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能
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阐述了艺术作品“制作精良”论。他指出:“精品之所以‘精’,就在于其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这一艺术精品的“制作精良”论是在继承和发扬了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基础上,把马克思主义美学的艺术生产论进一步中国化的结晶,对于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建设具有根本意义,对于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的繁荣发展具有重大作用。
“制作精良”论把艺术精品的制作作为艺术生产的根本,是对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和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作品本体论的新时代开掘。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衡量一个时代的文艺成就最终要看作品。推动文艺繁荣发展,最根本的是要创作生产出无愧于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没有优秀作品,其他事情搞得再热闹、再花哨,那也只是表面文章,是不能真正深入人民精神世界的,是不能触及人的灵魂、引起人民思想共鸣的。文艺工作者应该牢记,创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人民。”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再次指出:“希望大家勇于创新创造,用精湛的艺术推动文化创新发展。优秀作品反映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化创新创造的能力和水平。广大文艺工作者要把创作生产优秀作品作为中心环节,不断推进文艺创新、提高文艺创作质量,努力为人民创造文化杰作、为人类贡献不朽作品。”
把文艺当作一种特殊生产是马克思主义美学的一个划时代的观点理论。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说过:“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种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这种艺术生产论势必就会把艺术创作的中心环节,作为艺术家的中心任务和安身立命之本。一个艺术家如果创作不出艺术精品,不管他怎么自吹自擂,怎么忽悠得天花乱坠,最终都不可能得到人民和时代的认可。世界上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都是凭自己的优秀作品和艺术精品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进入世界文学艺术宝库,成为人民所热爱的艺术家。这就是一切生产的普遍规律,艺术生产当然也要受到这种普遍规律的支配。但是,由于西方近代哲学和美学的“认识论转向”和认识论美学的异军突起,人们被过度膨胀的认识论哲学和美学遮蔽了艺术生产的本质和本质特征,从16世纪以后直到19世纪中叶,美学和文论就从古希腊罗马美学关于艺术的生产创造及其技艺本质的观点理论走进了狭隘的认识论牢笼,甚至到了20世纪,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的直觉论美学和文论就把文学艺术当作纯粹的直觉认识,完全否定了艺术的物质表现和实践制作。这种狭隘的认识论美学和文论忽略了艺术制作的过程和结果,只看到艺术的精神层面和心理活动,实际上也就阉割了艺术生产的物质生产、精神生产、话语生产的全过程和完整结果。这种狭隘的认识论美学和文论也严重影响了20世纪的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发展,马克思的艺术生产论被遮蔽,文学艺术就成为了生活的单一认识或者反映,重视艺术制作的观点理论被视为形式主义和技术至上,在苏联、东欧和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受到严厉的批判。经过了中国的改革开放新时期的拨乱反正、正本清源,通过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家的倡导,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得以恢复,艺术生产的制作本质和本质特征得到认可,尤其是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中,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生产论才真正得以完全恢复和认可。其标志就是习近平所阐发的“制作精良”论,它在批判继承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基础上,坚持、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艺术生产论,把艺术精品的制作当作文学艺术创造创新的中心环节和根本任务。
实际上,中国传统美学和文论就十分重视文学艺术创作的制作,把文艺作品作为文艺和文学艺术家安身立命之本,这就是中国传统美学和文论中的作品本体论。中国古代传统美学和文论在以儒、道、佛为主的哲学思想和美学思想的德本体、道本体、心本体、气本体等基础上,形成了文艺作品的以道本体、情本体、象本体、气本体、心本体等为主的作品本体论。因此,中国传统美学和文论思想非常重视作品的存在,提出了一些作品本体论。比如,“诗言志”(《尚书》)、“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物也”(《礼记·乐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诗大序》)、“言,心声也。书,心画也”(杨雄《法言》)、“诗缘情”(陆机《文赋》)、“文以气为主”(曹丕《典论·论文》)、“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刘勰《文心雕龙·明诗》)、“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刘勰《文心雕龙·神思》)、“文章者,所以宣上下之象,明人伦之序,穷理尽性,以究万物之宜者也”(挚虞《文章流别论》)、“文以载道”(唐宋古文运动)、“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朱熹《诗集传序》)、“夫画者,从于心者也”(石涛《画语录》)。这些关于文学艺术本质的规定,实质上也就规定了文学艺术的作品本体存在的重要性,强调了作品在文学创作中的核心地位。也就是说,没有作品的存在,就不可能有文艺的本质和本体,作品才是文艺的根本和核心环节。或者说,如果没有艺术作品的存在,那么,文学艺术和艺术家所要表达的道、德、情志、意象、心灵、心性、气等精神和心理的内容,就不可能很好地表达出来。为了表达艺术家的思想感情、理想愿望、道德品质、气质风貌,作家艺术家就必须制作出艺术精品来。习近平的“制作精良”论,就是坚持、丰富、发展了中国传统美学和文论的作品本体论,给广大文学艺术家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制作精良”论实质上就是马克思关于“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具体化,也就是要生产出真善美统一的艺术精品。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说:“诚然,动物也生产。动物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仔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支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影响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属于它的肉体,而人则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
历来对于马克思的“美的规律”的论述,就有不同的理解,曾经在国际国内产生了一些不同的理解和阐释,至今仍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共识。习近平的“制作精良”论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和切入口,那就是艺术生产或者艺术精品的制作精良就是“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由此可见,把“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论述当作一种制作艺术精品的过程,倒是合情合理的。习近平把艺术精品的制作归结为三个方面: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这三个方面恰恰就是人类自由创造的根本价值取向:真、善、美。从马克思的原文分析来看,人之所以能够和应该“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就是因为人类的生产劳动是全面的、自由的,而人类的生产劳动的本质和本质特征就是因为,人类的生产劳动超越了“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的动物生产,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前者指的是人类的自由全面的生产劳动是合乎任何一个物种的尺度的,也就是符合一切物种的规律的,因而具有“合规律性”;后者指的是人类生产懂得“处处都把固有的尺度运用于对象”,也就是把劳动对象改造为合乎人类的目的要求,因而具有“合目的性”;也就是说人类的生产劳动是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形象显现的制作或者改造,而所谓对象“合规律性”就是“真”,所谓对象的“合目的性”就是“善”,所以,人类的生产劳动就是自由的、全面的创造;也就是“真与善的感性显现”的制作或者改造。因此,这种“真与善的感性显现”的制作或者改造也就是“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自由、全面、有意识的生产劳动。因此,人类的一切生产劳动,从本质上来说都应该是“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制作或者改造,更何况人类的专门化的、以满足人类的审美需要和实现人类的审美目的为旨归的艺术生产。
从习近平所归纳的艺术精品制作的“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等三个方面来看,实质上也就是人类生产劳动的最高境界:真善美的统一和融会贯通。所谓“思想精深”就是“真”,也就是说,人类对世界的把握及其所形成的思想(知、情、意)应该是“合规律性”的,揭示了自然和社会的本质和本质特征的真理性的概括;所谓“艺术精湛”就是“美”,也就是说,人类的艺术生产应该是自由自觉的全面的创造,并且尽可能地达到精湛的境界和高度,是以感性形象显现出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所谓“制作精良”就是“善”,也就是说,人类的艺术生产应该是最充分地满足人类的审美需要和实现人类的审美目的的创造活动,具有“合目的性”,而且主要是合乎审美目的性的自由境界的创造。因此,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制作精良”论,也就是要求新时代的文学艺术家以“制作精良”的艺术生产实践,创造出真善美融会贯通的艺术精品。由此,这一艺术精品的“制作精良”论,也就是进一步坚持、丰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美学奠基之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实践美学观点的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的精准表达。
“制作精良”论揭示了艺术精品通过“制作精良”来达到艺术生产的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尽可能完美结合,没有“制作精良”也就没有艺术精品。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曾经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规定了评价文艺作品的两条标准:“我们的要求则是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制作精良”论进一步阐述了如何达到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那就是必须经过“制作精良”把思想精深和艺术精湛融会贯通,没有这个“制作精良”,也就不可能产生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的艺术精品。而且,“制作精良”论注意到了以“思想”内容来代替“政治”内容,从而更加合乎文艺实际,也就是对于“文艺为政治服务”的革命战争年代的文艺方针政策的纠正和发展。
毛泽东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经典之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提出了“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的文艺批评的标准。不过,由于当时正处于革命战争年代,处于阶级斗争和民族斗争十分复杂尖锐的历史时期,因此,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着重指出了文艺为什么人服务的问题和文学艺术家如何转变立场观点为工农兵服务等重大政治思想方面的问题,从而在具体的生产过程的制作问题并没有过多地具体涉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毛泽东于1949年9月23日为《人民文学》创刊题词:“希望有更多好作品出世”。可是,由于一直忙于抓阶级斗争这个“纲”,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在政治运动和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因而无暇多谈文艺创作的具体问题。随着新时期和新世纪的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以阶级斗争为纲”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变化发展,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齐头并进成为了新时期的迫切要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正是在坚持、丰富、发展毛泽东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基础上,根据新时代的特点,直接、具体、明确地谈到了如何创作无愧于伟大的时代和伟大的人民的“艺术精品”的这个中心环节和立身之本的问题。也就是说,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正在努力解决文学艺术创作艺术精品的中心环节和立身之本,在毛泽东所提出来的创作“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的“更多好作品”的基础上,提出艺术精品的“制作精良”论,具体探讨了创作艺术精品的具体途径——“制作精良”的中心环节和立身之本,给新时代广大文学艺术家更加直接为伟大的人民和时代创作艺术精品指明了精益求精的自由创造的路径。
习近平的《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就此说道:“文艺创作是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内容和形式相融合的深度创新,是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的集成,是胸怀和创意的对接。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生产全过程,增强文艺原创能力。要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发扬学术民主、艺术民主,营造积极健康、宽松和谐的氛围,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充分讨论,提倡体裁、题材、形式、手段充分发展,推动观念、内容、风格、流派切磋互鉴。我国少数民族能歌善舞,长期以来形成了多姿多彩的文艺成果,这是我国文艺的瑰宝,要保护好、发展好,让它们在祖国文艺百花园中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我们可以根据这些具体指示来看应该如何做到艺术精品的“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那就是要在“制作精良”上下功夫,精益求精。
内容和形式是一对最为普通的哲学范畴,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可以归结为内容和形式的统一,自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四因论”的哲学本体论提出来以后,事物的内容和形式的统一构成的存在就被全世界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们所广泛采用。而艺术作品,由于其精神生产和审美形式的本质和特征,在内容和形式的统一的构成上,也相应地被突出了“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的本质方面。因此,要达到“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统一,也就是创作出真善美统一、融会贯通的艺术精品,“制作精良”确实是一个必经途径和不二法门。因为离开了“制作精良”的具体过程,思想精深和艺术精湛的统一,真善美的融会贯通就是不可能产生的。因此,凡是进行精品生产的生产者都知道运用最好的工具来进行最精良的制作就是关键环节。因此,《论语·卫灵公》记载了孔子所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充分说明,生产工具的锋利及其操作过程与生产劳动的好坏关系非常密切。因此,这个“以利器善其事”的“制作精良”就成为了艺术生产的中心环节和中心任务。没有“制作精良”的过程,就不可能有“思想精深”和“艺术精湛”的艺术精品。换句话来说,艺术精品的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的尽可能完美的结合,就来源于艺术家精益求精的“制作精良”的生产实践过程。这个过程实质上也就是一个给“精深的思想”赋予“精湛的艺术”的美的形式的“精良的制作”过程。
比如,文学家要创作出优秀作品,就必须经过一个“制作精良”的自由创造的生产实践过程。当然首先要在人民群众的社会生活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源泉中形成“思想精深”的作品内容,也就是真实的认识、真诚的情感、真切的意志所形成的精深的思想内容,然后运用自己所掌握的文学创作的知识和技巧等锋利的工具来给这些精深的思想内容赋予精湛的艺术形式。根据思想内容来确定体裁、语言等“外在形式”:如果是适合于创作抒情诗、抒情文等抒情性文学作品,那就选择合适的艺术技巧和表现手法来创造情景交融的“象外之象”的“意境”审美意象;如果适宜于创作叙事诗、史诗、小说、戏剧、记叙文、报告文学等记叙性文学作品,那就确定好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选择好记叙人称和方式,努力在事件情节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展开过程中塑造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审美意象;如果适合于创作政论、杂文、文艺评论等论说性的文学作品,那就选择好论点和论据以及论证方式,运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展开“寓理于象”的审美意象。同时,还应该根据思想内容来决定段落、章句、结构等“内在形式”,把整个文学作品创造成为一个完整的有机整体,再进行千锤百炼,下十年磨一剑的硬功夫,不断修辞炼句,调整篇章结构,精益求精,真正做到“制作精良”。再比如,如果在生活中所获取的素材和题材适合于创作电影艺术作品,那么,首先就应该按照电影艺术的美的规律来进行构造。先创作出合适于电影工业生产的电影文学剧本和分镜头剧本,按照多种镜头与“蒙太奇”的语法和修辞来构想电影艺术的人物、场景、故事情节等构造。再根据电影艺术的编剧、导演、演员、美工、音响、道具、场记等通力合作的综合艺术的生产规律,按照电影艺术的动态形象的逼真性,审美感受的震惊性,艺术和科技的综合性等审美规律,充分发挥电影艺术表演的真实记录性、现实逼真性、活动影像性、艺术典型化等审美特征,重视电影剪辑这个电影艺术的关键艺术处理环节,精益求精,制作出电影艺术精品。
因此,不论是什么艺术门类,要想生产和创造出艺术精品来,就必须真正专注这个“制作精良”的生产实践过程的创造和创新。没有了这个实实在在的“制作精良”的生产实践过程,艺术作品就不可能达到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思想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也就不可能产生出真正的艺术精品。
“制作精良”论,结束了单一认识论的美学和文论的片面性,真正实现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实践转向”,把艺术生产落实在艺术精品的“制作精良”上,彻底纠正了“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偏向,以人民为中心,为新时代中国特色文艺的繁荣发展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就全世界的美学和文论而言,一方面,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和文论依然盘根错节,影响深远,几乎形成了单一认识论美学的文学艺术观,对于20世纪30—40年代以后的中国现代美学和文论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的完全否定艺术的物质表现的“形象直觉说”,经过朱光潜等人的介绍而大行其道,一直影响到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中国当代美学和文论。另一方面,由于国际形势的复杂变化,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对立阵营冷战和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大陆的全面封锁,迫使我们在经济、政治、思想全面“一边倒”向苏联,因此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单一认识论和反映论的文艺观在新中国成立前后,风靡中国大陆的美学和文艺界以及高等院校的文艺学课堂,毛泽东美学和文论思想以及党的文艺政策也受到这种单一的认识论和反映论的制约。尽管毛泽东在哲学世界观方面已经在《实践论》中强调了“实践”对于认识和反映生活的基础性和前提性,但是,美学和文论思想依然突出了文艺的认识论和反映论的特点。因此,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单一认识论和反映论仍然具有巨大势力,成为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文艺观点理论的主流意识形态。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文化大革命的爆发,并且在文化大革命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重视意识形态的认识和反映生活,而忽视文艺创作的制作生产实践,搞“领导出思想,群众出生活,作家出技巧”的所谓“三结合”的文艺创作模式,鼓吹“三突出”的所谓“创作原则”,鼓励“思想先行”“主题先行”“政治挂帅”等主观唯心主义的创作诀窍,把文艺百花园糟蹋得百花凋零,杂草丛生。到了改革开放新时期,一批美学和文论的有识之士,感觉到单一认识论美学和文论的不良影响,不仅直接影响到文学艺术的创作繁荣,而且还出现了高等院校培养不出真才实学的艺术家,大学文艺理论教师写不出文艺作品的畸形现象,于是提出了文艺学和美学的改革开放,直接批判了那种“只说不练”“单一认识和反映”的文学艺术。于是在20世纪80—90年代,以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点为哲学基础的实践美学成为了中国当代美学和文论的主导流派,并且在实践美学和后实践美学的论争中发展到新实践美学的阶段。新实践美学的各个流派都集中批判了西方近代认识论美学和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单一认识论和反映论的文艺创作观。努力实现对单一认识论美学和文论的超越和扬弃,真正努力把马克思主义在19世纪中叶开启的“现代实践转向”落实到美学和文论的理论和实践之中。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制作精良”论,在新的历史时期总结了这些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和教训,给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论的艺术生产论的中国化做出了理论概括总结,将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的作品本体论进行了创造性转化,最后终结了西方近代单一认识论美学和文论和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美学的单一认识论和反映论,为新时代的美学和文论的发展和文艺创作的繁荣指明了方向和道路,要求文学艺术家以及美学家和文艺理论家为创作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真善美统一的艺术精品和优秀作品而努力奋斗。
就中国国内的美学和文论而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美学和文论以及文学艺术进入了中国当代的崭新历史时期,由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转入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但是,由于毛泽东等中央领导把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阶级斗争和政治斗争的形势估计得过于严峻,尽管他们已经意识到当时的社会主要矛盾不再是大规模的群众运动式的阶级斗争和政治斗争,而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但是国际国内一旦出现复杂情况,或者出现一些“突发事件”,他们就又回到了革命战争年代的阶级斗争和政治斗争的思维方式,于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挂帅”的弦越绷越紧,在美学和文论思想以及文艺政策方面依然固守“文艺为政治服务”“文艺从属于政治”“文艺是阶级斗争的工具”的革命战争年代的方针。经过了美学界、文论界、文艺界的接连不断的政治运动和阶级斗争,特别是扩大化的“反右斗争”,美学界、文论界、文艺界的阶级斗争和政治斗争就愈演愈烈,成为了资产阶级反革命路线与无产阶级的革命路线的两条路线的斗争。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结束以后,邓小平理论的美学和文论吸取了文化大革命的惨痛教训,进行了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废止了“文艺为政治服务”“文艺从属于政治”的方针政策,提出了“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新时期方针政策,从而扭转了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给美学和文论以及文学艺术创作带来的政治化、阶级斗争化的不良倾向,克服了只讲“一切文艺都是宣传”而忽视“并非一切宣传都是文艺”的偏激做法,从而迎来了文艺百花齐放的新时期春天。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进一步提出了“制作精良”论,为新时代美学和文论以及文学艺术的繁荣发展进一步指明了方向,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进一步明确了“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政策,大力提倡作家艺术家制作精品,追求文艺的高峰,从而彻底颠覆了“文艺为政治服务”“文艺从属于政治”的美学和文论的基础,号召文学艺术家精益求精地把“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融会贯通为真善美统一的无愧于时代、无愧于民族、无愧于人民的优秀文艺作品和艺术精品。
总而言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美学和文论的“制作精良”论,是坚持、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美学的艺术生产论和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作品本体论的新时代结晶。它实质上具体阐发了马克思主义美学艺术生产论的“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真理,要求文艺创作实现真善美的统一和融汇,指出了只有“制作精良”的自由创造实践才能够生产出革命的思想内容与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的艺术精品和优秀作品,从而彻底摆脱和肃清了西方近代单一认识论美学以及苏联正统马克思主义单一认识论和反映论美学的影响,彻底告别了“文艺为政治服务”“文艺是阶级斗争的工具”的革命战争年代的思维定式,为新时代中国特色当代美学、文论以及文学艺术创作的繁荣发展指明了正确的方向,制定了精准的方针政策,开辟了广阔的道路,值得广大中国文学艺术家、美学家、文艺理论家,努力认真学习,坚决贯彻执行,为创作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艺术精品和优秀作品而不断奋斗。
注释:
[1][2][8]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5日第一版。
[3]习近平:《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6年12月1日第一版。
[4][5]【德】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载中国作家协会、中央编译局编:《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文艺》,作家出版社2010年版,第24页,21页。
[6]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毛泽东论文艺》,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66—67页。
[7]毛泽东:《为〈人民文学〉创刊题词》,《毛泽东文艺论集》,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1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