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玫
[提 要]70后作家阿乙从个体成长经验中提炼出丰富的元素,创制了短篇小说的独特世界。在物质、精神及权力三个层面,阿乙展开了多维度思考,其多层面立体交叉的观照对于其所经历的现实生活具有高度的凝练性。在书写爱欲及情感故事的过程中,阿乙专注于爱情的本真面,淡化的则是其富有浪漫精神的一面。 阿乙的小说在表现特定世界的过程中呈现了叙述对象及叙述者双重哲学的视角,二者之间更多地表现出哲学上的对立和失衡。
阿乙为江西籍70后作家。 个体成长的经历作为作家创作的原始起点深刻地影响着其创作的面向。就短篇小说的创作而言,阿乙作品充满深厚的悲情意识, 他用冷峻的笔调呈现了真实生活的黑洞。从诗学的角度审视,残酷的透视力直刺着被书写的世界。 阿乙的诗学不断对田园诗般的美丽意象进行祛魅,其建构的无奈世界显示的是人之存在的荒谬性。
社会分层的必然性及其在现代化进程中各个阶层发展的不平衡已是不争的事实。阿乙面向底层书写的本源性动力来自于责任伦理的驱动。阿乙的底层世界主要诉及物质、精神及权力三个相对层面的分类,其聚焦之不同凸显的是作家对生活的多维度思考及多层面立体交叉的观察。
在物质对象的世界, 阿乙小说展示的是人类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他者之所在。 贫困而灰色的中国乡镇和整个经济全球化、 一体化的火热状态呈现了时空的双重分裂和对立。 阿乙大多以江西本土的偏远乡镇为小说的叙事基点, 时间跨度则主要以阿乙作为70后作家的基本记忆时间为线索。 进入市场经济体制之前, 经济的落后一直是中国社会的痼疾。进入到低一级的单位,物质的困窘就更加明显。 物质的困窘首先以生活的消费为表征,其中隐含的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形而下者谓之器”的实用伦理。《隐士》中患难相恋的双方因为求学的有无引发了社会地位的变化,其最初的情感也因为学费事件全然销毁。“学费”在此实则包含了双重指涉意味,其自身显然作为物质和精神的纽带而存在。 它的脆弱性本身暗示了由物质之此岸抵达精神之彼岸的艰难性。 物质底层的超越极有可能转化为永恒的制约。 物质的匮乏成为了引发精神劫难和现实窘境的源头, 即便每个时代都有自身的价值观, 但从一个较长时间的价值尺度来看, 物质的进步一定意味着社会时代本身的进步。“自由伦理的个体叙事的教化是抱慰、是伸展个人的生命感觉。”阿乙的思维图式是面向个体的直观, 同时将个体的叠加效果形成整体性的民族文化诉求。
在消费型社会尚未到来的中国,物质底层的生态群像已经具备了艺术表现的“实用价值”。 阿乙的小说没有停留在简单的道德估价上,其往纵深方向的开掘正着力于捕捉无法转移的底层的物质焦虑终将形成的精神的强大重压, 并且进而损害着人的尊严。其小说一系列的意象皆成为主人公的精神梦魇,因而也引发了底层社会的集体精神焦虑症。 此精神焦虑症以不同的面目表现出来,轻则为自我压抑,重则为变态性的面向社会的复仇。“凡是我作为人所不能做到的,也就是我个人的一切本质力量所不能做到的,我凭借货币都能做到。因此,货币把这些本质力量的每一种都变成它本来不是的那个东西, 即变成它的对立物。”《粮食问题》讲述的是持农村户口的孩子在城镇上学时所受到的歧视,这种歧视一方面来自于社会的固有结构形态,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小主人公内在的敏感,因此,当内部的压抑不断升级, 其最终转化为一场暴力行为则并不意外。在暴力展开的过程中,主人公的个体尊严意外地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此时的满足充满了空洞的所指,显示了主人公物质和精神的双向毁灭。作为历史情境中的人物往往缺乏超越历史的强大内驱力。阿乙在此并没有着力解构世界,相反,他用近乎直呈的现实主义精神再一次回应了意义缺失的“问题场域”。
小说《阿迪达斯》讲述了一个农村孩子的梦想故事。 幼年时因看见一位农村新媳妇印有“阿迪达斯”英文字母的服装而立志考大学的主人公, 在入学之后终因经济不济沦为小偷。“阿迪达斯” 在此成为了连接乡村闭塞文化和城市开放文明的通道和载体, 城市人轻易可以获得的物质形态成为撩拨主人公年轻生命十几年的精神重症。 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带来的不仅仅是外在化的表象世界, 其必然曲径通幽地直指人的内部心灵世界。 对 “利我” 之可能性的引诱一直吞噬着主体的意志力。因而,主人公的追梦之旅就形如“西西弗斯”的神话,最后终因其自身与客体世界的必然性冲突取消了其存在的可能性意义。“现代性的最根本前提是, 一个社会的社会单位不是群体、行为、部落或城市,而是人。”而当无数的“个人”向异数转换的过程中,现代化的意义也将缺席。
物质底层和精神底层的互渗衍生了一系列问题。尽管现代社会的确出现了很多的平民英雄,而更多的社会底层却表现了不具自我向上的欲求与能力。《敌敌畏》中的老年夫妇怀疑自杀的女儿为他杀而向警方提出了开棺验尸的请求。吊诡的是,夫妇二人关注的并不是女儿的生命本身,其关注的是验尸之后可能带来的对女儿丈夫一家复仇的可能性。 主体之人抹去了生命的实体性意义, 而将生命转译为事实上的敌对关系。其产生的缘由和虚无之间存在着密切关系,后现代的荒诞不断弱化着“人”之本体性意义。《杨村的一则咒语》 中女主人公对邻居儿子的咒语最终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得以应验。女主人公因为眼界的限制,始终将邻居作为精神的假想敌,底层精神的陷落镜像展示了其自我否定和自我诅咒的一面。
此外,阿乙的底层叙事中还包含着对权力底层的书写。阿乙在成为职业作家之前曾供职于权力底层部门,因此,对于权力底层的书写某种层面上实则为阿乙个人记忆的一个侧面。阿乙在《意外杀人事件》《国际影响》《在流放地》等篇目中以不同的形式触及了底层最卑微的权力形态之表现方式,亦以反讽的姿态描述了在权力最底层生活的中国乡镇所谓公权力享有者的精神无聊的状态。他们和当地底层社会人群的区别就在于权力光环的有无。实际上,这样的光环不过是中国人对于一种古老文化的遥远回应。“在统治阶层中我们却可以找到‘自我扩张’的人格。 这种情形, 乃古今中外之通例。不过,中国人的‘平均主义’既然特别厉害,因此,‘特殊化’也格外明显。”权力的虚高推动着“权力边缘人”对自身做出了不实的估价,其形容之丑态也就格外彰显。而阿乙硬是毫不留情地将其光环进行卸载。文化的想象落空,其形容之丑陋和惨烈反而以加倍的方式呈现出来。从叙事的深度上而言,作品表现出了强烈的穿透力。
作为自然人与社会人的结合体,男女之情是不可绕过的话题。阿乙的出发点及其归宿形成的是一个封闭性的自足空间,其拓展的有限性映射的恰恰是其对爱情的哲学思虑:爱情兼具存在与虚化的两面。在被臆造的过程中,“爱情”双方更多调用的是盲目的吸引及其生命力比多的因子,因而难免潜存着破灭的可能性。阿乙甚至使用倒退的笔法以极其逼真的姿态书写着情感在其主人公生命中的存在形式。
阿乙对爱情的逼视绝对不只是一种写作的策略, 从其一以贯之的创作风格来看,创作者已形成相对同质的思维理路。从阿乙的早年生活经历来看,两大线索必须进行梳理。
其一,阿乙曾经经历过八年单恋而失败的情感过往。无论从时间的长度还是作为一个长于思考者的思维偏向来看,阿乙对于情感分裂性的内在特征必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生命体认。而当这些生命体验逐渐内化为阿乙的思维进程中时,关于爱情的正面想象自然就以退席的姿态收敛乃至隐匿起踪迹。
其二,阿乙毕业于警校,在基层派出所工作多年,其工作过程需要反复面向各种不同的案件。这样的生活经验容易使其形成对人的生活及情感态度的逆向思维方式。在阿乙所接手的案件当中,非常态显然远远超出于常态,这也就决定了阿乙在很大程度上将以思考案件的方式思考生活、 思考写作。因此,在书写爱欲及情感故事的过程中,阿乙专注的必然是爱情的残酷本真面。某种意义上,情感的丰富立体的多样可能性被充分拆解,转而直接回溯到它的价值功能区间。“我们如今已认识到,任何社会都无法逃避的一个事实是:它逃不掉‘经济’。人们总是不断重新定义需求,所以,以往的欲求就变成了今天的需要。”还原本态的记录,演示了爱情走向衰竭和欲望膨胀之畸形地带的形状,其残酷性某种程度上恰恰是真诚的展示。
阿乙作品中的“情感中人”大多“纵欲”而不“重情”。“欲”在此不仅指示性,也指示着人性中的基本欲望。 情和欲的不同在于“情”更多地属于精神层面的活动,而“欲”更多地存在于身体的物理属性方面。作家在创作过程中将通常是融合状态的图景进行区分的前提是行为主体在人之情感世界已然呈现出的冲突的趋向。阿乙在体认世界的过程中,更多看到的是情感之中“欲”的驳杂和交织,因而情感关系中“情”的成分无疑就处于被边缘化和受压抑的位置。在《三到十秒》《正义晚餐》等篇目中,性成为了男女两性进行交流的基本手段。《三到十秒》讲述的是恋爱中的男女因为初尝禁果而怀孕乃至堕胎的故事。小说结尾描述两个陪女人堕胎的男人的一段闲聊。从他们赤裸的对两性情感的认知来看,生命乃至情感根本无法融入其思考的境地。爱情被彻底放逐,性的无限放大并没有使其获得真正的生命感,相反,其滋生的是更大意义上的虚无。“夫妻之爱,使人类繁衍;朋友之爱,使人完善;但是放荡纵欲之爱却使人堕落沉沦。”堕落和爱情形成的张力关系反证了爱情作为一种想象的现实遭际。行为者的自主选择显然没有经过内部撕裂的痛楚过程,其原生态的存在方式展示了精神向上的艰巨性。
如果说性于爱情为其不可剥离之部分,那么社会性的外在干扰与两性情感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更为复杂。 在阿乙的思维领地,所谓纯粹的情感作为理想的形态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表现在其小说作品中,情感往往是现实价值及其生活的附庸,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个人价值性获得的阻碍。因此,对情感障碍的拆除往往成为阿乙小说主人公攫取社会利益价值的有效手段。 在此,情感和社会感成为了尴尬的对立面,情感的美学价值基本让位于情感的社会学价值。在《面子》《情人节爆炸案》《巴赫》《发光的小红》等作品中,情感在产生流变的每一个环节都不取决于其自身的自在性,而完全取决于其所能带给情感男女双方的实际价值甚至是与男女情感双方无关的外围人群的实用性价值。《面子》中的男主人公为了甩掉现任女友而去追逐上级的女儿完全置“面子”于不顾。从内在动机而言,其追随的是社会价值体系所认可的更为世俗的“面子”。“情”的坠落和“欲”的张扬形成的落差正残酷地表明了庸常人生中的“利己主义”获得了不以为丑、反以为荣的合法性。阿乙小说描述的环境背景大多为闭塞的乡镇,它们和现代社会的光怪陆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距离并没有产生足够的免疫力,从作者对男女情感价值选择的方式及其途径来看,他们丝毫不逊色于现代甚至是后现代社会中的饮食男女。所以, 封闭性只是一个地理形态学上的概念,人性私处对现世价值的追逐并没有形成锁闭关系。在市场化没有深入的地带,市场的理念早已先入为主甚至是登峰造极。所以,物质的贫困尽管确乎存在问题,但一定不能将其认定为一切负面性的始发原因。阿乙的残酷就表现在不简单地赋予某种封闭性以抒情色彩,而是任由人性的弱点展示其生存之现世精神。“人类的选择在本性上是最不确凿可凭的,要靠人们在人类的需要和效益这两方面的共同意识(常识)才变成确凿可凭的。”如此可凭,却难现美学色彩。
阿乙的情感类题材作品从不钟情于大团圆的结局, 主人公的关系以破碎代替融洽,称其为悲剧学并不为过。情感在阿乙看来本就无所谓美好,所以阿乙的基点和常理意义上的悲剧意义并不吻合。阿乙只是顽固地把常态意义上负性价值的情感撕裂给大家看。“科学看‘死’‘活’同为一种自然现象,艺术则确认‘生’‘死’为一‘限界’,是一个‘问题’。艺术中承认的唯一的‘永恒性’为‘问题’的永恒性。”阿乙笔下的所谓爱情实际上都是“问题”。而更尖锐的问题则是世俗情境中问题的衍生性,不以问题为问题的代际复制性正以蓬勃之势恣意生长,“问题”最后极有可能成为大众安然接受的常态化景观。
因而,改变现存格局的设想是:“哲学在进化为生存哲学的同时必然上升为个体哲学。”从叙事的厚度上而言,其表现出了强烈的穿越性。
阿乙的小说在表现特定世界的过程中呈现了双重哲学的视角。其一为叙述对象的哲学世界,其二为叙述者的哲学世界。二者并不总是表现出一种和谐的关系,其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哲学上的失衡。 就和谐一面而言,叙述者的声音和叙述对象的声音有着很大程度上的一致性。即便如此,对此在世界的诘问始终是阿乙小说的主色调。阿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讲述者,更是文本的思考者及其对话者。这样的写作方式,一方面固然显现了作为主体的创作者的积极投入,另一方面又造成了主体间性的脆弱无力。
阿乙小说人物的哲学观念多表现为以下几种形态:
其一为作品主人公对某些形而上问题的探寻和追问。《先知》和《猎人》是这个层面的代表作。《先知》是一部充满了省思和诘问的小说,追问者因为学历的限制而失去了进入学术研究圈的合法权力, 其质问掷地有声。小说提出了颇有意味的“杀时间”的概念,充分展现了人的存在的无意义感、荒诞感和滑稽感。 正是人的存在的无意义感,所有的忙碌和自以为是都自行取消了其内部价值,因此,阿乙的哲学观的内核也就显现了出来。“没有想到,人‘想’了多少世代,而自身的‘意义’倒成了问题。”
其二为对真理有效性的质疑。每个社会、每个民族都有自身的文化传统。“永远历史化”指的就是这些文化传统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指导该民族思考及行为的指针。 阿乙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其面对历史所深信不疑的结论时表达了深刻的省思。在阿乙看来,所谓的真理,其实是十分有限的,放在一个更为阔大的时空当中,其弊端就更加显露无遗,并且极有可能走向真理的反面。 更为重要的问题是,在很大程度上,人们宁愿否认自身,也不愿意否认所谓的真理, 因为人依靠真理已经产生了十足的惰性。《北范》 中的范如意因为善于背书、过目不忘受到各方褒奖,最后不但一事无成,甚至过上了困顿的生活。范如意事件体现的是传统教育方式在现代社会的失范。教育是一个习得与实践综合运用的过程,而范如意不过成为了伤仲永似的牺牲品,其悲剧意味在于以教育的局部代替了教育的整体。当他面对升学失利、婚姻失意的多重打击之后,方才有了省觉意识。事过境迁之后的反省实际上已经于事无补, 顶多给后继者一个警示的符码。“健全的理性、共同的感觉,首先表现在它所做的关于合理和不合理、 适当和不适当的判断里。谁具有一个健全的判断,他就不能以普遍的观点去评判特殊事物, 而是知道真正关键的东西是什么, 也就是说他以正确的、合理的、健全的观点去观看事物。”
既然真理是不可靠的,阿乙就产生了追问个中原由的努力。 从事件的深层进行透视,悲剧的制造者实际上是人自身,是人自身的有限性。在《小卖部大侠》《午后》《作家的敌人》等篇章中,人的弱小以铺排的方式被陈列出来。《小卖部大侠》中的主人公是一个生活在幻象中的精神病人,其疾病的根源正在于人生的某个不可跨越的节点;《午后》中的主人公安安的死亡完全出于意外,而意外发生之前的显在事实是孩子在寻求一个群体作为自我存在的证明;《作家的敌人》讲述了一个初出茅庐的优秀作家生命滑翔的过程,小说不遗余力地揭示着作家的敌人正是那些年轻作家误以为借力的对象。正是人自身的弱小并且相互倾轧和敌视才造成了阿乙意义上的悲剧的不断爆发。因此,悲剧的原生性问题是人们一直生活在寻找“被接纳”的可能性而往往又或隐或显地遭致不同程度的拒绝。
残酷的哲学失衡使得叙述者在叙述的过程中极其焦虑。其焦虑之处至少表现为以下几个层面:
第一,还原底层生存的粗鄙形式。叙述者通过语言及意象的粗鄙化来展示底层精神枯竭及形而下的特质。阿乙充分调动了方言土语及俚语甚至动辄调用身体器官作为情绪表达的工具,充分展示了底层生活的色泽及其外在化形态。因此,当阿乙真正暴露这段粗陋的生活之后,他才逐渐获得了回省的姿态和能力。
第二,从作家创作的实践来看,生活的浸染才是创作的源泉。 作家要做的并不仅仅是还原, 在回顾基础之上的省察才能避免作家为了粗俗而粗俗甚至陷入粗俗而不可自拔的境地。阿乙在叙写的过程中,注重剪裁,强调对比,因而“粗”是打底,“细”才是其精神追求的显像。其精神实际上有着明显的转向,表现在文本中即为两套话语的共存现象。 阿乙常在小说中引用西方作家或哲学家的话语,并以此来升华作品并凸显其对哲学精神的追求。 叙述者所引用的话语系统和故事的话语系统发现了强烈的碰撞, 两个不同的话语系列的撕扯关系似乎说明阿乙小说的表现对象和读者对象是分离的。在此意义上,小说的自在性、自足性遭到了局部的破坏。作家在一个庸常的故事里对经典的引入如果不是下意识的,就一定存在炫技的可能性,而炫技的直接后果必将导致文本内部统筹性的自损, 两张皮的叠加显得不够整一。 评论者如果一定要套上后现代的别名亦未尝不可, 但从阿乙的本义出发, 采用叠加效果进行表现的方式更有可能出于其内在无法遏制的哲学表达的冲动。因此,文本的接受对象不得不缩小,阿乙的写作作为知识分子写作的清晰性也就被更有力的呈现了出来。
第三, 阿乙善用反讽的手法进行叙事。反讽手法的运用折射的是价值视角的差异和对比。阿乙小说中反讽手法的运用颇为娴熟,方式也多重多样。它们的综合运用的共同目的在于建立哲学的分级制。阿乙显然是站在哲学的高层,俯视众生,用其带有白描性质的反讽,有着夸饰性质的反讽,冷静风格的反讽共同编织了悬殊而对抗的哲学失衡的世界。现实生活看起来因为遵循着某种内在规律而显得秩序井然,实则其内部充满了价值混乱的陷阱。而阿乙反讽的妙处就在于,作为不动声色的幕后操纵者,其演员总是十分配合地粉墨登场。此为讽刺的较高境界。从叙事的力度上而言,则表现出了强烈的思辨性。
70后作家阿乙萃取个体成长的原生性经历对于生活进行了具有深度、厚度及力度的叙事。在物质、精神及权力三个层面,阿乙的思考及不加掩饰的书写酣畅淋漓,还原了世界并不和谐的面孔。作为文学永恒主题的爱情在阿乙的笔下被露骨地展现其并非浪漫主义的质地, 爱情本身受到了强烈的质疑。阿乙小说背后存在一个尤为独特的哲学世界。 此哲学世界不断和外部环境发生碰撞,并且推动着阿乙小说在叙事中形成更具张力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