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谋人”的故乡

2021-11-11 21:18敖成林
鸭绿江 2021年27期
关键词:光山元谋坝子

敖成林

1

有关元谋的记忆一直是我内心最珍贵的秘藏之一,在我有限的记忆里,花的娇艳和芳香,在这里一年四季都可以寻觅到,这是我内心的圣地,它是奇特的,天上人间,在我熟悉的视野里潜藏着别样的力量,足以让我震撼。

春风乍暖,我再次游访了这个一直在我脑子里萦之不去的地方。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脸颊绯红的少女,从坐上车子的那一时刻起,她就不厌其烦地给我讲有关元谋的故事。她讲得有声有色,我无从辨别那些奇闻轶事是现实中曾经发生过的,还是因为急于回家,她无所寄托的情思在寂寞的旅途中泛滥时的异想天开。但我记住了她的脸,明眸洁齿,红红的两颊像涂了自制的土胭脂,车一颠簸,片片绯红就嗖嗖地往下掉,像元谋热坝上随风飘落的攀枝花,热烈而张扬。这是太阳光强烈的紫外线留给红土高原上的农村少女特有的印证,像时尚产品的商标,或某件精美陶器的标志性符号。

车子缓慢地在山谷间穿行,在盘旋在头顶的飞鹰的眼中,现代人便捷的交通工具充其量是一只刚学会走路的爬虫, 它是笨拙和无足挂齿的。有一段路,车子几乎是倾斜着弯弯拐拐地俯冲而下,突然一股热浪从谷底吹了上来,它是那样漫不经心,却执拗地从裤管和袖口往身上灌, 热烘烘的几乎要把人灼伤,我痒酥酥的浑身不自在起来。旁边的少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底碎花衬衫,简洁明快,看着我穿得严丝合缝的,她掩唇一笑,她告诉我,元谋坝子快到了。

这就是元谋,它总是出其不意, 用火辣辣的热和刺目的光告诉你它的存在,那是一种能穿透心灵的东西。我好奇地将头伸出窗外,望着高而蓝的天空、雪白的云,听着从耳边滑过的呼呼的热风,感觉身上的血液和心脏一下加快了。公路两边的道道山梁光秃秃的,像拔光了毛发的肌肤。我不知道元谋的热跟这些光山秃岭是否有关,炫目的阳光洒落在这些荒凉苍茫的山梁上,它似乎在向人们演示生命经过激越嬗变后的某种永恒。旁边的少女给我介绍说:“这一座座光山秃岭的后面,埋葬着170 万年前古代人类的骨骼!”

这些光秃秃的山不为人知的力量就是这样显露出来的,含蓄而隐忍,它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以它的阔大和赤裸收留了许许多多的村庄和羊群。我快速拍下了这些背着巨石奔跑的山梁,并真实地记录了我当时的真实感受:

这些带着炽热体温的山梁,因为裸露而坦然,哪怕被闪电撕破了口子,它也不会喊疼……

2

傍晚时分,踏着夕阳的余晖,我一脚踏进了元谋小城,它是灼热的,没有虚假的隐蔽,热气腾腾,哪怕一滴水、一粒微尘,也肆无忌惮地在古色古香的巷道里舞蹈,像欢快的音符,轻快、自由自在,一览无余地在我眼前晃动。毫无疑问,身居偏远群山中的元谋虽算不上富庶之地,凭着我仅有的一点点历史知识,它绝对是大地的中心,170万年前的元谋人就生活在这里,翻开中学生的历史教科书,元谋人成为开篇,这块弹丸之地名扬世界,为世人瞩目。作为土生土长的云南人,在祖国偏远落后的边陲,这也是我常常可以向世人说道并引以为豪的地方。

元谋小城的夜晚是喧嚣的,大街小巷灯火通明,露天摆满了烧烤摊、冷饮店和茶馆,像一个巨大的餐厅,人们三五成群相对而坐,像生活在旧有的秩序和记忆中,随意、简单、重复,还原生活的本来面目, 让人感到人和天地同在,与天空建立起了某种最为直接的联系。几经周折,我找到了生活在小城的旧友,他是本地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一年四季趿拉着一双塑料凉鞋在元谋的街道上闲逛,一只裤管绾得老高,晃晃悠悠地挂在赤红的腿上,懒散得像一个无所顾忌的二杆子,一举一动毫无一点文化人的作态。他自我解嘲地告诉我, 与现在时尚的“泡吧”和“泡妞”相比,他们这里的人更喜欢“泡街”。也难怪,我和他并肩走在街上,他咧着嘴嘻嘻哈哈地和街上的人打着招呼,一条街有一半是他的熟人。

相比之下,元谋街上的女人却时尚和精致得多,裙裾飘飞,一尘不染,她们也趿拉着拖鞋,似乎世界上最好看的拖鞋就穿在她们玲珑小巧的脚上,当然拖鞋是被她们刻意修饰和雕琢过的,鞋帮上常常系着蝴蝶结和别的信物,整个人一下就变得柔美起来。小食摊上,她们和男人们围坐在一起,频频举杯邀酒,与男人互相嬉戏打闹,一旦交上火,她们便伶牙俐齿,唇枪舌剑,巾帼不让须眉,高原女性的干练和泼辣一览无余。

我们找了一家临街的酒馆坐了下来, 被眼前的这些景致感动。自从踏上这块土地,我是小心翼翼的,本不想以醉酒的方式消磨这次旅程,醉酒无疑是一种破坏,但我还是醉了。我终究不是局外人,我不应该将自己陌生地隔离于这种十分融洽的氛围之外。就是这次醉酒,朋友给我朗诵了几天前醉酒后写下的一首打油诗:“昨晚酒醉, 一夜好睡,老婆调皮,掐我脊背……”

我想,这就是知足常乐的元谋人的内心写照,哪怕在那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他们也在诙谐中固守着生活中的某种永恒和真实。

3

山岭光秃秃,田畴片片绿。站在一个裸露的山冈鸟瞰,元谋坝子就是一张硕大的绿地毯,而围坐在绿地毯四周的光山秃岭, 远远望去就像一位干渴得掉眼泪的母亲。

阳春三月,太阳几乎把所有的光和热都投递到了这个地方,它的热忱似乎要把人烤焦。我像一个游手好闲的村夫,游弋于元谋坝子四周的乡村田野,一辆辆满载着洋葱的农用车突突地冒着青烟从我身旁飞驰而过,源源不断地将地里的收获往火车站台上送。一个咂着旱烟的老农站在田埂上跟我谈起了他的理想,他专注的神情很像一个刚刚走入校门的新生。他告诉我, 这些年来,在当地党委政府的指导帮助下, 他家加入了农民自我组织起来的专业协会,有组织有计划地搞农业生产,每年的收入都成倍地增加,日子过得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深深地感动了我,我突然觉得眼前的情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想起了童年的稻草堆。农民的喜悦无疑让我这个不谙农事的人心花怒放,我看到了他们金光灿烂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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