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文体学在英美文学课程教学中的应用——以《伊芙琳》为例

张丽娜

（宁夏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宁夏 固原 756000）

英美文学课程通过引导学生对文学作品进行赏析，培养其英语语言综合运用能力、思辨能力和作品鉴赏能力，在提升学生文学素养和人文修养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传统的文学教学是教师依据学生的能力水平选择简单的文学批评方法或适当的文学批评理论，通过问题引导、组织讨论等形式使学生走进文本，感知生命，体味人生。基于文学批评理论的教学可以为学生提供解读文本的多种视角，有助于其了解文学作品阐释的多元性和丰富性。然而，传统的文学教学从理解故事情节着手，结合文学批评方法解读文本，在文本阅读过程中容易使学生过分注重语言所传递的表层意义，而忽视语言形式在表征意义潜势方面的效果和重要性，容易导致读而不细、读而不精的现象，甚至出现只读故事梗概或中文译本以了解主要情节的不良后果。

文学作品是语言艺术，作家利用艺术的语言塑造文学形象来表达自己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对社会的深刻洞察。优秀的文学作品通过语言艺术的感染力引发读者在情感、思想、精神层面与作家产生共鸣。在作品创作过程中，作家精心选择词汇语法并对其进行独具匠心的处理，构建成符合自己风格的语言形式，用来表达文学作品的深层意蕴。另外，文学作品的语境决定了语言的形式与特点，对创作目的和主题思想有重要影响。因此，语言应该是文学作品研究的中心和出发点，文学作品赏析要置身于特定的语境当中。基于功能文体学的文学教学模式注重引导学生运用系统功能语言学的理论，对语篇中的词汇语法属性进行分析，并通过解释其产生的文体效果证明语言属性和传统文学批评阐释的文学意义之间的联系，可以弥补传统文学作品教学中的不足，更好地实现英美文学课程的培养目标。

一、功能文体学的研究框架

狭义的功能文体学是“系统功能文体学”的简称，指以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言学为基础，对文本进行文体分析和解读的文体学流派。Halliday功能文体学的核心思想主要包括语言的三大纯理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并以此为基础来解释人们是如何运用语言来实现交际目的的。概念功能是指用语言表征人们在现实世界和心理世界的经验，主要由及物性等系统来实现；人际功能是指表达个人的态度和意见，并试图以语言来影响他人的态度和行为，反映他们之间的角色关系，主要由语气和语态系统来实现；而语篇功能是指说话人依据语境在语篇中将以上两种功能组织起来以表达完整思想，主要由主位和衔接结构等系统来实现。三大元功能彼此独立又相互关联，说话者依据语境从三大系统中选择，构成语篇的语义层面或意义潜势。因此语篇是社会文化语境的产物，受情景语境的制约。语境决定了语言功能和意义，由词汇语法层面的突出特征来实现。文学作品的功能文体研究是指运用系统功能语言学的理论，对语篇中的词汇语法属性，如及物性、语气和主位系统等进行分析和数量统计，并通过解释其产生的文体效果证明语言属性和文学意义的联系，结合定性和定量研究。

二、《伊芙琳》的功能文体分析

《伊芙琳》选自詹姆斯·乔伊斯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语篇的词汇语法特征和谋篇布局紧扣“瘫痪”主题，处理得恰到好处；尤其是结局部分，伊芙琳强烈的内心冲突和最终无奈的顿悟将情节推向了高潮。她眼神空洞，如困兽一般伫立码头的情景直击读者心灵，而且故事在无声胜有声的瞬间戛然而止，意味深长，非常适合引导学生进行功能文体分析。因此，笔者将对结局部分进行及物性分析，探究其对“瘫痪”主题的表征与凸显作用，以期证明将功能文体分析引入英美文学作品赏析教学的意义。

结局部分共有33个小句，主要包括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关系过程和言语过程，其中物质过程出现比例高达63.6%，高频率的物质过程表明在结局部分伊芙琳对自己内心的纠结及周围环境做出了回应。接下来是言语过程，占21.2%，表明伊芙琳和弗兰克之间的权势关系。心理过程比例较低，只占9.1%，但生动刻画了伊芙琳情感和精神世界的瘫痪。关系过程比例最低，占6.1%，突出了当时的故事背景码头等在伊芙琳心理上产生的效应。下面将重点分析以伊芙琳和故事背景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及以伊芙琳为讲话者的言语过程。

1.以伊芙琳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分析

（1）She[动作者]stood[过程：物质]among the swaying crowd in the station at the North Wall[环境成分].

（2）She[动作者]caught[过程：物质]a glimpse of the black mass of the boat[范围].

（3）She[动作者]gripped[过程：物质]with both hands at the iron railing[环境成分].

（4）He rushed beyond the barrier and called to her[受话者/动作者]to follow[过程：物质].

（5）Her hands[动作者]clutched[过程：物质]the iron[目标]in frenzy.

在该部分，以伊芙琳本人或其身体部位为“动作者”的小句占所有物质过程的一半多，貌似伊芙琳在这部分行动非常积极，但进一步分析“目标”便知其实不然。小句（1）—（4）中的四个物质过程没有“目标”，表明伊芙琳被动的处境和缺乏行动的勇气。小句（1）中，在熙熙攘攘的码头，当人们行色匆匆，伊芙琳却呆立其中，没有表现出对于旅途和新生活的任何期待与兴奋。小句（2）中的“范围”提供了部分故事背景信息，漆黑的船身象征着都柏林社会中死寂沉闷、令人窒息的氛围；而亮灯的舷窗暗示了伊芙琳所面临的变化和生活中的希望。伊芙琳对于周围环境的观察既象征着她想要逃离的愿望，更流露出她对新生活的焦虑甚至是些许的抵触。在小句（3）中，gripped一词暗含着激烈的心理冲撞，意味着伊芙琳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弗兰克的未来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因此她紧紧地抓住了栏杆，以此摆脱弗兰克。gripped本表示很强烈的动作，但乔伊斯通过使用at偏移了它的潜在“目标”the iron railing，使之成为“环境成分”，弱化了行动的有效性。小句（5）中的物质过程也表达了相似的意思。尽管clutched紧接着“目标”the iron，但clutched这一动作因短语in frenzy而降低了行动的力度，暗示伊芙琳的动作是出于本能的、疯狂的、不理性的。在小句（4）中，her首先充当的是弗兰克的“受话者”，其次是follow的“动作者”，这意味着在他们的相处中伊芙琳柔弱被动，缺少主见及主动采取行动的意识，只是按照弗兰克的要求在做事。

（6）She[动作者]kept moving[过程：物质]her lips[目标]in silent fervent prayer[环境成分].

（7）Amid the seas[环境成分]she sent[过程：物质]a cry of anguish[目标].

（8）She[动作者]set[过程：物质]her white face[目标]to him[领受者]，passive，like a helpless animal[范围].

（9）Her distress[动作者]awoke[过程：物质]a nausea[目标]in her body.

（10）Her eyes[动作者]gave[过程：物质]him [领受者]no sign of love or fare well or recognition[目标].

在以伊芙琳为“动作者”且有“目标”的小句中，不难发现伊芙琳影响的“目标”大多是她个人的身体部位，而对其他人物或事物毫无影响力。正如小句（6）中，即便伊芙琳有了行动的意识，但她的表达方式异常软弱，只能翕动双唇，嗫嚅着祷告词。小句（10）中的物质过程虽然以弗兰克为“领受者”，但gave并没有表达任何行动的意愿，因为它的“目标”用了否定形式。小句（7）—（9）中的物质过程宣泄了伊芙琳无法改变现状时沮丧、痛苦和宿命的情绪，暗示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对于人性的扼杀，花季少女本应充满活力，对爱情充满向往，却犹如一潭死水，隐忍、谦卑、顺从，缺失自由意志和自我身份。

2.以故事背景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分析

（11）The boat[动作者]blew[过程：物质]a long mournful whistle into the mist[范围].

（12）A bell[动作者]clanged[过程：物质]upon her heart[环境成分].

（13）All the seas of the world[动作者]tumbled [过程：物质]about her heart[环境成分].

在结局部分，码头、轮船、汽笛和大海都是故事背景的一部分，对伊芙琳最终实现精神顿悟起到了推动作用。小句（11）中轮船幽怨的汽笛声提醒伊芙琳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最后机会，于是她再次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挣扎。在小句（12）和（13）的物质过程中，伊芙琳并不是直接“目标”，但她的内心却受到背景的强烈撼动。汽笛好比警报，时时刻刻警告她如果不当机立断，就有可能失去现有的稳定生活，事实上再次加深了她对未来生活的质疑。可见，故事背景在伊芙琳实现顿悟的过程中充当着客观刺激物的角色——波光粼粼的海面使伊芙琳意识到，她与弗兰克的未来仿佛是大海，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充满很多未知；她在这种不可抗拒的外力面前异常渺小，于是她退缩了。

3.以伊芙琳为讲话者的言语过程分析

（14）She[讲话者]answered[过程：言语]nothing[讲话内容].

（15）...she[讲话者]prayed [ 过程：言语]to God[受话者/动作者]to direct[过程：物质]her[目标],to show[过程：物质]her[领受者]what was her duty[目标].

（16）He[Actor]was shouted at[过程：言语]to go on[过程：物质].

伊芙琳的消极被动不仅体现在物质过程中，同时也反映在言语过程中。尽管以伊芙琳为“讲话者”的言语过程和以弗兰克为“讲话者”的数量一样，但其效果和意义潜势是完全不同的。

在小句（14）中没有“受话者”，也就是说伊芙琳在自言自语，而仅有的“讲话内容”是否定形式，表明面对弗兰克的呼唤，伊芙琳不知所措，象征着她情感的瘫痪，当时的社会道德准则禁锢了她的思想，使她变得麻木冷漠。在小句（15）中，她的“受话者”是上帝，表明她并不是要和他人对话，而是在非常无助的时候渴望万能的上帝能够给她灵魂上的指引和帮助，告诉她是去是留。可见，当时天主教教义在人们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严重局限了普通人尤其是女性的理性思维，限制了她们的行为。在小句（16）中，伊芙琳“讲话者”的身份因为被动语态的使用而被省略。这是唯一一个以弗兰克为伊芙琳的“受话者”的言语过程，但乔伊斯刻意地使用被动语态将“受话者”前景化，隐退了“讲话者”，暗示伊芙琳的讲话对于弗兰克没有作用；而且，“讲话内容”是让弗兰克独自离开，表明了她行动、情感及精神的瘫痪，宁愿回归孤独心酸的现有生活，也不愿不敢尝试改变。

三、结语

综合以上分析，作品的功能文体解读从研究其语言功能出发，在文本表层意义理解的基础上阐释语言突出特征的价值，即语言所蕴含的字面以外的意义，进而结合语境评价作品的深层主题，展现了语言艺术的根本源于语言的突出特征。将功能文体学引入英美文学课程教学当中，一方面有利于学生感受文学语言的魅力和价值，建立文本语言形式与文学评论之间的关联，深刻感知语言在交际过程中的功能性，培养合理、得体、有效运用英语语言的能力；另一方面，引导学生在作品的意义潜势层面按照三大纯理功能解构文学语篇，探究语言的突出特征，重构分析结果，从语境层面挖掘作品的主题意蕴，有助于提升思辨能力和审美鉴赏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