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服饰美学的表意与审美寓意

2021-11-11 23:25◆美
长江文艺评论 2021年2期

◆美 文

中华历代服饰美学研究有一个庞大的相关史料系统,纵横历史经纬。民族文化具有共性的思维与审美态势,相应的服饰传统呈现出强烈的表意和社会功用目的,沉淀其中的是渊源流长的审美寓意,在历史的源头就诞生出中华民族创造美的精神本质,“劳动创造了美”,传统美学历经思索,审美寓意的力量亘古未变。先辈在创造“象形文字”的过程中,留下“象”以表形与“形”以表意的思维,古著“说文解字”之“六事”已提“象形”“指事”“会意”“比拟”等综合思维方式,这在服饰美学传统中一脉相承,文字表意推动着服饰设计,中华服饰的产生与中华文字的诞生同时站在一个思维点上迸发出创造之火。“寓意”的释义在于寄托或蕴含意旨、或为隐含之意。服饰历史中的传统美学,再现了从表意到审美寓意这一过程,从劳动到审美,从体验到思考,从实用到实践,传统创造与古代的美学思想形成中华文明史上的服饰艺术风格。

本文在此探源,并讨论中华历史所呈现的服饰美学脉络,以佐证中华服饰美学传统是以表意为主概念特征所形成的方式,与审美寓意的风格,暗示中华服饰美学传统这一学术研究,作为对服装设计与工程发展的实验价值、引导价值和社会价值。中华服饰美学的起源是“表意”所带来的迷人魅力,东方寓意是尽善尽美之审美理想,中华服饰成为奇迹走向世界,向世界呈现着东方美学的神秘意韵。

一、服饰源发时期的区域共性与审美符号性

在中华服饰的原始期,以纺织工具的出现为重要表征,从考古区域发现了大多具有共性的物品:骨针、纺轮、骨梭、彩陶、织物和配饰,这些属于服饰史的源头实物,代表着原始人的审美思考意识,完好展现着一种表意性、符号性和思维方式,正谓“象形表意”带来了原始的审美符号性,成为奇迹性的人类的表意艺术,它诞生了传统的审美与寓意。

首先,彩绘纹样被发现在纺轮、骨梭、彩陶中,以形表意,“象形”“指事”“会意”的功能已在彩绘手法之中,“意”代表着人类朴素客观的劳动印象,它们是中华古人祟尚劳动与自然的象征,原始审美表意的形式可辨认,包括几何状、动物状和人形状。例一,屈家岭遗址的纺轮,被发现有同心圆和辐射性纹理,直接来源是劳动中对于旋转速度之印象,艺术表意寓意生动巧拟。例二,河姆渡遗址的刻花鸟纹骨梭,被发现其上为双鸟双飞图,纹样均衡对称,手法诙谐,寓意吉祥快乐,双鸟双飞代表了一种原始的审美,即符号性的艺术表意。例三,在甘肃秦安大地湾出土的人形彩陶物件,很清晰地发现其上描绘了原始发髻与裙装纹样;再如“手拉手的舞蹈图”,以人符线型形式表意舞裙,展现在眼前的是连续性与节奏感的审美寓意。

其次,审美符号性的艺术表意还体现在纹身与原始织物中,以装饰装身目的、驱邪目的、祈愿目的,产生在起源阶段,已经发现的有圆点弧纹、十字网纹、S形蛇纹、锯齿纹等形式符号,都是先辈们依据表意方式而创造的视觉艺术纹样。

再次,服饰中的原始装身饰物数量之多,乃原始人为表达爱美之意、为表达祥瑞之意,进行手工劳动的结果,大量的玉项链、玉串饰,其身面都刻有突出的表意图符,说明人类在创造实用功能的同时,进行着表意与审美的活动。

以上考古分析,可见中华服饰美学产生的源点与稚形,从文化与文明的表意开始,正体现着人类思维在迈入第一阶段之后的服饰表意与审美。

二、先秦与春秋战国时期的传统美学思想和服饰表意格局

(一)先秦时期的服饰背景与章服制度的表意功能。先秦时期的服饰背景是由社会制度决定的,当原始氏族制被先秦奴隶制所取代之时,服饰的阶级性已开始,从服饰的实用目的到确立服饰的社会意义,其祭祀历史所衍生的礼仪观是先秦服饰创造的基础,规范服饰表意进行社会等级的区别,维护统治者的管理,服饰的从属功能在政治制度当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虽然如此,服饰的表意仍然与艺术审美、文化形成相统一。

先秦的章服制度,以国王之冕服为中心,考证其完备的过程,发现很多有意思的源头是由生活思维、社会观念和审美方式所造就的。根据祭祀的需要、典礼的轻重,国王选择穿戴的等级形式,产生了章服制度中的“六冕”格局,由具体的“冕冠”与“礼服”配搭的冕服,就是先秦重要的服饰内容。据史料记载,夏禹着华美礼服—黼冕表示对神的祟敬,确是祖先用礼服直接表意的开端。在章服制度中,“表意”的第一方面应指其服饰为维护政治而设其意;“表意”的第二方面,色之表意,青黑色象征“天”,黄赤色象征“地”,青黑色做玄衣,黄赤色做纁裳;“表意”的第三方面,十二章纹样的格局,“大裘冕”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称十二章。“大裘冕”是“六冕”中的最高等级,“六冕”中纹样各不相同,是统治阶级借服饰表意身份等级的标志。古人用形来概括意,用生动的符号表达寓意,思维立意与审美形式相统一。冕冠严格规定等级,在前后冕板上悬十二旒,以五彩丝绳穿玉称为“玉藻”,象征五行的运转,每旒的玉数示意等级区别,呈现形式的视觉强弱。周代王后礼服为配合国王设计成六种规格,其中前三种是彩绘风格,而头饰的造型相应有六种不同的等级。

与先秦的章服不同,先秦深衣被庶人视为吉服,其形式在下裳中用六幅交解为二,共裁成十二幅,寓意每年有十二个月份,深衣袖圆似规,领方似矩,背后垂直如绳,下平衡似权,寓含着儒家的审美风范。

从政治礼仪到章服制度的产生,先秦服饰以礼意为先渐成格局,章服兼具社会性功能、视觉标志符号、艺术表意和文化规范功能。

(二)春秋战国时期的传统美学背景与中华服饰美学观念的基本形成。春秋战国时期经历着空前的社会变革,传统美学思想产生了儒家、道家、墨家、法家等诸多学派。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美学,主张以礼制作为服饰的基础,提倡礼仪之美,中和之美,“文质彬彬”,“尽善”又“尽美”的辨证美学思想。注重内在的品质、修养和形式的造就,传统儒家学派对中华服饰美学观念的形成起着主要作用,“美在和谐”成为一大审美法则。道家美学以自然为本,提倡朴实衣风,提出“有”与“无”、“空”与“虚”、“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等美学思维,老庄思想极具浪漫情怀与夸张比拟之风,其超越现实的审美之象表达了一种心中境界,为历代服饰创造所借用,形成气韵生动的审美寓意。墨家美学从“节用”与“非乐”出发,提出“衣必常暖,然后求丽”,注重“先才情质而后文”等观点,重视服饰创造中的功能作用。法家学派主张“取情而去貌,好质而恶饰”,内质好的物品不需要装饰是法家的重要服饰观。中华服饰美学观念的形成与春秋战国时期传统美学思想是不可分开的。

春秋战国时期,大量的服饰纹样生发着对美学的形式思考,艺术表意层出不穷,审美寓意引人入胜,设计思维得到发展。可以发现,春秋战国时期纹样的装饰风格从封闭式走向开放式,由直线型向曲线型,由几何变形走向写实写意,从凝重静态的风格向活泼的动势意趣发展。

春秋战国时期的审美格局既有儒家美学的规范、均衡、对称与和谐之意,又有自然、夸张、飞动、比拟、诙谐、浪漫的道家美学之风,纹样的铺陈形式以“非作用性骨格”来确定人物、动物、植物三者的层次和谐之美,主体意趣彰显。图案寓意还可见龙凤吉祥、鹤鹿长寿等主题。考据可见,例一,湖北江陵马山砖厂1号战国楚墓出土的“对鹿对凤纹绣纹样”;例二,湖北江陵马山砖厂1号战国楚墓出土的“舞人动物纹经锦纹样”。

三、秦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服饰风格

(一)秦代的兵服与“坚甲利兵”之意。中国历代帝王,择色意以象征,从择黄、青、白、赤到秦以水德尚黑。这充分证实历代的审美表达传统是表意先行,在服饰范围是寓意为先而后形制。秦代的兵服确有“兼收六国车旗服御”的文字记载,“世界第八大奇迹”秦始皇兵马俑这一历史实例,其服饰被誉为“坚甲利兵”,以战取胜为征服目的的秦代,“坚甲”就是古秦时期的重要服饰。

“甲衣”作为护身服装,以甲片组成衣片,甲片有皮质,有青铜质,还有铁质。从审美看是材质交互对比,金属感成形嵌入,产生了一种方正的结构,组成有力量的形式美感。考古发现,甲片的形状有方形、长方形、鱼鳞形和龟形等,这些分形的寓意是吉利。在甲衣上,几何图案的创造令人称奇,纹样丰富,色彩鲜艳;而彩甲是高等军服,隐含等级的区别。军官护甲是由整体皮革制成,需要防护的部位嵌入金属片或犀皮,留阔边于四周,在形制上起着视觉凸显的装身效果。战士护甲是由甲片编缀,内衬战袍。军官服中,高级着双重长襦,中、低级着单襦,形式自然也有区别。“坚甲利兵”的功服意识,寓含着秦国的兵服,追求威严、雄大的气势,呈现着壮观、规整与统一的风格。“甲衣”考古实例,见陕西秦始皇陵和将军俑、蹲跪俑等历史遗物。

(二)两汉服饰思想的寄寓与隐含:古丽浪漫以及恢弘之气。“秦汉之风”意喻国度的大统一,艺术精神形成了大气魄、大力量、大意趣。从秦汉始,汉民族成为中华民族的主体,以儒家文化为尊的中华文化已经形成。从西汉武帝到东汉明帝,服饰史对应的是官服制度的形成,象征着服饰制度的开始。

汉重儒学礼教,服饰体现在冠冕与朝服深衣。汉代的冠制是服饰中等级地位的基本标志之一,“冕冠”是皇帝、公候、卿大夫子的祭服,“长冠”则为汉高祖刘邦先前戴之的官员祭服,“冠”以礼的程度来区分,还有委貌冠、进贤冠、通天冠、法冠、武冠等。两汉服饰的另一大特点是佩绶制度,皇帝与各级官员所挂的佩绶,在尺寸、颜色及织法上有明显的区别,其设计方式仍然是礼所规定的等级含义。

西汉的深衣沿袭春秋时期的曲裾袍样式,到东汉形式变为直裾袍,从表意、寓意看审美,西汉的曲裾袍,受春秋时期“五行思想”的历史影响,对天地人发挥着极度的想象意味,造型以T字为稳定的袍身,古朴浪漫之中见端庄与华丽,两袖具有均衡对称之美,以广袖的半圆弧线象征似蝶仙飞的含义,具有浪漫诡秘之美,寓意汉人祈求长生不老、化羽成仙之吉意。而东汉的直裾袍意为实用,收小袖形的结构,以直身为造型衣身。以上两种形式具以琵琶形为领口,交领右衽,显示出形制的交互美感。汉图案寓意广博,气势恢弘,人纹、自然、动物与植物均呈现出一体和谐,主次明确,空间疏密、远近都错落有致,欲动欲静,纹线曲转有力。从马王堆考古实例之“T形帛画”看,构图与构思使其空间远近完美,表现历史中人神与天地意识,神话境界,寓意深远。汉代纹样有“延年益寿图案”“长寿绣”“信期绣”“乘云绣”等,构图饱满、曲线流畅、古朴风骚、写意风格、吉祥立境、恣意纵横、奇丽诡秘,其表意功能、寓意内容与审美形式和谐统一。儒家礼仪以玉寓意,汉盛行戴玉之风,玉饰众多,其艺术创造古丽大气,图案生动圆整,形制张扬有力,流转飞旋,组件气势天成。汉代考证实物可见南越五赵睐墓出土的西汉前期组玉佩之玉龙纹。

(三)魏晋南北朝时期服饰的审美寓意与历史变化中的风格。“风格”指艺术创作所具有的个性特征以及创新所诞生的独特形式。“风格”一词,来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刘勰的专著《文心雕龙》,书中对“才”“性”“学”“习”“陶染”的看法,论述到风格的形成。“寓意”一词最早出处也在《文心雕龙·颂赞》,所谓“比类寓意”,恰是当时的艺术共性,同时期中绘画思想提到的“传神写照”与“气韵生动”,实际上代表了历代的审美传统。

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争与迁徙,促使游牧民族与汉文化形成南北交流。历史与学术思想对服饰影响较大,儒学渐退,玄学、佛学、道学逐盛,服饰风格在这种背景下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北魏孝文帝促进服饰统一改制,采用“衣冠制度”入朝,“胡服”用于民间,使服饰意义得以改变。冠形被称为“漆纱笼冠”,其意已具有风格与形式,是对汉代冠制的继承发展。“褒衣博带”,意指文人雅士喜好宽大的衣衫(大袖衫),服装风格开放、自然、简括与大气。“魏晋风度”意指敞胸开怀、与自然为野、风流倜傥、言谈豪放的文人居士风度,正好形容了当时的服饰风交融的状态。女性服在汉深衣遗风的基础上增加了精美的细节,例如裁成几个三角形设于下摆处层层相叠,上宽下尖似旌旗招招,喜带飘逸潇洒,似具迎胜之意。魏晋南北朝石窟艺术中的人物服饰,其线形逸美,夸张、粗放、自由,风格翩跹。另一方面,北方游牧民族与西域胡人所穿用的“裤褶”“裲裆”“半袖衫”等服装,构造属于生活形态,自然形成的形式与艺术表现,被汉民族所吸收的不仅仅是实用功能,形式交融使这一时期的服饰风格得以丰富和发展。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服饰图案的改观与“丝绸之路”的辉煌是不可分的,从题材到寓意、从形式到风格均发生着融合。从考古看,纹样方面增加了“忍冬纹”,这是一种极具佛教教义的纹样,象征生命不死与轮回,还有西域色彩的“圣诞纹”“天王化生纹”和“小几何纹”。而东汉盛行的动物纹、云气纹已过时。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服饰风格成为历史上一个精彩过渡。

四、隋唐宋元时期的服饰审美造诣是审美寓意的完美呈现

(一)隋唐风范与盛世之风。隋代的帝王冕服,按周制的十二章改成九章,形成两肩与后背的视觉定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成为历代帝王冕服既定的风范和表意及寓意方式。隋帝的祭服为玄衣薰裳,冕用十二青珠十二章,代表最高等级。男子官服用色示意等级区别,还增加了半圆形的“雍领”,赐九环金带,称为“以腰保领”,表现了对皇帝的拥戴之意。隋代贵妇的小袖外衣,多翻领式,内着高胸裙,婢女和乐妓着小袖衫、高腰长裙,腰带下垂,披帛在肩,都显示出其服饰的风范与人文的气质。

从盛世唐朝开始,服饰在结构形式上、类别数量上均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唐代国力强大,社会繁荣,域外交流十分频繁,服饰的审美风格更加显露出华美与雍容富丽的形态特点。

唐代的帝王之色为赤黄色,象征“日”。唐代的祭服、朝服,被称为法服,承袭遗风;而公服、常服则借鉴了胡服、西域服、中亚各区域服的文化特征,并融会中华传统服饰,形成了特有的唐风文化。可见男子的缺胯袍,女子的半臂衫、大口裤等品类。唐代的官服为圆领长袍,衣袖分宽袖与窄袖,腰部前后设计出横斓,用革带紧束,此潇洒风格上至帝王、下至厮役都可穿用。唐代常服的色与搭配风格复杂,分设紫色大科玉带钩、朱色小科草金钩、黄色双钏犀钩、绿色龟甲等银钩。唐武官服饰设计,寓意鲜明,用动物标识代表职务,有绣对虎、绣豹、绣鹰等;而诸王衣服饰上有龙和鹿;宰相服饰上饰有凤池;尚书服饰上有对雁,这些充分说明审美寓意的完美与手工绣艺的精湛。唐代的冠帽制度有新的发展,通天冠演变着形式,又称金博山,饰有蝉纹,身有十二梁,它代表十二个月的寓意。

中国唐代服饰盛行流传的主体风格是女装,被誉为“时世妆”,其格调华艳、大气、优美、生机盎然,以比例分割的魅力引人瞩目,以小袖短襦配长裙为主,裙腰至腋下束,披帛垂挂欲仙,半臂端庄动人,幂篱帷帽神秘浪漫,从西域之丽到唐风之美,维美展现。从初唐到盛唐有画为证,女性崇尚丰硕之美态,纱衣轻柔绕身尽显丰姿绝代,尚宽衣大髻之美,袖的宽大使各种领形变换出现,似现代造型格局,唐服之中还有袒领流行,都足以证明唐服唐风与近现代世人的审美欣赏意趣暗投。唐代流行的还有唯美新奇的百鸟毛裙、石榴裙、回鹘裙。以上实例,见敦煌壁画中的晚唐女供养人形象及侍女图,又可见被人所推崇的唐代周昉的绘画作品。

唐代有佛国境界之说,从服装到发髻,有天境人间的感悟,关于“花髻”“飞天宝髻”的造型瑰丽,为唐风增添了奇异的构想。唐代的化妆面靥,也在佛教的背景之中应运而生,造型丰富因而有相当的视觉吸引力。那盛世国度的理想发髻与让人难忘怀的形态众多的面靥,与唐服的富态充盈、艳美多姿是相互呼应的。想象之美,意象之美,浪漫之美,历史之美,一一纤毫毕现。

“时世妆”一词,实际上已经代表着唐代服饰风格的社会审美表达,以及它完美进取的时代寓意。

(二)宋服的美学意境与民间的丰富。宋代经战乱之后统一,港口贸易发达,虽受程朱理学思想的影响,始倡简朴之道,禁止奢华无度,但仍造就了服饰的素美之风,其审美境界另辟新意。宋朝服饰文秀淡雅、含蓄清新、委婉自然、精巧细腻,其中的浪漫与超越,表达了随意与自由的风格。宋朝的服饰美学追求雅致、平淡、简约,意境脱俗,寄托着文人雅士的日常儒美。

宋代的官服制度,按社会功能表意为祭服、朝服、公服、时服、戎服、丧服等,宋冕服形制袭唐。通天冠服,仅次于冕服,冠之精美有二十四梁,穿者着云龙纹绛纱袍,色泽朴素。官服中增加一颈饰为“方心曲领”,其意表达“天圆地方”,有“压饰”的作用。公服(常服)为九品,用色功能依序为紫、朱、绿、青。宋之幞头,为隆重之礼,巾帽高装,为文武百官喜戴之物,喻为高雅。男子服饰,还有袍、直掇、道衣、鹤氅、背子等品类,其品味流露了宋朝的文士作风。

命妇的常服从其特征看是真红大袖衣,以红生色花(写生纹),罗为领子,红罗长裙,配红霞帔等,这些正好说明红色是主色。宋朝的女装有传统的襦袄衫袍,背子、半臂、背心几种为外来款式,背子长袖长衣身,腋下开胯,腰间用勒帛系住,领型设计有直领对襟、斜领对襟、交领对襟。宋裙,上衣配以间色,下裙常尚鲜艳,有青、碧、绿、蓝、白及杏黄等色,裙幅分六、八、十二幅之多,裙多褶,前后开胯的样式为“旋裙”。北宋花冠,寓意极美,有重楼子花冠,还有金玉玳瑁,制成的花朵有桃、杏、荷、菊、梅等,名曰“一年景”,其形式表达与宋画意境相同。宋代的服饰纹样受宫廷绘画的影响,精工巧制,以“四方连续”为主,包括龟背纹、绣球纹、万字纹、祥云纹、古钱纹等,中间穿插有龙凤、朱雀、兽鸟,百吉、八仙、三友、三和、八宝以及琴棋书画图案,组成“八搭晕锦”,构图饱满,色彩鲜艳,层次有序。此外,宋的民间刺绣与蓝印花布发展非常丰富。

(三)元朝服饰风格的造型表达与取意。元代服饰造型呈现出多样化,蒙古族仿效汉族服饰,使得服饰本身不断地交融,其中产生了似中似西两种方式和体例。汉服饰的宽大的平面性结构与蒙古族服饰的紧身的立体式构造,以双重的身影并存于中华的服饰史上。

元代的冠服制度借鉴汉族制,从一品到九品各有其纹,各显其色,各具其饰。元代的官服叫“质孙服”,只有在皇帝即位、上尊号、寿诞、册立皇后、太子、诸王朝会或各种典礼时才可穿用,以衣、帽、带、靴等为主,冬夏各异,皇帝冬服十一等,夏服十五等,正说明元代服饰的考究与多样已经非常成熟,走向实用功能的完备及审美创造的完美。其服用材料珍贵,喜用各种皮毛和金锦,金锦又称“纳石矢”,富丽华贵。“质孙服”以单色、身装珠玉为风格特点。皇帝的袍服被称为“辫线袄”,交领窄袖,腰部有开口,穿时以扣紧束,便于骑射,其服饰结构已具备立体构造方式,与西方服饰历史中以最初的保温目的而形成的紧身裁剪方式相吻合。“辫线袄”曲线美观,在紧身之外,以半袖的裘皮“比肩”搭配,男女皆用,另有一种称为“比甲”,衣片前短后长,对比现在的时髦款式,元时期已经产生。

禁用色是这个时期所规定的服饰特例,诸如赭黄色、柳芳绿、红白闪色、鸡头色、栀子红、胭脂红等,帽笠不能金玉,靴不得花样。于是,民间服饰转向宋代朴素的灰褐色,发展形成了二十多种褐色。

元代女性服饰风格,可见袍服,以左衽居多,贵妇常穿宽大的袍式,袖身肥大,袖口收窄,汉人称其“团衫”,造型新意。“云肩”到元代形成更加华美之风。“故故冠”取其谐音为名,高约二三尺的柱子成平顶帽形,其上加饰翠花、珍珠、野鸡毛,是为爵命的蒙古族妇女的奇异夸张之造型冠饰。

元代服饰文化所代表的设计美学,体现在少数民族这一特殊性方面,较好地发挥了造型,体制多样,材质堪称昂贵,整体风格以区域性、季节性、审美性取胜。

五、明代服饰的艺术格局以及清代服饰的精致盛宴

明代是传统的汉民族服饰,进入本体发展的最后一个高潮阶段,形成了大汉族服饰的完备可考,服装型制上的规模与严格规范,表明社会礼仪恪守儒道,稳定成就了服饰仪态的端庄之风。中国戏服给世人的印象正在于明代的服饰形象,属于历史服饰的典型。明代的社会背景中,“心学”的美学思想与“天工开物”对服饰创造的影响很大,心性为主观造美,巧夺开工,物为心造,产生了与众不同的设计。明代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人惟求旧,物为求新。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称也”。明代的艺术风格正体现着人的创造精神走向进步。明代工艺高超,具体史实是缂丝、刺绣、织金、妆花、孔雀羽线等精细工艺,正是在这丰厚的织料创造中,才诞生了明代的服饰艺术基础。

明朝在补服制度上着重体现了不同寻常的表意风格,以及传统的审美寓意的最终格局。明皇承古制穿冕服,而官服的长度、颜色、图案却另辟新意,文官用禽(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等),武官用兽(狮子、虎豹、熊罴、犀牛、海马等),图案讲究,规范布局,主体对象传达出心性之美,心为主体,主体营造客体,造物表意,变意为用,以唯美造境,尽显风流。再看皇后龙冠,九龙四凤,显现国度风采。命妇礼服之凤冠,以金属丝网为胎,上缀翠凤凰,极尽天工造物之才能。明代的服饰包括对襟、交领、盘领、连身袍裙、“月华裙”“凤尾裙”“百褶裙”等,都说明型制已具百类,形貌千般。再观,明朝缎类织物的历史流行,使服饰纹样走向审美,走向风格,走向高潮,此阶段的丝绸品种完备(如缎类、改机、绒类、丝布等),高级衣料的造物奇迹为服饰风格、审美寓意的创造铺垫了基础。明代的宫中还产生了层出不穷的节令服,令人惊异这造物史上的瑰丽章华,万象成荫的美丽,从宫廷到民间,影响深远。

清代服饰的造物设计,在满族服饰传统的基础上吸收了明代的图案精髓,清代服饰与图案风格已成独特的艺术格局,事事求理,物物求新,件件章华满纹,足以视觉,精致盛宴。众观清代服饰历史,其冠服制度是以满族的传统为基础,不同于明代。皇帝冠帽、百官冠帽、皇后冠帽等制度,其物型与实用、与设计美学、与工艺技术均发生着联系。材质美学感受,富丽堂皇;造型美学思维,因生活而丰富。清代男服包括了端罩、衮服、补服、朝服、龙袍等,春夏秋冬尽其所有。清代女服包括了朝褂、朝袍、龙褂、朝裙,采以满服传统为造型特点,融合汉服。清代服饰的配饰物类尤其庞大,为了追求服饰美学的精致盛宴,造就了服饰风格的枝繁叶茂,其配饰设计式样包括了朝珠、朝带、金约、领约、耳饰、彩帨、钿子、遮眉勒、披领、霞帔、荷包香囊等。清代的服饰创造除重要的冠服制度外,在一般的服饰中,还产生了马褂、背心、旗髻、马褂、氅衣、裙子、云肩等生活品类样式,呈现在裙类款式设计方面,多趋于立体成形,云间图案之新奇,以曲线纹为主体饰物纹样,极具女性的千姿百态,余味无穷。以上实物考据,可见故宫博物馆藏物图。

清代服饰繁类众多,其风格已面面俱到,纹饰细节,已点点成精、点点成气,以繁缛面貌著称于世的清服,极尽万分雕琢装饰之风。

从社会学、历史学、风俗学、心理学、人类学、工艺学等现代学科的综合视域看,中华历代服饰美学内承文化脉络,从传统表意、社会寓意开始,到进入自觉的审美性阶段,再到追求服饰主观性的纯形式的表现意味,中华服饰历史从原始走向了近代的转折阶段,真正创造了最后的精彩绝伦的美艳以及繁花似锦的理想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