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卡
我无法从一阵风声中听出风的形状
从一条街的尽头盗走时间的秒针
我不是厨师,不介意任何一头发怒的大蒜
我没老,我是过期的小朋友
我不会站在高处,生怕灵魂被风刮走17 克
这么多年我还没和自己翻脸,真不容易
牌打得好的人最后都变成了赌徒
长得丑的人,你必须向每一只夏天的烤生蚝道歉
起风时我和风擦身而过
一瓮肉身向怒气如泥的空身致意
——仿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自1979年3月》
厌倦了所有的酒局,而不是酒,
厌倦了从树枝掰下的女人,
我走向钝雨撞击的墓石,嵌入耳语般的姓氏中。
我默认了这身首异处,
死亡很纯洁。
死亡就是一尊沉睡的庞然大物!
我碰见脏物会和人说,
这是人间而不是神界。
我翻到一部小说的第29 页
我想起29年前去包头的那个傍晚
我看见一架飞机在夜色里灯火明灭
月亮像一件易碎品
我推掉一个饭局
心里特别难过
我写下这首诗
落叶要把自己埋葬
它们多愚蠢啊
风被刮进墙角
过路人被赶入狗笼子
落叶成为落叶的内容
黑暗中树转了一下身
梦里杀人太危险
剥衣服的手突然发出突突声
由噪声建起的公园就像一座露天剧场
而落叶只需要一个叫赵卡的观众
难过的时候
我不会问自己
没错,没人感激过我的善良
难过的时候
我与自己争辩
没错,我的观点我也多不苟同
难过的时候
我会数落雪
没错,那比星辰还多的悲伤
就是我
难过的时候
我也会读诗
没错,诗中那个死掉的少年
就是我
去年此时我就在等一场大雪
去年我将余醉换了一对蜥蜴之眼
去年我生病,瘦若峡谷
我有初心
但旧了
对你无足轻重
这场大雪是浅灰色的
每一片都长满了怀疑主义的器官
落到人间如人头落地
像极了千人斩
从前的雪可不这样
从前的雪都有一百吨羞怯的心
不可使路人对一片棘刺丛显出嘲弄的表情
不可使一条驼毛毯子浮在云端
不可使残雪不朽
沙暴的源头被一个坟园镇住
市政工人在当街挖掘出深沟
春分之后,夜就短了
这是多么悲伤的琐事啊
缓缓延长的春日会让我的睡眠也短了
那多出来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含义
雨雪滔滔而下
人类的观念混迹而入
雨雪慢慢变成一群女人的谎言
我变成大学东街上的一阵黑夜
雨雪隐入肉身
肉身隐入树
树隐入幻景
弃重就轻
满城阔叶恶狠狠地将我血管里的车灯熄灭
有人怒目而吠,如他
有人无处落脚,如我
那就落在一片苍茫上吧
一想到这种无聊的事情我干了两年
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