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使用中媒介时间的感知与呈现

□ 石芳儒

在信息社会多重因素的影响下，受众形成了新的时间感知方式，即媒介时间。对于传播媒介塑造人们时间感知的研究，学界早有约翰厄里提出的“即时性时间”表述：“‘即时性时间’将在一定程度上代替‘钟表时间’”。媒介时间被界定为以媒介作为技术手段和内容呈现两方面对时间进行考量，包括对于时间判断的媒介化和媒介对于时间资源的开发与利用。传播媒介的使用是媒介时间形成的前提之一，媒介接触带给受众不同于原始社会、工业社会的时间感知方式，也改变了媒介运作方式，赋予新的时间观念以瞬时性、零散性、无序性的特征，除此之外还有个人性的特征。传播媒介多种多样，而对某一具体平台进行研究有助于较清楚、完整地窥探出媒介时间的感知与呈现方式，因而本文选择微信作为研究对象进行考察。

研究设计

围绕微信使用状况，笔者按照微信使用功能对问卷问题进行布局设计，共分为微信聊天、微信公众号、手机截屏、手机分屏及小弹窗的使用等多个方面。在问卷星平台上进行问卷的制作与发布，共收集问卷213份，有效问卷213份，完成率为100%。通过问卷星平台对问卷结果进行数据整合分析后，得出以下结果。

数据分析

微信基本使用情况。微信作为时下受欢迎的社交媒体软件之一，受访者普遍使用频繁。微信每日使用时长在1-2小时的受访者占比24.41%，有25.82%的受访者表示“不清楚，闲了就看”，还有受访者平均每日使用时长达到4小时以上，人数占比11.74%。这表明媒介使用普遍占据受访者较长的日常生活时间，也反映出考察媒介环境中的时间观念有一定的研究意义。有60.09%的受访者认为“经常同时使用微信和其他手机软件”符合自身情况，33.8%的受访者认为“经常一边玩手机一边看其他通讯工具”符合自身情况，这证实“多线程行为”经常发生，且考察其对受众的影响有一定现实意义。

微信聊天。微信聊天是微信使用的首要功能，而线上聊天不同于即时通讯，是线上聊天允许一定的时间间隔，即人们在聊天时可以选择延迟回复。问卷结果显示，微信聊天界面出现新消息时较少受访者会感到焦虑，这仅得到了31.45%的受访者的赞同；在这些受访者中，对于“延迟回复消息会缓解焦虑感”这一观点，有46.27%的受访者对此持保守态度，即在符合程度上选择“一般”。聊天时对方发送长文字或语音并不一定会引起人们的焦虑，但63.85%的受访者赞同“回复消息时倾向于适应简短的话语或者直接使用表情包、图片”，这表明简短概括的话语还是更适用于网络交流的环境。

微信公众号。微信公众号更讲求有深度有质量的文章，微信公众号的浏览也抢占了人们大量碎片化时间。问卷结果显示，受访者更愿意在时政类、文学类和资讯类的文章上花费更多时间，但有23.5%的受访者认为自己在阅读长篇公众号文章时容易跑神、感到焦虑。然而有56.28%的受访者更倾向于在一篇文章上花费3-10分钟，考虑到微信公众号文章中会插入一定量的图片及视频，因而这一时长可以满足一定的信息获取，但要进行深度阅读和思考的话时间上还是比较紧张；还有29.51%的受访者表示在一篇文章上只会花费3分钟以内，这表明对时间占用意愿较低。

手机截屏。对手机截屏使用的调查显示，78.4%的受访者使用过手机截屏功能来保存聊天记录。有40.72%的受访者选择不删除手机截屏图片，且大多数受访者会选择长时间留存截屏图片。关于使用感受的评估，仅有14.97%的受访者会担心对方将聊天内容截屏保存；且对于“在了解到截屏这一功能后，在平时聊天中注意自己的言行”这一问题的回答，赞同与不赞同的人数相近。从这些数据窥探出人们乐于使用手机截屏功能，且对这一功能持乐观态度。截屏作为对抗媒介时间瞬时性，进行信息的长久留存的一种方式取得成功，但截屏图片会面临误读风险仍需要受众保持注意。

手机分屏及小弹窗的使用。手机分屏及小弹窗功能存在一定的技术门槛，使用过这一功能的人只占总人数的59.15%。分屏及小弹窗的使用目的中获取信息需要占比最高，为64.29%；其次是聊天需要，占比58.73%，这表明功能性使用是手机分屏及小弹窗使用的主要目的。问卷结果显示，53.97%的人认为“分屏及小弹窗的使用便利，节约时间”符合自身情况，只有15.87%的人认为“分屏及小弹窗的使用中会感到注意力被分散，感到紧张”符合自身情况。这表明“多线程行为”并不一定带来媒介使用焦虑，然而并不能由此对其持完全乐观态度。部分受访者表示会在网课时会使用手机分屏功能，这一行为不可避免地分散受访者的注意力并影响其上课质量。

受众使用微信来满足自身社交、娱乐等多种需求，会以微信的使用来填补生活中的碎片化时间。相比于长段文字或语音的消息，简短的消息更适用于网络交流空间，即人们倾向于碎片化的信息表达。受众普遍同时使用手机上的多个应用，同时使用手机、iPad等多个通讯个通讯工具，这表明“多线程并发处理”有在普遍进行，体现了媒介时间的零散性、无序性。信息环境下受众对时间呈现的要求趋向于及时、实时，微信中的即时通讯、网络聊天满足了这一需求；而手机截屏等信息记录手段的使用，也体现了受众对媒介时间瞬时性的对抗，保存数字记忆。人们对微信有一定的使用控制能力，媒介时间带来的焦虑确实存在作用不明显。

启示与讨论

碎片化的信息表达。学者卞东磊指出：“大众传播媒介内容的零散化特征，必然影响到人类的思维方式，造成人们整体知觉的退化”，受众更难以对持续性事件投入过多注意力，而是倾向于关注一个个零散、琐碎的事件，习惯于快速将注意力从一个事件转移到另一个事件，这也表现出媒介环境中时间使用趋向于零散化。受众的注意力在不断下降，而信息生产、流动速度不断加快，留给受众的反应时间也在不断减少，这使得受众在言语表达上趋向于简短概要。在网络空间中即时交流时倾向于使用简洁、零散的语言，这不仅是个人思考与表达方式碎片化的表现，也是为了时刻抓住对方的注意力、确认对方注意力在线。阅读一条条消息所使用的分割化的时间拼凑起来一个完整的信息交流的时间，在这里媒介时间被分割、被尽量压缩，来照顾受众碎片化阅读的习惯。除了文字交流时采用简短碎片化的语言，受众也倾向于使用表情包来表述意见。

媒介时间瞬时性的呈现与受众的对抗行为。媒介环境下受众对时间的追求趋向于即时、实时，不仅体现在要求及时获取信息上，微信中的语音、视频通话还有你来我往的在线聊天也满足了受众这一需求。信息环境下时间一定程度上由媒介定义和书写，受众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依靠媒介，时间呈现趋于瞬时性。然而媒介时间的瞬时性也要求受众加快信息处理的速度，会给受众带来紧迫感甚至焦虑感。微信的消息界面上会对各个聊天按时间顺序进行排序，除置顶的聊天外，发出新消息的聊天会排在靠前的位置显示，提醒受众及时进行回复。然而不同于即时通讯工具，网络聊天也允许一定的时间间隔，面对新消息，人们会有种放一放再回复的想法，这一定程度会缓解时间加速带来的紧迫感。手机中截屏功能具有可复制、可存储、可分享的可供性，也是对抗时间流逝的一种方式，能有效帮助受众留存数字记忆。网络中的言论可以通过截屏保存，一方面是保留信息的有效方法，然而这种存留破坏了原有语境，另一方面又会带来误读的风险。

多线程行为中时间的无序性。网络空间是一种虚拟的空间，边界地域的意义被消减，网民可以实现在不同网络空间中的穿梭，甚至同时在两个或者多个空间中的“虚拟在场”。媒介时间的无序性、无确定性标准，让受众得以实现多线程行为的交织，采用分屏或者弹窗屏幕进行在同一时间段的不同空间中的“在场”，实现和两人甚至多人同时进行信息交流，意见表达的时空环境被重叠起来。这不仅是技术赋权帮助人们达到的，也正是媒介时间的无序性。媒介环境下内容呈现支离破碎，内容所处的领域也是散乱分布的，受众要将点状的时间分配在不同的领域，为了获取完整的信息受众需要在不同的领域穿梭，造成了时间的无序性。媒介时间不像循环状的自然时间和线状的钟表时间一样确定，媒介时间中人们更关注“当下”。

媒介时间的个人性。在日常生活中，移动媒介的使用会带来公私边界的混淆，异化的群体交流，例如餐桌上的公共时间被手机使用的个人时间抢占。在网络空间中，彭兰提出了“私人化时间轴”，即技术赋权使得网络空间中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划分明确，受众可以构建私人的展演空间。例如在微信朋友圈中可以看到个人所发布的朋友圈，以时间轴为标准，可以拖动随意观看每一条朋友圈，还可以设置朋友圈分组显示或者任意删除朋友圈内容，来构建一个完美的个人展演场域。在这里“私人化时间轴”被建立出来，受众得以在虚拟空间中为现实生活的“投影”设置清晰的“个人化坐标”。媒介环境下受众实现了对时间的控制，在网络空间中可以设置个人的时间轴进行社会展演，更加凸显了个人的存在，这体现了媒介时间的个人性。

防止技术对人的异化。当下，媒介时间已经影响到受众的认知和行为，媒介环境下新的时间观念和行为方式的养成会造成受众对新获得的时间权利或权力的滥用，或是流向权利或权力的迷失。媒介时间的错乱、意见表达的自由反衬出现实生活中意见表达的严酷，使得受众逃避现实生活，变得浮躁，在网络中也更善于隐藏修饰自身。过度依赖媒介时间，会陷入媒介的桎梏，被技术理性控制。对此，学者曾令辉指出“人的虚拟发展就是要通过消除或控制虚拟异化对人的发展的影响，促使人在虚拟社会所需的素质、能力、关系和个性的整体提升的过程。”因此媒介时间下意见表达的自由也该受到一定的重视，不能放任自流。而当今媒介使用者媒介素养提高，更注重微信的功能性使用，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沉迷媒介使用带来的焦虑感。不仅如此，社会上也有所回应，多个平台上设置防沉迷模式、青少年模式来规训受众的媒介使用，这将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问卷结果中的数据是否为受众对自我的过高评价，也需要进一步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