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庆, 刘彦斌
(首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9)
一般说来,政治体系通过政治要素体现自身存在,而政治要素总是在政治体系中存在。当代西方政治理论对于政治体系及政治要素的认识,既有秉持传统上的侧重国家、政党、政体等宏观政治要素的研究取向,也有聚焦微观政治上的政治人、意识形态认同等新政治要素的研究路径。其中,值得关注的一个总体趋向是:解构马克思主义所强调的阶级理论。对此,我们有必要从马克思主义政治体系观的角度予以回应。本文拟在阐释马克思主义政治体系观的阶级逻辑基础上,揭示林林总总政治要素的属性及作用。
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那里,政治体系中的政治要素运动和发挥作用,是围绕阶级逻辑展开的,是阶级逻辑或直接、或间接的反映。
从总体的社会矛盾运动看,阶级和阶级斗争是推动阶级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对于现代社会即资产阶级时代而言,阶级斗争的作用显得更加突出,“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1]27-28。对此,恩格斯把历史唯物主义表达为:“一切重要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是社会的经济发展,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是由此产生的社会之划分为不同的阶级,是这些阶级彼此之间的斗争。”[2]508-509通过作用于社会矛盾的总体运动,阶级和阶级斗争必然传导至政治体系的方方面面,从而凸显政治之于整个社会结构的重要地位。
从政治实践发展过程看,社会革命又以社会形态“质变”的方式证明了阶级和阶级斗争的巨大作用。人类历史,往往通过阶级之间的相互作用,特别是先进阶级反对没落阶级、劳动阶级反对剥削阶级来解决社会矛盾和问题。据此,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革命是阶级斗争的高级形式,是引领社会历史变迁发展的“火车头”。社会革命作为阶级斗争的最极端表现,是推进社会形态变迁的有效方式。需要说明的是,马克思主义并不一概否定和平斗争在历史中的作用,而是根据具体历史处境,充分肯定和平斗争与建设和谐社会同样具有进步意义。
为了进一步全面了解阶级和阶级斗争之于政治体系的作用,我们有必要重申马克思的如下观点:“至于讲到我,无论是发现现代社会中有阶级存在或发现各阶级间的斗争,都不是我的功劳。在我以前很久,资产阶级历史编纂学家就已经叙述过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也已经对各个阶级作过经济上的分析。我所加上的新内容就是证明了下列几点:(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3]425-426马克思此处所阐发的阶级理论,为研究政治体系提供的科学洞见至少有三点。
第一,要了解阶级斗争在政治体系中的作用,需要认识和把握一个社会历史前提,即阶级和阶级斗争在人类社会历史中生成和消亡的规律。对此,马克思是立足生产方式变迁把握社会形态演变,进而确定阶级和阶级斗争在人类历史中的地位和作用。
第二,关于阶级的认识同时紧紧联系着人类发展方向和共产主义革命的实践要求。作为政治体系的基础要素,阶级和阶级斗争是政治实践的本质内容和最终决定性力量,人们政治行动所形成的各种政治现象,从根源上看,都是阶级利益和阶级关系的体现。认识到这一点,就达到了对政治体系及其构成要素的整体性理解。
第三,无产阶级专政在阶级斗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是人类走向无阶级社会的必经阶段,这有助于共产党人认清自身的历史地位和作用,从而为加强共产党自身建设指明了方向。
既然政治体系及其要素从来都是与阶级交织、缠绕在一起,那么,我们该如何具体运用这一认识来分析政治与阶级之间的关系呢?
对于阶级与政治之间关系的具体研究,马克思主义不仅体现在将全部人类文明史理解为直接由阶级斗争推动的人类历史,从而必然表现为一部充满政治斗争的历史;更为重要的,不是泛泛议论人类历史上政治斗争和阶级斗争之间的相互关系,而是从共产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出发,聚焦分析现代社会即资产阶级社会,深刻揭示了资产阶级社会中政治斗争和阶级斗争之间存在的内在关联,从而为洞悉纷繁复杂的阶级斗争历史找到正确的政治立场和观察视角,为理想社会的建设指引方向。
对于政治斗争与阶级斗争之间关系在共产主义实践中的表现,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共产主义的特征并不是要废除一般的所有制,而是要废除资产阶级的所有制。”接着,马克思、恩格斯在揭示资产阶级所有制的阶级斗争属性的基础上,指明了共产党人的最基本主张。因为“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所以,从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极端而普遍的经济对立上来讲,“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1]42。
所有制革命,反映了共产主义运动对全部政治生活的经济基础的重塑,同时集中显示出阶级斗争与政治斗争之间的内在联系。资产阶级私有制就是资本逻辑支配一切的经济制度。对于资本,马克思认为它不是个人的力量,而是社会的力量。“资本是集体的产物,它只有通过社会许多成员的共同活动,而且归根到底只有通过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活动,才能运动起来。”[1]43在这个意义上,现代社会有效的政治斗争必然直接体现为改写财产的阶级占有性质,即“把资本变成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这并不是把个人财产变为社会财产。这里所改变的只是财产的社会性质。它将失掉它的阶级性质”[1]43。
马克思、恩格斯站在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立场上,通过深入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规律,科学揭示了政治斗争与阶级斗争之间的本质联系。他们系统地证明了政治斗争在根本上反映的乃是阶级利益和阶级关系,表明了阶级斗争之于政治斗争不能不具有决定性意义。
首先,现实的个人特别是无产阶级与资本主义生产资料所有制之间产生了冲突。个人失去了人格存在,成为资本逻辑这种物化力量的附属品。这里,源于所有制关系的阶级关系在现代社会实践中直接体现出它的优先性、强制性,所以,“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1]44。可见,资本主义社会的物化社会关系已经达到对人格存在的个人的彻底否定,这是以往人类历史发展史上从未出现的情形。
其次,个人沦为偶然性的存在激发了变革的历史需要。“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这样就给现有的个人提出了十分明确的任务。这种情况向他们提出这样的任务:确立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以之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4]515在这个意义上,无产阶级革命就是要消灭资产阶级统治,也就是彻底消除任何一种私有制对社会生活的统治,消除人的偶然性生存境遇,恢复人的个性自由与全面发展。
再次,当以物质利益为核心的阶级统治退出历史之际,人们通过虚假的人格进行的社会交往也随之停止,此时,人类迈入自由人联合体的理想社会。这个伟大的转变,正是通过围绕物质利益而开展的阶级斗争而实现的,它所完成的也是最高和最后阶段的政治斗争。
最后,阶级斗争与政治斗争必然走向消亡。“当阶级差别在发展进程中已经消失而全部生产集中在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手里的时候,公共权力就失去了政治性质。原来意义上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如果说无产阶级在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一定要联合为阶级,通过革命使自己成为统治阶级,并以统治阶级的资格用暴力消灭旧的生产关系,那么它在消灭这种生产关系的同时,也就消灭了阶级对立的存在条件,消灭了阶级本身的存在条件,从而消灭了它自己这个阶级的统治。”[1]50-51于是,政治斗争与阶级斗争最终一道消失在未来的自由人联合体时代的历史地平线上。“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50-51
综上可见,马克思主义把阶级斗争理解为政治斗争中的决定性力量,阶级成为政治体系中最基本的、主导性要素。并且,阶级理论具有强烈的实践性,它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服务于共产主义运动。接下来,我们以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分析政治体系中其他的要素。
在马克思主义政治体系视野下,传统政治理论所关注的宏观政治要素——国家、政党、政体等都是阶级关系在不同层面和领域实现自身的方式,易言之,阶级要素在政治体系中有着多重宏观政治面向。
国家是政治体系中的基本要素。国家不仅与政府有极大的重合度,而且研究国家还涉及个人、家庭、市场,所以,学界有人径直把政治学称之为国家学。由此可见,国家或者政府在政治体系中占有的极其重要地位。在马克思主义看来,国家不是始终存在的,而是阶级分化与阶级斗争的产物。国家作为一种政治要素,与阶级一样,是人类社会特定历史阶段才存在的历史现象,有其自身的产生、发展、消亡的客观规律。
对于国家,有人强调它是合法垄断暴力的机构,有人突出其维护秩序运行的公共功能。然而,就其本质而言,它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是阶级统治的工具。从社会形态意义上看,国家是被经济基础所决定的上层建筑,是以暴力为本质内容的统治被压迫、被剥削的阶级,即在政治上反映和实现统治阶级的经济利益。这里有必要交代的是,我们采用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结构理论分析国家,不宜选择像国外和一些国内的教科书体例安排的那样,单独讨论政府这一政治要素,而是把政府和国家一并看作上层建筑所指称的对象。
对于国家的本质,恩格斯作出深刻揭示:“国家决不是从外部强加于社会的一种力量。国家也不像黑格尔所断言的是‘伦理观念的现实’‘理性的形象和现实’。确切地说,国家是社会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国家是承认:这个社会陷入了不可解决的自我矛盾,分裂为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而又无力摆脱这些对立面。而为了使这些对立面,这些经济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就需要有一种表面上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应当缓和冲突,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以内;这种从社会中产生但又居于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相异化的力量,就是国家。”[3]177-178
第一,必须在国家问题上批判各种意识形态,批判对国家做超阶级、超历史的唯心主义解释。
第二,阶级斗争及其决定的政治斗争是理解国家产生及其本质的主线。偏离这一点,就有可能迷失在复杂的历史因果联系之中。
第三,阶级矛盾的发展程度是理解国家产生的最主要因素。只有到了阶级矛盾不可调和之际,国家作为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强制力量才可能登场,实现统治阶级对被压迫阶级的统治。
第四,国家虽然本质上是阶级统治,但是,它同时有必要担负起社会公共职能。
对于国家消亡后的公共管理,马克思指出,巴黎公社就是一个可供选择的社会管理形式。“公社的真正秘密就在于:它实质上是工人阶级的政府,是生产者阶级同占有者阶级斗争的产物,是终于发现的可以使劳动在经济上获得解放的政治形式。”[5]63不过,这里讲的政治,已经不同于历史上所有压迫、剥削劳动阶级的政治,它是“生产者”阶级的自我管理形式。随着阶级压迫的消失,国家必将“迄今所夺去的一切力量,还给社会有机体”[2]157。这清楚地表明,上层建筑领域的变革依赖经济基础的变迁,只有运用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才可能洞悉国家这一政治要素的社会历史秘密。此时,阶级斗争在经济领域的解放和政治领域的解放高度统一,人类社会将告别各种类型的虚假共同体,步入自由人联合体。
没有政治斗争、没有阶级斗争的自由人联合体,是对以往各种虚假共同体的否定,但是,这种否定只应当合理地理解为辩证的否定。对此,恩格斯曾经指出:“迄今存在过的联合体,不论是自然形成的,或是人为造成的,实质上都是为经济目的而存在的,但是这些目的被意识形态的附带物掩饰和遮盖了。古代的城邦、中世纪的城市或行会、封建的土地贵族联盟——这一切都是意识形态的附带目的,这些附带目的,它们是奉为神圣的,在城市望族的血族团体和行会中,这些附带目的来源于氏族社会的回忆、传统和象征,古代城邦的情况也差不多。只有资本主义商业公司才是完全清醒和务实的——然而是庸俗的。”[6]447恩格斯对比资本主义社会和前资本主义社会的上述不同之处后,提出:“未来的联合体将把后者的清醒同古代联合体对共同的社会福利的关心结合起来,并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6]447当代日本学者柄谷行人,在交往样式的辩证综合的意义上,也主张将古代的互酬性交往形式和商业交往形式、近代的以及国家的统治和服从的交往形式综合起来,这在一定意义上佐证了恩格斯关于消灭政治斗争和阶级斗争方式的设想具有很强的合理性和当代性。不过,柄谷行人在理论根基上与恩格斯存在原则区别,他停留于交往形式分析,没有把交往形式的辩证综合置于生产方式演变的大框架中予以思考,从而使他的交往形式理论在实践中带有空想性质。
可见,马克思主义政治体系视野下的国家,始终要放在阶级斗争范围之内才能得到科学认识。不妨说,马克思主义国家观就是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观在国家问题上的延伸和运用。
从阶级斗争角度理解政党,“政党本质上是特定阶级利益的集中代表者,是特定阶级政治力量中的领导力量,是由各阶级的政治中坚分子为了夺取或巩固国家政治权力而组成的政治组织”[7]239。随着社会阶层分化和相应诉求的多样化趋势的发展,有的学者对马克思主义政党概念给出新的补充和界定:“政党即社会中一定阶级或阶层的活动分子,为了实现某种目标而有计划地组织起来的一种政治组织。”[7]239
作为现代政治体系基本要素的政党,它有着自身形成、发展的演进过程。最早的政党出现在英美国家,它们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产物,本质上反映着近代以来阶级斗争发展的程度。资产阶级在反对封建贵族统治过程中,逐渐萌生、建立了表达自身利益诉求的政治组织。在英国,出现了托利党和辉格党,这是早期的资产阶级政党。在美国,逐渐演化形成了当今存在着的民主党和共和党。在西方资本主义世界,与英美这种典型的两党制政党政治比肩而立的,还有法国、意大利、德国、西班牙等国的多党制。尽管表现形式有所不同,但它们本质上都是实现资产阶级利益的政治制度。
资产阶级政党,无论是两党制抑或是多党制,它们反映的是资产阶级私有制的利益要求,在政党之间始终存在政党博弈。政党博弈,就它与封建社会的等级政治比较而言,固然有其形式上的进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社会各个阶级和基层表达利益诉求。但是,从实际的结果看,它仍然为资产阶级所主导。工人阶级政党,通过资产阶级民主制度获取的自身政治权利极其有限。这种限度的极值,就是不能危害资产阶级政党制度所维护和服务的资产阶级利益。
资产阶级政党政治的博弈,尽管表现方面和诉求五花八门,但根子仍然是在于物质利益。政党之间的竞争甚至恶斗,都是物质利益的特殊表现形式。在这个意义上,政党政治的博弈是政治斗争和阶级斗争的一个主要表现形式。
自从近代政党制度诞生以来,资产阶级政党就以自己的方式展开了政治舞台上的博弈。西方政党博弈发展到当代,呈现出如下四个显著弊端。其一,政党博弈导致“否决政治”盛行,政党之间出现不顾社会整体利益的恶斗,政治极化现象凸显。其二,政党博弈的负面效应传导至国家治理层面,普遍出现了政党专注于选举,而选举的结果是否有利于选贤任能,反倒少人问津。其三,精英政治没落,民粹主义沉渣泛起。由于精英政治形成于欧美经济高度发展时期,主要反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造就的国家权力结构。随着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到来,经济的萎靡不振和贫富差距问题,使既往的精英政治与大众政治诉求发生脱节,于是,历史上曾经兴风作浪的民粹主义借机抬头,从而将精英政治置于尴尬境地。其四,西方民主制度出现失败现象。在政党博弈过程中,政党为了获得选票和政权,选举中极力向舆论和选民买好,往往大肆允诺增加福利和满足其各方面利益要求,不顾国家财政承受能力和社会长远发展。最终,民主制度势必挖空自身存在的经济基础,使自身走向失败。
政党在历史发展中产生了不同的类型。对于马克思主义政治学来讲,最根本的两种政党类型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资产阶级政党和代表无产阶级以及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无产阶级政党。与这种划分相联系,资产阶级政党与无产阶级政党选择了具有不同阶级属性的国体,也选择了组织形式迥异的政体。下面,我们分析两种政体的阶级逻辑。
资产阶级政体,是资产阶级政治制度的总称。它是资产阶级政党所选择的、维护本阶级统治的政体。它是在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专制、争取本阶级利益和权力的过程中形成、巩固下来的。其中,资产阶级政党对资产阶级政体的确立起到不可替代的领导、组织和宣传作用。资产阶级政体就是资产阶级为实现本阶级利益而设置的政治制度和运行方式。总的说来,包括以下四个方面:(1)以宪法为核心的资产阶级的法律制度;(2)资产阶级的国家权力分立制度,即立法权、司法权和行政权相互分立、相互制衡的制度设计;(3)资产阶级的选举制度,即由选民的选举来确定政府领导人和议会组成;(4)与上述政治制度设计相适应的政党制度。
资产阶级政体是资产阶级在反抗封建专制过程中建立的政治制度,反映资产阶级的利益诉求。通过其阶级本性,我们不难发现它在人类政治文明中的二重性。一方面,它相对于封建专制无疑具有巨大的历史进步,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人自身,使每个人从等级关系中的身份存在走向了商品世界奉行平等交换的平等存在,资产阶级政党及其政党博弈,正是完成资产阶级利益实现的合理形式;另一方面,对于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来说,这种政体带有极大的欺骗性,这种政体下的民主总是金钱支配的民主,这里的平等只是形式上的平等。在这个意义上,无产阶级应当批判和超越资产阶级的政体。
就资产阶级政党和无产阶级政党所代表的阶级利益区别而言,无产阶级政党与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是高度一致的,它一旦经过革命成为执政党,就不需要通过政党博弈的方式进行治国理政。
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建立的政体充分显示出这一本质特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党政治的本质规定,对于中国道路、中国制度、中国理论、中国文化都具有全局性、根本性的意义。要言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本质特征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也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又决定了党的领导对指导思想、文化建设不能不居于决定性地位。
我国的国体是实行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人民当家作主,人民享有广泛、真实的民主,对那些反对人民利益和愿望的各种势力实行专政。与此相适应,经过历史和实践检验,我国的政体适合采用的形式为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在这一政体之下,我国实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这种政体安排,蕴含了一系列合理因素,包括我们的历史传承、文化特色以及经济社会发展的阶段性特点,等等。正是在上述因素汇聚的主客观基础上,我们循着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政治运动机理,将中国特色的政党制度与经济社会发展结合起来,取得了令人民满意、世界刮目相看的巨大成就。
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就必须不断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与时俱进的中国共产党,决定了加强党的建设是一项永不停歇的任务。从性质上说,党的建设是指中国共产党为保持自己的无产阶级性质和先进性、革命性而从事的自我完善的行动。它包括的内容非常广泛,既涵盖全部党务工作,又涉及我党的政治建设、思想建设、组织建设、作风建设、纪律建设以及制度建设。通过加强党的建设,使我国政治制度永葆青春和活力,从而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从胜利走向新的胜利。
二战后,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进入新的历史阶段,新政治现象和相关研究理论不断涌现,使一些新政治要素成为政治学研究的焦点。政治人、利益集团、新闻媒体、软实力、社会资本、帝国、“诸众”以及意识形态终结等话题纷纷登场。尽管它们涉及的新政治要素复杂多样,但是,若从阶级逻辑认识框架看,可以从微观政治角度做出较为清晰和深入分析。
同时,从马克思主义政治体系观的完整叙述逻辑上看,需要进一步探讨宏观的政治要素如何运转,于是遇到如下问题:阶级、国家、政党、政体等是如何通过其他要素实现自身的现实运动的?为此,我们要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的完整性出发,认识微观政治层面起作用的政治要素。这里,我们主要考察政治人和意识形态认同。
政治人是指以个体形态参与到政治当中的公民、政治家、“诸众”。政治人概念的聚焦点是其个体。就公民来看,其作为政治人,主要表现为公民如何争取自身的利益和参与政治的动机。就政治家来看,其作为政治人,主要表现为政治家的个人性格、个人动机在政治行为上发挥的作用。与前述探讨的政治要素相比较而言,政治人体现的是微观层面的存在。但是,政治人并不是宏观政治分析之外的特殊存在,我们讲的微观意义上的个体仍然活动于国家、政党之中。这表明,制约宏观政治的阶级逻辑必然影响微观政治中的政治人。不同之处在于,我们考察的对象转换为个人的动机、价值观、利益、权利。
在当代,政治人不仅表现为争取自身利益、实现自身动机的公民、政治家,还突出表现为资本逻辑统治下争取解放的“诸众”。在定义何谓“诸众”之前,先要确定与它相对应存在的帝国。帝国是一个总体性统治力量,它不是专指某个民族国家,而是由资本逻辑编织的新统治力量和秩序。在这种新统治方式下,公民和人民群众都改变了既有的存在方式和发挥的政治作用,成为资本逻辑再生产自身的被控制者、受奴役者。由此,那些分散的、自反的、无中心、扁平化存在的“诸众”走入当代政治世界。
“诸众”,是后现代主义语境下的一种革命主体观,是奈格里和哈特关于革命主体提出的新见解。在两人合著的《帝国》中,他们呼应斯宾诺莎关于“诸众”的理解,赞同法国哲学家福柯提出的、后来又为意大利哲学家阿甘本所发展的生命政治理论,将政治主体研究的目光投向被操纵和控制的微观个体和他们蕴藏着的反抗潜力。正是在寻找如何打破普遍存在的微观控制中,他们发现了作为政治要素存在的新革命主体——“诸众”。与阶级和阶级斗争理论发现无产阶级这个革命主体不同,“诸众”指称的革命主体是自发的、差异化的、偶然性的、去中心化的革命主体。
如何评价诸众理论关于革命主体这一政治要素的看法呢?直接看,似乎与马克思主义的人民群众有一定重合度,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因为,马克思主义确认人民群众这一革命主体时,一方面源于对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生产方式矛盾运动的理解,即人民群众总是与生产方式中的生产力相联系;另一方面,认识和把握人民群众在政治实践中的作用,马克思主义始终强调阶级分析的必要性。而这两个方面,都是诸众理论所排斥的。它的理论基础和现实政治诉求,决定了这种观念所理解的政治主体与人民群众即便有些许相似,也是貌合神离。由此,对奈格里和哈特所发现的诸众这一政治要素可以做出如下判断。其一,诸众观对社会运动的认识和描述,接近自发的群众运动,只是人民形成自身团结之前的一种混沌态。其二,他们所分析的诸众的政治活动应当合理地理解为当代阶级斗争的特殊的、经验的表现形式,这要求我们在生命政治的研究领域贯通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其三,他们对诸众的革命性质认识,绕开了改造资本主义所有制这一核心问题,所以,他们的新革命主体观仍然属于资产阶级社会的一种意识形态。其四,他们的诸众观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进入信息时代后资本主义社会矛盾运动的新机制、新趋势,这是值得我们重视的。
意识形态认同作为政治要素,是政治文化的核心内容,是整个政治体系的软件成分。它通过塑造个体认同来实现政治目标。
意识形态认同作为政治要素,在现代政治体系中的地位和影响十分显著,是政治哲学研究的热点问题。唯物史观从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之间的辩证关系出发,揭示了意识形态是社会结构中上层建筑的一个组成部分,被经济基础所决定。同时,包括意识形态在内的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具有反作用。马克思主义所讲的意识形态认同,发生在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之中。
意识形态认同作为政治要素,与国家、政党、阶级、人民群众处于相互作用的关系。正是在这些实体性政治要素发生作用的过程中,意识形态认同呈现出强大的力量。以至于人们将意识形态及其认同称之为经济权力、政治权力、军事权力之外的第四种国家权力。不难发现,第四种国家权力在当今时代的经济、政治、军事诸领域都产生着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意识形态认同又具有极强的渗透性或弥散性,其权力贯通于整个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引导和塑造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
进入现代社会,特别是“二战”之后,与意识形态认同这一政治要素密切相关的一组政治要素纷至沓来。其中,新闻媒体、软实力、政治文化、社会资本,它们是实现意识形态认同的渠道和形式。其中,新闻媒体的影响力尤为突出,以其他意识形态形式实现政治目的时也往往被它所左右。
新闻媒体是意识形态形成和传播的一个重要途径。新闻媒体也就是人们所讲的大众传媒,从报纸、杂志等形式的纸质媒体到广播、电视等电子媒体,再到互联网,它们已然成为现代人认识和参与社会生活的基本形式,同时也一定程度上表征着人的主体性,呈现着人们与世界之间所形成的关系。从政治要素角度来看新闻媒体,它起着司法、行政、立法之外的政治作用,具体包括了监督政府、营造舆论、设置社会话题、传播信息等多方面内容。当代意识形态之所以具有很大的权力,一个主要的实现途径就是新闻媒体。
社会资本也是实现意识形态认同的重要内容。社会资本是国家、政府、政党、阶级、人民群众诸政治要素得以运行和实现自身目标的文化条件,包括习俗、传统文化、教育水平、道德、宗教等。人类政治史一再证明,前述讨论的政治要素总是通过社会资本展开自身运动,于是,常常遇见如下状况,国体、政体这些政治要素虽然相同,却因为社会资本的差异,走向了不同的演变方向,产生出迥异的政治后果。所以,推进一个国家或者地区政治发展必须尊重社会资本差异,深入了解并积极利用当地的社会资本。
软实力是实现意识形态认同的一个综合性表现。软实力是价值观及其指导下的实践结果所形成的影响力、号召力、向心力。在现代政治中,软实力是继国家经济、军事、国内政治和外交之外备受人们关注的领域。软实力虽然广泛存在于国内和国际交往中,表现为本国人民和国际社会对一个国家影响力的认可,但是,最终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整个社会结构,特别是生产方式的决定性作用。当前,包括中国在内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软实力的提升,根本上有赖于生产力的高质量发展。只有生产力实现了高质量发展,生产力和整个生产方式领先,才可能最终提升自身的软实力。当然,软实力建设和提升也有自身的相对独立性,我们在不同时期和发展阶段,都应当积极向国际社会传播美好的中国形象,通过丰富多彩的形式和载体树立和阐释中国的主流价值观。
意识形态认同是政治体系的一个有重大影响力的精神性要素。与阶级和阶级斗争发展、演进的规律相一致,它有着产生、发展和走向消亡的过程。
我们这里讨论的意识形态认同的消亡,不是认识论意义上的,而是政治意义上的;不是资产阶级意义上的,而是无产阶级意义上的。当然,在马克思主义看来,这种区分并不意味着它们之间毫无关联。恰恰相反,认识论意义上的意识形态分析为政治意义上探讨意识形态提供了理论前提,批判资产阶级对意识形态终结的错误观点有助于我们真正了解意识形态消亡的过程和历史条件。我们知道,认识论上的意识形态消亡,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集中讨论的问题,意在通过意识形态批判达到真理性认识。同样,理解作为政治要素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消亡,有必要同时弄清楚资产阶级所持有的观点。这种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消亡,更多的是一种“欺骗”,他们或是抛弃阶级立场,模糊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差异、对立,硬说大工业时代人类价值观趋同;或是妄言历史已经终结,终结于没有其他思想主张与资本主义价值体系及其制度竞争。
20世纪以来,资产阶级理论家所热衷宣传的意识形态终结论,只是资产阶级企图取消与之竞争的各种非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阶级偏见,他们并不了解,意识形态最终退出历史舞台只可能在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实现。意识形态作为当代政治学研究的热点,不管它有何种具体表现,都应当放在唯物史观框架中加以认识和把握。从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理论观点出发,虽然政治发展导致一些新的政治现象和相应的研究理论层出不穷,但是,只要我们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立场,勇于探索客观规律,就能够正确认识政治要素出现的新的变化和新的形态。
总之,以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观之,对于政治人、意识形态认同等新政治要素的理论概括,必须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立场,同时,又要善于结合当代社会主义实践,主要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需要,做出科学的阐释。这样既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政治要素的认识,又为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自信和抵御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渗透做出贡献。
科学认识政治要素,离不开政治体系这一视角,而把握政治体系则必须突出阶级这一条逻辑主线。只有把包含阶级在内的国家、政党、政体等宏观政治要素,以及现代西方政治理论所关注的政治人、意识形态等微观政治要素置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结构和过程中来理解,才可能洞察政治体系及其诸要素的本质、功能及其历史地位。在历史唯物主义高度系统分析政治诸要素,达到对政治体系及其经济基础的完整认识,为批判当代西方政治思潮偏颇和正确认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优越性提供重要的理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