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华荣
(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博物馆,江苏 扬州 225800)
宝应县位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里下河地区,江苏中部,扬州市最北边,北与淮安楚州毗邻,东接盐城建湖、泰州兴化,西邻盐城金湖。在地图上承接南北,东距海岸线约100 公里。总体地形低平,西高东低。宝应水系结构较为复杂,地域宝应湖、氾光湖、高邮湖、白马湖、广洋湖、射阳湖等湖泊接壤,河流主要有南北向的京杭大运河、大三王河等,东西向的宝射河、大溪河、潼河等,水网密布,水流量大,典型江淮水乡格局。宝应县虽水网复杂,但主要仅有两个来源,南北向的河流主要来自长江上游的“长江——运河”水系,长江水由扬州、仪征等地入京杭大运河,流经扬州、江都、高邮进入宝应境内,后流向淮安北上;二是来自淮河水系,水流由桐柏山发源,通过河南、安徽进入淮安境内的洪泽湖、金湖、白马湖,宝应湖,再由河流引入宝应,经过不同河流排向东海,两支水系在宝应境内交错融合,形成了纵横交错的水网。
现在的宝应境内最早的人居历史应追溯至新时期时期,宝应县域东北的潘舍新时期时期遗址曾出土过新时期时代石犁和陶网坠等器物,应为良渚文化的边缘地区。位于宝应县域东南的夏集商周、双琚遗址是四面环水的一块小岛,可见宝应先人已意识到利用水流进行运输、防御等。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该地区设东阳县,县域东达大海,西至今天的盱眙县,南界广陵,北接淮阴,十分广阔。到了汉代,项羽的叔父项伯被分封为射阳侯,治射阳国,国境约在今天的射阳湖镇,邗沟的运输线上。因邗沟西道的开挖,宝应地区的城治逐渐西迁。到了唐代,今天宝应县治西南的安宜县遭到隋末战火的焚毁,唐王朝为了使流民安定,于武德四年在今天的宝应县境内的白田村重设安宜县,后改为宝应县,安宜县在选址上考虑了依于运河西道,从此宝应县治区域直至今日基本在这区域内无较大变化。
宝应运河的形成在早期与战争有关,春秋时期,现在的宝应境内并无大的行政单位,运河比城市更早的进入宝应。《左传》记载“哀公九年,吴城邗,沟通江淮”,哀公九年为公元前486 年,正是吴国“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的历史扩张期,吴王夫差为让强悍的吴国水师尽量避免危险的海上航道而北上伐齐,开凿了一条沟通长江和淮河的运道——邗沟。《水经注》云“旧道东北出博支、射阳二湖”,博支湖为今天的广洋湖,今天射阳湖、广洋湖境内仍有部分河道与这条邗沟东道相重合。楚汉相争结束后,项羽的叔父项伯被分封至宝应射阳,立射阳国,宝应运河始有城市。
东汉末年,广陵太守陈登将郡治从今天的扬州迁至射阳,进一步扩大了射阳的城市规模,而为了军事需求,陈登开凿了“邗沟西道”,可以算作今天大运河的萌芽。经历魏晋南北朝的动荡,邗沟东道被进一步扩充利用,出现了运道由东道入白马湖再入射阳湖入淮的形式,沟通白马湖与射阳湖的这条河流与今天的大溪河基本相似。隋文帝为方便伐陈,又将邗沟东道启用,称之为开皇邗沟;到了隋炀帝则又选择了邗沟西道,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宽、修整、拉直,称之为大业邗沟,宝应境内的大业邗沟已是今天运河的雏形。今天的宝应老城区的工程开挖中,常常可见汉代地层,出土汉代陶片等,进一步佐证了这一段河道的悠久历史。
唐代,因今天宝应县治西南的安宜县遭到隋末的战火被焚毁,在今天的宝应县境内的白田村重设安宜县,后改宝应县。安宜县在选址上考虑了依于运河,同时在运河上架起了“孝仙”“广惠”二桥,唐代诗人储光羲曾作《安宜园林献高使君》“十里次舟楫,二桥通往来”反映了当时运河的漕运匆忙,今天宝应老城区的小新桥、嘉定桥仍未改变这两座桥的地理坐标,佐证了当时运河穿城而过的形式及现在的宝应城市形成之始。
宋代,宝应城市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宝应知县贾渉修筑了宝应城墙和宝应学宫,宝应北宋墓群出土墨锭、砚台等器物,无不证明了科举、儒学已有兴起的苗头。出土的定窑、耀州窑、吉州窑瓷器也佐证了货物的流通,而货物主要来源于与当时行政中心靠近的河南地区。
明永乐十四年,平江伯陈瑄筑宝应、白马、氾光诸湖湖堤,进一步加强了漕运的安全系数。到了明万历十二年,因高邮康济河的成功运营,应宝应地方要求及中央统筹规划,在宝应县内开挖了宏济河,长三十六里,筑堤九千余仗,大运河申遗期间宝应发现的刘堡减水闸有力的证明了这一段治水历史。《明会典》:“宏济河南北二闸,长沙沟减水闸、朱马湾减水闸、刘家堡减水闸俱万历十二年建”,在考古发掘过程中于水闸铺底石中发现的明代万历通宝钱币进一步锁定了水闸建造的时间线。而位于刘堡水闸南侧的朱马湾减水闸已成为现代水利设施,但格局和功能本质并无大的变化。宏济河是一条沿宝应湖东岸开挖的越河,其开挖的思路依然是贯彻明代漕运的“治河保运”方针,刘堡水闸的功能主要是为了确保宏济河内有足够的水量供漕船运行,水量不足时关闭闸门,蓄水以通航,水量过多时则开闸放水,将水流放入里河再入引河入海。此种治水模式从明清沿用至今并无本质上的改变,宝应、氾光、白马诸湖面积得益于近现代的水利治理已较明清时期缩小了许多,现代运河在宝应段已不再是越河,航运的安全系数也大大地增加了。
汉代射阳国的建立与古邗沟息息相关,古邗沟的运河文化催生了射阳的汉文化。因射阳所在地普遍地势低洼,所以在射阳地区生活的人们选取墓葬时选择了位于城治西南的一块高地,因此逐渐形成了时代跨越长,分布范围广,数量众多的汉代墓群,被称为“九里一千墩”汉墓群。出土文物的种类丰富的陶明器有住宅、粮仓、水井、猪圈、仆人、六畜等等,影射了当时贵族的日常生活。可以说是大运河文化的延伸和运用。
明清时期宝应共出文科进士54 人,文科举人190 人;武进士11 人,武举人58 人,应科举制培养出的人才数量相当可观,南宋嘉定年间,宝应知县贾涉修筑了宝应学宫,从此宝应地方拥有了一座官方教育机构,这座学宫在历史中不断重修,但地理位置无变化,今天的宝应学宫建于明代,已成为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是宝应县整个古城的中轴线。宝应学宫按照周天子讲学“辟雍”的格局,四面环水,学宫南面学河今日仍在沿用,即为唐代穿城而过的运河,后发展为宋泾河的一段支流,随着宝应城市发展,这段支流早已与宋泾河融为一体,可见宝应教育起源于运河。
在儒学教育的成果下,宝应的家学文化逐渐兴起,其中影响较为深远的是宝应朱氏、刘氏、乔氏家族,宝应朱氏、刘氏在历史上均出现了“一门兄弟三进士”的佳话,而乔氏家族则有分别从仕于明末和清初的乔可聘、乔莱父子。
宝应朱氏十五世为官,却保持了四百年的清白。宝应朱氏治家的第一要义是读书,所以能正面面对为人做官的许多问题。另外还提倡忠厚,主张踏实为国、为民做事。知识与实干形成了“行知合一”的家学底蕴。宝应乔氏在明代“洪武赶散”中沿运河迁至宝应,其祖乔份在当地是有名的宽厚仁慈的长者,其子乔可聘曾于明末为官,在历史急流中仍然清正廉明。乔可聘之子乔莱,官至侍读,为保护江淮地区七县的灾民,毅然向康熙直陈利弊,陷入了复杂的政治斗争,遭罢归。宝应刘氏则人才辈出,其中有研究了宝应运河形成了“邗沟十三变”学说的刘宝楠,学贯中西的刘岳云、刘启彤等人。厚重的地方家学文化可以说是古代官方教育的延伸,不同家族沿运河汇聚到宝应,在这里落地生根,部分人又用他们的成果服务于运河,也是宝应地区独有的运河文化现象。
运河在宝应地区的东西两条路径均形成了一定文化遗产格局,邗沟东道主要形成了以射阳故城、九里一千墩汉墓群为代表的汉文化,射阳地区如今还有天宫寺、龙竿寺、驻马街等应汉文化逐渐发展而形成的历史文化遗存,仍然潜藏着尚未开发的文化旅游价值。
而邗沟西道逐步发展成为了现代运河,历史文化更为厚重,首先是应运河而生的宝应老城,除文中提到的文物或人物外,尚有大量历史遗迹值得研究考证和发展利用,如沿着唐代运河东岸而建的南大街、中大街、北大街,至今仍在发挥着较好的商业作用,体现了商铺面街背水的格局,后面由漕运进货,前面向街出货;如起源于供奉运河保护神泰山娘娘碧霞元君的寺观泰山殿;如宝应宋泾河的入河口跃龙关等,跃龙关之水流入宋泾河,入泮池而环学宫,取鱼跃龙门之意,又是运河文化与宝应儒学文化的实物载体……
大运河宝应段地处江苏中部的南北交汇处,向南可通往富庶的江南地区,向北则通往淮河以北的北方大地,形成了较为中庸的人文环境。历史格局厚重,随着运河变迁逐渐形成了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几乎未曾断代的文化积累。又因运河形成宝应古城的格局,催生了众多文化遗产点保存至今。宝应大运河文化的保护应首先抓住“邗沟古道”“千年古邑”“儒学之邦”等运河元素作文章,保护好现状较好的文化遗产点、河道等,丰富运河文化的表现形式,让这座与运河息息相关的古城找到与运河有关的历史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