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佳睿
德国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是风险社会理论的主要创始人,1986年,在他的著作《风险社会》中首次提出了“风险社会”的概念。
现代风险是与传统风险相对的一个概念。吉登斯认为传统风险是与外部风险相对应的,而现代风险是与被制造出来的风险相对应的。外部风险是来自外部的风险,如火山爆发、地震等自然风险;被制造出来的风险是流行病、全球变暖等人为的风险。在今天社会的风险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现代风险,相较传统风险,它有更大不确定性,并且可能给人类社会带来更大的风险。贝克从以下四个方面概括了风险社会的特征。
1.内生性:与传统风险的“天灾”相比,现代风险表现为“人祸”,具有内在性和人为性,是人类自身发展和决策的结果。2.公平性和全球性:现代风险不分等级和国籍,风险会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扩散。3.知识依赖性:人们需要借助专业知识了解和化解现代风险。4.不可计算性:现代风险的影响可能超出现有的计算标准和计算程序。
贝克认为,现代性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简单的现代性,对应的是工业社会,社会以生产、分配物质财富为核心;第二个阶段是自反现代性,对应的是风险社会,社会以生产、分配风险为核心。简单现代性在实现资本主义发展、促进工业社会形成的同时,也从内部持续地生产出自我消解和相互对抗的隐形力量,最终导致简单现代性存在基础的瓦解[1]。自反现代性渐渐消解阶级、职业等方面的内涵,消解人们的信仰,在暗中对工业社会进行重构。之所以自反现代性能够使社会发生基础性转变,是因为在对工业社会重构的同时破坏工业社会的基础。
从政治上来看,媒介为公民提供民主的可能,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媒介发声;从经济上看,在信息社会中,人们只有大量吸收来自媒介传播的信息才能够满足生活需要,媒介信息现处于整个社会的中心地位;从文化上看,媒介引领社会潮流。在媒介高度发展的今天,社会媒介化,大众传媒在社会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人们通过媒介获取信息,又通过媒介发表自己的观点,人们对媒介的依赖逐渐加深。
现代社会风险的一大特点,是它叠加在“媒介化社会”的基础上[2]。由于现代人对媒介的依赖,人们所感知到的风险来自媒介所传播的信息,根据麦克卢汉的观点,媒介是人的感觉能力的延伸或扩展,它可以推动人们对事物抽象的、深层的认识,使人类对环境具有巨大的能动作用。因此,媒介化社会是现代“风险社会”的形成机制、条件,同时会放大现代风险。危机传播建立在风险社会之上,在现代社会中,现代风险的常态化造成危机传播的必要性。
在媒介化的社会中,危机传播具有“媒体抢占媒介资源”“受众注意力失焦”等特点。
在风险发生时,由于受众对信息迫切的需求,媒介掌握的信息越多、报道的新闻越多,则能够赢得更多的用户和话语权。反之,假如媒体报道不及时,则会被用户谴责,进而导致用户流失。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很多新闻APP都在主页上设置了“抗疫”“抗肺炎”的专栏,全程跟踪报道。尤其是央视全程直播武汉修建方舱医院,直播一线医护人员救治重症病人,更是对抗击疫情进行全方位、多层次的报道。可见疫情期间,媒体抢占媒介资源,意见领袖的作用凸显。
同时,与传统社会相比,在媒介化社会中不仅仅有官方媒体的发声,更有大量的自媒体发表新闻信息和评论。受众不再局限于官方媒体设置的“框架”,而是能够多方面获取不同信息。官方、媒体、社会、个人都能够自由地发声,形成多元舆论场,导致受众注意力失焦。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初期,官方媒体主要在宣传疫情的严重性、对武汉及时的支援,媒体则执着于“吹哨人”和对政府的问责,社会和个人则在社交媒体上责骂“吃野味的人”。在这个时期,新闻事实和谣言一直在争夺受众的注意力。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汉暴发,未知的恐惧和风险威胁着整个人类群体。这场疫情是一场现代风险,它不同于传统风险,作为一种流行病,它在人类社会引起政治、经济、国际关系等领域的连锁效应。与传统风险相比,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各个领域的损失难以估计,人们也难以预测疫情的未来走势,充满了不确定性且可能带来更大的危害。要想降低疫情带来的损失就要依靠现代科技,比如研发疫苗,修建方舱医院,用人造肺、体外循环等仪器救治病人。这场疫情让我们回想起2002年的“非典”疫情。与那一年相比,今天我国已经全面步入移动智能媒介时代。随着手机、电脑的普及,受众获取新闻信息的渠道越来越便利,早在2019年12月初,就有相关的警告从社交媒体流出,提醒人们注意防护。同时媒体不断融合深化,几乎每家媒体都在“两微一端”上随时更新疫情的最新信息,任何一家新闻媒体都无法置身于网络之外,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疫情信息的报道无形中向受众强调疫情的严重性。因此,媒介化社会一方面使得新闻信息更加透明,信息传播效率更加高效。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危机信息在高度网络化、移动化、公共化的传播生态中流转,但新闻媒体在进行信息采集、分析、传播的过程中也面临着更多的风险。根据香农的噪音理论,在媒介化社会的危机传播中表现为受众接收新闻信息是对信息产生的误解和误传。对疫情信息的错误理解和错误传播可能会在受众中制造恐慌,也可能会导致受众放松警惕,产生负面作用。
在危机传播中,媒介起预警、沟通、动员、监督和重塑形象的作用。
第一,媒介在危机暴发初期起到预警作用。媒介具有敏感性,应该在发现风险的第一时间进行报道,对公众进行预警。2019年12月,李文亮医生就通过个人社交媒体发布了防范不明原因肺炎的预警,12月中旬,“武汉不明原因肺炎”登上微博热搜,提醒公众注意防护,也起到了预警的作用。
第二,媒介在危机暴发中期要起到沟通、动员和监督的作用。媒介将新闻事实在第一时间传达给受众,由于恐惧来源未知,媒介良好的沟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公众的恐惧,有利于政府对危机的处理。同时,媒体作为政府和公众之间的桥梁,将政府的政策和安排传达给公众,有利于政策施行。在疫情暴发初期,各大媒体都发布有关新冠病毒的科普性报道,以及大量解读政府政策的文章。
在化解危机的过程中,需要媒体动员受众,来获取公众的配合。在这个过程中,媒体通过“议程设置”,避免危机造成的社会混乱,将个人意志转化为社会合力。在春节联欢晚会上,临时增加了疫情特别节目,以朗诵的形式,在春晚这个媒介仪式上增强了公众共同抗击疫情的决心。
同时,媒介也发挥在危机中进行媒介监督作用。媒介作为社会公器,代表人民的利益,承担监督社会的作用。在危机中,媒体更应该代表公众监督政府,使政府更好地治理危机、服务人民。疫情中,以央视为首的媒体行使监督权,监督武汉红十字会,不仅打击贪污腐败,更保障武汉人民的权益。
第三,在危机之后,媒介应该起到重塑形象的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党的新闻舆论工作是党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治国理政、定国安邦的大事。媒体要从危机事件中挖掘出正能量的新闻价值,树立社会榜样。当疫情逐渐稳定的时候,人民日报制作了“中国抗疫图卷”,用照片和漫画制作成10分钟左右的视频,赞美和歌颂疫情中作出贡献的个体和人群,塑造社会榜样,弘扬正能量。
第一,在社会危机发生时,媒体和公众需要得到来自政府的权威消息,这就要求政府在危机发生之初,迅速向社会提供准确、权威的事实消息,主动应对风险,积极化解风险。正是因为2019年12月,政府并没有重视最开始的几例病例,也没有向社会发布权威消息,接连失误,才使得我们错失抗疫良机。因此,政府应该在媒介化的社会中建立自己的发声平台,第一时间公开透明地发布信息,建立服务型政府,提高公信力。
第二,媒介是危机传播的载体和源头,应该与受众主动沟通,消除不确定性。作为意见领袖的媒体,一方面要注重受众反馈,及时发现潜在的危机,提醒受众注意防范。另一方面要发挥意见领袖的社会影响力,杜绝传播假消息,澄清谣言,承担媒体的社会责任,对化解危机产生积极影响。《人民日报》深夜一则“双黄连可以抑制冠状病毒”的微博让药店的双黄连口服液脱销,但事实上这种药物只能起到细胞层面的抑制作用。《人民日报》的这则微博不仅没有消除疫情的不确定性,更加剧了公众的恐慌。
第三,在媒介化的社会中,受众应该提高媒介素养,提高辨别假消息的能力。在危机传播中,除了危机本身带来的伤害,舆论在传播过程中也可能对社会产生负面影响。与传统社会不同,传统社会以传者为中心,传者处于上游,受众处于下游,受众的信息来源一般是政府和官方媒体。而在今天的媒介化社会,信息传播变为以受众为中心,且有大大小小的意见领袖影响舆论,无法保证舆论的真实性。比如“饮用高度酒能够抵抗新冠病毒”“喝板蓝根可以预防新冠病毒”,受众需要提高自己的媒介素养和科学素养,学会辨别假消息。
在媒介日益发展的今天,我们生活中处处受到媒介的影响。在危机来临时,媒介的作用被空前放大。在危机传播中,媒体应该积极承担社会责任,受众也应该提高自身媒介素养,提高辨别假消息的能力,共同维护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