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新
看到蒙古包,就听见了悠扬的蒙古长调。有羊群从山上漫过来,只能用如诗如画来形容。车继续往上走,顺着公路拐了个悠扬的大弯,忽地一下就钻进那团云雾中,穿出那片轻柔的云,真正地进入草原了。
前面就是巩乃斯草原了,向远处眺望,河流、青草、牛羊、雪山、白云、蓝天轮廓清晰。我贪婪地呼吸着潮湿的空气,用心记忆着这里的一切一切……姐姐带着孩子们爬半山腰,采摘婀娜多姿的野花呢!来往的车堆积得越来越多了,正当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突见几辆越野车等不急了,顺着山地的草坡向下驶去,长龙般的车辆终于跟着动起来了。
看见雪山的河流了,从谷底中哗哗流过,是那么清澈,那么鲜活。半山上深绿的云杉林,挺拔、整齐,很有气势,显示出草原特有的景色。
姐姐说:“往里走走,景色很美,蒙古包住宿也便宜。”车顺着河谷走了许久,终于靠在一片蒙古包边,这里属于和静县的一个小村。
主人巴图,站在蒙古包前,脚穿皮靴,肩披坎夹,腰束皮带,古铜色的脸庞,健壮的身体,热情地招呼着我们。掀起了羊毛毡,我们进了蒙古包,大约能容纳10 人左右,舒适的炕上铺垫着五彩的毛毯,上面还有干净的被褥,盘腿而坐很是惬意,圆形尖顶开有天窗“陶脑”,几十根搭房顶的柳木椽子和圆顶上开的天窗一起构成了整个骨架造型,骨架之间则用皮绳和鬃绳连结,上面盖着四方块的羊毛毡,一问,价钱也很适宜。
夕阳西下,浓艳的晚霞把洁白的蒙古包染成了金色。当最后一抹余辉在地平线与草原吻别后,巴图家灶火里炊烟已经升起,大锅里羊肉翻滚,扑鼻的清香。姐姐和巴图美丽妻子商量,能不能自己做点饭,没料到女主人爽快地答应了。
木房后有条清澈的溪流,缓缓地从草沟里流过,几棵胡杨傲然地挺立着。姐姐和我端着草地上捡的蘑菇,带着女儿跨过木质小桥,选择在拐弯的缓流处,把采摘来的新鲜蘑菇,用雪水清洗干净,一个个通体得雪白。
开始烧饭了,谁能想到这里还有挂面呢!大家兴致盎然,一致赞同吃面。只见巴图的女人先在炉底垫一束引火的细柴,在上面铺几片干柴,引上火,木柴便疯狂地燃烧起来,长长的火苗,猛烈地舔舐炉壁和烟囱,发出“哄哄哄”的声响。我把野蘑菇、红辣椒、洋葱、西红柿烹炒一下,再放点山里特有的野芹菜,然后加入鲜美的羊肉汤。不一会儿,诱人的面条便出锅了,红红绿绿,那种鲜美是大自然独有的,那晚的饭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半个月亮爬上山边,朗朗的睛空,繁星闪烁,我竟无睡意,便轻轻地走出帐篷。朦胧的月光里,几个的蒙古包还闪着光亮和声息。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浮躁,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心想,这才是草原的本来面目。不料想又遇见正在烤羊肉串的巴特,巴特问我为什么不休息,我说想一个人走走。也许呆在草原太久的缘故,巴特便邀请我一起喝酒。
酒,是蒙古民族的性子;歌,是蒙古民族的爱恋。要喝就喝个不醉不休;要唱就唱个痛快淋漓。这大概和我身上性格有点相似。
几杯烈酒下肚,巴图告诉我他属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这个部落对于略懂历史的我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个英雄的民族。清乾隆三十六年,因为思念故乡,回归祖国,年轻的渥巴锡汗率领土尔扈特部族老小近十七万人,驱赶驼队、羊群毅然决然地从俄国伏尔加河流域举义东归。途中他们冲破沙俄军队、哥萨克骑兵和草原游牧民族的围追堵截,克服令人难以想像的艰难险阻,承受了巨大的民族牺牲。在战争、饥饿、严寒、酷暑、疾病的摧残折磨下,约有十万人倒在路上。乾隆三十六年六月,土尔扈特部众终于踏上自己的国土,回到日思夜想的故乡时,他们风尘满面,形容枯槁,衣不蔽体,鞋靴全无。结束了长达八个月的万里长征,这时只剩下不足七万人。清政府为其义举,特赐这片水草肥美之地给他们。
酒喝得越来越烈,话说的越来越投机,巴特还告诉我他一家三口,一年仅旅游接待收入就有五六万元,他家还拥有祖辈们留下一个牧场,请了几个人照料着三十多头牛,七百多只羊,这片草地赐予他和家人的幸福。随着生活的富裕,很多次他有离开这片土地的机会。但是他说他喜欢煮着奶茶,吃着馕饼,骑着骏马,赶着牛羊,日出而牧,日落而归,与太阳为伴,与草原为伴,过着单纯而快乐的日子。
我突然想起内蒙古作家静湖说的话,为什么人们那么热爱草原,因为草原简单,也许越简单,越能够接近生命的本真。因为简单,所以拥有的都是必须,舍去了许多外在浮华,对生命的把握才更加符合人的本性。草原上的民族,活的简单,爱的单纯;活得真实,爱得纯粹。可我离开故乡那么多年来,走在繁华的都市里,带着面具,爱不尽情,恨不尽兴。
两瓶酒就这样在夜色中不知不觉中下肚了,我疲惫的心一下全部放松了,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烦恼,巴特即兴给我唱起了蒙古长调,悠扬、徐缓、自由,透着一种苍凉的美,饱含一种孤独的美。我则送给巴特一首腾格尔的《蒙古人》,巴特一个劲夸我的歌有味道。
这片天、这片地、这片情,是属于草原上的民族的。半夜起风了,我竟没有感觉到寒冷,烈烈的酒让浑身都是暖的,巴特把晕晕乎乎我,送进了蒙古包,早上起来的时候,晨雾散去,草原开始苏醒,太阳在草海上连蹦带跳的几下就升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