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死逃出敌人的包围,右臂受伤了,有鲜血浸出衣袖。很多战友都牺牲了,为了大部队能够取得胜利。这个排几十个人愣是和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激战了大半夜,成功地阻击了支援敌军的后续部队。
天马上就亮了,他疲惫不堪,饥渴交加,敌人就在后面,他再也跑不动了。绝望中,他突然发现庄稼地里有个简易木板房,那是农民看地的房子。他不知道木板房里有没有人,也不知道木板房里的人会不会把他交给敌人,管不了那么多了,与其被敌人活捉了去还不如去房子里躲避一下。
他“啪啪”地敲门,一声比一声急促。他隐约听见不远处有枪声,是敌人追过来了。
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她穿着已经褪色的花衣服,肩膀上还打着补丁。她相貌一般,但是眼睛特别好看,她看着他,一点儿也不惊慌,还没等他说话,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把他拉近屋里,炕上坐着一个老者,姑娘叫他爹。那老者看着他,眼睛里露出惊奇的神情。炕桌上,放着一盆刚出锅的窝头,那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也不由分说地钻进了他的鼻孔。老者的手里抓着一个窝头刚咬了一口。
“我是一名战士,和敌人打了半宿仗,刚逃出来,你们能救我吗?”他说着话,努力克制着因为窝头的香味将他刺激得愈发饥饿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他担心那咕咕的声音冲破喉咙蹦跶出来。
“小伙子,我们不能收留你,这里危险。”老者很紧张,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他抓起两个窝头塞在他手里。他们听见外面日本人叽里呱啦的喊话声,敌人已经发现了木板房子。
“赶快从后门逃出去。”老者说着下地穿鞋,为他打开了后门。他抓着窝头,眼里含着泪水,他本想张嘴说声“谢谢”,可他刚一张嘴就被站在门口的姑娘捂住了嘴巴。
“没时间了,赶快走。”姑娘说着,一把将他推出了后门,前门已经被人撞开了。叽里呱啦喊话的日本兵很激愤,他们的声音很刺耳,野狼嚎叫一般。
他出了后门,惊住了。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这附近,除了大片的庄稼,只有这么一个简易的房子,他们料定了他就躲在这里。
他知道,他将和很多战友一样要牺牲了,他宁愿死,也不愿成为敌人的俘虏。他将口袋里的窝头拿出来咬了两口,那窝头还很热乎,他嚼着窝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眼前模糊了,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爹娘和妹妹,他们正站在家门前,翘首以盼,等着他回家。
“你这是干啥?”门开了,姑娘出来了,她眼睛里冒着火,一把夺过他的枪。
“跟我来!”姑娘此刻像个指挥官。她迅速扒开后门旁边的柴草垛,一个窖口赫然出现在那里。
“快下去躲着!”姑娘说着一把将他推进窖里。并迅速用柴草掩盖好,她回头进屋,拉起爹想逃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前门和后门的敌人几乎同时闯进了屋子里。
他被推下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的头撞在了窖里的木梯上,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窖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呼吸着萝卜和白菜弥漫在一起的气味,慢慢的向四外摸索。没一会儿,他就摸到了木梯子,他急切地攀附着木梯往上爬,他知道姑娘和老者一定很危险,他要出去救他们。
爬到窖口了,他一点点地扒开窖口的柴草,外面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庄稼发出哗哗的声音,再没别的动静了。
他一点点探出头,惊骇地睁大了眼睛,房子已经不见了,地上杂乱地摊着稻草、木板、被褥,还有几个金黄的窝头。他窜出窖口,疯了般朝前奔去,他被绊倒了,是个日本兵的尸体,还有几个敌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倒塌房子的四周,他们有的中了枪,有的被菜刀砍死。
姑娘和老者在哪?他疯了般寻找他们。
他终于在稻草下面找到了他们,老者已经去了,身中数枪。姑娘在老者的不远处,也中枪了,怀里死死地抱着他的枪,枪里的子弹已经被她打光了。
他抱着她呜呜痛哭,他对不起她,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就为了救他牺牲了,他哭着不肯放下她。可他突然又笑了,她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了呻吟声。
“原来,她没死。”他呢喃着“你一定要活着,大难不死的人必有后福。”
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他躲过了后来追捕的敌人,她也养好了身上的枪伤。他带着她参加革命,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后来,他们又经历了很多危险,但都化险为夷了。再后来,他们恋爱结婚了。
革命胜利了,他们过上了安宁幸福的日子。他经常在儿孙面前诉说她当年是何等的勇敢,将他藏进菜窖,救他性命。她则莞尔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你也救了我,是你说的‘后福’将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那是当然,你就是一个有后福的人,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看着她呲牙一笑,像个调皮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