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君 廖 奔
在20世纪的中国戏剧变革中,红色戏剧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红色戏剧是中国戏剧变革与红色革命结合的产物,是戏曲改良与话剧中国化两种舞台趋势的红色实践产物,它最大程度地将戏剧运用于革命战争与民众运动之中,使之在充分发挥宣传鼓动力和艺术引领力的同时,推动了中国戏剧自身的形式再造,成为与广大民众紧密结合的艺术样式,成为戏剧主旋律中的黄钟大吕之声,在中国戏剧百年探索转型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红色戏剧源于中国的社会革命与戏剧变革。中国社会革命始自晚清的推翻帝制和创立新中国的战争,戏剧变革始自晚清的文学改良与戏曲改良。以救亡图存、反帝反封建为宗旨和目的的新文化思潮,激励着众多知识青年投身戏剧,旨在用这一直观的舞台形式来开发民智、启迪生灵、宣传真理、鼓动革命,很快蕴为演剧热潮。继1921年由沈雁冰、郑振铎、欧阳予倩、熊佛西等发起成立“五四”时期第一个新戏剧团体“上海民众戏剧社”之后,全国各地剧社、演剧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各地学校的学生演剧也如火如荼,主要用时称文明新戏的改良戏曲和白话剧的形式表现新的时代内容。可以说,当时众多的新青年都在戏剧舞台上历练过。例如周恩来1914年到1917年在南开中学上学期间,就积极参加校园演剧活动,先后演出新剧《一元钱》《华娥传》《仇大娘》《千金全德》等,并且于1916年发表了颇有理论深度的《吾校新剧观》一文,表达了对戏剧的整体认识,奠定了他在一生革命生涯中始终关注和支持戏剧艺术的基础。这些参与演剧活动的新青年中,许多人后来选择了革命道路,进入红色苏区,成为红色戏剧的中坚力量。
大革命失败后,毛泽东、朱德等人领导工农红军建立起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各地苏区也纷纷成立红色政权,在宣传革命和鼓舞士兵与民众斗志的政治要求下,红色戏剧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红色戏剧的骨干基本上是参与过学校戏剧演出的青年学生,而组织者大多是以往在地方参加过演剧活动的领导人,包括相当数量的高级干部和将领,他们不但积极支持红色戏剧的开展,而且经常身体力行地编写剧本、参加导演和演出。例如周恩来、彭湃、何长工、方志敏、瞿秋白、邓发、徐特立、何叔衡、蔡畅、林彪、聂荣臻、罗荣桓、罗瑞卿、李克农、李卓然、伍修权、黄火青、刘伯坚、黄镇、萧华、梁必业、童小鹏等人,都曾是红色戏剧队伍中的一员,他们在繁忙的革命斗争中,抽出时间来,或参与编剧导演,或亲自粉墨登场扮演角色,给红色戏剧运动以极大的鼓舞与支持。
著名农民运动领袖彭湃1918年从日本留学归国后,即在家乡海丰县与同学成立白话剧社,自编自导自演了《打倒军阀》《打倒袁世凯》《打倒资本家》《社会阶层》《资本家与军阀》《二斗租》等戏,向民众传播反帝反封建思想和阶级意识。1927年他领导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红色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政权,并先后组建了梅陇农会白话剧团、东江特委新剧团、海丰人民艺术剧院等十几个戏剧团体,编演了《送夫参军》等新戏宣传革命。他还领导改组了当地正字戏、白字戏和西秦戏三个传统戏曲剧种的几十个旧戏班,把班主制改为共和制,并成立了红色梨园工会,使之成为传播新戏和新思想的力量。1928年红军纵队政委何长工创作了《二七惨案》、赣东北革命根据地领导人方志敏组织创作并亲自演出了《政权》《年关斗争》,1930年红四军政委罗荣桓主持编演了十几个剧本,1931年中共福建省委书记邓发登台主演了《骑兵歌》,1933年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编剧并主演了《八一暴动》、参演了《杀上庐山》,红一军团保卫局局长罗瑞卿编导了《谁给我的痛苦》《庐山之雪》《八一南昌起义》《杀上庐山》。在《庐山之雪》一剧中,罗瑞卿导演主张“兵演兵、将演将”,由军团长林彪扮演红军司令员,聂荣臻扮演红军政委,军团政治部主任罗荣桓扮演红军政治部主任,而罗瑞卿自己出演蒋介石。这些红色领袖能够编戏、写戏、演戏都不是偶发的,他们往往在青年时期就有过演文明新戏的经历,例如罗荣桓在青岛读大学时就参演过新剧,在红四军里倡导编演文明新戏。这些革命领袖人物成为红色戏剧强有力的推动者。
苏区文艺青年建立的第一个专业化剧团是八一剧团,后扩建为工农剧社,成为苏区红色戏剧的重要团体。今天在瑞金叶坪革命旧址群中有一座谢家祠堂,是当年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办公地,祠堂里有15个小小的木板隔屋,门口都挂着牌子:外交部、司法部、教育部……工农剧社。工农剧社与中央政府各个机关并列,宣示了它在红色政权中的重要地位。后来又有红一军团战士剧社、红三军团火线剧社、红五军团猛进剧社以及战号剧团、火星剧团、红旗剧团以及众多的村办剧团,活跃于部队与民众之中,并开办了高尔基戏剧学校,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培养了一千多名戏剧人才。
根据地也涌现出了一批戏剧专家,例如沙可夫,“苏区三大红星”李伯钊、石联星、刘月华,“施家四姐妹”施月英、施月娥、施月霞、施月仙,还有隐蔽战线“龙潭三杰”的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等。沙可夫和李伯钊都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学读书,沙可夫编导了话剧《明天》,李伯钊参加演出。沙可夫担任苏维埃中央政府教育部副部长时,主持建立起工农剧社,并编写了《我——红军》《最后胜利归我们》等。李伯钊归国后也进入革命根据地,编演了《明天》《骑兵歌》《黑人吁天录》《战斗的夏天》等剧,并担任高尔基戏剧学校校长。石联星主演了《武装起来》《海上十月》《沈阳号炮》《牺牲》等剧。钱壮飞、胡底等一起创办了光华电影公司,拍摄了《燕山侠影》,后胡底进入上海影片公司,出演了《盘丝洞》《昆仑大盗》等武侠电影。二人后来来到瑞金苏区,成为红色戏剧力量。钱壮飞编写了《最后的晚餐》,胡底创作了《为谁牺牲》《黑奴恨》《红色的间谍》等。这些戏剧专家也都经常登台当演员,例如红一方面军保卫局局长李克农参演了《我——红军》《黑人吁天录》等。后来石联星成为火星剧团领队,施月娥、刘月华成为红旗剧团领队。
苏区的红色戏剧是新文化运动以来全国戏剧运动在革命根据地的延续,它主要采取了白话剧的便捷表演形式,表演手段主要是运用台词和装扮,人物简单一扮就可以登场,内容主要取自红区斗争生活,人物形象来自生活实践,因而受到苏区士兵群众的欢迎。虽然在艺术上比较粗糙,宣传色彩过浓,却是与时代要求相结合的。它方便易行,就像匕首投枪一样随意抓过来就可以使用,适宜于为革命形势作宣传,因而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得到极大的发展。
五四以来全面开展的全国新剧运动一直朝着纵深方向发展,经历了翻译剧演出、“爱美戏剧”、“国剧运动”、左翼戏剧、“国防戏剧”、救亡戏剧阶段,一步步走向舞台成熟。在社会上产生重大影响的作品陆续涌现,如田汉《获虎之夜》《名优之死》,洪深《赵阎王》《五奎桥》,郭沫若《王昭君》《卓文君》《聂嫈》,丁西林《一只马蜂》《压迫》,曹禺《雷雨》《日出》等,均成为中国话剧的奠基之作。话剧很快成为相当普及的艺术,拥有了它的观众群,培养了一代创作者、从业者和爱好者,并逐步由大都市舞台深入到民间、农村,加入到大革命和抗战的舆论洪流中去,发挥了战斗号角的作用。传统戏曲的舞台变革也如火如荼,20世纪20年代京剧四大名旦梅、尚、程、荀迅速崛起,都对演出剧目和舞台呈现方法进行了改革,挽救了京剧的颓势。古老的秦腔也走上改良之路,创立了易俗社,用新法培养人才,编演了众多时代内容戏,促发了秦腔的中兴。一些新兴小剧种如河南梆子、评剧等,也充分利用自身舞台程式性较弱、便于表现现实生活的特点,大量创作现实剧目以争取观众,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很快发展为大剧种。曲剧、沪剧更是在话剧甚至电影的影响下产生的新剧种,创造出轻快便捷的舞台风貌,受到观众欢迎,这些都成为后来全面戏曲改革的先声。
而抗战的洪流把全国戏剧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延安等敌后根据地的红色戏剧则成为了重要方面。1935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在胜利完成二万五千里长征之后到达延安,开辟了陕北抗日根据地,建立起红色戏剧的故乡。陕甘宁边区原本有自己的列宁剧社,中央红军到来之后,随军戏剧工作者与之合编为工农剧社,后更名为人民抗日剧社,演出了《侵略》《东北一角》《亡国恨》《宁死不屈》《消灭汉奸》等剧目,拉开了抗日戏剧的序幕。卢沟桥事变引发中华民族的全面抗战之后,又有更多向往光明的青年学生从全国各地奔赴延安,他们许多人参加过戏剧救亡,于是组建了根据地的中央剧团、平凡剧团、战斗剧团、青年剧团、锄头剧团、西北剧团等,开始大规模编演红色抗战戏剧,上演了《广州暴动》《血祭上海》等剧目。
1938年4月10日,延安成立了著名的鲁迅艺术学院,设立戏剧系、音乐系和美术系,负责培训红色文艺人才。其中以戏剧系力量最强,学员来自各个剧社和演出队,教员大多是以往的全国剧运骨干。例如戏剧系主任张庚来自上海左翼戏剧家联盟,是著名的戏剧理论家和活动家,他为学员开设了戏剧概论课,用中外理论提升大家对戏剧的理性认知和表演水平。鲁艺戏剧系师生和附属实验剧团大量编演新戏,例如实验剧团团长王震之同样来自左翼剧联,编创了《流寇队长》《打虎沟》《一心堂》《大丹河》《冀东起义》《弟兄们拉起手来》等剧作,在根据地广泛演出。其他如中宣部领导的抗战剧团、八路军领导的烽火剧团、抗日军政大学领导的战斗剧团、延安青年艺术剧院以及分属各个机构的奋斗剧团、吕梁剧社、七月剧社、前线剧社、战士剧社等,以及大量的村办剧团,活跃于根据地的各个角落。其他各个红色根据地也创立了众多剧社,为民众展开广泛的演出活动。例如晋察冀根据地拥有抗敌剧社、战斗剧社、冲锋剧社等二十多个专业剧团,之后扩展为晋冀鲁豫根据地,部队和农村剧团有二百多个。冀中冀西农村剧团已达三千二百多个,群众演剧活动如火如荼。
随着红色戏剧的频繁演出,出现了剧本荒现象,剧团常常一本难求,加上戏剧工作者逐渐不满足于编演短平快的活报剧,希望能够演出更有艺术追求和思想深度的剧目,于是开始把目光转向中外戏剧名著。一时之间,各个剧团争相上演高精尖之作,演出的外国剧目有莫里哀《悭吝人》《伪君子》、果戈里《钦差大臣》、契诃夫《求婚》《蠢货》《纪念日》、伊凡诺夫《铁甲列车》、包戈廷《带枪的人》等,国内名著有阳翰笙《塞上风云》《李秀成之死》、夏衍《上海屋檐下》《法西斯细菌》、曹禺《雷雨》《日出》《蜕变》、宋之的《雾重庆》、陈白尘《太平天国》等等。戏剧工作者克服重重困难,力争整体提升这些剧目的舞台艺术水平,收到了较好效果,同时也扩大了眼界,提高了表演技能。然而,彼时根据地的观众对象主要是农民和战士,一窝蜂地上演大戏、外国戏,民众经常听不懂台词,对于脱离民众生活较远的内容也时常难以理解,于是,红色戏剧出现了方向性偏差。
1942年毛泽东同志主持召开的延安文艺座谈会,号召文艺要面向大众、为工农兵服务,为红色戏剧指明了正确方向。张庚提出了“话剧民族化与戏曲现代化”的理论命题,戏剧界开始探索用中国民众喜闻乐见的舞台形式来表现现实斗争生活的问题。戏剧工作者发现民众喜欢带歌舞表演的戏,不喜欢光说不唱的戏,于是把目光投向当地的陕北秧歌,利用这种民众的普及艺术创作出反映时代内容的秧歌剧来,例如《兄妹开荒》便受到民众的广泛欢迎。一时之间新秧歌运动在整个延安解放区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优秀剧目层出不穷,《翻身秧歌》《斗争秧歌》《胜利腰鼓》《打花鼓》《龙灯》《小车》《旱船》《挑花篮》《张公背张婆》《生产舞》《运盐》等都是新秧歌运动的成果,为解放区鼓舞群众、鼓舞抗战、开展大生产、开展拥政爱民优属活动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文艺工作者从中受到启发,开始吸收民间音乐曲调、利用民族形式来编演新歌剧,最终有了优秀红色剧目《白毛女》的诞生。《白毛女》由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集体创作,采用北方民间音乐曲调,吸收戏曲表现手法,同时借鉴西洋歌剧的创作经验,是在新秧歌运动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中国第一部有民族特色的新歌剧。《白毛女》的演出取得了巨大成功,在翻身群众中产生了深刻影响。
对于传统戏曲改造,延安也取得了巨大的成绩。1942年初,鲁艺平剧研究团和八路军一二〇师战斗平剧社合并组建为延安平剧院,毛泽东为其题词“推陈出新”,先后创作演出了《逼上梁山》《三打祝家庄》等新编历史京剧,引起轰动。延安平剧院经常下乡或到军队演出,受到群众欢迎,为京剧艺术突破程式化、增加表现力、塑造新人物、追求新境界、服务革命和战争、从传统艺术蜕变为时代艺术作了有益的探讨,成为中国戏曲改革的重要启示。
红色戏剧深入到部队战士和人民群众的火热斗争生活中去,成为支撑人们抗战意志的巨大精神力量。解放战争时期,根据地的戏剧社团又奔赴各个战场,鼓舞革命取得最后胜利。红色戏剧活跃在艰难岁月和烽火连天的战场上,虽说条件因陋就简,却把戏剧艺术张扬到极致、普及到广泛,对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也为话剧民族化、戏曲现代化摸索、积累了经验。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个独立自主的主权国家的诞生,为戏剧艺术获得大发展提供了极好的条件。革命根据地和国统区的两支戏剧大军汇合,开始了戏剧艺术的正规化建设。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戏剧迈入了新的焕发期。文艺工作者发挥出极大热情,通过戏剧舞台来鼓舞人民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一大批国家院团在政府的扶持下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话剧如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中央实验话剧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中国儿童艺术剧院以及各地众多的话剧团,戏曲如国家京剧院、北京京剧院、中国评剧院以及各地的众多戏曲院团,此外国家还创建了中国歌剧舞剧院、中央芭蕾舞团、中央戏剧学院、中国戏曲学院等,开始了正规舞台艺术探索以及戏剧院校系统教学方法的实施。戏剧人才得到高水准的训练,舞台实践水平也迅速提高,大量崭新剧目被创作出来,其中延续红色戏剧精神路径的创作成绩十分突出,产生了许多表现刚刚过去的那场艰苦卓绝革命战争的杰作。话剧如《战斗里成长》《万水千山》《红色风暴》《八一风暴》《红旗谱》《霓虹灯下的哨兵》等,民族歌剧如《洪湖赤卫队》《红珊瑚》《江姐》等,芭蕾舞剧如《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戏曲如《芦荡火种》《革命自有后来人》《智取威虎山》等,唱出了新时代的黄钟大吕之声,成为引领广大人民群众发扬斗争与奋斗精神、意气风发建设社会主义的重要精神力量。
这一时期,红色戏剧长期积累起来的创作经验和手法也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与发挥,例如如何塑造革命英雄人物、如何表现斗争生活、如何表现主要角色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如何揭示剧本内容的精神价值等,都对新中国成立后戏剧艺术的深入开掘与发展提供了有益借鉴。当然,政治上的“左”倾思想也对红色戏剧造成了严重困扰,例如上述经验被极度夸大与拔升后,逐步被归纳为“三突出”的固定创作模式,一些作品被立为样板只能照抄不能触碰等,造成“文革”时期一花独放、万马齐喑的被动局面。
改革开放时期戏剧大潮又荡开了新一轮的涟漪,人们拨乱反正,扫除了一切桎梏戏剧发展的精神枷锁,开始了真正百花齐放的戏剧迸发期。戏剧的舞台方式突破了既定框范,朝向多样化的展现形态发展,戏剧题材广泛而深入,各种体裁内容都有杰出作品出现。其中红色戏剧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观众的强大影响力,例如《西安事变》《彭大将军》《陈毅市长》等剧作,掀动了民众的正义感情。军旅戏剧成为改革开放时期伊始延伸至今的戏剧创作强大力量,有力保持了红色戏剧的精神延续,汇为主旋律戏剧的宏大音响。军旅戏剧在中国戏剧的大家庭里有着自己独特的风貌,起着特殊的作用,其主要体现为美学风格突出、充满阳刚之气,在提炼主题、开掘意境上有独到经验,是一支健康向上、保持稳定发展节律的队伍,为当代戏剧增添了理想主义色彩。其中有较大影响力的作品有《天边有一簇圣火》《高山下的花环》《我在天堂等你》《厄尔尼诺报告》《虎踞钟山》《岁月风景》《黄土谣》《爱尔纳·突击》等。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与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展开,戏剧思潮受到商业社会的巨大冲击,一度遭受了迷惘徘徊、方向失明的困惑。大众文化的泛滥带来了创作趣味的庸俗浅薄、人文精神的缺失。解构后的戏剧重新呼唤崇高,人们期盼主流价值观的回归。这其中,红色戏剧作品及其昂扬向上的精神价值发挥了中流砥柱、力挽狂澜的作用。
红色戏剧的影响力尤其深入到了遍及全国的戏曲舞台上。由新中国成立开始的戏曲改革运动推动了戏曲新创作的涌现,发展为“革命样板戏”之后走了弯路,但新时期和21世纪的戏曲舞台仍然需要红色基因,各地革命题材的戏曲作品继续层出不穷,而在创作手法上重视完整综合艺术品的打造。吕剧《苦菜花》、采茶戏《山歌情》、京剧《华子良》、蒲剧《土炕上的女人》、豫剧《铡刀下的红梅》等,都是成功的舞台作品,为传统戏曲的当代革新增添了亮色和经验,推动着戏曲变革的大潮阔步前进。另外,《党的女儿》则是由歌剧《白毛女》奠定的民族歌剧路途上的新硕果。
党的十八大以来,特别是在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前后,红色历史题材成为戏剧舞台的重要故事来源。为了给这些红色故事赋予时代新意,戏剧工作者们努力尝试在叙事方面有所转型和突破,不同程度地采取了在红色背景下展示人的丰富性的叙事策略,使红色精神从历史事件中凸显出来,使革命信仰从情节展示中凸显出来,使奋斗初心从人物命运中凸显出来。一些完成度高、口碑好的戏剧作品脱颖而出,话剧如《三湾,那一夜》《历史的天空》《马蹄声碎》《共产党宣言》《支部建在连上》等,戏曲如玉溪花灯剧《山茶花红》、淮剧《送你过江》、吕剧《大河开凌》、姚剧《童小姐的战场》、川剧《烈火中永生》、越剧《黎明新娘》等。这些作品在视角选择、人物塑造和结构设计等方面的探索和尝试,为红色戏剧讲好中国革命故事提供了可供参照的经验。
从中央苏区到革命根据地,再到覆盖全国舞台,红色戏剧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特殊发展道路,既与全国的戏剧变革紧密相连,又具备自身舞台特点。它朝气蓬勃、深入民众、直接反映时代生活、富于革命激情,形式简便,手段新颖,是属于人民的艺术、大众的艺术、工农兵的艺术。它的表演形式注重群众审美习惯、注重人民的思想情感、注重民族特点,因而能够最深入地浸润到广大民众中去,把戏剧的影响力发挥到最大程度。红色戏剧使得戏剧与民众特别是与农民的结合更加紧密,使得戏剧大众化的方向更加明确,使得戏剧的价值追求添加了红色色彩,使得主旋律戏剧得以发挥精神引领作用,对百年中国戏剧变革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