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章学诚的散文创作及其特征

2021-11-16 01:47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1期
关键词:章学诚吏治散文

张 富 林

(商丘师范学院 人文学院,河南 商丘 476000)

章学诚是清代乾嘉时期重要的史学家、文史理论批评家,同时也是“一位在十八世纪下半叶生活和写作的散文家”[1]1。章氏笔耕不辍,著作宏富,其中“绝大多数是散文”[1]1。章氏的散文创作丰富多彩,类型多样,有即景抒情的游记散文,有揭示时政利弊的政论散文,有探讨文史利病的学术散文,有不拘一格的传记散文,这些散文创作,既是章氏古文创作理论的极好运用和广泛体现,同时也极大丰富了章氏的文学创作实践。鉴于前人对此内容鲜有涉及,笔者不揣谫陋,对章氏散文创作及其特征加以梳理总结,以资借鉴。

一、精粹雅洁的游记散文

章学诚所作游记散文凡四篇,篇目为《记游阳山九莲寺》《月夜游莲池记》《秋日泛舟濠上记》《濠上后游记》。

乾隆四十八年癸卯(1783),章学诚主讲于直隶永平府敬胜书院。是年九月九日重阳节,章学诚与造访的乔钟吴、袁而谷相邀共游阳山九莲寺。事后,章学诚作《记游阳山九莲寺》一文,以抒人事聚散无常之慨。纵览全文,文章以游踪为序,叙写了游行的整个过程,虽然全文不足千字,但结构谨严,层次清晰,语言干练,把阳山九莲寺的胜处写得淋漓尽致。

乾隆五十一年(1786),章学诚主讲于直隶保定府莲池书院。是年十二月十日,同年张维祺与好友王春林月夜踏访,三人相邀观古莲池。积雪初霁,三人边踏雪赏景,边谈论道德文章,事后,章学诚作《月夜游莲池记》。此篇游记短小精悍,紧扣“月夜”时间及“雪霁”背景,通过对冻树、石骨、双鹤、池心等事物的描绘,从而突出莲池“寒瘦”的特征。作者能抓住特定背景下的典型事物,采用素描式的写法,勾勒出事物的神韵。

乾隆五十三年(1788),章学诚应归德府文正书院讲席之聘。是年仲秋,翰林陈春田过往造访,相邀同游古宋濠梁,事后作《秋日泛舟濠上记》一文。文章首先交代泛舟濠上的缘由,主体部分按照空间方位顺序,叙述整个观览过程,重点介绍文雅台、讲堂、八关亭、南湖等古迹景观。在介绍事物时,非常注重方位的准确把握,使整个观览条理分明。是年九月朔日,章学诚与书院弟子王奉谧、宋广启及其童弟广叙、章氏次子授史再次游览濠上,作《濠上后游记》一文。

章学诚的游记散文虽然不多,但隽永宛致,清新可读,表现出以下特征:

其一,文章精粹雅洁,结构谨严。四篇散文均以游踪为序,分游览前、游览中及游览后三个阶段记述见闻;“移步换景”和“定点观察”有机结合,全方位展示游览所见,条理分明,线索清晰,无丝毫杂乱之感。

其二,描写详略得当,重点突出。《记游阳山九莲寺》一文,在整个游览过程中,抓住阳山九莲寺进行重点描绘,在各种景物中,着重对“泉水”和“岩石”两个典型事物进行精雕细刻。《濠上后游记》一文,总体详写北城和南城,略写东城和西城;从局部上看,北城重点描绘文殊寺,而略写大王庙、河神祠,南城则详写八关亭。

其三,语言简洁质朴,善用比喻。章学诚在《评沈梅村古文》中云:“记山水游宴,形容景物,要使文不入靡,琢不伤朴,大则班氏志地,小则郦氏注水,皆当观法,最忌辞赋藻丽,骈体工巧,字句破坏古文法度。夫古文之于辞赋,道不同谋,唯山川景物,刻画追摩,流连光景,宛与辞赋相近,而其中实有毫厘千里之分,不可不辨。”[2]612章氏游记散文在语言上不以辞藻华丽、句式工整见胜,而是抓住景物特征,以质朴之语娓娓道来。在修辞手法上,章氏善用比喻来描绘景物。《记游阳山九莲寺》一文,比喻俯拾皆是,如“山势如波涛,纵桧迷漫,如萍荇逐水散聚”[2]221,以逐水之萍荇作比,形象地表现出山路回环曲折、高低起伏的特征,既凸显阳山山幽林密之特点,又为下文迷路问路埋下伏笔,推进了情节的发展。再如“山泉始出,沙石错综,或如卦画,或如篆籀古文”[2]221,此处用卦画、篆籀古文来形象地表现砂石错综交错的特点。《月夜游莲池记》也不乏妙喻佳句,如“冻树僵立,似志节士”“重漂素练中,铁线如钩”[2]221等,这些比喻句的运用,使景物描写更形象可感。

其四,在记游中,多穿插历史典故,增加了历史厚重感。《秋日泛舟濠上记》一文在介绍每一处古迹名胜时,往往对其历史作一番叙述,让人了解其来龙去脉。如介绍文雅台时云:“台在城东南,《图志》相传,孔子过宋,与群弟子习礼树下,即此地。而梁孝王与邹、枚、司马诸人,宴集赋诗,因有是台。”介绍阏伯台时,章氏又云:“阏伯详《左氏传》,商丘所由得名者也。”[2]220

其五,记游与表达人生感悟相结合。章学诚往往借记游,以抒人生之慨。《记游阳山九莲寺》一文收束时发出“人事聚散无常,明年知在何处”[2]220的慨叹。《月夜游莲池记》一文则通过两次游览所看到的不同景象,进而感悟到:“会几何时,而景物乃如斯邪。人生少壮,日移岁谢,逡巡不觉至于老大,亦何异于是哉!”由景物之变化,而感叹时光之易逝。章氏为生计所迫,经常过着浮家泛宅的漂泊生活,触景生情,感叹聚少离多,时光易逝,正是其颠沛生活与复杂情感的真实写照。

二、济世救弊的政论散文

章学诚主张文期经世,反对无质之空文。在《上尹楚珍阁学书》一文中,谈到《文史通义》著作时说:“虽以文史标题,而于世教民彝,人心风俗,未尝不三致意。”[2]230又以自身经历云:“以贫贱之故,周流南北,于民生吏志,闻见颇真。”[2]329嘉庆帝亲政后,励精图治,采纳雅言,虚己以听。嘉庆四年(1799),章学诚以六十二岁的垂老之年,奋笔疾书,连续写下《上执政论时务书》《上韩城相公书》《再上韩城相公书》《三上韩城相公书》《上尹楚珍阁学书》《上曹定轩侍御论贡举书》等六篇政论文章,对时务、吏治及科道等现实政治问题辟指弊端,提出补偏救弊之举措。殷殷之情,令人动容。

章学诚关心民瘼世教,议论时政,其政论散文表现出以下特征:

其一,识见深刻,逻辑缜密。《上执政论时务书》开篇指出,当前内忧外患的突出问题是蒙蔽和教匪。主体部分围绕设法弥补亏空这个关键因素,全面论述吏治、亏空、寇患三者之间的关联及相互影响。最后总结指出:“今之要务,寇匪一也,亏空二也,吏治三也。……盖事虽分三,寻原本一,亏空之与教匪,皆缘吏治不修而起,故但以吏治为急,而二者可以扺掌定也。”[2]328章学诚梳理分析认为,今之要务虽然有三,但亏空与寇患皆源于吏治不修,因此,整肃吏治是当今要务之关键。整篇文章可谓高屋建瓴,主抓关键,理清关联,见识深刻,层层深入,环环相扣,论证逻辑谨严缜密。

其二,详略得当,主次分明。《上执政论时务书》指出当今存在的三个重要社会问题:亏空、寇患、吏治,其中吏治腐败是最突出的问题,吏治腐败进而致使国库亏空,设法弥补亏空又造成各级官吏巧立名目,中饱私囊,这又导致更严重的吏治腐败和寇患,因此吏治腐败是造成国库亏空、民众动乱的关键,由此文章在分析论证与材料取舍方面,以此作为重点进行详细论述。由于此篇书论意犹未尽,章氏进而向首辅王杰连上三书,反复致意。《上韩城相公书》云:“小子不揣,拟为《论时务书》,反复三千余言,无门可献,敢以备采纳也。夫整肃官常,禁止设法弥补,国计必无忧不足者,愚已于《时务书》中概言之矣,犹未尽也。”[2]329《再上韩城相公书》又云:“前附驿使,敬奉牋书,不揣愚陋,极言吏治之弊,由于设法弥补仓库,为患甚大,未知其言有当采择否也。比遇一二同志,间出书稿示之,则云意则诚然,而辞有未尽。”[2]329《三上韩城相公书》再三致意道:“封书未寄之间,反复深思,觉前言犹有未尽。”[2]330在章氏看来,吏治腐败是“时事得失所系,亿万生命所关”[2]330,因而章氏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强调此意,其拳拳之情,殷殷之意,溢于言表,力透纸背。

其三,综合运用多种论证方法。为更好说理,章氏政论散文经常运用比喻、对比、举例等多种方法进行论证。《上执政论时务书》在论证理财之道时云:“夫理财之道,同于治水。古人以货为泉,良有精义,天下止有此水,其有决而溢者,即为竭而干者之所注也。不挽所竭之流以归古道,而日凿既竭之泽,以冀源泉之复,故人知理势所难。”[2]328以治水比喻理财之道,不消除吏治腐败,国家财政则如同河道决口,最终导致枯竭。理财之重要性,通过比喻说理,不言自明。《再上韩城相公书》论整肃吏治重要性时云:“康熙二十年前,尝征三叛。草创之始,缺于军储,亦尝扣借俸工,预征赋税。彼时民间疮痍未复,不闻稍有怨言。况今累浃重熙之后,百数十年,奠安衽席,覃恩恺泽,叠赐重颁,小民具有天良,岂饮食而忘所自耶?”[2]330通过康熙二十年前与当今民怨教匪不同情况的对比,指出吏治实起关键之作用。《三上韩城相公书》中则通过列举“昔宪皇帝整饬官方,小廉大法”的实例,来论证“上之使下以礼,而不为权威;下之奉上以义,而不为阿附”[2]330的观点,通过举例论证,增强了说服力。

总之,章学诚的政论散文,议论深刻,结构谨严,推理严密,表现出无可辩驳的逻辑力量。章氏虽处垂暮之年,但依然关心国家大事,直陈时务,直言利弊,并提出改革与救弊主张,以备采纳,不啻开了近代龚自珍等人抨击时政的先声。诚如仓修良先生所言:“在封建社会的末世,像章学诚这样的知识分子,不能不产生政治改革的思想。在和珅被诛以后,他在《上执政论时务书》《上韩城相公书》等文章中敢于提出了改革吏治、减轻捐税、重用人才等问题。尽管是初步的改革意见,但已开始打破了沉闷空气,敲响了改革的锣鼓。”[3]512

三、宏通博达的学术散文

章学诚以校雠心法、文史批评为己任,一生纵论文史,留下了丰赡的学术著述,《文史通义》与《校雠通义》是其学术著述的代表作,“性命之文,尽于《通义》一书”[2]325,足见学术散文在章氏心目中占据着崇高的地位。章氏学术散文纵横捭阖,汪洋恣肆,宏通博达,表现出以下特征:

其一,结构谨严,论证缜密,议论奇肆。章学诚的学术散文,有为而作,内容翔实,观点鲜明,结构缜密,议论雄奇,具有较强的说服力。如《诗教上》一文,文章开宗明义,揭示全篇主旨曰:“至战国而文章之变尽,至战国而著述之事专,至战国而后世之文体备,故论文于战国,而升降盛衰之故可知也。”[2]5春秋末年起,诸侯争霸,礼崩乐坏,处士横议,治教官师分离,章学诚敏锐抓住战国这个枢纽转折期,提出至战国文章变化穷尽,著述之事专精,文体发展完备的论文总纲领。下文通过设问的形式,对三个分论点逐一进行论证,全文脉理清晰,论证条畅。此外如《书教》《原道》《原学》《言公》《博约》《史德》《古文十弊》《质性》《砭俗》《说林》等篇,也写得结构缜密,条理有序,浑然一体。

其二,长于设喻,深于排比,善于用典。学术散文是通过严密逻辑推理来论证观点的一种文章。首先,章学诚最擅于运用比喻来论说道理。翻开章氏篇卷,巧妙而通俗的比喻比比皆是。比如《原道上》篇,章学诚用“三人居室”设喻,形象而生动地阐述了道的形成过程。天地生人,道之随生,但尚未成形;至于三人居室,而道形矣;再至人有什伍而至百千,而道始著。通过形象生动的比喻把抽象的道里论说得通俗易懂,浅易显豁。再如《古文十弊》一文,作者有感于身边文人作文具有普遍性通弊,于是形象地归纳为“十弊”,分别为“剜肉补疮”“八面求圆”“削趾适履”“私署头衔”“不达时势”“同里铭旌”“画蛇添足”“优伶演剧”“井底天文”“误学邯郸”,如此设喻,更能形象地揭露出时人为文之通病,从而引起注意和疗救。在《文理》一文中,为说明“文字之佳胜,正贵读者之自得”的道理,章氏作比云:“如饮食甘旨,衣服轻暖,衣且食者之领受,各自知之,而难以告人。”[2]18诸如此类之妙喻,在章学诚著述中,俯拾皆是,不可胜数。其次,排比是说理散文中经常运用的一种增强文章气势的修辞语言,章学诚长于使用排比说理。诚如通人段玉裁评价章氏散文的语言时说:“文句有长排作比偶。”[2]82诚哉斯言。在《与朱少白论文》一文中,为说明“义理”“名数”“文辞”三者均为求道之资且不可偏废时云:“道混沌而难分,故须义理以析之;道恍惚而难凭,故须名数以质之;道隐晦而难宣,故须文辞以达之。”[2]335此处运用排比句式,很好地论证了“道”与“义理”“名数”“文辞”三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关系。章学诚还非常注重排比与比喻交互使用,充分发挥排比与比喻两种修辞手法的优点,《说林》一文中,在说明“志识”对“文辞”决定作用时,其云:“文辞,犹三军也;志识,其统帅也。”“文辞,犹舟车也;志识,其乘者也。”“文辞,犹品物也;志识,其工师也。”“文辞,犹金石也;志识,其炉锤也。”“文辞,犹财货也;志识,其良贾也。”“文辞,犹药毒也;志识,其医工也。”[2]33一连用了六个排比句,如骏马下坡,一气呵成,充分显示了“文辞”与“志识”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另外,章学诚还常常引用典故进行说理。在《刘纯斋观察借园修禊集序》一文中,引用“牛山下涕”的典故,借引齐景公登上牛山感到终有一死而悲哀落泪的故实,表达章氏人生聚散无常之慨。此外,章学诚也往往借历史材料说理,如《言公中》篇云:“陈琳为袁绍草檄,声曹操之罪状,辞采未尝不壮烈也。他日见曹,自比矢之不得不应弦焉,使为曹操檄袁绍,其工亦必猶是尔。”[2]31此处列举陈琳为袁绍草檄文声讨曹操的事例,说明在文道关系中,文辞只是器具的道理。

其三,语言质朴流畅,通俗明快。首先,章学诚要求诗文创作要使用“通俗语言”。章氏在《与陈东浦方伯诗序》中说:“古诗去其音节铿锵,律诗去其声病对偶,且并去其谋篇用事琢句炼字一切工艺之法,而令翻译者流,但取诗之意义,演为通俗语言,此中果有卓然其不可及,迥然其不同于人者,斯可以入五家之推矣。”[2]111胡适不无称赞道:“这个标准可谓辣极!只有真诗当得起这个试验。章实斋若生晚二百年,他一定会赞成白话诗!”[4]111其次,语言洗练朗畅,简短明快。章氏喜用短句,绝不拖泥带水,旁逸斜出。如在《原道下》中云:“《易》曰:‘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知来,阳也;藏往,阴也。一阴一阳,道也。文章之用,或以述事,或以明理。事溯以往,阴也;理阐方来,阳也。其至焉者,则述事而理以昭焉,言理而事以范焉,则主适不偏,而文乃衷于道矣。”[2]12此处用简洁明快且富有对称的语言把深奥的道理论说得清楚明白,言简意赅,理透意明。

总的来说,章学诚散文的语言呈现出骈散结合,以散为主的特点。章氏自称“仆于词赋一道,本不甚解”[2]80,又云“生平不好吟诵”[2]621,因此除《感赋》《言公下》两篇骈文外,其他文章均为骈散结合的语言形式。

四、不拘一格的传记散文

章学诚特别重视人物立传的作用和价值,他说:“国史取材邑志,人物尤属紧要。”[2]138章学诚终其一生无缘仕宦,多次出入幕府,充当幕宾,又常为官宦望族修纂志乘,编修家谱,因此章学诚创作出多样的人物传记。章氏人物传记不拘一格,有传、家传、别传、列传、小传、行述、书事等不同类型,这些传记保存在文集和方志中。

章学诚的传记散文有的揭露统治集团的丑恶行径。《明通政使司右参议赠大理寺少卿徐龙川公别传》指出:“大学士严嵩黩祸乱政,太子常卿世蕃佐之,声势甚赫,自嵩为礼部,给事中陈玘、御史谢瑜童汉臣等,劾嵩得罪,至秉政后,权势日盛,士大夫无敢言者。”[2]182揭露出严嵩等人相互勾结,狼狈为奸,黩祸乱政的不齿行径,痛恨之情,溢于言表。《徐汉官学士传》云:“会福王监国南京……时朝士攻讦成习,而奸辅马士英方鬻官爵,报私恩怨。”[2]174此处揭露了奸辅马士英之流卖官鬻爵、公报私仇的丑恶行径。有的歌颂勤政爱民的忠臣廉吏。《湖北按察使冯君家传》再现了冯廷丞勤政爱民、呕心沥血的感人形象。《明通政使司右参议赠大理寺少卿徐龙川公别传》赞扬了徐龙川在大难面前不顾个人安危、爱护狱囚的高尚品质。《徐汉官学士传》中徐汉官在国家危亡之际,上书直谏福王,主张积极备战,复国雪耻。《武昌刘氏传》表现了日永勤政爱民、铲恶锄奸的美好品质。《开禧守襄阳传》,写赵淳扼守襄阳,先后历经大战十数次、水陆攻劫三十余次,最终以寡敌众,以少胜多,集中表现出赵淳治军有方、赏惩分明、爱护兵士、关心民瘼的优良品质。

章学诚的传记散文形式多样,内容详赡,表现出以下鲜明特征:

其一,运用典型事例和对比手法突出人物性格。《湖北通志》中节妇吴氏面对强暴,以利刃“自截其指,血淋漓以示之”[2]358,吴氏坚贞不屈、以死相抗的感人形象栩栩如生。《永清县志·列女列传》中第一位妇女刘氏,矢志抚养遗孤,传云:“会天大寒,北风厉甚,刘方夜襁孤儿,操纺绩业。其姑突入其室辱詈之,命婢汲水注其床,灭其灯火,且曰:‘吾以观尔之冰操也。’破室漏风,床上地下冰厚寸许。夫有女弟,年始十六,闻事急,踉跄而至。……小姑为绷著怀中,以肤温之,乃得少苏。”[2]502此处通过典型事例的具体描绘和鲜明对比,刘氏坚贞不屈,张母残忍凶狠,小姑忠厚善良的性情,跃然纸上。

其三,语言个性化。章氏传记散文在语言上的最大特色就是善于用符合人物身份的语言来表现人物的性格和精神。如《开禧守襄阳传》云:“金兵至樊城,掳掠无所获,驰骋江上,官属多相继去,吏民震骇。淳谓弟内机淏曰:‘吾家世受国恩,先祖帅河阳时,举家为金所杀,今金兵压境,誓以死报国,且复仇。’淏曰:‘然。’”[2]253赵淳举家为金所灭,立志要报国恩家仇,此处语言既符合赵淳将官身份,也突出了赵淳不惧牺牲、誓死报国的高尚品质。《徐本仙陈良翼传》云:“良翼念母逾八十,乞归终养,已解任濒行矣,而彰化忽有林爽文之变。或曰:‘子无官守,变起不及之,可速归。’良翼曰:‘事未萌,去可也,今一举足,则人心摇矣,且予为旧官,当佐新官筹灭寇策,敢逃死乎?’”[2]285此处通过对话,表现出陈良翼不顾个人安危,以国为重的崇高精神,个性化的语言符合人物的身份和心理,很好地表现出不同人的性格特征和精神品质,从而也推动了情节向前发展。

章学诚秉承浙东史学经世致用的治学宗旨,主张文期经世,坚持有感而发,有为而作,立言裨益世教。因此,章氏散文呈现出的质实特征与文学家注重情志的表现不同,更多是作为史学家及学者的本色体现。章学诚的散文注重为民为事而作,对晚清乃至近代文坛均产生一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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