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中“两个革命”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赵福浩

(上海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0234)

1848年2月发表的《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是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也是人类思想史上传播最广、影响最大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宣言》基于全人类解放的宏大历史视野，全面阐述了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和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及其相互关系的思想。在新发展阶段，系统梳理《宣言》中“两个革命”思想的内涵，探讨其相互关系，对于我们弄清中国共产党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实际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指导中国人民不断推进伟大社会革命”“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等论断的丰富内涵和实践指向具有重要理论和实践价值。

一、《宣言》对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内涵的全面阐述

马克思恩格斯为了人类的解放，一生都致力于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理论和实践探索。恩格斯在1844年2月写的《英国状况·十八世纪》一文中首次提出社会革命概念，他指出：“英国的革命是社会革命，因此比任何其他一种革命都更广泛，更有深远影响。”[1]87恩格斯在这里从资本主义社会现实出发提出了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概念，并探讨了其背景、目的、程度、影响等问题。马克思在1844年7月31日写的《评“普鲁士人”的“普鲁士国王和社会改革”》一文中对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性质和道路问题进行了研究，他指出：“具有政治精神的‘社会’革命要末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废话(如果‘普鲁士人’把‘社会’革命理解为和政治革命对立的‘社会’革命，可是却赋予社会革命以政治精神,而不赋予它以社会精神)；要末‘具有政治精神的社会革命’只不过是从前人们所谓的‘政治革命’或‘革命’的同义语。每一次都破坏旧社会，所以它是社会的。每一次革命都推翻旧政权，所以它具有政治性。”[2]488马克思的这一论断，清晰地界定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和政治革命的区别和联系，政治革命以推翻旧政权为目的，社会革命以建设新社会为目的，从本质上讲两者都是社会革命。

马克思恩格斯早期对无产阶级社会革命性质和内涵的探讨，为《宣言》对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系统论述作了充分的准备。《宣言》论述的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思想，主要包括阶级斗争理论、社会基本矛盾理论、主体理论、所有制理论、道路理论。

(一)阶级斗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爆发的直接动力

阶级斗争是人类社会进入阶级社会以来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宣言》开篇就简洁明快地指出：“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都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3]31即除原始社会以外的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阶级斗争的结局使封建社会取代奴隶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取代封建社会。在资产阶级居于统治地位的时代阶级斗争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这两大阶级的对立和斗争。在资产阶级统治的时代，机器越推广，分工越细致，劳动量也就越增加，而且男工还受到女工和儿童的排挤，这样的结果导致工人的工资不断减少，生活不断恶化。一切阶级斗争都是政治斗争。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在阶级斗争异常激烈的时候必然表现为无产阶级政治革命的爆发。因此，阶级斗争的结局必然是旧政权的灭亡和新政权的建立，进而实现由旧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向新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的转变。

(二)社会基本矛盾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发生的根本动力

生产方式中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发生的根本动力。《宣言》指出，现代资产阶级“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3]33。从18世纪60年代起，英国开始了工业革命，蒸汽机的发明引起机器在工业生产中的广泛使用，极大地改变了欧洲经济和社会面貌，借助工业革命的成就资产阶级开辟了广阔的世界市场。世界市场促进了工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的巨大发展。工业革命的结果加剧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使封建的所有制关系成为了生产力发展的阻碍。在此背景下，资产阶级通过社会革命从封建贵族阶级手里夺取了政权，建立了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1649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和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爆发就是这段历史发展的标志。

《宣言》指出，由于竞争和资本对利润的疯狂追逐，导致大工业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这使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成了生产力发展的障碍。资产阶级用来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现在却对准资产阶级自己了。“只要指出在周期性的重复中越来越危及整个资产阶级社会生存的商业危机就够了”[3]37。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危机的爆发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导火索。马克思在1858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对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爆发的原因作了更为科学精炼的概括和总结：“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要到来了。”[3]591-592

(三)无产阶级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主体力量

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和革命性是其成为社会革命主体力量的依据。《宣言》指出：“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3]38在资产阶级工业革命时代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是有着远大发展前途的新生事物，其余的阶级都将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没落和灭亡。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经历了从自发斗争到自觉斗争的发展过程，相应的无产阶级也经历了从自在阶级到自为阶级的发展过程。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从早期分散的同单个资产者的斗争，发展到联合起来在资产阶级领导下同封建君主专制的残余、地主、非工业资产者和小资产者的斗争，再发展到联合起来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直到最后发展到把地方性的阶级斗争汇合成全国性的阶级斗争的过程。无产阶级在斗争中逐渐积累经验和力量，准备与资产阶级进行决战，《宣言》认为，在这个过程中，“资产阶级中也有一部分人，特别是已经提高到从理论上认识整个历史运动这一水平的一部分资产阶级思想家，转到无产阶级方面来了”[3]41。这将加速无产阶级斗争的胜利，同时也说明先进理论武装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

(四)所有制问题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基本问题

消灭私有制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与过去一切剥削阶级社会革命的根本区别。《宣言》指出：“无产阶级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他们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3]42《宣言》的此论述体现在无产阶级社会革命所有制理论上，就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废除资产阶级私有制与资产阶级废除封建所有制是同样的道理，两者都是所有制关系随着生产力的发展而发生的历史更替和变更。所不同只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并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私人占有制，因为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宣言》郑重地宣布：“从这个意义上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3]45。

(五)从政治革命走向社会革命、最终实现共产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道路

《宣言》论述了无产阶级社会革命道路：(1)进行政治革命，从资产阶级手中夺取政权，这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取得成功的前提。马克思在《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对1848年到1864年这个时期工人运动的经验进行总结后强调：“夺取政权已成为工人阶级的伟大使命。”[4]13(2)进行以变革资本主义私有制为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要任务的社会革命。《宣言》根据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提出了剥夺地产、征收高额累进税、废除继承权、没收一切流亡分子和叛乱分子的财产、把信贷集中在国家手里、把全部运输业集中在国家手里、按照共同的计划开展生产活动、实行普遍劳动义务制、把农业和工业结合起来、对所有儿童实行公共的和免费的教育等十条措施。这十条措施为无产阶级社会革命指明了方向。(3)在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础上，发展生产力，积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取得胜利的物质基础。(4)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最终目的是实现共产主义。

二、《宣言》对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内涵的系统论述

马克思恩格斯十分重视对马克思主义政党实践经验的总结分析和马克思主义政党建党理论的研究，目的是指导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开展。《宣言》第一次全面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建党理论基本思想：共产党的性质、宗旨、先进性纯洁性、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政治革命、思想教育、政策策略等。《宣言》虽然没有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概念，但《宣言》在论述党的建党理论和实践中，尤其是在论述马克思主义政党开展积极思想斗争的理论和实践中已经包含了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思想要素。

(一)历史使命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根本动力

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历史使命，也是党领导无产阶级进行社会革命的旗帜。党为什么要领导无产阶级进行社会革命，那是因为党的最终目的是要建立一个没有阶级、没有私有制、没有压迫的共产主义社会，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关于共产主义社会的蓝图，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根据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生和发展规律，对其作了五个方面的规划：(1)通过共同联合体有计划地利用生产力；(2)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社会全体成员需要；(3)消灭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满足另一些人需要的情况，即消灭剥削；(4)彻底消灭阶级和阶级对立；(5)通过进行生产教育、变换工种、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以及城乡的融合，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的发展[1]689。恩格斯对共产主义社会蓝图的规划是清晰的，也是具体的，这对于党的历史使命的研究和宣传发挥了积极作用。《宣言》对恩格斯的这一规划进行了总结和升华，提出了一个重要思想：“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3]53。

历史使命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根本动力。马克思主义政党为实现自己的历史使命，必须进行自我革命。只有如此党才能领导无产阶级进行社会革命彻底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完成自己所肩负的历史任务。《宣言》向全世界庄严宣布：“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3]43。

(二)斗争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显著特征

马克思主义政党开展必要的思想斗争是保证党的团结统一和战斗力的前提。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革命首先体现在马克思恩格斯同各种错误思想的斗争中，在1847年对正义者同盟的改造中，马克思恩格斯对正义者同盟存在的布朗基主义、巴贝夫主义以及魏特林共产主义进行了批判，帮助正义者同盟的领导人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把正义者同盟改造为全世界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恩格斯在《宣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中，谈到了《宣言》之所以命名为《共产党宣言》的原因。他说：“在1847年，社会主义是中等阶级的运动，而共产主义则是工人阶级的运动。……既然我们自始就认定‘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那么，在这两个名称中间我们应当选择哪一个，就是毫无疑义的了。而且后来我们也从没有想到要把这个名称抛弃。”[3]14《宣言》在第三章对当时存在的各种形形色色社会主义流派进行了批判，确保了无产阶级政党指导思想的科学性和革命性。此外，马克思恩格斯在1864年成立的国际工人协会长达12年的工作中，领导国际工人协会同工人运动中的各种机会主义派别，如蒲鲁东主义、拉萨尔主义、巴枯宁主义、工联主义等进行斗争，保证了第一国际始终沿着正确方向发展，取得了巨大的历史功绩。自我革命的斗争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显著特征。对此，恩格斯在1882年10月给奥古斯特·倍倍尔的信中作了一个总结，他指出：“无产阶级的发展，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在内部斗争中实现的。”[5]486这个论断说明，马克思主义政党开展积极的思想斗争是有利于党的建设和无产阶级社会革命顺利推进的。

马克思主义政党为什么要开展积极的思想斗争呢？马克思恩格斯对此的回答是：

1.党内的矛盾和斗争是阶级矛盾和新旧事物矛盾在党内的反映。资产阶级和其他剥削阶级的思想和作风，会通过不同方式和途径影响党；不少党员出身于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家庭，虽然他们入了党，但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政治观点、思想作风、生活习惯会带进党内，对党的发展造成不良影响。对此马克思在为第一国际总委员会和历届代表大会起草的指示、报告、声明和决议中，用无产阶级革命精神，帮助党克服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和各种机会主义思潮的影响。如在处理英国工联领导人的错误言行对英国工人阶级的影响上，马克思号召英国“工人应当摈弃‘做一天公平的工作，得一天公平工资！’这种保守的格言，而要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革命的口号：消灭雇佣劳动制度”[6]169。

2.部分党员的入党动机不纯。国际工人运动的辉煌成就，吸引了一批投机家、阴谋家和形形色色派别人物的关注，他们中的许多人怀着各自的动机想通过加入党来达到他们的不良目的。如果这些人进入党内就会损害党的无产阶级性质。如何有效地防止各种投机钻营者进入党内，就成为无产阶级政党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如，第一国际成立不久，进入党内的英国资产阶级激进派代表人物艾德蒙·比尔斯，企图进入中央委员会，对此马克思坚决反对，他指出：“我认为让比尔斯先生加入我们的委员会将使整个事业遭到破坏。”[7]451他要求国际工人协会采取措施防止各种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人物进入党内。

3.在斗争中党内会出现叛徒。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初期，英国工联是其支柱。由于英国工联成分复杂，使其部分领导人被资产阶级收买，成为国际工人协会的叛徒，导致后来英国工联的活动实际是为维护和巩固资本主义制度服务。1858年10月7日，恩格斯在致马克思的信中指出，由于资产阶级的收买和策略的变化，使无产阶级内部出现了“资产阶级化的无产阶级”[8]434。

(三)先进性纯洁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本质要求

《宣言》论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先进性纯洁性理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先进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1)马克思主义政党没有自己的私利，也不谋求任何特权。《宣言》指出：“共产党人不是同其他工人政党相对立的特殊政党。他们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他们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则，用以塑造无产阶级的运动”[3]44。(2)马克思主义政党在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中，在实践和理论两方面始终发挥着先锋模范作用。(3)马克思主义政党代表着无产阶级的最高利益和最长远利益，即“共产党人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3]44。

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纯洁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1)党是由工人阶级中的先进分子组成的。共产党人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中“最坚决、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9]413。(2)担任党的领导干部的条件要求更高。恩格斯指出：“要在党内担任负责的职务，仅仅有写作才能或理论知识，甚至二者都具备，都是不够的；要担任领导职务，还需要熟悉党的斗争条件，掌握这种斗争的方式，具备久经考验的耿耿忠心和坚强性格，最后还必须自愿地把自己列入战士的行列中。”[8]281这里给党的领导干部提出了不断学习，向工人学习的要求。(3)要防止流氓无产阶级进入党内。《宣言》指出：“流氓无产阶级是旧社会最下层中消极的腐化的部分，他们在一些地方也被无产阶级革命卷到运动中来，但是，由于他们的整个生活状况，他们更甘心于被人收买，去干反动的勾当”[3]42。

为了保证党组织的先进性纯洁性，马克思恩格斯对加入马克思主义政党提出了入党的三项要求：(1)国际工人协会的“每一个支部应对接受的会员的品行负责”[4]229。(2)“要对无产阶级运动有益处，这些人必须带来真正的教育因素”[4]483。(3)“如果其他阶级出身的这种人参加无产阶级运动，那么首先就要求他们不要把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等等的偏见的任何残余带进来，而要无条件地掌握无产阶级世界观”[4]484。

(四)人民立场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价值取向

人民立场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沿着正确方向推进的前提，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主体理论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人民立场的理论依据。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指出：“工业革命便孕育着一个由无产阶级进行的社会革命。”[1]682无产阶级是产业革命的产物，与大工业紧密联系的无产阶级在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逐渐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利益和力量。无产阶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阶级基础，没有无产阶级就没有马克思主义政党；同样，没有马克思主义政党的领导就没有无产阶级的社会革命。《宣言》指出：“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为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3]42这是对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人民立场价值取向的经典表述，也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与以往其他阶级社会革命的本质区别，资产阶级反对封建贵族阶级的社会革命是为了资产阶级的利益，而不是为了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而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则为了全体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

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人民立场要回答的问题是“自我革命是为了谁”，不正确回答这个问题的自我革命是缺乏动力的，也是没有持续性的。因此，《宣言》强调的人民立场既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价值追求，也是其政治立场。坚持人民立场，要求马克思主义政党不能有自己的任何特殊利益，更不能为自己谋取私利。这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取得人民拥护和支持的前提条件，更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实现自己历史使命的根本保障。

三、《宣言》论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保证

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和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之间相互关系的认识和把握，对于马克思主义政党顺利推进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具有重要意义。《宣言》中“两个革命”思想的关系集中体现在“两个决裂”思想中，“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3]52。根据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原理，“两个决裂”思想表达了两层含义：一方面，所有制性质是社会革命的核心问题；思想道德观念是自我革命的核心问题，两者的关系是前者决定后者，后者对前者有反作用；另一方面，社会意识具有相对独立性，这就使所有制的变化与思想道德观念的变化存在不协调性，这就要求社会革命的主体进行积极的思想改造，以适应所有制变革的需要。因此，从主体角度来看，“两个决裂”与“两个革命”思想从本质上讲是一致的。

根据主体和客体及其相互关系原理，“两个革命”思想的含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主体是无产阶级，客体是客观世界，社会革命表现为无产阶级对客体世界的改造，目的是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自我革命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作为主体和客体合一，要自己对自己进行改造。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这就是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的相互关系。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革命之所以必需，不仅是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能够推翻统治阶级，而且还因为推翻统治阶级的那个阶级，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才能胜任重建社会的工作。”[1]543这个论断除了揭示政治革命的必要性、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相互关系和改造主观世界的重要性外，还揭示了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关系。社会革命的任务来自于时代的要求，不管是“推翻统治阶级”，还是“重建社会的工作”都是时代发展的要求，因此，社会革命是对时代要求的回应。无产阶级只有在“推翻统治阶级”的革命中才能不断提高不断进步，这说明是政治革命引领了自我革命；无产阶级素质的提高是“胜任重建社会的工作”的前提，这说明是自我革命保证社会革命。因此，从时代发展要求来讲，社会革命引领自我革命，自我革命保证社会革命。

实践中，马克思主义政党能够通过自我革命来提高自身的政治能力、理论水平，改进党的作风，加强党的团结和统一，推进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与此同时，无产阶级社会革命要回应时代提出的问题，完成时代任务，这就要求党要通过自我革命，加强党的建设，保证党始终站在时代的前列，保持党的先进性，提高党的战斗力，完成领导无产阶级进行社会革命的历史使命。为此，党要做到：(1)加强对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领导，确保无产阶级社会革命沿着实现共产主义的方向前进。无产阶级社会革命需要科学指导思想和行动纲领，党必须坚持理论与实际的结合，制定出符合实际的路线方针政策。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同时党要同错误思想进行斗争，确保党的指导思想和行动纲领的科学性和革命性。正如1882年10月恩格斯致奥古斯特·倍倍尔的信中所指出的，“谁要是像马克思和我那样，一生中对冒牌社会主义者所作的斗争比对其他任何人所作的斗争都多”[5]486。这说明，马克思恩格斯对进行思想理论斗争的高度重视，同时也说明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要在斗争中才能沿着正确方向前进。(2)正确处理好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的关系。党要为工人阶级最近的目的和利益而斗争，但还必须同时代表无产阶级运动的未来。纲领的制定和实施要与社会条件的成熟程度相适应，这是保证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取得成功的前提，也是党的先进性的体现。(3)加强党的团结和统一，提高党的战斗力。这要求党要进行反对宗派主义的斗争，从组织上保证党的纯洁性。正如在1871年11月23日马克思给弗·波尔特的信中谈到第一国际反宗派斗争的历史时，对巴枯宁的宗派主义危害的分析，马克思说：“如果说他在理论上一窍不通，那么他在干阴谋勾当方面却是颇为能干的。”[5]368这要求马克思主义政党要重视保持组织上纯洁性，做到正视矛盾，开展积极斗争，保持党的团结和统一。

综上所述，《宣言》中“两个革命”思想的相互关系可以界定为：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引领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革命，马克思主义政党的自我革命保证无产阶级社会革命，两者相互依存、协调发展,共同统一于党领导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实践中。

四、《共产党宣言》中“两个革命”思想的当代价值

2018年4月23日，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共产党宣言》为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奠定了理论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两个伟大革命”命题是在新时代深刻总结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经验的基础上，结合时代、现实、未来，从整体上概括提炼出来的理论成果。2017年10月25日，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届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记者见面时强调：“实践充分证明，中国共产党能够带领人民进行伟大的社会革命，也能够进行伟大的自我革命。”[10]这里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了“两个伟大革命”的概念。2018年1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研讨班开班式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在新时代，我们党必须以党的自我革命来推动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伟大社会革命，把党建设成为始终走在时代前列、人民衷心拥护、勇于自我革命、经得起各种风浪考验、朝气蓬勃的马克思主义执政党，这既是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伟大社会革命的客观要求，也是我们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建设和发展的内在需要。”[11]这里习近平总书记对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关系及其依据作了系统阐述，这篇讲话是马克思主义党建理论的重要文献。2018年12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我们党只有在领导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伟大社会革命的同时，坚定不移推进党的伟大自我革命，敢于清除一切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使党不断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不断增强党的政治领导力、思想引领力、群众组织力、社会号召力，才能确保党始终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12]31这篇讲话，习近平总书记总结了我们党协调推进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的重要经验，把社会革命与改革开放联系起来，把自我革命与人民立场联系起来。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对“两个伟大革命”思想作了新的论述，如中国共产党的建党精神，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主题，党的百年奋斗历史的四个阶段划分，在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上，“九个必须”的要求等。其中，“中国共产党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坚持实事求是，从中国实际出发，洞察时代大势，把握历史主动，进行艰辛探索，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指导中国人民不断推进伟大社会革命。”这是新时代对社会革命的要求。“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13]13。这是新时代对自我革命的要求。这两段论述是对“两个伟大革命”思想研究的新进展、新贡献，值得我们认真研究。

(一)《宣言》阐述的“两个革命”思想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不断推进伟大社会革命的科学指南

要理解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对新时代“中国人民不断推进伟大社会革命”这个论断，就必须理解《宣言》发表时所处时代的“社会革命”与新时代“社会革命”的联系与区别。社会革命是唯物史观特有的概念，它是指先进阶级对所处时代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以及体制机制进行变革以适应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要求。政治革命是指在阶级社会中，先进阶级推翻反动阶级的统治，实现国家政权的更替。从严格意义上讲，社会革命包含政治革命，政治革命是社会革命的组成部分，社会革命和政治革命在实质上都是为了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社会革命和政治革命的区别在于所采用的方式不同，社会革命是通过改革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与生产力发展不协调的环节和方面，目的是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而政治革命则是通过暴力革命推翻反动阶级的政权，建立先进阶级的政权，为生产力发展开辟道路。由此说来，《宣言》所处时代的社会革命主要表现为政治革命，即表现为通过暴力革命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建立无产阶级的政权，然后在无产阶级的政权支持下大力发展生产力，为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准备物质基础和精神基础。新时代的社会革命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改革解决体制机制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的环节和方面，目的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新时代的社会革命的实质是通过深化改革实现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的全面发展。

思想是实践的指南。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强调“必须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13]10。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就是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也是不断进行党的自我革命的历史。正是因为我们党通过进行以“坚持真理、修正错误”为主要特征的自我革命，才保证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历史进程始终沿着正确方向推进。

新的征程上，中国共产党必须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保证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伟大社会革命不断取得胜利。为此，我们必须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继续发展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与此同时，我们党必须继续进行自我革命，坚持全面从严治党，把我们党建设得更加坚强有力。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新时代，我们党必须以党的自我革命来推动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伟大社会革命”[14]5。即要把“两个伟大革命”作为整体来分析和解决各种重大问题。

(二)《宣言》阐述的“两个革命”思想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继续推进自我革命的根本遵循

《宣言》论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斗争性特征，在170多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这种斗争精神激励着全世界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不断进行社会革命，不断与资产阶级进行顽强的斗争，有力推进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中国共产党是《宣言》精神的忠实传人。党的百年奋斗史就是不断推进自我革命和领导中国人民进行社会革命并取得胜利的历史。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区别于其他政党的显著标志，也是在新的征程上中国共产党继续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法宝。

中国共产党人长期以来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就是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早在延安时期，毛泽东同志就提出跳出“历史周期率”的课题，他为此思考得出的答案是发扬民主，加强监督。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根据我们党长期执政的正反两方面经验以及世界上一些社会主义国家和政党蜕变导致亡党亡国的深刻教训，对如何跳出“历史周期率”的问题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思考。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党要勇于进行自我革命，敢于刀刃向内、刮骨疗伤，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防止祸起萧墙。他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党要不断进行自我革命的根本意义所在。”[14]7

新的征程上，继续推进党领导人民进行的社会革命面临着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带来的新矛盾和新挑战，我们党的建设也继续面临着“四种危险”和“四大考验”，因此，我们必须协调推进“两个伟大革命”，按照打铁必须自身硬的要求，增强全面从严治党政治自觉，始终做到居安思危、以自我革命的勇气，坚定不移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坚决清除一切侵蚀党的健康肌体的病毒，确保党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确保党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始终保持生机和活力，始终成为中国人民进行伟大社会革命的坚强领导核心。

(三)《宣言》阐述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先进性纯洁性理论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始终走在时代前列的指引

《宣言》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阐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先进性纯洁性的标准，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建设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提出了原则要求，指明了前进方向。马克思恩格斯一生都为保持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先进性纯洁性不懈奋斗，取得了巨大成就，保证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正确的发展方向。

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史，就是“消除一切损害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的因素”[15]，始终保持党的先进性纯洁性的历史。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先进性和纯洁性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本质属性，我们加强党的建设，就是要同一切弱化先进性、损害纯洁性的问题作斗争，祛病疗伤，激浊扬清。”[16]这给我们党指明了保持党的先进性纯洁性的难点和着力点，为新时代党的建设理清了思路。先进性纯洁性建设是我们党永葆旺盛生命力和强大战斗力的关键，全党务必高度重视党的先进性纯洁性建设。

新的征程上，我们应采取措施继续保持党的先进性纯洁性：(1)要为党员争先创优树立一个标准。习近平总书记在“七一勋章”颁授仪式上的讲话中，概括了受到表彰的“七一勋章”获得者的优秀品质：“坚定信念、践行宗旨、拼搏奉献、廉洁奉公的高尚品质和崇高精神。”[17]这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先进性纯洁性标准，党的组织和党员都要按照这个先进性纯洁性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切实加强党的作风建设，着力推进党的自我革命深入发展。(2)要保持理论上的先进性。用马克思主义观察时代、把握时代、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同时要对错误思想和思潮进行分析和批判，并坚决抵制。(3)要坚定不移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确保党组织的纯洁性。(4)要切实做到坚持真理，修正错误。通过不断自我完善，不断发展，使我们党的创新理论展现出更强大、更有说服力的真理力量。(5)要在革故鼎新、守正出新中实现自身跨越，不断给党和人民事业注入生机活力。

(四)《宣言》阐述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人民立场是我们党在新时代加强党的建设的重要原则

《宣言》阐述了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人民立场的两项原则：(1)明确无产阶级在社会革命中的主体地位；(2)强调必须“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不能谋取私利。1848年2月《宣言》发表后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证明，凡是这两项原则坚持好的时候，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就磅礴向前发展，反之则遭受挫折，甚至失败。因此，马克思主义政党必须坚持这两项原则。

中国共产党在百年奋斗中始终把坚持人民立场作为根本政治立场。把为人民谋幸福作为历史使命，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贯彻群众路线，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始终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凝聚起众志成城的磅礴力量，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以及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

习近平总书记在总结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社会革命的历史进程时指出：“为什么人、靠什么人的问题，是检验一个政党、一个政权性质的试金石。”[18]坚持人民立场，切实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观，始终保持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是巩固党的执政地位的根本要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为了解决坚持人民立场问题，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中国革命胜利时，向领导干部提出3点要求，一是时刻不能脱离人民群众、自觉接受人民监督，二是永远不能骄傲自满、始终艰苦奋斗，三是时刻防范糖衣炮弹、永葆政治本色。”[14]习近平总书记高度评价毛泽东同志关于坚持人民立场的3点要求，并要求我们党在新时代要切实做到这3点，以利于我们党的继续长期执政。

在新征程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与人民休戚与共、生死相依，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从来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13]9这里，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了以史为鉴、开创未来的关键是我们党必须坚持两个原则：(1)始终与人民团结一致；(2)没有任何自己的特殊利益。只要坚持这两个原则，中国共产党就是不可战胜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伟业就一定能够实现。

五、结 语

综上所述，《宣言》中唯物史观的基本思想贯穿于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和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我革命的理论和实践中，从整体上讲“两个革命”思想的相互关系最终都统一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上来。党领导的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的最终目的是要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阶级的共产主义社会，只有这样才能把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者“从进行剥削和统治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的奴役下解放出来”[3]14。这一重要思想正是无产阶级及其政党进行社会革命和自我革命在理论和实践上的高度凝结。

在新的发展阶段，对于《宣言》“两个革命”思想的研究，要把历史、现实、未来结合起来进行整体研究，充分发挥经典著作在全面开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征程中的作用。(1)要把“两个决裂”和“两个革命”思想结合起来研究。要研究从“两个决裂”思想发展到“两个伟大革命”思想的170多年历史进程及其经验教训，探讨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两个伟大革命”思想对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的原创性贡献。(2)拓展“两个革命”思想的文本研究。要对《宣言》发表前后时期，马克思恩格斯相关著作中的“两个革命”思想进行研究，全面深刻地理解马克思恩格斯“两个革命”思想的本质、发展历程及其经验。(3)要把马克思恩格斯“两个革命”思想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推进马克思恩格斯“两个革命”思想中国化，推进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伟大社会革命，发展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