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国华
穿过喧嚣的八咏古街,徜徉窄仄的市井街巷,抬望眼,只见一座巍峨的古楼,矗立于数丈高的石砌台基之上,依势而建,气势夺人。
这就是八咏楼,千古风流八咏楼。
站在八咏楼下,仰望高筑石台之上的重楼叠宇。那巍然屹立的台基,高耸入云的楼阁,翼角腾空的重檐,在晨光的映照下,更显雄伟壮观。唯有那一墙葱茏的藤蔓,爬满了斑驳的台基,给古老的城墙泼染了一层绿意与生机。
知道八咏楼之名,是早年在一册《宋诗选》上,读到李清照的《题八咏楼》诗: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此诗气势豪迈,意境辽阔,慷慨悲歌,掷地有声。想不到“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一般纤丽婉约的李清照,竟会有如此侠骨豪情,写出这等铿锵激越之诗。是怎样的一座楼阁,让李清照览古感时,发出“江山留与后人愁”的悲壮感慨?
此番去浙江金华探望同学,下榻宾馆恰巧与八咏楼近在咫尺,自然不容错过。次日早起,便慕名前往,一登神往已久的八咏楼。
踩着岁月铺垫的石阶,拾级而上。偌大的古楼,清静冷寂,唯有我一人穿梭在历史的隧道,静静地触摸沧桑历史凝固的高度。
楼高数丈,前后四进。信步而入,厅堂之中,立有一尊李清照全身塑像,只见她身材消瘦,脸容憔悴,双眉紧蹙,神情忧伤地凝视前方。塑像后面的屏墙上,书写的正是她那首“气象宽敞”的《题八咏楼》诗。
拔开历史的烟尘,那一枚穿越时光的书签,又轻轻地夹到了北南宋交替的那一页。
绍兴五年初夏的一天,时年五十二岁的李清照南渡避难,卜居金华,迈着沉重的步履,愁肠百结地登上了八咏楼。此时的李清照,历经亡国丧夫之痛、流离颠沛之苦,又经再婚离婚之祸,再经珍爱一生的金石书画、文史书籍大半散失之恨,孤身一人,流落异乡,积压在心中的悲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站在八咏楼上,李清照凭窗远眺,双溪似带,南山如黛,万千景象奔腾眼底。再秀美的景致,再雅致的名楼,此时也无法抹去她心头的“亡国之恨、飘零之苦、寡居之悲”。眺望北国,李清照仰天长叹:“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菩萨蛮》)世事沧桑,变幻莫测,经历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武陵春》)的南渡逃难与家庭变故后,国恨家难一齐涌上李清照的心头。乍晴乍雨的初夏,突然一片乌云遮天蔽日,来势汹汹地直压婺江。金华重镇的地利形胜、乌云压城的天地异色与八咏楼的巍峨高耸,给了她磅礴之气,将她满腔的悲壮炽情,用慷慨激昂的诗句一齐迸发: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题八咏楼》
此时的李清照,早已摆脱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声声慢》)的个人悲伤凄苦,她的愁绪再也不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剪梅》)的相思情愁,也不是“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南歌子》)的思家乡愁,更不是“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凤凰台上忆吹箫》)的别情离愁。她将国土沦陷、家破人亡、民族愁恨,一并融入笔端,把在八咏楼上生发的胸中诸多愁苦,随口一吐,就是半个南宋。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如果没有读过李清照的《上枢密韩公诗》,谁会相信八咏楼上这首壮怀激烈的诗篇,竟然出自一位“人比黄花瘦”的纤纤闺秀之手?
单看这首《题八咏楼》诗,气势何等豪壮,意境何等辽阔!这哪像一个流亡中的文弱女子所写,倒像是出于哪位亟待收复故土的抗金英雄之手。《题八咏楼》诗,借古讽今,言此意彼,心忧国事,哀叹宋室不振,渴望收复失地,矛头直指割地赔款、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
她的“江山留与后人愁”,与辛弃疾的“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一词,可谓异曲同调,对渴望收复失地、哀叹宋室不振之情,长使“二安”(李清照号易安居士,辛弃疾字幼安,称“济南二安”)泪满襟。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李清照绝对是南宋最幸福的才女。
李清照于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 年)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父亲李格非是一位博学多才、工于辞章的名学士、经学家、诗文家,进士出身,做过一些诸如试学官、太学录、太学博士、校书郎、著作佐郎、礼部员外郎等跟文化学术有关的官职,曾受知于苏轼,为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母亲王氏出身相门,能诗善文。在这样一个文化家庭熏陶中成长的李清照,自幼受家学渊源的影响,秉承了其父之风,十五六岁的花季时代就显示出了过人的诗词才华,时人赞誉她“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王灼《碧鸡漫志》),被视作为“中郎有女堪传业”的蔡文姬。
少女时代的李清照,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海燕未来人斗草”(《浣溪沙》)、“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点绛唇》)、“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如梦令》)……翻阅李清照的早年作品,那个无邪的少女,明眸如水,纤手香凝,灵动娇俏,率真活泼地从“坦荡春光”的词中款款走来。
青年时代的李清照,爱情甜蜜,婚姻美满。她与丈夫赵明诚的爱情,堪称是一部爱情经典。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时代,能有如此的美满爱情,可谓天赐良缘、地造美眷了。李清照与赵明诚一见钟情,你情我愿,才有了“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浣溪沙》)的娇羞动人,“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点绛唇》)的娇憨烂漫,赵明诚也如愿成了“词女之夫”。两人婚后生活如胶似漆,情趣满满,在甜美爱情滋养下的李清照,更是娇容动人,美如鲜花: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云鬃簪斜,徒要教郎比并看。
《减字花木兰》
共同的兴趣爱好就是彼此吸引的强大磁场,他俩既是情投意合的文艺知己,又是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他俩都是文艺范的“小清新”,擅长文学,且熟谙金石,除了诗词唱和外,还共同收集研究金石字画。每获一部古书,他俩共同勘校,整修成册,签题书目;觅得书画彝鼎,他俩一起摩玩舒卷,指摘疵病。酷爱读书的小夫妻还玩起了“赌书”游戏。每次饭后,李清照与赵明诚一起烹茶时,就会指着典籍来进行比试,问某典故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第几页第几行,谁答中就谁先喝茶。一般都是博闻强记的李清照胜得多,但她过于开心得意,常常举着茶杯大笑不已,结果将茶水洒了一身。
这是何等的幸福,何等的欢乐。婚后的甜蜜生活和文艺趣事,更是一种令人陶醉、令人神往的理想生活。“赌书泼茶”已成为流传至今的千古佳话,是读书人的专属情趣,后被纳兰性德用在《浣溪沙》词中,写下了“被酒莫惊春睡意,读书消得泼茶香”的名句。
只要参照下同朝稍后的另一才女朱淑真“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以休生连理枝”(朱淑真《愁怀》)的不幸婚姻,大诗人陆游“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陆游《钗头凤》)的不幸婚姻,李清照的婚姻可谓是珠联璧合,伉俪情深。
小别胜新婚。婚后的日子并不能天天琴瑟和鸣,卿卿我我。赵明诚在京城太学读书或外地为官的日子,李清照有时不能随其左右,过着“醒时空对烛花红”(《浣溪沙》)的离别生活,即使写下“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点绛唇》)、“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蝶恋花》)的闺思词句,那也不过是小夫妻间玩的小矫情,有点少妇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乱,他俩就这样天荒地老,一直甜蜜下去,一直用小矫情秀恩爱下去: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
当大宋王朝还沉湎于“清明上河图”式的虚假繁荣之中,北方的游牧民族却在迅猛崛起。靖康二年(1127 年),金人铁骑踏遍了大宋都城汴京(今河南开封)的琼楼玉苑,掳掠了徽宗、钦宗父子二帝,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极为屈辱的一页——靖康之耻。
金人战鼓惊断了李清照宁静美满的书斋雅梦,她在山东青州的爱巢也随之瓦解,只好携珍藏辎重渡江避寇,开始漂泊无定的南渡逃亡,千辛万苦地奔赴丈夫任职知府的江宁(今江苏南京),却不料在那里发生了一件有损名节的事情。
江宁发生叛乱,身为知府的赵明诚不但没有身先士卒指挥戡乱,反而偷偷用绳子“缒城宵遁”,当了一个失职胆小的可耻“逃兵”。事后,咎由自取,他被朝廷撤职。李清照夫妇只得继续流亡,当行至乌江(今安徽和县),李清照站在当年项羽兵败自刎之处,面对浩浩乌江,遥想项羽当年兵败不肯渡过江东。李清照心潮澎湃,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夏日绝句》
在楚汉相争中,项羽是一个悲壮的失败者。在刘邦汉军“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步步追击下,“力能拔山气盖世”的项羽,不得不霸王别姬,败退到了乌江。此时,在江边守望的乌江亭长特意驾小船前来接应,力劝项羽过江以图东山再起。而项羽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不但不肯渡江,反而在力杀汉军追兵数百人后,拔剑自刎,悲壮而死,留下了一个虽死犹荣、有情有义的英雄形象,打破了“胜者为王败则寇”的无情定律。百年后,大史学家司马迁修撰《史记》,将失败英雄项羽拔为“天子称本纪,诸侯曰世家”(裴松之《史目》)的本纪,享受与大汉开国皇帝刘邦一样的史记待遇。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李清照的这首《夏日绝句》(又名《乌江》),李清照用一“思”字,包含极其深沉的意蕴,将历史与现实进行了有力的对照,催人反省,发人深思。尽管项羽是失败者,但他有生作人杰、死为鬼雄的英雄气概,而现实中的南宋小朝廷,一味议和投降、南渡逃跑,“直把杭州作汴州”(林升《题临安邸》)。站在乌江亭上,李清照怀思项羽,用昔日“不肯过江东”的英雄项羽,对照今日只知一味南渡逃跑的南宋小朝廷,无疑是一个最恰当不过的借古讽今。
丈夫赵明诚读了此诗,更羞愧难当,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虽然后又被召复职,但没过多久就感疾身亡。“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剪梅》),身心憔悴的李清照,陷入了行无定所的生活,被迫逃亡到了婺州(今浙江金华)。
青州,莱州,婺州。李清照一身素衣,一步一个坎坷,一步一种离愁别恨,艰难地来了。她迈着沉重的步履,登上了“前人之述备矣”的八咏楼。
在李清照登临之前,八咏楼早已赫赫有名。八咏楼原名玄畅楼,是南朝大史学家、大诗人沈约外放东阳郡任太守时主持修建的。沈约有志于宰辅之职,却不被朝廷所用,乃求外放,又不允许,在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上书陈情打出“愁损细腰”的苦肉牌后,才得以外放东阳郡出任太守一职。
且不论沈太守治理东阳郡政绩如何,也不论是否“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但一座伟楼在他任期内拔地而起,雄居东阳郡治婺城(今浙江金华市)建筑之冠,在金华文化史上留下了重彩浓墨的篇章。
玄畅楼落成后,沈大诗人心潮澎湃,诗兴勃发,多次登楼赋诗,写下了隐含“隐归”之心的《登玄畅楼诗》:
登台望秋月,会圃临春风。
岁暮愍衰草,霜来悲落桐。
夕行闻夜鹤,晨征听晓鸣。
解佩去朝市,被褐守山东。
沈大诗人写完此诗,意犹未尽。创立“永明体”、擅长“四声八病”之法的沈大诗人,把文字玩到了极致,频频登楼,泼墨挥毫,以原诗中的每句为题,扩写成了八首诗,合称为“八咏诗”。鉴于沈约显赫的社会地位和文坛领袖,一时东阳纸贵,玄畅楼随之声名远扬,玄畅楼也就名正言顺地更名为“八咏楼”了。
也许沈大诗人不会想到,诗歌的魅力竟会如此强大。蔚为大观的八咏诗,不仅催生了盛唐“不废江河万古流”的迤逦诗风,也开启了大宋“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错落词韵。自沈大诗人吟唱八咏楼后的千百年间,历代无数文人墨客慕名而来,登楼咏叹,抒情释怀,留下了数不胜数的题咏佳作,甚至有人将《清风八咏楼》作为词牌名,专门用来吟诗填词。从此,“形佳取胜,绝唱闻名”的八咏楼,成为历代诗人骚客吟诗赋词之处。
凝视诗壁,八咏楼纵有沈约、崔融、崔颢、严维诸大家名篇题咏在上,但细细品评起来,李清照的纤纤素手,竟能挥洒出如此雄词杰句!《题八咏楼》诗篇中辽阔意境和豪迈气势,足以巾帼“气压”须眉,完全“秒杀”被誉为“绝唱”的沈约之作,也令李白折服的崔颢题诗黯然失色。
一代才女登楼凭栏,高踞“千古风流八咏楼”,才有了“水通南国三千里”的广度,有了“气压江城十四州”的力度,就连离愁别恨也有了“江山留与后人愁”的深度。李清照用一腔爱国炽情吟诵的诗篇,跳出了“明月双溪水,清风八咏楼”的风花雪月枷锁,成为历代题咏八咏楼的出类拔萃之作,也使八咏楼这座诗楼更加光华照人,仿佛在无形之中,八咏楼一下子变得更高峻,更厚重了。
李清照是位“别是一家”的词家、诗人,一贯主张“诗词分畛”,尽管现存词作五十余首,诗作十余首,文章八篇,但几乎无词不佳,无诗不胜,无文不雄。北宋的突然灭亡、丈夫赵明诚的不幸病故,强迫摁下了“十五年前花月底,相从曾赋赏花诗”(《偶成》)的甜美生活的休止符,沉重地打击了李清照清高纯净的玻璃心,“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似的,各种不幸、灾难接踵而至:被诬通敌、金石书画被毁被盗、再嫁匪人、离异系狱、无根之谤四起……面对种种飞来横祸,李清照在遭受亡国之恨、丧夫之痛、离乱之苦、婚变之祸后,那颗脆弱的玻璃心,逐渐变得坚强硬朗,终于从个人“凄凄惨惨戚戚”中解脱出来,把眼光投到了家国大事的“寻寻觅觅”上。此时,她所写的一系列忧世忧时之作,无一不心系家国,于哀怨愁苦之中透着一股坚韧执着的阳刚之气,一改过去“柔肠一寸愁千缕”(《点绛唇》)的婉约词风,趋向“气压江城十四州”(《题八咏楼》)的豪健诗风。她将满腹的辛酸愁苦,倾注于笔端,化作沉雄悲壮的诗文,高悬于高峻的八咏楼上。
身为女人,李清照纵有“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上枢密韩公诗》)的报国热忱,却不能像同时代的岳飞那样驰骋疆场,“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岳飞《满江红》);也不能像济南老乡的辛弃疾那样痛拍栏杆,“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辛弃疾《破阵子》)。在无数个“更长烛明、奈此良夜何”(《打马图经序》)的寂寞夜晚,李清照只能寓报国之志于“深闺雅戏”的“打马”游戏,“画饼充饥”式的“纸上谈兵”。
小小博弈游戏,暗藏御敌玄机,李清照绝非单纯为了消遣而玩“打马”,而是借“打马”游戏来唤起人们的报国之心、复国之志,故写下了《打马图经序》《打马赋》等数篇文章。在《打马赋》文末,李清照直抒胸怀,高歌呐喊:
老矣谁能志千里,但愿相将过淮水!
这是何等的壮怀激烈,何等的慷慨激昂。“庙堂只有和戎策,惭愧深闺《打马图》”(李汉章《题李易安〈打马图〉并跋》),当软弱求和成为南宋的主流政策后,一个“闾阎嫠妇”发出的呐喊,是那样的令人肃然起敬,这让我想到了东晋祖逖击楫渡江、立志扫清中原的那句誓言:“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想到了北宋名臣宗泽因报国无门而忧愤成疾,临终时仍三呼“过河”……
也就不难理解,李清照伫立乌江,上溯千年,思怀英雄霸王,追寻心灵上的共鸣。
走下八咏楼,我在楼前的八咏广场久久徘徊。回首仰望高峻挺拔的八咏楼,我固执地认为:八咏楼高耸的是深远历史,铺展的是隽美诗韵,沉淀的是家国情怀。南朝沈约修造的,不过是八咏楼高峻的地理高度,而南宋李清照铸就的,才是八咏楼雄骏的人文高度。
“浪花淘尽英雄”,那个渴望“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李清照,已经走进历史的深处,留下的是诗韵昂扬的豪迈胸怀,是诗意激烈的家国情怀。一座诗楼,一位女杰,就这样永远定格在“千古风流八咏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