佶屈古奥的内容辟作俗解,所以,韵士兄弟“深得其益”[1]588。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父亲祁文汪迁官成为长治县教谕,韵士兄弟后随父到任至署。长治是潞郡学术集成荟萃之地,《十三经注疏》以及二十二史等各种阁庋藏书悉数具备。兄弟二人在此日夜为伴,恣意诵读,商讨学习。良好的学习环境极大地激发了年幼的祁韵士对史学的学习兴趣。他究本寻源,日夜以继,对古人的官爵乡里、 姓氏字号一一详细记录在册。这段同读的经历不仅加深了兄弟二人的感情,更为祁韵士日后从事西北史地研究奠定了坚实的知识基础。[1]588二人第二次同读是在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此时,祁贯亭已中乾隆三十年(1765年)乡试举人,祁韵士也在三十二年(1767年)乡试中取得了第一。这年冬天,祁贯亭就馆于静乐,祁韵士亦前去授读。静乐李氏是晋北阀阅世家,家资富裕,藏弆极丰,有书楼十余间,且所藏书画多是善本。兄弟二人便趁课余时间徧览李家藏书,先后停留5年之久。这可能是祁氏兄弟除年幼之外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了。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祁韵士在科试中补廪膳生,九月从静乐馆辞。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考中进士,引见翰林院庶吉士,授习清书,此后便一直在京中任职。[1]589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祁贯亭考取会试一等,“签掣山东试用”[1]591,远赴山东为官,历任四邑,嘉庆七年(1802年)秋卒于兰山官署。[1]594-595祁韵士在年谱中回忆小时与兄长“昕夕不离”[1]595,就算后来在京师供职,两兄弟也时时相随,“未尝远离”[1]595。后来,祁贯亭在山东任职,不能时时相见,便“以尺札代面”[1]595,“十年之间,不获一晤,遂尔永别,每一念及,为之酸鼻”[1]595,足见两人之间情谊甚笃,戚戚具尔。《寿阳县志》[5]记载祁贯亭为官清正,造福一方,仁民爱物,祁韵士形容他为“约束胥吏以严,民为衣伞颂德”[1]595。贯亭“性清介”,韵士“性介直自将,不逐时为俯仰”[6]601,兄弟俩性情相合,一门同气,既是至亲,也是挚友,在彼此一生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
秦尚志、 赵宗文、 魏向中与祁韵士四人是当时寿阳县齐名的青年学者,他们也是亲密的同窗好友。“时本邑诸生有秦、 祁、 赵、 魏之目,谓余及秦君尚志、 赵君宗文、 魏君向中也。”[1]589秦尚志,号梅崖。乾隆四十二年丁酉(1777年)中解元。是年,祁韵士考中乡试第五名举人,二人是同邑同学。祁韵士的杂文集《袖爽轩文稿》中有一篇为老师邓绶翁七十寿诞所作的序,序中记录了他二人在邓先生门下学习,双双考中举人,并赞颂了老师的赠诗之恩,教化之责,督导之功。[7]508《寿阳县志》中对秦尚志的记载较少,只在《文苑》中记录他曾担任万泉县教谕,为文作诗豪气十分。[5]483赵宗文与祁韵士是同邑同学,是晋人在楚闻名的五循吏之一。他字汉章,号松园,是乾隆三十九(1774年)举人。其人博学,善属文,生平以孝悌忠信自勉,不从俗流。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大挑被拔为一等。出仕楚南,先后署湖南桂阳、 邵阳、 华容、 新田等知县。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秋任职于酃县。酃县地处偏壤,民昧不知学。赵宗文前往后,为乡民立课程,延请名师,捐俸修书院,增膏火,以教书育才为己任。同时,他还购书百卷藏于书院,亲自讲解。有书名《训俗编》,教导民众布帛农耕树畜之事,民众争相传诵。后在绥宁县任职时,赵宗文不仅亲力剿匪,抗御外祸,更为苗疆人民建造社稷坛祈福。他亲垦水田,课农桑,教民众种植棉麻,更颁布禁赌条约,使民众重视教化,崇尚礼节。后又著《蒔竹编》一书指导民众生产,为当地居民奉为圭臬。赵汉章在湖南诸县的工作恪尽职守,事必躬亲,深得百姓爱戴。后来,他病于任上,百姓都到神祠中为他祈祷。他去世那天,百姓都在巷中为他哭泣,并在崇甯书院置龛祭祀。[8]135-5德之感人,亘古如斯。宗文死后,他的次子赵彤云入京,请祁韵士为其父作志。祁韵士感于好友赤诚,为他做了一篇墓志铭,以表怀念。[7]540关于魏向中的事迹,史志材料中的记载也很有限。只在《寿阳县志·人物志上》的乡贤一篇有简短的记述。文中说他性格耿介,不轻易与人言笑。读书作文不循规矩,不治章句。多次参加秋闱不入,于是,便淡薄于名,投身教育。他在榆城古柏台设帐教书,不论文章,先教人以伦常道德处事之理,所以,一时名震,当世的名宿大儒半数都出自他的门下。晚年以恩贡生出任山东峄县知县,以圣谕教化乡人。[5]463祁韵士与秦、 赵、 魏三人都是少年同学,同出自寿阳邑。虽然只是年少时短暂相交,但都是文风端正、 品行高尚之人。县志中虽然着墨不多,但将四人都列入乡贤之列,说明他们当时在社会上带来的影响是十分积极的。[5]
郑鄢霖,字润斋,运城夏县人。祁韵士与郑鄢霖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同中乡试,此后,一贯友好。郑鄢霖出自文学世家,世有德行。他幼时颖悟过人,14岁便考入邑庠,后因读书日久积劳成弊亡故,年仅24岁。[7]549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至四十九年(1784年),郑鄢霖以校《四库全书总目》一事留职京师,祁韵士也自四十二年(1777年)中举之后,一直在京师任职。二人频频往来,关系甚好。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郑鄢霖留职期满赴江南泗州任别驾,在上任之前,假道归乡,并请祁韵士为其父作一篇寿序。[7]505寿序是古人为了庆贺寿诞而行的颂祷之词,内容多为主人生平谊美之事。在寿序中祁韵士一祝郑彦伯老先生寿祉绵延; 二述与仲子润斋交往亲密,敬其品性; 三赞郑老先生廉明勤慎,有济于物; 四以先生之德劝勉自身,并点明好友润斋“以娱其亲为可羡也”。此外,祁韵士还另为郑老先生与夫人各作传记一篇。[7]549-550郑鄢霖父彦伯先生幼年聪慧,弱冠之年补为博士弟子,可惜省试频频未中。虽然如此,郑彦伯先生依然是中条涑水一带怀瑾握瑜的明德君子。先生崇礼教,重孝悌,万事以古人行止为法。祁韵士作传记录了郑父侍奉双亲,友爱姊妹,慷慨大度,以端厚传家的事迹。郑老先生为官时勤政廉明,恪守为官之道,在乡时,便尽力敦睦乡,行引导教化之职。祁韵士称郑家一门君子,家风清正。先生课子极严,而门下的三位公子也皆是逸群之才。因此,他认为郑润斋能够在泗州任职期间,利物存心,尽职爱民,不同于俗吏,都是秉承庭训、 受父母训谕之功。[7]550
松筠,玛拉特氏,字湘浦,隶蒙古正蓝旗。松筠初为翻译生员,后担任籓院笔帖式,及军机章京。因为办事得力,甚为乾隆皇帝器重,在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特例擢为内阁学士,并兼任副都统。后驻俄罗斯任办事大臣,重开两边贸易。事成之后还京,升任御前侍卫、 内务府大臣、 军机大臣。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任吉林将军、 工部尚书兼都统,且充任驻藏大臣。在藏地时松筠多行惠政,安抚藏民。正值朝内和珅得势,松筠不愿回朝与他共事,于是,在藏地驻守五年。嘉庆四年(1799年)春,升任户部尚书、 甘陕总督,并加封太子太保。嘉庆五年(1800年),封伊犁将军,但由于忤旨,被嘉庆皇帝降为副都统,领队伊犁大臣。嘉庆七年(1802年),复任伊犁将军,在伊犁复兴屯田。[10]11113祁韵士与松筠的相识便始于任职期间。嘉庆九年(1804年),祁韵士在宝泉局任监督时发生亏铜案,历任监督均被逮捕问罪,祁韵士也被牵扯其中。之后同案的五灵泰遣子上诉,朝廷派大臣复审,这才免去死罪。嘉庆十年(1805年),祁韵士等人被发往伊犁当差[1]595,到任后便被松筠指派担任印房章京。[9]51松筠是祁韵士人生道路上当之无愧的贵人。对于发戍而来的祁韵士,松筠并没有刁难,反而予以重任。印房章京是一个比较轻松的差使,负责协办文移章奏关刺题本之类的档案文件(《历代职官表》中的简释为:清代伊犁等处将军之属官有印房章京,掌其内部文书事务)。这使得祁韵士一方面能够充足地接触到西北各地第一手上呈的材料,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工作的机会实地考查,亲眼目睹西北各处的地理形势概况。祁韵士曾主持创立《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对满洲、 蒙古王公谱系以及西北史地了如指掌。这一次出任西北更是让他有机会把以往在书本上了解到的内容亲赴实地勘察一番,这全部都是松筠的功劳。在这样的便利条件下,祁韵士书成《西陲总统事略》12卷,并另有《西陲要略》《西域释地》《西陲竹枝词》《濛池行稿》等著作。自此以后,松筠与祁韵士也成为了至交好友。嘉庆十五年(1810年),松筠调江宁任两江总制,请祁韵士为他襄理事务。此时,祁韵士已有60岁高龄,且已释满回籍两年。但听说松筠请他帮忙,便当即下了清江浦,前往江宁,次年才因水土不服返回故里。[1]595-596可见两人交情之深,也可见对于松筠的知遇之恩,祁韵士是极力报答的。
那彦成,字绎堂,号韶九。章佳氏,满洲正白旗籍。他是大学士阿桂的第3个孙子,父亲阿比达是阿桂次子。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那彦成考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最初授翰林院编修,受乾隆皇帝器重,不久即擢升为内阁学士,充任吏部、 户部、 工部三部侍郎兼军机大臣。嘉庆四年(1799年),擢工部尚书,兼任都统,并授内务府大臣。后领职钦差大臣赴陕西平教匪。嘉庆九年(1804年)署陕甘总督、 两广总督,平海匪李崇玉。嘉庆十一年(1806年),任伊犁领队大臣职。[11]2525这一年,正是祁韵士发戍伊犁的第二年。嘉庆十三年(1805年)十二月,那彦成补陕甘总督。十五年(1810年),甘肃二十四州厅旱情严重,那彦成婉拒皇帝令陕西巡抚前往署督的旨意,请求留在甘肃办理赈灾事宜,特被嘉庆皇帝赞为“能知事体轻重”“实不愧广庭相国之孙”[11]2530。嘉庆十六年(1811年)二月,祁韵士自松筠处辞去襄理之职,返回寿阳,七月即应那彦成之请,携五子祁寯藻赴陕甘制府署开堂授学,令祁寯藻与那彦成二子容安、 容照一道读书。祁韵士在他的《五泉补禊图·序并诗》中将二位公子“子静、 湛斋”称作“两世讲”[12]567,描写了他们与子寯藻一行七人出去游玩的画面。那彦成也亲授祁寯藻“作字用笔法”[13]144,为祁寯藻的书法创作打下根基。由此可见,两家人的相处是十分融洽的。后来,祁寯藻也常常与容安、 容照两位公子互题诗歌或往来书信,情谊甚笃。自祁韵士同阿桂学习满文开始,他们两家便成为世交,来往频繁。祁韵士比那彦成大十三岁,状如兄长,同时,二人也有许多文作间的往来。那彦成曾为祁韵士父祁文汪撰记《长治县学教谕祁府君道碑》,以此惦念兄长之父,为韵士父立传扬名。祁韵士也在他的杂文集《袖爽斋文稿》里多次为那彦成捉笔作文作序。其中,在为他的《奏议初编》作的序中,详细地叙述了那彦成一生的成就,称八旗的世家贵族尤以“吾师阿文成公一门为最盛”[7]499。那彦成行事“宽猛得宜” “竭诚守正” “克承祖训”[7]500,为人忠恳德善,且一门世臣,勋业卓著。祁韵士在序末表示,自己有幸能够师从阿文成公学习,得赠老师年谱,而且,老师阿文成公曾力排阻滞地为他的《表传》上奏疏请叙,足见老师提携栽培的恩情。所以,如今为挚友的《奏议》编校作序,自言“抑何幸欤”[7]500。那彦成在任陕甘总督期间重新整葺兰州、 固原二城,重修宁夏工渠,翻缮雷雨风云太白泉神庙、 西郭雷祖庙、 皋兰泉神庙、 老龙泉神祠、 金县太白泉神庙以及固原万寿宫等宫庙,祁韵士共计代他作了九篇碑记祠记。[7]529-535为了纪念那彦成平定滑城一役大捷,祁韵士为他做了一篇名为《滑城行》的七言排律,共计69句475字,极力赞颂了好友在战场上的英姿勃发,万夫不当的神勇,刻画出那彦成“遇事有为”[12]568,扫净逆凶的大将气度。祁寯藻也作《家君贺那绎堂制军平定滑城启·嘉庆十八年十二月》一文记录了这件事:“……嘉平二十九日接静止来信,欣悉大兵已于十二月初十日攻克滑城,生擒贼首,余党并无一人兔脱。”并赞美道:“逖听之下,载颂载驰。恭维制军阁下,勋高帷幄,绩懋铃辕。”[14]354可见,两家之间忘形尔汝,交情甚厚。
纵观祁韵士与亲友的交游,我们可以发现如下特点:
其一,祁韵士日后的成功与其良好的家学渊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祁韵士是祁家中支十五世孙,但在父辈十四世时,祁家便已经是当时较有名望的家族之一了。祁氏十四世有科名者8人,除父亲祁文汪“雍正十年优贡生(旧志误作乾隆十一年),任阳城训导,后补凤台、 朔州、 长治教谕,选授补宁武教授司铎。诰赠朝议大夫,晋赠资政大夫,诰赠光禄大夫”[4]74外,还有叔父祁文瀚“康熙四十七年科举人,五十二年恩科进士。选授江南滁州来安县知县、 江阴县知县,后改潞安府长子县教谕”[4]64; 祁文濬“增广生。敕赠文林郎,授直隶清河县知县”[4]66; 祁文洋“乾隆二十五优贡。候选训导,举乡饮大宾”[4]84; 其余三人均授庠生或增广生。至第十五世祁韵士一代,有科名者更多达14人。堂兄弟有祁树楚“乾隆二十九年恩贡生,候选教谕”[4]64; 祁树桧“乾隆三十二年科举人,题授直隶广平府清河县知县”[4]67; 同胞兄长有祁赞亭“敕赠文林郎”[4]74; 祁福亭“举乡饮大宾”[4]74; 祁贯亭“乾隆三十年举人,历任山东嘉祥、 汶上、 博山、 兰山知县,知署峄、 鱼台、 蒲台县事”[4]75。其余11人有庠生6人、 太学生2人、 廪膳生增广生各1人。由此可见,整个家族人才辈出,好学向学气氛浓重,且所出的大多都是训导、 教谕一类从事教职的文官,对子弟的教育大有裨益。成长于这样的家庭环境,不仅为祁韵士个人学术事业的成功提供了先决条件,更为整个祁氏家族的崛起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其二,与祁韵士交往的好友大多是当时负有名望、 人品贵重的贤者。除上文提到的六人,祁韵士的同侪朋辈中亦有不少出色拔尖之人,如新科状元戴莲士衢亨,邵自昌、 邵自悦两兄弟,章实斋章学诚,以及同出自山西的张仲篱张敦仁。[15]63与这些人交往使祁韵士很快融入京城上层名流的文化圈。在祁韵士自撰的《鹤皋年谱》中,曾记载了一次非常盛大的同人文字会。乾隆四十八年癸卯(1783年),祁韵士32岁,正在国史馆充任纂修官。是年,祁韵士与“编修孙敬轩希旦、 吴古余舒帷、 颜酌山崇潙、 吴朴园鼎雯、 冯鱼山敏昌、 王乙斋天禄、 钱次轩栻,检讨李墨庄鼎元、 驾部邵楚帆自昌、 韩聘之汤衡”等友人集聚,间数日齐于一处,商讨对论,饮酒赋诗作文,谈尽今上古下,聊遍地北南天,“极友朋之乐”[1]591。《清儒学案》亦有佐证,列与韵士交游的学侣有孔广森、 冯敏昌、 邵晋涵、 孙星衍、 洪亮吉、 孙希旦、 郭在逵诸人。[16]4237-4258由此可见,那时同处一座的都是当世无双的青年才俊,博古通今,意气风发,且都在京师任职,前途无量。从这里便可看出,祁韵士所处的交友圈质量是极高的。交游是志趣、 爱好相投所致。一个积极正向的交游集不仅会为这些青年翘楚营造出一个品质很高的学术交流圈,而且能够在交往中互相交流、 互相影响、 互相提升。一方面,能够加深彼此间的感情,带来新的思维碰撞; 另一方面,也能为以后著述治学的思想带来积极的影响,从而形成士人阶级的一个高端效应群体。
其三,在祁韵士的一众平辈朋友中,对他影响最大的当属松筠与那彦成。作为伊犁治理一方的大吏,松筠除了在施政方面有诸多惠政,在文化事业上也有很大的贡献。嘉庆十一年(1806年),他曾主持续修《钦定皇舆西域图书》,但遭到军机大臣与学士们的批驳,认为伊犁地处偏隅,人才不济,且不能及时接续圣制诗文,断无资质纂载。松筠“自言自愧弇陋少文,不敢妄言志乘”[17],故,他只得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起用“祁郎中重加排纂”[17]。松筠为祁韵士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环境,使他能够在“公事之暇,闭户读书”[1]595,有充足的时间与精力著书立说。祁韵士也完成了松筠想要修志的愿望。可见,祁韵士与松筠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互相成就。《西陲总统事略》原名《伊犁总统事略》,全书共有12卷45子目,十分详尽地描述了当时西北地区尤其是伊犁地区的相关情况。后由道光皇帝赐名为《新疆识略》,取新疆“新辟国域”与“新归故土”的双层含义,强化了大一统意识。嘉庆十三年(1808年),在松筠的协调疏通与请求下,祁韵士“蒙恩释,令回籍”[1]595,嘉庆十四年(1809年)十一月才到故乡,但嘉庆十五年(1810年)听闻“松浦先生调任两江总制”[1]595,便即刻动身下了江宁。可见,他心中对松筠感念之深。祁韵士的成功也确与松筠惜才爱才、 用人有方有很大关系。与松筠相比,那彦成更像是关系亲密出入同处的好友。祁韵士的整个晚年时间大约都是与那彦成同处一处的。嘉庆十七年(1812年),祁韵士应那彦成邀请携子寯藻前往兰山书院授读。嘉庆十九年(1814年),那彦成就任保阳,祁韵士又携子宿藻、 长孙世弇跟随,于保阳莲池书院但任山长。[1]596在兰州的三年里,祁韵士曾多次作文作序肯定那彦成在陕甘的功绩,他在文字中除了记恩师阿桂的提携之恩,更记那彦成的同气之情。另外,祁韵士也作有许多文章记录两家人共同的生活,两家子侄也是同在一处教养的。祁韵士子祁寯藻曾在日记中多次记载那彦成在学术与书法上对他的引导,甚至在祁韵士辞世后,“一切后事幸完善,免遗重悔,皆绎堂先生轸恤之力”[13]145。可见,两家情谊之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