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世纪90年代,西方女性主义思潮风起云涌,不断地影响和完善女性艺术历史以及整个人类艺术史。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在其影响下也逐渐发展壮大,女性艺术家开始主动找到属于自己的女性定位,确定自我意识,重树社会价值,显示女性独特魅力,在创作中寻找一条较为隐秘、含蓄的隐喻表达道路。
【关键词】 女性艺术;花;情感;隐喻
【中图分类号】J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4-0094-02
18世纪初,莱瑞斯在关于花的论著中说道:“没有任何艺术种类比花朵更具有女性特质或符合女性。”莱瑞斯认为花是表现女性特征最恰当的艺术题材。而在中国传统艺术作品中,花更是意味着不息的生命与年少的美好,总是与女性相关。当美国女画家乔治娅·奥基芙的《黑色鸢尾花》被中国女性艺术家所发现,那美妙的花卉细部描绘诱发了花卉与女性身体之间的关联。花朵和女性,尤其是和女性意识之间的美妙关系,以一种独特的隐喻方式显现出来,带给中国女性艺术家关于自我情感释放的新灵感。
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选择“花”作为创作的主题,如徐虹所说“若是说女性与花卉在传统艺术中约定俗成的对应关系而让她们注意‘花’、选择‘花’,还不如说是颠覆传统,从新的角度对花做了一次离经叛道的‘手术’,使‘花卉’变得离奇和神秘。” ①在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的作品中,她们善于利用花与女性身体之间的隐喻,传达属于女性特有的艺术情感。
一、王季华的漠野骄阳
在以“花”为主题的艺术创作中,最早引起艺术界人士注意的便是女性艺术家王季华。在她的《漠野骄阳》中,所画的花朵便是一种开放生长的刹那间,肆意挥舞着的花瓣旋转着、翻腾着,构成令人胆战心惊的姿态,画面中弥漫着一股无法控制地向深渊蔓延的气氛。更疯狂的是,在王季华所描绘的花朵中心,本应该最柔嫩最隐秘的内蕊,却从最黑暗的深处肆意蠕动,白与黑的融合缠绕着、舒放着、震颤着,显示出异常的骚动,直触观者内心,神秘而恐惧。这幅画的背景含混模糊,烘托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我愿我笔下的花儿更令人恐怖”,王季华如此说。她笔下的花,如窥探心扉的花须,生长在心灵波澜之中。她改变和强调了花某些结构,强化花与女性身体相似的形态,通过特殊的光影、色彩和笔触的变化,把花隐喻为女性心里深处的某些私密的意识。
二、蔡锦的破碎蕉艳
若说王季华笔下的花是对花华丽外表下精神力量的解构,是对女性柔弱表象后内心坚强的描绘,那么蔡锦的《美人蕉系列》便是把花进行开膛破腹般的解剖,凭借干枯、扭曲、糜烂甚至支离破碎的美人蕉表达女性特殊的生命经验。在蔡锦那些充满欲望的图像中,硕大而鲜艳的植物疯狂生长着,强烈的如血般的花瓣爆发出伟大的能量,油腻的笔触翻卷着让人紧张的斑斓肌理。那些隐喻着女性的美妙花朵,让人不由感受到莫名兴奋与焦虑。在这些柔韧、艳丽、又隐含着腐烂气味的植物中与女性一同体会着生理和生育所带来的身体与心灵的感触,感悟着生命和死亡。
蔡锦的《美人蕉》没有体现出传统的现实主义静物细节描绘,也没有正常的明暗关系,而是给予属于花朵自身的表达,暗示着女性艺术独特的情感意识。栗宪庭曾评价《美人蕉》:“那艳红的‘芭蕉’是蔡锦内心感受的外在意象,连同浓重的笔触,和暗翠绿纠缠在一起的冷粉红色,最重要的是她那种以细碎繁重的小结构,联结成的黏稠、溃疡紧缩的大造型,构成了她的语言。” ②
三、朱冰的玫瑰天堂
当代女性艺术家朱冰笔下的“花”与王季华、蔡锦的又大有不同,正如她自己所说,属于她的《天堂玫瑰》“似乎有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暗示,就如原本就生长在这土壤之中,伴着生命的生长,随心的舒卷,罂粟般怒放,尽情释放着娇艳,弥漫着芳香” ③。朱冰用看似单调的红色描绘着相似的花苞,以不同的待放形态阵列展现。作品中那弥漫在整个画幅的粉红色玫瑰蓓蕾,充满着花的自恋,隐喻着“爱”与“生命”,代表着理想化的梦幻。
在朱冰的《天堂玫瑰》中,没有同时期其他女性艺术家对女性情感的悲观隐喻,更没有伤痛、挖苦和悲哀。她满怀爱意地守护着这些美丽的玫瑰,用一种崇拜的态度赞赏着天堂中象征女性的花朵,用纯洁的心灵描绘着属于女性美好的情感图式。望着一朵朵挺拔、单纯又神秘的天堂玫瑰,不禁想起朱冰的话语“天堂应该是愉悦、美好而神秘的,没有人会因为看见这些玫瑰而受苦”。朱冰将女性独特的情感欲望赋予美妙的玫瑰之中,使花增添了超乎本身意义的韵味。
四、陈羚羊的十二花月
“学生时代结束后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与外界毫无交流。当时,饥寒交迫、焦虑暴躁,身体和心理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甚至是女性最基本的月经也开始紊乱。正是那段困苦的日子里,我开始关注万物的生命,自然的周而复始,花卉的绽放凋落……” ④这是陈羚羊自述中的一段话,亲身经历了异常孤独难忍的时光,让陈羚羊体会到作为女人对生命的独特感受,由此创作出广受争议的《十二花月》系列摄影作品。陈羚羊的《十二花月》以当月适时盛开的花朵与中国传统的菱花镜、花格窗交相呼应,镜中映照出流着经血的女性身体。用看似美好的意象与女性生理特性并置在一起,将盛开的鲜花和镜中鲜血共予一幅画面,带给观者视觉与心理上的双重震撼。
翻开中国艺术史,女性形象总是被设定成“美丽”形式呈现在观者眼前。艺术中的女性应该是也必须是温柔的、完美的。但是《十二花月》暴露给人们恰是那些长久以来被避讳的、同时又是女性最真实的部分。用女性艺术评论家廖雯的话语,陈羚羊用中国“传统的样式打破了传统,以類似‘女人味’的方式毁坏了‘女人味’。” ⑤确实,《十二花月》把中国传统艺术中一直是用来比喻美好女性的花朵图式和象征着女性生命与痛楚的图像相融,用传统的美学元素传达出新的意义。
五、袁耀敏的秦俑莲花
袁耀敏,一位深受西方女性主义影响的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在她的作品里,女性特征总是与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些常见的物件、符号联系在一起。袁耀敏将当代女性意识注入传统形态之中,把常见的男性符号与女性形象恰如其分地融合,创作出属于自己的女性情感艺术风格。在其1995年创作的作品《时尚》中,袁耀敏直白大胆地选取了一些具有明显女性性别特征的三点式内衣、暴露身体等,与代表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中的纯洁的莲花相互装饰。这种有意识地把具有封建文化意义的纹样与当代女性符号暧昧结合,表现出一股强烈、张扬、具有侵略性的女性意识。
从1996年开始,袁耀敏创作了一系列有关秦俑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里,袁耀敏不仅继续使用莲花这一文化符号,更是直接赋予具有传统形象的秦俑美艳的当代女性特征。在袁耀敏这系列作品中,身材姣美的秦俑披着若隐若现的薄纱羽衣,穿着性感的比基尼,涂着浓厚烈俗的口红,身态妩媚,搔首弄姿,妖娆勾人。这些富有女性性别特征的秦俑形象,看似诙谐讽刺,细细品来引人反思。秦俑,中国几千年封建文化的符号,被赋予庄严威武、神气高大的男性特质,但是在袁耀敏笔下的秦俑却用性感的姿态、浓艳的妆容、艳丽的花纹加以解构,把这一传统男权社会中象征纯洁的莲花符号与女性形象特征重新解构,将秦俑男性的魁梧与女性的性感、柔美进行艺术化的融合。
在《缤纷——关于秦俑的新构想》系列十二中,秦俑穿着性感裸露的比基尼,凹凸有致的身体侧坐在椅子之上,那原本生硬笔挺的俑甲也化成了女性松软温暖的披肩缠绕肩旁。秦俑后面是象征纯洁的莲花,整幅画面弥漫着象征女性柔弱气质的粉色,带给观者一种耳目一新的视觉感受。
纵观袁耀敏的女性艺术作品,秦俑面孔、女性身体、莲花这三个元素总是融合在一起。这种冲突与融解共存的女性艺术作品,“不仅是对男权社会的讽喻与挑逗,而且还曲折地表达了女性对阳刚之美的追求与欣赏。既然女裸可以喋喋不休地成为男性话语的一个永久性话题,男裸为何不能进入女性话语?” ⑥
六、结语
女人如花,花如女人,中国当代女性艺术家在艺术创作时所表现的远远超越了传统绘画中的以花画花,用至柔至韧、含蓄隐喻的方式表达出对现实生活中性别差异的质疑与思考,用独特的女性视角真实展现出属于中国女性私密的情感世界。
这种类似女人如花、花如女人的简单艺术逻辑在早期的女性艺术创作中是可以被欣赏肯定的,但是若至今仍不加改变、反复运用这些毫无新意的主题元素,对女性艺术发展来说既是一种尴尬,也是一种伤害。艺术需要创新,女性艺术更需要超越女性性别本身、超越雌性事物的禁锢,将艺术思考放大到整个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这才是当今中国女性艺术需要追求的目标。
注释:
①徐虹:《女性:美术之思》,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79页。
②栗宪庭:《情结意象与蔡锦的“芭蕉”》,《江苏画刊》1993年第2期。
③徐虹:《女性:美术之思》,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84頁。
④宝藏网稿:《陈羚羊的实验摄影作品十二月花》,宝藏网新闻2009年,http://www.baozang.com/news/n58773。
⑤廖雯:《1990年代以来作为当代艺术问题的女性艺术》,《美苑》2004年第2期,第10页。
⑥贾方舟:《自我探寻中的女性话语——九十年代中国女性艺术扫描》,《美术研究》1996年第2期,第49页。
参考文献:
[1]李蒲星.美术视窗内的女性世界[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7.
[2]陶咏白.进行时的女性艺术[J].中国艺术,2008,(02):136-137.
作者简介:
甄雯,女,汉族,江苏徐州人,徐州工程学院人文学院,助理研究员,硕士,研究方向:女性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