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爱惠 郭峰
一般来讲,电影叙事就是讲故事的各种修辞手法,记录时间的同时可以对时间进行各种重新安排,使得电影体现出一种时空上的混合,以此来讲述影片故事。《寻枪》影片主人公是一名普通的小镇警察,在一次婚宴喝醉后醒来发现自己的配枪不翼而飞,进而一系列的寻枪过程。意识到枪里还有三颗子弹带来的严重后果,马山对当晚在场所有人进行排查,在追踪的过程中李小萌等人的出现,马山逐渐思路明晰,开始寻枪之路。本文主要对影片的叙事特征从叙事者、叙事视角、叙事主题以及叙事时空四个主要方面来进行分析。
影片《寻枪》中大量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影片开头妻子晓芸喊马山起床开始,观众跟随着马山的视角看到妻子的脸是倒的,紧接着就是整个影片的发现丢枪、找枪,在整个过程中,观众都是跟随者马山的视角来进行。导演将叙事的重心全部放在马山一个人身上,将观众从屏幕前拉到马山的“体内”,使得人们与主人公的身份彼此进行着同化,因此,马山眼中的世界也就变成了人们眼中的世界。这样对于后期展现马山丢枪后近乎完全失常的精神状态,对人物深层心理活动的刻画,有着更加强烈的作用。
作为一部现实片,该片第一人称的叙事让观众跟随着马山的视角感受到强烈的现实感,进而体现出一种纪录片纪实感的叙事。影片开始,马山在阁楼睡觉,妻子在做早饭,因看不惯丈夫还在睡觉而不管孩子,拿着孩子的作业本将马山打醒,像平凡家庭的日常生活。直到后来马山发现自己的配枪不见了,丢枪的事件彻底改变了马山的生活。在整部影片中,观众跟随马山的第一人称叙事视角一起寻枪。接下来寻枪出现的人物、言行、街道,甚至所有的细节几乎都可以让观众逼真地感受到一种现实感。第一人称叙事所带来的逼真、自然是陆川电影一贯追求的艺术效果,他的电影尽量还原历史或者生活现场,借助这种第一人称叙事所带来的纪录片式叙事将观众置于近乎真实的环境氛围中。
在《寻枪》中整部影片运用最多的就是内视角,也就是内部聚焦。法国架构主义批评家热奈特称这种叙事方式为“内焦点叙事”。内部聚焦的叙事视角可以让观众跟随马山个人感觉器官看到或听到事物,使得叙述者所知晓的事物与影片主角马山了解到的线索是一样的。因此,在马山寻枪过程中,观众能充分了解到马山的所思所想,对于塑造马山丰富的人物形象,营造影片的悬念感,以及增强观众的代入感。
在影片的最后,马山自己假扮周小刚去车站,被误认为是周小刚被刘结巴打了一枪,为了避免结巴再次杀人,马山引诱刘结巴把最后的一颗子弹射向自己。在他中枪生命垂危之际,影片的叙事视角由全知视角转向了马山的内焦点叙事,伴随着身旁火车的轰鸣声,天空中的白云飘动,此时的镜头视角跟随着马山回到了云凹镇的学校,伴随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沿着学校里的楼梯马山看到了教室里正在教书的妻子以及正在读书的儿子。随即这些影像逐渐淡出,最后与蓝天白云叠化,又回到身旁疾驰轰鸣的火车和马山身旁和他拷在一起的刘结巴,此时音乐也由刚才的轻快慢慢变得悄无声息,马山的生命也就此结束。这其中的音乐相比于之前的悲剧、压抑悬疑的音乐要相对轻快的多,在这一系列的镜头以及音乐的运用中,彰显的是马山在终于抓住凶手,在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后重获自我价值的欣慰与舒展,哪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这深度契合影片所表达的是当代人在深深的压力、迷茫中的一种找寻。
电影中第一人称的内心独白作为人物的自述,借鉴了文学直接和准确的表述作用的这一优势,把文字转化为语言巧妙地运用在电影画面中,达到同样的效果,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寻枪》中对于影片的情节开展还有重大推动作用的就是声音叙事,从马山的角度展现的内聚焦声音叙事,具有极大的马山个人化风格。当马山确认枪丢了后,从派出所里出现,他听见了多次儿子叫他的声音,但是从马山的聚焦视角多次回头看并没有发现儿子,最后在不远处的墙上看到了爬在上面的儿子。此时这种内聚焦化的声音叙事,在一定程度上充分展现了在得知丢枪后,马山精神上的高度紧张和对周围环境的敏锐,让他对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异常敏感。这也为之后一直寻不到枪马山精神的重压,以及之后影片所展现的一切异化的镜头做了铺垫。
影片的线性叙事非常明显,围绕着马山“丢枪—寻枪—得枪”而展开,影片中场景式的叙事结合闪回片段的叙事方式,使得整部影片的节奏有张有弛。《寻枪》中婚礼上的丢枪,谁偷的枪,李小萌是如何被杀的,这都成为影片悬念设置、情节紧凑、跌宕的重要因素。在马山确定丢枪从派出所回到家,晚上吃完饭马山在水池边刷碗,妻子在桌边抱怨他对孩子的影响太差。这个时候马山回忆起来,原来当天婚礼的时候李小萌也出现在了婚礼上,此时镜头以马山的主观镜头视角,对婚礼上李小萌的镜头特写。显然这是属于内倒叙,他发生在“马山寻枪”之内,以及马山在回忆妹妹婚礼礼单上被划掉的李小萌名字时的回忆,这都属于内倒叙。影片中外叙的表现,例如在“老蒋,我在战场上听过你的姓名”之后影片的叙事就是顺着台词所勾起的回忆往事的影像式表达。影片中对于这两种倒叙方法的运用,充分体现了这种倒叙所带来的功能:补充与悬念。在对剧情进行巨大推动作用之下,也完善了故事的缜密性。这种叙事组合,无论是发生在第一叙事层还是第二叙事层,都是对影片叙事的一大推动。
影片中还运用了大量的预叙,预叙就是对影片的叙事进行设置悬念。马山在寻枪的过程中还牵扯出很多不相关的事件,马山与李小萌的初恋、周小刚的假酒厂等,可以说在影片中马山周围人物的出场大都采用的是预述,都把影片的悬疑、紧张、破朔迷离渲染的都很充分。特别是刘结巴的出场,以及影片前部分刘结巴和马山之间的对话,让人察觉到一丝异常。这种叙事方式的效果就是,随着人物的一一出场,在对人物的基本介绍之后,由出场的人物不断的将影片的悬疑、紧张的氛围推向高潮。
影片的叙事主题反映的是影片的思想内涵,好的电影离不开曲折多变的情节和饱满的人物形象塑造,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影片深刻的内涵引发对社会和人性的思考。关于《寻枪》的主题,导演陆川表示这是一部“揭示现代人心理问题的心理片”。更具体地说,这部影片的主题是表现现代人的焦虑情绪。陆川解释说,由于在创作时所面临的各种现实障碍,他在编剧时将原小说中表现“枪—小镇—小社会”格局的“生活原生态”最终变成了电影中的“焦虑情绪”,因此《寻枪》所表现的焦虑其实是对理想的找寻。从这一主题去分析影片的叙事特色,人们就能够感受到创作者想要传达给受众的现实生活带给人的重压、迷茫、焦虑,以及在这种现实的压力下的一种“找寻”。
影片中“寻枪”,最终寻的不仅仅是枪,是马山作为警察个人价值的一种责任感,作为丈夫、父亲家庭的归属感。寻枪其实就是寻求责任尊严、家庭的和谐、孩子的教育以及美好情感的期许,这些都在影片中的叙事得以展现。而这些就是现实中一个普通人所面临的各种问题,马山的寻枪实际上就是折射出现实中一个普通人所能够遇到的问题:事业、家庭、孩子以及自己的感情。影片中所展现的无疑是一个在面对这些问题时正面的例子,马山充分地展现了“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中国传统信念,塑造出的是一个普通英雄人物不遗余力地完成自己的责任。在影片的最后,一个始终对家庭、孩子、事业都肩负责任的人物形象凸现出来,最后马山用自己生命为代价,用自己献身的悲剧展现了普通小人物的英雄本质。建立在写实基础之上的结局,黑色幽默表现出现代人的孤独感和焦虑感,使得《寻枪》充满了的一种悲剧色彩。陆川导演骨子里具有一种悲剧情节,习惯于讲述悲剧性的故事,比起大团圆式的光明结局,悲剧性死亡的结局反而能给影片带来强大的震撼力。
《寻枪》巧妙地运用第一人称的内聚焦叙事技巧,在影片中充分展现剖析了人物心态,同时在叙事时间上大量运用闪回、预叙等,使得故事迷雾重重,焦虑、焦灼、悬疑充斥着整部影片,使得情节更加具有吸引力,影片主题更加具有震撼力。陆川导演在电影创作中,以其独特的风格享誉海外。《寻枪》影片的叙事策略,在求索中创新、在积淀中升华,影片中建立在写实基础上的超现实结局,无疑对于中国电影寻找情感表现、寻找个性表达以及影片中人性的升华等方面的叙事有着很大的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