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宝玉
(政协阜新市委员会,辽宁 阜新 123100)
中国石龛佛造像艺术始于汉魏,盛于唐,并形成有鲜明的东方艺术风格。此后,在宋、元、明各代均形成有各自时代的艺术风格,但人们普遍认为进入16世纪后就陷入了低谷,就销声匿迹了,即:中国清代没有石龛佛造像艺术,而海棠山摩崖石龛佛造像群在“北京(2018)一带一路国家与亚洲国家佛教文化高端论坛”上横空出世,对这一传统认知给予了强烈的冲击。
海棠山摩崖造像群位于今辽宁西部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大板镇境内。海棠山海拔715.5 米,古时称“海他哈山”,多奇峰峡谷,风光旖旎,植被丰富,怪石林立,是国家级森林公园。据《阜新县志》《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志》,海棠山摩崖造像群是海棠山·普安寺一世活佛百斯古朗于16 世纪中叶始作俑,后历二世、四世不间断开发而形成最终规模的。形成规模时的摩崖造像计有1449 尊①,最大的高5.5 米;最小的仅有0.15 米高,而3 米左右高的造像有30 余尊,其它多为人身等高造像;据考,今存185 龛270 尊,另有石板刻像、刻字1162 帧。
海棠山摩崖造像群以海棠山第一峰上师顶为中心,呈环绕拱卫形态遍布上师峰东南两面山麓和与之相呼应的相邻山巅和山谷,俨然一座密宗坛城,分布有致,宝相庄严。
造像群中,有些佛像有重复造像的情形,但石龛规模大小和人物表现形态绝无雷同。例如:现存佛像中计有释迦牟尼造像8 帧,其大小分别为:440*263、95*17、76*58、97*46、74*61、120*79、262*213、112*81(cm);而无量寿佛造像计有35 尊,绿度母佛29 尊,还有关羽关公造像3 尊,其中一帧是骑马战神单人,另两帧为居中坐立,两侧左雕有持刀周仓,右雕有捧印关平,为人物组图。其他亦有重复者不做赘述。而有必要提及的,是普安寺历史上的环寺路今已不在,原排列环寺路边的石龛佛造像也几乎全部不翼而飞。
至今,人们仍能看得出海棠山摩崖造像群是按《上师供养资粮田》的修持仪轨来规划起造的,所以造像人物都是密宗佛陀,菩萨、尊者、护法,但也有当地大德;所有石龛均以天然原石原地原型雕刻而就,石龛造型多方形或竖长型,顶部呈拱形或方形;造像雕刻手法多为浅刻、浮雕,也有浮雕与浅刻相结合的情形,且大多造像可以看出当初曾着色,而有些色彩至今鲜艳。正由于布局恢宏,规模宏大,今亦唐哉皇哉。
参加论坛的学者和大德普遍认为:海棠山摩崖造像群是中国迄今为止绝无仅有的清代石龛佛造像群,其规模之宏大及其工艺之精湛均达到有登峰造极之境界;海棠山摩崖造像不仅印迹有藏传佛教在中国东部蒙地强势发展的历史进程,而且对藏传佛教在蒙地形成有的地域特色和基本内涵也有极鲜明的展示和极深刻的记忆,是不可多得的印迹有清代佛教发展史的历史文化遗产和中国石龛佛造像艺术百科博物馆②。
格鲁派藏传佛教是在16 世纪初随蒙古族土默特东枝的东迁脚步而进入今辽西地区的。在今阜新,昔土默特左翼旗,最早出现的格鲁派佛教寺庙是隆昌寺(1628 年)和瑞昌寺(1650 年),分别位于海棠山东、南二向不足8千米的今富荣镇和国华镇境内,而此后,旗域内不断有藏传佛教寺庙雨后春笋般生发,至道光初,就已经拥有不同规模的寺庙300 多座(今可考遗址遗迹的是351 座)之多,住锡喇嘛曾在长时间内保持在15000 人左右,占总人口的7%强。正由此,当年曾以区区20万人口、6000平方公里面积拥有“东藏”称号。而普安寺和海棠山摩崖石龛佛造像群的出现,对藏传佛教在这一地区乃至整个中国北部、东部蒙地的强势发展曾发挥有举足轻重的推波助澜作用。其主要表现:一,曾引发该地区只要有寺庙,其周边就会有零星的或呈小规模的石龛佛造像群,而较大寺庙均建有以石龛佛绕寺排列的环寺路(万佛路、朝圣路);二,彼时整个中国东部蒙地喇嘛寺庙的长明佛灯,大多都迎请自海棠山的普安寺③;三、这一地区以瑞应寺、普安寺、广化寺等较大寺庙为核心生成了中国被北方最为知名的佛教文化传播中心和信众朝拜圣地,清乾隆皇帝曾6 次莅临海棠山。
海棠山摩崖造像群的文化殊胜之处,还在于它是在汲取中国历代石龛佛造像艺术精华的基础上生成的,不仅承载有藏传佛教在蒙地的发展史,而且表现(开示)有蒙地藏传佛教的基本特色。也正由此,海棠山摩崖造像群才具有了石龛佛造像艺术的国内领先水准,才形成有鲜明的清代风格,才成为中国清代石龛佛造像艺术的巅峰典范之作。其表现主要有:一,人物形象更加趋于中国东部游牧民族化,即蒙古民族化,比如面容丰圆、体态健壮、袒胸露腹、肌肉发达……显示出了马背食肉民族的基本体态特征;二,进一步贴近尘世并形成有地域文化特色,比如:作为格鲁派佛教道场,在想当然地大量雕刻有佛祖释迦牟尼,以及无量寿佛、药师佛、度母佛等藏传佛教教派生成之前的佛陀、菩萨,想当然地通过突出格鲁派始祖宗喀巴以标识教派的同时,还造像有其他教派的上师、尊者,比如:造像有噶举派第二始祖米拉日巴尊者、噶当派始祖仲敦巴的师父阿底峡尊者、萨迦派护法神大白勇护法等,特别是布局在海棠山景区第一峰岭——上师顶至高处的宗喀巴造像下方造像有几乎与宗喀巴造像同样大小的一帧藏传佛教密宗阎罗护法——牛角人身、手持法器,脚踏一牛,牛则踩踏一长发裸女——而这样的阎罗护法形象显然是为噶举派极为尊崇的护法形象,即噶举派护法形象;而为格鲁派始祖宗喀巴格外尊崇的传统阎罗护法形象虽然也牛角、人身、踏牛,但牛下是绝无有女人的,被布局于海棠山其他造像区的其他所有阎罗护法形象,却都“牛下无女人”,都是格鲁派传统护法,只是其位置布局不及前述护法位置所突出显赫——此种情形,无疑印迹和映象了格鲁派藏传佛教已在这一地方形成有了以格鲁派佛教文化为干,但其内涵已经大于传统格鲁派文化内涵的地域格鲁派的藏传佛教文化形态,即形成有蒙地藏传佛教文化。
海棠山摩崖造像群表现出的地域佛教文化形态,不仅表现有“等于大于”格鲁派佛教文化的情形,其实也印迹有等于大于传统藏传佛教文化范畴的表现。比如:当人们登临海棠山景区造像区域,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就是一帧汉关羽的等身戎装造像,而且,海棠山摩崖造像群中有3 帧关公造像,其中一帧为单人骑马戎装造像,另两帧为关羽与关平、周昌同龛的组图造像,而关公单人造像石龛还阳刻有蒙文书法楹联,曰:福禄犹如恒河无量沙、吉祥宛同须弥如意宝——诚然,这里是把关羽视作藏传佛教伽蓝护法来供养的,但此种情形在藏地,在传统藏传佛教中,应该是不多见,甚至不可思议的,而作为藏传佛教信仰,格外尊崇关帝,所有寺院都建有关公庙,则是阜新地区所独有的地域佛教文化特色之一,是藏传佛教在蒙地形成有蒙地藏传佛教文化的标识性表现形态之一。
海棠山摩崖造像群的文化殊胜表现,还在它于较之明以前的历代造像表现更接地气,更具地域化,更赋有创新的刻意。比如:刻意用造像的具体数目来印迹所在蒙旗的村屯个数;再比如,造像有普安寺第一、二、四世活佛以及普安寺著名经师苏日塔拉图地方高僧大德,甚至造像有终身为普安寺海棠山植树种花的普通村民居士舍冷夫妇的造像。而这一切种种表现,显然是在宣示:藏传佛教在蒙地发展的进程中已经生成有“上师信仰”,即生成有佛家“第四宝”④了;而且以此种表现在开示佛法护持者的“出世”与“入世”本如“水车车水”“是一不是二”的佛法根本教义,在开示修持不应离开尘世,爱教必须首先利生爱国爱民的根本主张。
海棠山摩崖造像群的起造时间,学界说法不一。主要有:依据方志所载相关文字衍生的“康熙二十二年说”和依据造像群中发现有“藏历土鼠年”字样而推定的“道光八年说”。但二者均无不争之说服力。康熙二十二年是海棠山普安寺的始建时间,有学者对建寺与造像是否能同步进行持有疑窦;道光八年说又与同龛文字下文表述的“饶强巴”俗世生平自相矛盾:“饶强巴”是五世班禅于康熙五十一年封授给普安寺二世阿勒坦锡埒图·洛布桑阿旺扎木苏的法号,而“饶强巴”又是于乾隆三十一年圆寂入灭的,即早于道光八年达58 年之久。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刻有年代的造像就一定是最初的、最早的造像,事实上,“后出现”才更符合事物发展的逻辑。
而前述关公造像石龛中刻有的班禅额尔德尼印章图形,则从考古学常识的角度为我们揭示了海棠山摩崖造像的大概起造时间,即:不晚于康熙末年。理由是:史上,五世班禅和六世及六世以后历任班禅的法号是不一样的,即:五世即五世以前班禅的法号是“班‘臣’额尔德尼”,六世和六世以后班禅的法号才是“班‘禅’额尔德尼”,虽一字之差又谐音,但“臣”与“禅”在藏语中的发音及含义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在海棠山摩崖造像群中出现的“饶强巴”与“班‘臣’额尔德尼”这两组历史文字足可以印证海棠摩崖造像的起造年代是康熙年间,甚至不晚于康熙二十二年;当然还因为:在整个阜新地区,没有寺庙也有石佛的情形并不少见。
但是,具体起造年代的不确定,并不影响海棠山摩崖造像群对中国清代也有石龛佛造像艺术的证据效力;不影响海棠山摩崖造像群是中国石龛佛造像艺术的巅峰典范之作的历史地位和艺术评介。海棠山摩崖造像群被发现的时代意义还在于:一,改写了中国清代没有石龛佛造像艺术的历史,填补了中国石龛佛造像艺术的历史空白;二,为今人研究清代佛教文化,包括研究清代蒙地建筑、雕刻、绘画,以及蒙、汉、藏、满书法艺术研究等提供了实物标本;三,海棠山摩崖造像群是开发新时代国际国内观光旅游产品,促进一带一路国家以及亚欧国家僧俗两界交流,服务社会经济与文化事业发展的得天独厚的历史文化与旅游观光资源,并拥有巨大的开发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