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灿,邓行行,黄 帅,敬旭军
(琼海市中医院,海南 琼海 571400)
重症急性胰腺炎(severe acute pancreatitis,SAP)是急性胰腺炎中病情最为危重紧急的一种,常可并发胰腺的出血坏死、继发感染、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脓毒血症、休克,甚至出现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病情加重时继发败血症后的病死率可高达50%[1-2]。肠道功能障碍是AP患者胰腺外器官功能损伤最常见的表现之一,并发麻痹性肠梗阻时,一方面可加重腹胀腹痛、恶心呕吐等临床症状,引发机体各种应激反应,患者不堪其苦,另一方面可导致肠道内菌群失调,引起感染,严重时可诱发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MODS)。SAP合并麻痹性肠梗阻后对机体功能存在负面影响,可加重病情,提升死亡率,极大程度上威胁患者生命[3]。故如何及早恢复胃肠动力是治疗SAP的重要环节。针对SAP合并麻痹性肠梗阻所致的肠胃功能障碍患者,中医外治发挥了重要的优势,如针刺、中药保留灌肠、艾灸、中药外敷等,多种方式均能有效缩短肠麻痹时间,改善胃肠功能,缓解SAP病情[4-5]。电针疗法是在毫针疗法的基础上,加予微量低频脉冲电流的治疗方式,近年来广泛应用在SAP中,能够有效促进患者的胃肠功能恢复,达到镇痛及降低炎症反应的效果。本试验应用“上下配伍”电针疗法联合奥曲肽注射液治疗SAP合并麻痹性肠梗阻患者,为中西医结合治疗本病提供更多有效的临床依据,进一步提高本病的诊疗水平,减少病死率。
1.1 诊断标准 参考《急症腹部外科学》[6]中麻痹性肠梗阻及2017年《急性胰腺炎中西医结合诊疗共识意见》[7]中重症急性胰腺炎诊断标准:急性发作性的上腹部疼痛,经血清/尿淀粉酶测定及上腹部CT证实。
1.2 纳入标准(1)符合上述诊断标准;(2)同时合并有一种或多种脏器功能不全,和/或胰腺局部出血坏死、脓肿形成或出现胰腺假性囊肿而不经手术者,或合并有严重的电解质代谢障碍者;(3)APACHEⅡ评分>8分,和/或Balthazar CT分级≥Ⅱ级;(4)合并有麻痹性肠梗阻;(5)年龄18~70岁;(6)所有患者已签署知情同意书。
1.3 排除标准(1)各种原因需急诊手术者;(2)任何原因不能配合者,如精神错乱、癫痫等;(3)合并严重的心脑疾患,或肝肾功能不全,或装有心脏支架/心脏起搏器者;(4)穴区周围皮肤存在感染、水肿、瘢痕者;(5)难以耐受电针者。
1.4 研究对象 本研究经本院伦理委员会批准,选取2018年5月至2020年5月期间确诊的120例SAP合并麻痹性肠梗阻患者作为研究对象,均来自琼海市中医院收治患者。采取随机数字表法,将患者等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60例。
1.5 治疗方法
1.5.1 对照组 予严密的生命体征监测,治疗上予持续胃肠减压、禁食、维持水电解平衡。奥曲肽0.4 mg+0.9%氯化钠注射液250 mL,以0.025 mg/h奥曲肽用量计算,持续静脉滴注以抑制胰酶分泌;配合抗生素治疗(首选第三代头孢他啶注射液2 g+0.9%氯化钠注射液100 mL,静脉滴注,2次/d)。治疗疗程为7 d。
1.5.2 治疗组 在对照组治疗的基础上予电针治疗,根据“上下配伍”原则,取上下肢体四穴,均取双侧:上肢取内关、支沟穴,下肢取足三里、上巨虚。具体操作:患者取仰卧位,标准穴位定位,常规消毒,予大名华龙牌一次性无菌0.25 mm×40 mm针灸针直刺1~1.5寸(25~40 mm),并小幅度提插捻转得气后,选用英迪牌KWD808脉冲针灸电疗仪(杭州丹顿医疗器械有限公司),接通电针(同侧下肢足三里、上巨虚为一组,上肢内关、支沟穴为一组),选用疏密波,频率4 Hz,电流强度由小逐渐上调,以患者能耐受为度,使肌肉轻微震颤为宜,1次/d,每次持续20 min。治疗疗程为7 d。
1.6 观察指标 于每组患者治疗前和治疗后7 d进行以下指标监测:(1)胃肠动力激素变化,以胃动素(MTL)、胃泌素(GAS)及胆囊收缩素(CCK)等为指标;(2)血清炎性介质变化:选取白细胞介素-6(IL-6)、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及C反应蛋白(CRP)为观察指标;(3)临床症状评估:采用急性生理和慢性健康评价指标Ⅱ(acute physiology and chronic health evaluationⅡ,APACHEⅡ)评估,并对比观察首次自行排气、排便时间。
1.7 统计学方法 使用SPSS 22.0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计量资料均经过正态性检验、方差齐性检验,以“均数±标准差”s)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组内比较采用配对t检验。计数资料比较采用χ2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基线资料 两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
表1 两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
2.2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胃肠动力激素变化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胃肠动力激素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治疗后治疗组患者MTL、GAS及CCK水平较前明显改善,与对照组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1),提示电针治疗有助于提高MTL、GAS及CCK等胃肠动力激素水平。(见表2)
表2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胃肠动力激素变化比较
表2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胃肠动力激素变化比较
注:与治疗前比较,aP<0.05
MTL(ng/L) GAS(ng/L) CCK(pmol/L)治疗前 治疗后 治疗前 治疗后 治疗前 治疗后对照组60 98.51±38.36 153.26±24.72a 108.43±34.82 144.62±23.71a 0.28±0.05 0.63±0.03a治疗组60 99.42±36.80 186.28±25.31a 110.25±35.12 190.44±22.52a 0.29±0.04 0.72±0.02a t 0.133 11.788 0.285 5.383 1.209 19.335 P 0.921 0.000 0.829 0.000 0.362 0.000组别 例数
2.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炎性介质指标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炎性介质指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治疗7 d后,两组患者炎性介质因子水平均较前改善,治疗组较对照组改善明显,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1),提示电针治疗可有效改善机体炎症反应。(见表3)
表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炎性介质指标比较
表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炎性介质指标比较
注:与治疗前比较,aP<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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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APACHEⅡ评分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APACHEⅡ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治疗7 d后,治疗组患者APACHEⅡ评分较对照组明显降低,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1)。(见表4)
表4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APACHEⅡ评分比较,分)
表4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APACHEⅡ评分比较,分)
注:与治疗前比较,aP<0.05
组别 例数 治疗前 治疗后对照组 60 11.62±1.83 9.26±1.24a治疗组 60 11.54±1.62 6.62±1.05a t 0.254 12.586 P 0.848 0.000
2.5 两组患者首次排气、排便时间比较 治疗组患者首次排气时间、首次排便时间均明显短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5)
表5 两组患者首次排气、排便时间比较,d)
表5 两组患者首次排气、排便时间比较,d)
组别 例数 首次排气时间 首次排便时间对照组 60 4.32±1.22 5.18±1.05治疗组 60 3.20±1.30 4.02±1.12 t 4.866 5.377 P 0.000 0.000
随着AP的发病率逐年增高,AP的治疗不再局限于某一学科,已逐渐发展为多学科诊疗、多元化治疗、多角度突破,以及中西医结合的新的治疗思路[8-9]。本病早期主要为炎症反应期,轻者可以痊愈,重者应积极予以重症干预,包括积极的液体复苏、脏器功能的维持、肠内/肠外营养支持、及时转诊或外科干预治疗[10-12]。SAP早期即可出现肠道功能损伤,绝大多数均伴发麻痹性肠梗阻,早期积极恢复肠道功能是治疗SAP的重要环节,可大大降低患者病死率。其病因主要是由于:(1)肠道屏障功能障碍:SAP发生时,肠道的机械及免疫屏障功能均受到影响,肠蠕动功能减弱及禁食/胃肠减压可导致肠道内菌群异常繁殖、菌群生态平衡被打破,以及内毒素堆积和移位,形成菌血症,使肠道功能进一步损伤,甚至出现中毒性肠梗阻,使得SAP致死率增加;(2)炎症因子的介入:SAP可产生多种化学炎症因子,炎症因子又可进一步破坏肠黏膜及细胞外基质,损伤肠肌丛神经元,引起平滑肌功能失衡。IL-6及TNF-α与胃肠动力障碍密切相关,可通过影响胃肠道神经电生理,导致胃肠运动功能减退,另一方面TNF-α是一种重要的介导因子,多种炎症介质均是通过上调TNF-α水平发挥作用,并可反应胰腺及胰外器官组织的损伤[13]。CRP是多种炎症疾病的监测指标,其含量变化可直接评估SAP炎症反应的严重程度、评价治疗效果,以及判断疾病预后,是临床常用评价指标之一;CRP在胰腺炎患者发病初期其水平显著飙升,CRP水平升高不仅对胰腺炎诊断有价值,还能反应其病情的严重程度[14-16]。(3)胃肠激素分泌异常:胃-肠-胰激素系统作为人体最大的激素系统,在调节胃肠道功能、促进消化吸收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其中MTL、GAS及CCK均可对胃肠调节起正性兴奋作用,MTL与GAS可影响胃肠平滑肌收缩功能、促进胆囊收缩及胃排空,帮助食物吸收、加快其在胃肠内蠕动;GAS可促进胃酸和胃蛋白酶分泌,并能舒张幽门加速胃排空。另一方面,SAP带来的炎症介质释放、胃肠道的缺血缺氧、神经内分泌调节功能受损可导致上述激素分泌减少,加重肠道功能障碍[17]。
中医学中无此病名,可归属于属“腹痛”范畴,与虫石内积、酒食不节、情志不舒、跌仆损伤及外感邪气等因素相关,临床以阳明腑实证多见,治疗上注重通利腑气、攻下祛邪,辅以疏肝、清热祛湿、活血化瘀等[18]。
中西医结合治疗SAP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应用,多种中医外治法均有一定疗效,其中针刺(包括毫针、电针等)可有效地抑制炎症反应、促进胃肠蠕动、缓解腹痛腹胀症状、缩短平均住院日,还可有助于保护胰外脏器功能[19]。本研究通过参古酌今,结合临床实践经验,选取上肢内关、支沟穴,下肢足三里、上巨虚穴为治疗穴位。足三里作为胃经之合穴,具有健运中焦、补虚强健、生发胃气之功效;内关穴为心包经之络穴,与三焦经表里相络,通过理气和胃、通调三焦,促进脾胃健运;二者相配,常用于缓解胃肠疼痛、改善便秘/腹泻、调节胃肠功能等方面。支沟穴是临床缓解便秘的经验穴,其为三焦经之经(火)穴,可疏利三焦气机,清泄少阳相火;上巨虚为大肠的下合穴,可通利腑气、调理肠胃。上述诸穴亦得到现代实验研究的证实,均为本研究方案提供充实的依据:研究表明[20]电针“足三里”可抑制SAP模型大鼠小肠上皮组织NF-κB p65表达,减轻SAP大鼠胰腺损伤;在另一项对肠易激综合征(IBS)模型大鼠研究中发现[21],电针内关和足三里可降低IBS大鼠体内5-HT2A受体的表达活性,减轻大鼠肠道敏感性,减轻腹痛。临床试验[22-24]证明,电针“支沟”“足三里”穴可有效改善粘连性肠梗阻、促进肠道蠕动、缩短结肠传输时间,缓解腹痛、腹胀等不适症状;电针便秘模型大鼠“上巨虚”穴均可通过节段性皮肤-内脏反射或脊髓节段间的反射,兴奋胃肠功能,促进胃肠蠕动,帮助排便;电针“上巨虚”和“足三里”可使阳明腑实证模型大鼠小肠运动功能恢复,减少肠神经胶质细胞结构的损伤。电针正是通过电流刺激及穴位刺激的双重结合,增强上述穴位对胃肠功能的影响,不同的电针参数对胃肠疾病产生不同的效应,其中疏密波可促进肌肉收缩、减轻炎性水肿,更能缓解疼痛症状,适宜于SAP等胃肠功能紊乱性疾病[25]。
本试验中运用“上下配伍”电针疗法联合奥曲肽治疗SAP合并麻痹性肠梗阻患者,可降低IL-6、TNF-α及CRP等炎性介质水平,提高GAS、MTL及CCK等激素含量,患者APACHEⅡ症状积分明显降低,首次排便/排气时间显著缩短,均明显优于对照组(P<0.01)。提示“上下配伍”电针疗法联合奥曲肽可抑制机体多种炎症因子水平,促进胃肠收缩及动力恢复,有效改善肠梗阻症状,与其他相关的临床试验结论一致[26-27],进一步表明电针治疗本病切实可行,但目前穴位选择尚未进行规范化统一,电针波幅频率选择仍以各自经验喜好为主,缺乏一套完整规范的操作流程,无规矩则方圆不成,导致电针治疗疗效不一、推广难度大。故如何提升电针治疗本病的科学性及严谨性,为广大患者带来最大获益,降低本病死亡率,仍需医务工作者继续努力。
鉴于本研究临床研究病例数较少,缺乏多中心、大样本的临床试验,今后需扩大研究,以便获得更多临床依据;同时中、西医对急性胰腺炎均有不同的分型,而是否针对不同证型的急性胰腺炎选择不同电针配穴方案,以及电针的留针时间不同是否导致效果存在差异性,上述问题仍需今后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