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DOI:10.12241/j.issn.1009-7252.2021.13.060
《侍坐》是《论语》中的一段名篇,为历来中学教材所选用,除了其所阐述的政治主张——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外,今天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孔子的某些师德观与当下师德观的高度契合。当然,一部《论语》反映出的孔子的师德观是多方面的,仅凭《侍坐》是无法完全体现的,本文只是管中窥豹,从中抽象出某些方面,既彰显孔子的伟大,又希望今人能从中获得些许收益。
一、立德树人的目标
立德树人是一个宏大的主题,也是几千年来中国教育的优秀传统。所谓“德”,大到家国情怀,小到个人日常行为,都能体现出一个人德行的高低。《侍坐》中孔子在让四人各言其志后,与曾皙的一段对话耐人寻味。
对话完毕,“三子者出,曾皙后”。孔子对四人的评价不与其他三人交流,只与曾皙交流,仅此一点,就值得思考。曾皙的“莫春者”几句,暗合了孔子思想的最高境界,是一个大同世界的祥和与安宁,所以,从家国层面看的“德”,在曾皙身上就体现出现了,因而当曾皙说完之后,孔子一方面“喟然叹曰”,一方面又与曾皙交流。不难看出孔子是以“天下”之德来盛赞曾皙的。其实,我们很多人忽略了一个细节,曾子在回答之前是在弹瑟,故回答时“舍瑟而作”,这里为什么要讲弹瑟呢?这与瑟在古代的象征意义是分不开的。“瑟”作为一种乐器,在中国古代有音声之和、乐与人和、天人之和之意。瑟的平易和乐,与孔子最高理想的社会也是一致的,正是如此,孔子强调“吾与点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其他三人,无论自己的理想是什么,都无外乎一个割据诸侯的大臣罢了。孔子是以礼治国,当时的“礼”就是天下最大的德,从大的方面说,一个“千乘之国”即使治理得再好,也成不了天下,更达不到“天下大同”的地步,更何况治国之中,“可使有勇”,仍摆脱不了征战杀伐的做法。从小的方面而言,子路的“率”与曾皙的从容,形成鲜明对比,就做人的角度而言,子路也显得鲁莽,不合礼,违背德,所以孔子唯对子路是“晒之”,是嘲笑。
从这里不难看出,孔子在与学生交流中,是以“德”为最高境界,且這种德,上至家国天下,下到个人行为,孔子都会予以一定的反应,以此来警示学生。
二、循循善诱的态度
《侍坐》中,孔子与弟子的对话,并不是生硬的要求别人回答,而是在消除掉各自的戒备心理之后的畅所欲言,体现出孔子循循善诱的美德,值得我们作为师者借鉴。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孔子告诉弟子,不要因为我年长,你们就不敢说。首先从年龄和地位上,打消学生的顾虑,以平等的身份与学生交流,然后直奔主题;日常你们好说没有人了解我,假若真的有人了解你们,你们该怎么做呢?
这段话中,我们很重视第一点,即孔子放下长者的架子,与学生平视,以参与者的口吻,让弟子消除顾虑,纵论理想人生。这种看法固然正确,也属于孔子循循善诱的一个重要方面,但后面的“不知”与“知”应该更耐人寻味。
孔子周游列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积极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但在那个群雄竞起、列侯争霸的时代,他四处碰壁,真可谓是“不吾知”。而孔子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他多么希望能遇到一个明主,来推行自己的主张,进而实现“天下大同”的宏伟理想。所以,一方面他自己主动出击,周游列国,另一方面他是要学生也能从中看到某种启示,来继承自己的衣钵,继续推行自己的一整套政治主张。其实这是孔子在告诉学生:“如我这样不被人接受,你们该怎么办?是放弃还是坚守?如果有机会去做,要做什么?做到何种地步?”这种意识其实也影响了学生,所以四人畅所欲言,各自谈了自己的理想。只不过前三种理想与孔子的理想不完全契合,只有曾皙达到了这种高度,这也启示我们,循循善诱并不能一蹴而就,它可能需要多次反复的诱导才能实现目标,并且因人而异,快慢有别。我们以子路为例,就更能体现出孔子善于诱导、坚持不懈的精神。子路年少孔武,任气游侠,早期瞧不起孔子之学,甚至还冒犯孔子,但孔子以礼乐仪式加以引导,让子路终于穿儒服、拜先生,但此时的子路是“升堂矣,未入于室也”,孔子不放过任何机会诱导子路,说:“你喜欢什么?”答曰:“喜欢长剑!”于是孔子就让子路身佩长剑,随自己周游列国,并在其中耳濡目染,逐渐成熟。后来子路做了浦邑宰,以政事见称,辖域大治。虽未实现孔子“天下大同”的思想,但至少也有了一块优秀的实验田。因而子路被列为“孔门十哲”受后人敬仰。
由此不难看出,《侍坐》一开始,孔子的善诱,不仅体现在直截了当的诱导,更体现在他对诱导的长期性,艰巨性的认识上。
三、有教无类的主张
“有教无类”这一主张,在孔子的教育思想中十分突出。孔子以前“学在官府”,平民子弟鲜有受教者。而孔子看到当时人才匮乏的现状,十分认同教育扩大的做法,并努力实践。他创办私学,广招弟子,明确提出“有教无类”的思想,即教无分类,教不择人,容众纳贤,因而孔子的学生来源范围非常广,不分地域、不分阶级,不分贫富。
《侍坐》中的几个学生,情况也各不相同。
子路,鲁国人,应出身于平民家庭,《史记》载他少年时从事各种劳作来维持家庭生计,甚至到了以野菜充饥的地步。就是这样一个人,孔子并不嫌弃,循循善诱,终使他走向正途,名列“孔门十哲”。
冉有,鲁国人,周文王第十子冉季载的嫡裔。青年时曾做过季氏家臣,多才多艺,长于政事。应该是一个有作为的世家子弟。
公西华,鲁国人,家境一般,谦虚好学,擅长外交,曾代表孔子出使齐国。
曾皙,鲁国人。他是孔子早期30岁时收入的第一批弟子,其子曾参后也拜孔子为师,且被后人称之为宗圣。
《侍坐》中的四人,除都为鲁国人外,其他方面是各不相同,子路出身平民,冉有出生世家,公西华家境一般,曾皙为逃亡在外之人的后裔,且四人性格、才情、喜好各不一样,但孔子对他们同样进行教育,同样希望他们能继承衣钵,实现远大的政治抱负,并没有因为出身卑贱或才情不足而加以鄙视。
四、关爱学生的美德
谈起对学生的关爱,很多人更侧重于物质上的支持。其实对于不断发展成长的学生而言,对其人生发展即人生长远规划的关心才是最重要的。
《侍坐》中,孔子哂子路,看似嘲讽,实则关心。子路的抱负是在一个千乘之国大施拳脚,以成就自我,这与孔子“克己复礼”的主张相背离,是从精神上远离了仁爱天下之道。更何况其“率而对”的鲁莽,也违背了文明之礼。汉代经学大师郑康成注曰:“礼尚谦也。不顾望,若子路率而对。”郑氏就将这种行为看成反面教材。说明孔子要从精神上去关心他、帮助他,使之回到“仁”的道义上来,进而胸怀天下,实现大同。而一旦机会到来,孔子还是积极帮助子路。《论语·公冶长》记载: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當孟武伯问子路是否是仁人时,孔子以“不知道”三字回答,并举荐子路可以治理千乘之国的才能。孔子清楚地知道做一个全仁之人不易,因而不轻易否认子路,同时又举荐子路,希望他能谋一国利民之职,奉献社会。这何尝不是孔子对学生最大的关爱呢?
对于冉有,孔子有批评、有肯定,更有激励,关爱有加。《侍坐》中孔子批评他过于谦虚,把富国强民之事不当成国家大事,《季氏将伐颛臾》中,批评他辅佐季氏尽职不够,但在《论语·公冶长》中又肯定了他处理政事的能力:“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之为宰也。”孔子对他才能赞赏是有原因的。冉有有从政才能,但性格内向,所以孔子就鼓励他:“求也退,故进之。”就是说冉有做事时容易退缩,因而要激励他前进。可以说孔子对学生的关爱是全方位、多角度、多层次的,这对我们今天关爱学生的启发是十分深刻的。
《侍坐》中值得我们学习的师德观还有很多,如诲人不倦的教学精神,学思并重的教学原则,学以致用、言行相符的指导思想,等等。
今天的师德观与孔子的师德观当然有很大的差别,但在道德教育、文化教育、管理体系、教学体系等方面,传统经典给我们带来很多启示。继承传统,不只是读懂传统经典,将经典的精华内化为我们的品质,更重要的是要将这些传统经典中美好的东西转化为我们的行为,转化为我们今天现实的成果。《侍坐》就是这方面的经典之一。
参考文献:
任素芬《乐器——瑟文化内涵解析》,《潍坊学院学报》201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