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研究述评

韩洪泉

[摘要]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是在中国共产党酝酿、建立和发展过程中生成的革命精神，是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的源头，也是中国共产党初心和使命的源头。近年来，关于建党精神的研究日渐增多，在较短的时间里取得了丰硕的理论成果，成为学术研究中一个新的热点和生长点。建党精神研究具有显著的后发性、现实性、地域性特征，整体呈现繁荣态势，但也面临着亟待突破的发展瓶颈。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进一步深化对建党精神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建党精神

习近平指出：“伟大的革命实践产生伟大的革命精神。”①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不仅引领和推动了伟大的革命实践，而且积淀和生成了伟大的革命精神，即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以下简称建党精神）。建党精神是在中国共产党酝酿、建立和发展过程中生成的革命精神，是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的源头，也是中国共产党初心和使命的源头。近年来，关于建党精神的研究日渐增多，在较短的时间里取得了丰硕的理论成果，但也面临着亟待突破的发展瓶颈。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进一步深化对建党精神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一、概况与热点

在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中，建党精神生成最早，但关于建党精神的研究却起步较晚。在很长时间里，关于建党前后的历史特别是党的一大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具体问题和相关人物的研究。2005年，习近平在《光明日报》发表《弘扬“红船精神”走在时代前列》一文，首次提出“红船精神”的概念，指出红船精神是中国革命精神之源。2012年以后，关于建党精神的研究逐渐受到重视，持续掀起热潮，近十年间发表了大量研究成果，很快成为党史研究中的—个热点问题。

1.关于红船精神

建党精神研究的兴起与红船精神直接相关。2011年，有研究者提出，红船精神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建党精神，是中国革命精神的源头，是党的先进性的集中体现②。

关于红船精神的科学内涵。习近平将红船精神概括为“开天辟地、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坚定理想、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立党为公、忠诚为民的奉献精神”。丁晓强和赵静认为，首创精神强调了共产党人的志向和责任担当，揭示了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奋斗精神是首创精神的实现路径，体现了共产党人的自信和毅力，是共产党人初心和使命的进一步展开;奉献精神是首创精神和奋斗精神的价值旨归，体现了共产党人的宗旨和道德追求，是共产党人初心和使命的全部立足点③。

关于红船精神的生成逻辑。许多学者都指出红船精神是中华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近代中国救亡图存的特殊历史背景下碰撞、融合、升华的结晶，是文化逻辑、历史逻辑和政治逻辑共同作用的结果。赵金飞指出，红船精神的形成有其深刻的时代背景和实践基础，突出体现在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建党实践中，是伟大的建党实践最终产生了红船精神④。彭冰冰强调，要分别从民族文化自觉、政党文化自觉、个体文化自觉的角度来把握红船精神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⑤。

关于红船精神的历史地位及时代价值。吕延勤指出，在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谱系中红船精神有其特殊的历史地位，它是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的集中体现，是中国革命精神之源，凝结着中国共产党的初心⑥。金延锋指出，新时代学习研究宣传红船精神要做到“四个结合”，即与弘扬其他革命精神相结合，与培育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结合，与实现“中国梦”相结合，与贯彻党的群众路线相结合⑦。

2.关于建党精神的概念及意涵

郭淑敏主编的《高等学校党的先进性建设研究》，明确提出“建党精神”的概念⑧。潘敏曾在文章中提出“一大精神”的概念⑨。杨河主编的《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史读本——新民主主义篇》，提出“先驱精神”的概念，并将之与“红船精神”并列，作为建党精神的基本形态。杜艳华、刘学礼主编的《先驱精神》和王炳林主编的《初心：重读革命精神》，都对先驱精神进行了深入研究和系统阐发。许多学者在研究中，习惯把“建党精神”与“红船精神”并称和通用，或把红船精神作为建党精神的本质体现。

关于建党精神的意涵。严爱云认为，建党精神具有丰富的意涵和价值，其中追求真理、忠诚信仰的奋斗精神是中国共产党与时俱进的生命源泉，开天辟地、敢为人先的担当精神，是中国共产党永葆先进的活力之本，无私无畏、忠诚为民的奉献精神，是中国共产党赢得民心的根基所在⑩。高福进认为，建党精神与红船精神是主体与客体、整体与局部的关系，红船精神是建党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蕴含着建党精神最初的元素⑾。陈挥和李明明认为，提炼建党精神内涵要紧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要紧贴中国共产党的创党实践，要紧扣新时代党的建设的价值导向，要紧跟价值观传播的内在规律，以确保提炼建党精神的有效性、准确度和说服力⑿。忻平、杨阳、赵凤欣从五个方面概括了建党精神的核心内涵，即爱国奋斗、为民造福的担当精神，追求真理、坚定信仰的求是精神，严明纲纪、恪守规矩的忠诚精神，开天辟地、锐意进取的创新精神，百折不挠、不畏牺牲的斗争精神，并指出建党精神的根本是初心使命，核心在于立党为公⒀。

3.关于建党精神与上海

在建党精神孕育、形成、发展的过程中，上海的地位和作用都是无可替代的。正如研究者所言，“在中共一大前后的建党历史上，上海具有绝对重要的地位”⒁。2016年7月，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启动“开天辟地—一党的诞生地发掘宣传工程”，其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提炼一种精神”，即党在上海创建所体现的为国为民、不怕牺牲、勇立潮头、开天辟地的伟大建党精神。2017年至2020年，学术界连续举办了第一至三届“上海：党的诞生地”學术研讨会和第一至四届“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与上海”学术研讨会;2019年10月，在上海师范大学召开“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学术研讨会;2019年12月，在上海交通大学召开“建党精神与红色文化基因”学术研讨会，上海交通大学“建党精神研究中心”揭牌⒂。这些都大大推动了建党历史和建党精神的研究，为上海全力打造建党精神研究高地奠定了基础。

许多学者聚焦建党精神与上海的直接关联及其重大意义和科学内涵，进行了深入研究。张云指出，由于中国共产党建党的主要使命基本是在上海完成的，建党精神也主要是在上海形成的，因此也应理所当然地和当之无愧地将中国共产党的建党精神称为上海建党精神⒃。梅丽红认为，建党精神与上海文化基因具有内在关联，上海近代独占鳌头的工业文明为建党精神的孕育提供了文化母体，上海独特的城市文化特质为建党精神的培育造就了生存发展空间，上海挺立时代潮流的先锋品格为建党精神的形成奠定了精神根基⒄。

4.关于建党精神的具体形态及关联形态

学术界对建党精神的具体形态及关联形态也进行了初步研究。吴海勇认为，首创精神在建党精神中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它贯穿党的创建全过程，位于建党精神核心位置⒅。张志丹提出“渔阳里精神”的概念，认为渔阳里精神主要表现为追求真理的科学精神、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百折不挠的奋斗精神和报国为民的奉献精神⒆。此外，徐光寿对建党的历史过程进行了全面考察，指出党在酝酿和创建过程中先后形成了“红楼精神”“渔阳里精神”“《共产党宣言》精神”和“红船精神”，这四种精神相辅相成、辩证统一，构建起博大精深的中国共产党建党精神谱系，这是任何一种单一的精神都不足以替代的⒇。

5.关于建党人物精神

建党精神贯穿于中共早期人物为传播马克思主义、建立中国共产党而奋斗的历程之中，并具体体现为他们的政治品格、革命风范和道德修养。杨青指出，早期共产主义者在创建中国共产党的进程中，充分体现出首创、奋斗和奉献的红船精神（21）。具体而言，许多学者对董必武身上突出体现出的“红船精神”，对“王尽美精神”所昭示的第一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对陈潭秋在建党前后的光辉业绩和革命精神，对蔡和森建党思想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精神，对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沈泽民的革命精神等都进行了具体研究。

二、特征与局限

1.后发性特征

如前所述，建党精神研究起步较晚，至今不过十多年时间。与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中的其他精神相比，建党精神在生成时间上是“先行者”，在学术研究中却是“后发者”。党的十八大以来，建党精神研究站上高起点、步入快车道，日益受到各方重视，整体呈现全面开花、后来居上态势。以“中国知网”检索结果为例，自2005年至2020年的16年间，仅篇名中包含“建党精神”“红船精神”的文献就达1122条之多;而1975年至2019年的45年间，篇名中包含“井冈山精神”的文献有1214条;1991年至2019年的29年间，篇名中包含“苏区精神”和“西柏坡精神”的文献，分别只有430条和552条（22）。不过后发的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建党精神研究的历史积淀。依笔者目力所见，截至2020年底，尚没有一部以“建党精神”为题的学术专著，没有一项以“建党精神”为题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没有一篇以“建党精神”为题的研究生学位论文（以“红船精神”为题的未统计在内）。关于建党精神的资料汇编等基础性研究成果亦暂付阙如。这些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建党精神研究成果数量较多与学术积淀不够厚实之间的矛盾，这是研究中需要着力解决的问题。

2.现实性特征

建党精神研究由红船精神研究起步，带有鲜明的时代气息和现实指向。习近平在2005年就指出，要把红船精神贯穿于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和加强党的先进陛建设的实践中。2017年，他在瞻仰中共一大会址时强调，要结合时代特点大力弘扬红船精神（23）。这些讲话精神是导向也是引领，决定了建党精神研究的正确政治方向和鲜明实践品质，尤其对新时代“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具有重要现实意义。迄今为止的研究中，关于建党精神（红船精神）的当代价值、现实意义、实践路径等方面的成果数量最多，而关于建党精神的历史研究和学理分析则相对薄弱，比如对建党精神作为革命精神之一的深度理论阐释，对建党精神酝酿生成的具体历史条件和复杂社会背景的全面系统考察，对建党人物生平事迹中所体现的建党精神因素的挖掘分析提炼等，都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3.地域性特征

建党精神研究从红船精神研究开始、从浙江嘉兴南湖起步，逐步扩展到全国，尤以浙江、上海为两大重镇。以研究成果分布而言，关于建党精神的论著中，以红船精神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占大多数;以研究力量构成而言，浙江学者尤其是嘉兴本地学者占到大多数，近几年来上海学者亦呈异军突起、后来居上之势，但总体而言力量规模和学术影响仍显不足;以研究内容质量而言，研究主题同质化程度较高，学术视域有待拓展。这种研究中的地域性特征，一方面使地方学界可以集中力量攻关，形成较强的研究宣传力度，使建党精神尤其是红船精神研究在较短的时间里掀起热潮、造成声势、扩大影响;另一方面显著的地方色彩也限制了学术研究的格局和视野，因而需要从全局层面进行关注和统筹。

三、展望与思考

1.要处理好整体与局部的关系

建党是—个历史过程，建党精神的形成在时间上、空间上、内涵上都有其相应的跨度。以时间维度而论，从新文化运动兴起、五四运动爆发、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广泛传播、党的早期组织的建立及其活动直到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甚至到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建党精神经历了一个酝酿、萌芽、生成、发展的历史过程，而一大召开是其标志节点。以空间维度而论，从“南陈北李，相约建党”的上海、北京，到武汉、长沙、广州、济南以至巴黎、东京等建立党的早期组织的地方，再到上海、嘉兴这两个党的一大会址所在地，以至其他马克思主义者学习、活动的地方，建党精神在十分广袤的地域空间里得到共时呈现，而上海是其当之无愧的中心;以内涵维度而论，从作为建党精神集中体现和意象表达的红船精神，到作為其基本要素的首创精神、奋斗精神、奉献精神等，到作为其重要子级形态的先驱精神、渔阳里精神以及建党人物所体现的具体革命精神等，再到作为其重要关联形态的《共产党宣言》精神、五四精神等，建党精神本身也构成了一个蕴涵丰富的精神谱系。深化建党精神研究应当循此宏大视野，既聚焦重点，又观照全局，在提升研究的整体性、系统性、科学性上下功夫。

2.要处理好历史与现实的关系

革命精神是历史的产物，也是今日的财富。建党精神是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的源头，是中国共产党在历尽艰辛、建党创业的历史过程中生成的，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研究建党精神，首先应该立足于这段历史、扎根于这段历史，在还原历史的过程中发掘、考察、凝炼、阐释建党精神的深刻背景、丰富蕴涵和科学价值。建党精神又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的进程同频共振，贯穿于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全过程。研究建党精神，必须着眼于当今时代，与时俱进弘扬建党精神，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发挥其现实指导作用，把学习、研究、宣传建党精神与开展“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党史学习教育结合起来，与建设好守护好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家园结合起来，为推进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实现党在新时代的历史使命提供强大精神动力。

3.要处理好继承与创新的关系

2020年11月，习近平在浦东开发开放30周年庆祝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上海是中国共产党诞生地;要传承红色基因、践行初心使命，不断提升党的建设质量和水平，确保改革开放正确方向;广大党员、干部要勇于担当、敢为先锋，奋力创造新时代新奇迹（24）。加强建党精神研究，要以习近平的一系列重要论述为指导，充分吸纳学术界既有研究成果，认真学习、深刻领悟建党精神的科学内涵;要结合时代特点推动研究的创新发展，着力挖掘新材料、运用新方法、提出新观点;要在推动建党精神时代化、具体化、大众化上下功夫，充分运用新技术、新形式、新媒体，使之更好地为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群众所理解、接受和践行，内化为干部群众的价值观念和精神力量，永远保持生机、始终充满活力。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新时代长征文化的弘扬与发展研究”，编号：19BKS122

注释：

①（27）习近平：《弘扬“红船精神”走在时代前列》，《人民日报》2017年12月1日，第2版。 ②陈水林：《论“红船精神”》，《红旗文稿》2011年第11期。

③丁晓强、赵静：《“红船精神”的深刻内涵和时代价值》，《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2018年第2期。

④吕延勤、赵金飞主编：《红船精神》，中共党史出版社，2017年版，第1-40页。

⑤彭冰冰：《从文化自觉角度把握“红船精神”的内在逻辑》，《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6月30日，第10版。

⑥吕延勤：《论红船精神的历史地位》，《嘉兴学院学报》2018年第2期。

⑦金延锋：《新时代大力弘扬“红船精神”的几点思考——纪念习近平同志提出“红船精神”10周年》，《观察与思考》2015年第6期。

⑧郭淑敏主编：《高等学校党的先进性建设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73页。

⑨潘敏：《颂一大精神承先辈事业》，《中国共青团》2011年第7期。

⑩嚴爱云：《感悟建党精神传承红色基因》，《安徽日报》2020年11月3日，第7版。

⑾高福进：《红船精神与建党精神的内在逻辑关联》，《人民论坛》2019年第36期。

⑿陈挥、李明明：《建党精神与红色文化基因》，《党政论坛》2020年第1期。

⒀忻平、杨阳：《1920年中国共产党的发起初建与上海渔阳里》，《史林》2021年第1期;赵凤欣、忻平：《建党精神的生成逻辑与时代意蕴》，《思想理论教育》2021年第4期。

⒁邱巍：《论红船精神的理论定位与实践定位》，《嘉兴学院学报》2015年第4期。

⒂查建国、夏立：《大力传承弘扬建党精神》，《中国社会科学报》2020年1月6日，第2版。

⒃张云：《中国共产党的上海建党精神》，《上海党史与党建》2017年第9期。

⒄梅丽红：《建党精神与上海文化基因的内在关联》，《上海党史与党建》2018年第4期。

⒅吴海勇：《试论中国共产党创建过程中首创精神的历史作用》，《上海党史与党建》2018年第6期。

⒆张志丹：《走近“渔阳里”看见怎样的精神》，《解放日报》2019年5月7日，第9版。

⒇徐光寿：《全面研究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的若干维度》，《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21年第1期。

（21）杨青：《早期共产主义者的建党思想与红船精神》，《观察与思考》2013年第9期。

（22）根据“中国知网”2021年2月15日检索结果。这一检索结果当然不能涵盖相关精神研究的全部成果，但可反映研究成果分布和发展的大致情况。

（23）《习近平在瞻仰中共一大会址时强调铭记党的奋斗历程时刻不忘初心担当党的崇高使命矢志永远奋斗》，《人民日报》2017年11月1日，第1版。

（24）习近平：《在浦东开发开放30周年庆祝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11月13日，第2版。

作者系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 周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