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
摘要《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中孔子赞许曾皙的“春风沂水”之志,个中原因,见仁见智,莫衷一是。在课堂教学时,以本为本,缘本溯因,解读孔子“与点”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曾皙“春风沂水”的洒脱的人生理想,诗意的描述,甚合孔子的心意;二是曾皙注重个人修养,其君子之风,达到孔子所说的君子修养的最高境界;三是曾皙所描绘的“理想王国”,体现了孔子“仁”的思想,正是儒家思想对太平盛世景象的真实呈现。
关键词以本为本侍坐“与点”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是《论语》中篇幅最长也最具文学色彩的一章。文章记述了孔子和他的四个弟子的一次课间闲聊,聊的话题是“志”。四个弟子各言其志,子路、冉有、公西华所言之志完全符合儒家“不仕无义”的入世精神,而曾皙所言“春风沂水”之志与“三子者”大相径庭,却独得孔子赞许,个中原因,见仁见智,莫衷一是。
笔者在教授本文时查阅了相关资料,发现主要有如下几种观点:一是曾皙的志向突显了孔子以礼治国的最高境界;二是有不求仕进之意,与孔子当时的心境相契;三是曾皙所描绘的是儒家思想在太平盛世中的写照,深合孔子之意;四是曾皙的“出世”之想,符合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主张;五是认为曾皙强调的是以乐治国,这比以礼治国更为高级。
上述观点,有的从时代背景上去分析;有的从孔子晚年的心境上去探求;有的引经据典,从《论语》其他章节或别的典籍中去征引……但笔者以为对孔子为何“与点”这个问题,在课堂教学时,我们还是要回归文本,到文本中去,从文本中来。这样我们的教学才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文中有这样几处文字,值得我们引导学生去品味探究。
文章开头孔子说:“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这段文字,我们一般概括为“孔子问志”。细究孔子之问,我们不难发现,孔子不是直接问弟子政治志向,更不是问治国方略,他问的是“假如有人了解你们,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呢”,这是问人生理想,而人生理想就不仅是政治上的追求了,还包括道德上的修养。从这个角度来看,曾皙说“暮春时节,春天的衣服已经穿好了,五六个成年人,六七个少年,到沂河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然后一路唱着歌回家”,完全切合孔子“如有人了解,打算做什么”的问题。曾皙之志,貌似最无志,但在那个辉煌的“郁郁乎文哉”的周王朝已是日薄西山,伟大的周公制定的“礼”“乐”也土崩瓦解,“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到处都是乱臣贼子,杀人盈城,杀人盈野的时代,其所描画的场景,怎能不令人心驰神往?正是这种“春风沂水”的洒脱的人生理想,甚合孔子的心意,深深地感染了孔子。
第二處文字是“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乍一想,在老师和同门师兄弟谈话的时候,曾皙旁若无人“鼓瑟”,这不是心不在焉,不尊重老师和同门么?子路只是“率尔而对”,说话着急忙慌了些,就让孔子觉得“其言不让”,而不大满意了。奇怪的是孔子为何没有觉得曾皙“无礼”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笔者查阅了关于“瑟”的相关资料,得到了一些全新的认识。瑟至少有3000多年的历史,《诗经.鹿鸣》中有记载“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表明瑟作为宴饮或会谈时的伴奏在孔子那个时代很普遍。另据记载,孔子擅鼓瑟,用来为诗歌伴奏,在当时,孔子鼓瑟是独立成家的,号称“孔门之瑟”。后来“瑟”更是被文人雅士所喜爱,代表着高雅的审美与节操。因而,曾皙“鼓瑟”是为“侍坐”闲谈伴奏,不仅不是无礼,更是彰显了其君子之风,达到孔子所说的君子修养的最高境界“成于乐”,从而深得注重精神修养的孔子的赞许。
第三处文字是“异乎三子者之撰”。如何理解这句话呢?历来也是有争议的。有的认为这里的“撰”是“才能”的意思,有的认为是“讲述、解说”的意思。普通高中语文教科书必修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年12月第一版)给出的文下注释就保留了这两种解释。
笔者关注的是“异”,究竟异在何处?我们先从“才能”之意上去解读。让我们看看“三子”的才能是什么?子路是内忧外患的中等国家,让他治理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冉有是方圆六七十或者五六十里的小国,他治理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公西华是愿学礼乐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很显然“三子”之才,在于政治才能,而曾皙不谈为政(这一点在后文会有分析),这是不同。那么从“讲述、解说”上去理解,就更清楚了。曾皙既不讲治理国家,也不讲祭祀会盟,而是刻画了一个场面,描述了一个春日畅游的欢愉图景,讲述富有诗意,显得从容逍遥。这份从容淡定、逍遥自得是“三子”所不具备的,引得孔子赞许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曾皙所描述的图景,有何深意呢?
我们来看“三子者出,曾皙后”这句话以及曾皙和孔子之间的四问四答。为什么“曾皙后”?《名师教语文·深度解读与学习设计》里是这样说的:“由于得到了老师的认可,曾皙获得了和孔子对话的资格。”对此,笔者不敢苟同。“三子者出,曾皙后”,应是个人的主动行为,不是被动的。孔老夫子不可能说:你们仨出去吧,曾皙留下来。闲聊结束,“三子”相继出去了,这才符合常理。至于曾皙为何迟迟不走,笔者以为曾皙也许对孔夫子的赞许还有点懵圈,不太明白夫子为何独独赞许自己,所以他留下来,欲问个究竟。
于是曾皙问:“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言下之意是“老师,他们三人说得难道不好吗?”孔子回答说“也不过是各自谈谈自己的志向罢了!”这话让曾皙很是不明白啊,曾皙接着追问:“那您为什么笑仲由呢?”孔子说:“治国要用礼,可是他的话毫不谦让,所以我笑他。”由此可以看出,孔子是肯定子路“使有勇,且知方”的政治志向的,他不满意子路的是“其言不让”。曾皙这时候算是明白了孔子对子路的态度了。他接着又连发两问,“唯求则非邦也与?”“唯赤则非邦也与?”大意是难道冉有、公西华说的不是国家的事吗?言下之意是“难道夫子认为他们两人志小么?”对此孔子的回答是:“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孔子的意思很明白:方圆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也是国家;宗庙祭祀、朝见天子也是国事。孔子对冉有、公西华的“志”,显然也是持肯定态度的。
既然都是肯定的态度,孔子独“与点”又该如何理解呢?孔子不可能一方面肯定“三子”家国之志向,一方面又赞许曾皙出世之理想吧(笔者不认同“出世”之说)。让我们再回过头仔细分析曾皙的话:“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笔者注意到曾皙的表述不是:“吾与冠者五六人……。”笔者认为,有“吾与”,则曾皙志小;无“吾与”,则曾皙志大。曾皙所表述的不只是自己想要干什么,而是希望看到百姓干什么。他的话显然勾勒出一幅“众乐乐”,冠者童子“并怡然自乐”的图景。而这不正体现了孔子所说的“爱人”吗?这幅图景不正是孔子心目中的“桃花源”吗,不正是儒家思想在太平盛世的写照吗?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可以在课堂教学中引领学生深入进行文本解读,缘本溯因,从而归纳出孔子“与点”的三个主要原因:一是曾皙“春风沂水”的洒脱的人生理想,诗意的描述,甚合孔子的心意;二是曾皙注重个人修养,其君子之风,达到孔子所说的君子修养的最高境界;三是曾皙所描绘的“理想王国”,体现了孔子“仁”的思想,正是儒家思想对太平盛世的写照。
[作者通联:江苏宿迁市马陵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