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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传统京剧中武生分为长靠、短打两大类。《三岔口》属于短打武戏,由短打武生、武丑、武二花、武旦等角色应工。其故事源于宋代“杨家将”的传说,描写杨延昭的部将焦赞被诬陷而充军,任堂惠受杨延昭之托暗中保护焦赞,在三岔口与侠义之士刘利华夫妇因误会而发生一场冲突格斗,最后消除误会,言归于好,共同护送焦赞赴三关的故事。“任堂惠”无疑是此剧中的一个核心人物,值得我们展开深入分析。
任堂惠受杨延昭之托而暗中保护焦赞,由此决定了其在《三岔口》中是以积极、正面的形象出现,所有的唱、念、做、打都是以保护焦赞为出发点,具有鲜明的侠肝义胆的形象特征。任堂惠出场之后便念了四句定场诗:“乔装改扮无人晓,只为金兰结故交。帐中奉了元帅命,保护焦赞走一遭。”这充分彰显了任堂惠重情重义、受人之托、保护焦赞的形象。随后,任堂惠发现刘利华夫妇行为诡异之后,不顾生命危险而“摸黑”了解情况,甚至与刘利华激烈打斗,游刃有余地面对一系列险情,而努力保护焦赞等。与刘利华幽默、风趣、粗暴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进一步展现了任堂惠的狭义形象。这是《三岔口》任堂惠角色所表现出的首要形象特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堂惠与刘利华均属于侠义之士,但双方身份不一样,从而也形成了不一样的形象特征,正是这种冲突性、多样性,才增加了戏剧作品剧情内容跌宕起伏、变幻莫测的可看性效果。
任堂惠并非游走江湖的侠义之士,而是三关上将,由此也决定了其在直观视觉层面还拥有气度不凡的气质,给人以英俊潇洒、气度翩翩之感,而这也契合了长靠武生威武大气的风范。因此,任堂惠在装扮上穿着白褶子,上身是月色豹衣,下身是白绣花彩裤,头戴软罗帽,左边插花,右边插蝴蝶,脚蹬与罗帽相同颜色的薄底靴,系着大带,身配单刀。整个扮演显得十分英俊潇洒,甚至还带有明显的英雄豪侠气概。另外,任堂惠的下场动作设计为跨左腿、踢右腿、向右甩小襟,捋大襟甩过来之后再甩过去,紧跟着一个“鹞子翻身”,再甩大襟,亮相下。任堂惠以严肃的表情、坚毅的眼神、有力的动作、熟练的行为完成了整套动作的表演,促使整套动作显得流畅自然、挥洒自如,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之感,而且充满了凛然正气,再一次展现了任堂惠气度不凡的形象特征。观众借此无疑对其积极、正面的艺术形象有了一个更加直观、深刻的认识。
任堂惠是受杨延昭之托而暗中保护焦赞,其在戏剧作品中的身份是三关大将,从戏剧艺术角色的角度来说属于短打武生。这决定了任堂惠拥有高超的武艺,由此所形成的对打场面既构成了剧情内容,同时也是观众重点欣赏的一个元素。深入分析发现,任堂惠在戏剧作品中技巧展示、对打的场面比较多,其高超的武艺总体上可总结为稳、准、轻、健、美等五个方面特征。“稳”是指其动作稳定扎实,诸如“走边”中出现的踢腿、云手、旋子、飞脚、扫堂腿、快三步等动作,虽然起腿比较快、出脚比较迅敏、落地轻巧,但没有任何飘忽不定之感,而是稳定扎实,潜在地反映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所具有的沉稳、机敏;“准”是指其动作精准,节奏把握细致,表情传达到位,诸如摸黑夺双刀、摸黑对拳等,均展现了其“准”的特征;“轻”是指其也有灵活轻巧、身轻如燕的表现,飞脚、骗腿、骨碌毛等动作,均反映了其“轻”的特征,而这也进一步彰显了其高超的武艺;“健”反映了任堂惠作为一个武将所应有的钢骨英姿;而“美”是指任堂惠的形象与行为还处处透露出美的审美效果,使人产生美的视听感受。
《三岔口》中的任堂惠虽然拥有“武将”的身份,呈现出的是一个拥有侠义心肠、武艺高超的短打武生形象,但也具有明显的“机警聪明”的形象特征,由此才能更好地支撑和展现其在暗中保护焦赞的身份角色。这同时也使得任堂惠的表演更具品味价值。如,任堂惠一出场便进行的是走“三步”的动作,上身微微地摇晃两下,面部则四下地张望,眼神灵活地观察四周环境,直观的表演展现了任堂惠机敏的形象。另外,任堂惠进店之后念道,“来此已是三岔口”,叫店。随后,任堂惠利用弹灰尘的机会,将刀遮起来,以掩盖自己的身份,刘利华试探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反劈头”,随后大襟一甩,露出配刀,展示自己的实力。这些细节性的动作也展现了任堂惠机警聪明的特征,使整个表演显得更具内涵,更契合任堂惠的身份。
我国传统京剧具有鲜明的叙事性特征,任何一个人物都处于特定的故事情景之中,扮演预设的角色,承担特定的叙事任务,由此在客观上决定了其角色形象。
京剧《三岔口》中的任堂惠被预设为“三关上将”,由此在客观上决定了其气度不凡的气质与武艺高超的能力,成为表演者装扮形象和表演动作的核心依据,也是广大群众最直观的角色形象认知与感受。任堂惠的主要任务是暗中保护焦赞,决定了其在剧中必须表现出一种豪气侠义与机警聪明的形象,能够对其他人的行为动作洞察秋毫,并作出迅敏的反应,尤其是在与刘利华夫妇互相怀疑对方是谋害焦赞的歹人时,更是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机警状态,并由此催生出任堂惠与刘利华在店内打斗的情景。这样的剧情安排与角色预设决定了任堂惠呈现出一个气度不凡、武艺高超、豪气侠义、机警聪明的形象。而与之相对的刘利华,在戏剧中被预设成一个正义、热心、武艺精湛的小店主,江湖游侠的身份决定了刘利华并非传统意义上强盗的丑恶脸谱,而是一个机智、幽默、精神的武丑形象。虽均是正面人物,但刘利华却与气度不凡、武艺高超、豪气侠义、机警聪明的任堂惠形成鲜明的差异,既符合角色预设身份,也大大增强了京剧《三岔口》表演的可看性,并通过任堂惠与刘利华的对比装扮与对比表演,进一步反衬出彼此的身份与形象,强化了观众对于角色形象的认识,以及对于趣味性、情感性、审美性剧情内容的体验。
传统京剧设置有生、旦、净、末、丑、杂、武、流等诸多行当,每一行当均拥有程式化表演方式。“打”是指武净表演的武打与翻跌的动作,具有明显的武术性与杂技性特征,发挥着展现角色身份、塑造角色形象、完善故事内容和推动情节发展的功能。
京剧《三岔口》中的任堂惠被预设成一个武艺高强的三关上将,为了保护焦赞,而与江湖游侠刘利华进行了精彩的对打。京剧作品为了强化任堂惠武艺高超的形象,增强京剧表演的观赏效果,有意地将我国传统武术与杂技动作融入任堂惠程式化的表演行为之中。任堂惠从服饰装扮、行为动作到对打方式,无处不在体现其武术性与杂技性的程式化表演特征,通过技巧性的表演强化了其气度不凡、武艺高超、豪气侠义、机警聪明的形象特征。任堂惠在上场之后的“走边”动作,轻捷迅敏,直观上表现了其尾随焦赞与二解差后面,暗中观察其行踪的状态;但所出现的飞脚、踢腿、云手、扫堂腿、旋子、快三步之类的武术性动作,也暗示了其武艺高超、身份不凡的能力,表现出其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将军的机敏与英雄气概。随后,任堂惠与刘利华店内打斗环节,也引入了飞脚、骗腿、骨碌毛、托刀式、正缠头、转身之类武术动作,进一步直观地展现了任堂惠高超的武艺和机警聪明的素质。武术与杂技融入程式化表演之中大大强化了对任堂惠角色形象的刻画效果。
传统京剧艺术中“打”的表演,不仅呈现出武术性与杂技性的技巧美,而且传达出一种身轻如燕、飘逸洒脱、游刃有余的意蕴,在直观上表现了特定角色“打”的能力,而内在性地塑造出特定角色“精、气、神”的状态。无声表演与艺术美的结合成为传统京剧塑造角色形象的又一重要方式。
京剧《三岔口》中任堂惠在特定时空环境下的表演,更是突显出了无声表演与艺术美强化角色形象的特征。任堂惠表演的飞脚、骗腿、骨碌毛、托刀式、正缠头、转身之类武术动作,均具有一定的弹力与爆发力,诸如“走边”中,任堂惠一共有两次踢腿,第一次是斜十字腿,因在台口一组身段亮相之前,这一动作快而有力,收式有劲,展现了任堂惠英武的形象。第二次是侧踢左腿,呈现出慢抬稳落的特征,展现了任堂惠的上将之风,也暗示了其思索情绪,并且在一快一慢之中形成疾徐对比效果。任堂惠下场时引入了一个换式子动作,仅仅通过左腿将鸾带不经意地稳送上肩,随后是大步走下场,进一步展现了任堂惠作为“三关上将”所拥有的气度不凡、武艺高超、豪气侠义、机警聪明的形象特征。这充分反映了无声表演与艺术美的结合在刻画角色形象过程中的重要价值。
京剧作品中的锣鼓打击乐器既控制着表演节奏,同时也渲染舞台氛围,表现角色身份、情绪、心理特征等,从而也在一定程度上发挥着塑造角色形象的功能。
京剧《三岔口》主要采用了鼓板、饶拔、大锣、小锣之类的锣鼓打击乐器,没有丝弦,主要是节奏型伴奏,适合武场表演。这既配合角色动作,渲染戏剧气氛,而且也暗示角色心理与情绪,塑造角色形象。任堂惠在搜查旅店过程中,配合以锣鼓牌子【九锤半】接【串子】接【阴锣】,暗示任堂惠心生疑虑的心理以及坚定个人判断的意识。观众通过伴奏便可以深刻体感受到任堂惠的情绪与心理,强化了对任堂惠机警聪明形象的认识,为接下来更好地认知、品味任堂惠与刘利华之间的打斗奠定了基础。
总体来说,任堂惠作为《三岔口》中的一个核心人物,通过特殊剧情设计、武术与杂技融入程式表演、无声表演与艺术美的结合、锣鼓打击乐器的伴奏,表现出了明显的侠义形象、气度不凡、武艺高超、机警聪明等四方面特征,既有效地串联起剧情内容,同时也增强了任堂惠在戏剧中传情达意的效果,使这一角色形象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