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楚绚
(浙江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1)
随着国际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中外文化交流不断增加,中国文化越来越受到世界瞩目,而诗歌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之一,愈发得到各国学者的关注。其中,杜甫的诗作更是杰出代表,在国内外皆享有盛誉。诗歌外译是解读中国文化、促进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一个重要窗口,因此,对诗歌英译的研究也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
一直以来,诗歌翻译的分析多从翻译理论角度出发,而近年来,将语言学理论应用于翻译学研究的案例越来越多,如金胜昔(2017)将认知语言学理论、黄国文(2015)将功能语言学等与翻译理论相结合。但是,将应用语言学语言复杂性理论应用于翻译研究的案例还不多见。目前,语言复杂度被广泛应用于二语习得方面的研究,如吴继峰(2018)研究了语言复杂度在写作质量中的预测作用。研究者通过对中外译者的英文译本对比分析,为中国译者提供借鉴,提高译本在英文读者中的接受度,让中国诗歌更好地走出去。
本研究自建小型语料库,语料来源于《许渊冲英译杜甫诗选》与《杜甫诗选》,译者分别是许渊冲和华兹生(Burton Watson)。许渊冲先生是我国著名翻译家,从事文学翻译达六十余年,被誉为“诗译英法唯一人”。《许渊冲英译杜甫诗选》中包括了230篇杜甫诗歌的译作,经典作品皆收录在内。华兹生是美国著名的翻译家、汉学家,专注于中日文学的翻译与研究,选用西方读者喜闻乐见的方式译介杜甫作品。《杜甫诗选》中共收录了他翻译的杜诗135首,体裁多样,题材广泛。此次的研究对象为两本译作中均包含的杜甫诗歌,共20首,其中包括长诗8首,绝句6首,律诗6首。
(1)探究许渊冲和华兹生译本在词汇特征上是否有差异,若有,有何差异;
(2)探究许渊冲和华兹生译本在句法特征上是否有差异,若有,有何差异;
(3)试探求上述差异产生的原因。
文章主要从词汇和句法两个层面,就其复杂度对许渊冲和华兹生的英译杜甫诗歌的文本进行对比分析。词汇层面上,本研究采用词汇多样性和词汇密度两个指标。词汇多样性主要用来衡量文本中不重复单词的比重,反映了所使用词汇的变化性,通常用类符/形符比(TTR),借助wordsmith软件来计算。词汇密度主要用来评估文本在有限篇幅内包含的信息量,通常用实词的使用比例来计算,借助FREE CLAWS TAGGER对文本进行词性赋码后,结合Antconc得出数据。句法层面上,本研究选取句子长度和句式结构,借助陆小飞的二语句法复杂度分析器在句子长度上,选取平均句长、平均分句长、每T单位分句数量为指标,在句式结构上,选取分句中从句数量、句子中T单位数量进行测量。
1.类符/形符比
在文本中,类符(type)是指不同词语的数量,而形符(token)是指词语的总量,类符/形符比(TTR)的数值可用来考察文本的用词变化及用词风格。TTR数值高,说明文本的词汇量丰富,词汇变化性大;TTR数值低,则意味着文本词汇相对匮乏,词汇变化较少。由于语言常用词汇量有限,类符数的增速会在语料库达到一定规模后不断减缓,远远小于形符数增速,因此,当语料库超过1000词,需要使用标准化类符/形符比(STTR)来衡量该语料库的词汇变化性。通过Wordsmith中的Word List对语料进行分析后得出两译本类符、形符、类符形符比分别为:许译本:543;1056;51.4。 华译本:594;1237;49.5。
从类符上看,许译本略低于华译本,而形符数却明显高于华译本,可以看出许译本较为简洁。这很可能是由于许渊冲先生为了传达杜诗的形式美,便采用了比较简洁的语言。而华兹生译本由于其面向西方大众群体,他翻译时倾向于诗句的意思表达得更为通俗易懂,更关注原诗原意的传达和西方读者的接受度,译诗篇幅增长。因此,尽管许译本的词汇使用较华译本更为灵活多变,对原诗意境的还原度更高,但华译本的可读性更强。许译本的标准类符/形符比方面比华译本高,显示出许译本用词更为丰富。华译本中译文较长,词汇变化度却不大,反映了华兹生有意降低译文的难度,使得译文通俗易懂,通常采用简单的语言。
2.词汇密度
文本中实词数与总词数的比值被称为词汇密度。词汇密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衡量篇章所承载的信息量。词汇密度是实词数在词汇总数中的占比。文本的信息主要依靠实词传递,实词的使用量越多,词汇密度值越高,文本信息的承载量也就越多,文本的阅读难度也越大。借助语料库检索工具CLAWS和Antconc对两个译本的词性和词汇密度进行统计,结果见图1。
图1 两译本的词汇密度
通过以上图表可知华译本信息承载量更多,这与前面标准类符形符比的数据不一致,前文得出结论似乎不可靠了。其实不然,华译本的类符/形符比较高,即所用词汇变化较小,但其词汇密度较高,对这一结果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华译本中的实词复现率高。以《前出塞九首(其六)》的前两句诗为例,许译本中实词复现情况少,只有you、be、his三词各复现 2次,而华译本中 you复现 4次,draw、use、shoot、seize、want、one 各复现 2 次,印证了前文的解释。该例也明显体现出许渊冲先生对与原诗相同的形美的追求,控制每句译诗词数,简练地传达了原诗的意思。而华兹生不追求词数相近,而是用更容易理解的形式来传达原意,这也体现了他强调译诗的可读性,力求语言的通顺流畅、通俗易懂的翻译思想。华兹生的译作的阅读难度较低,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作品的受众数量,易于传播。
1.句子长度
句子长度可以反映译者使用句式的复杂程度,一般来说,句子越长就表示句式越复杂,可以通过平均句长(MLS)、平均分句长(MLC)、每T单位分句数量(C/T)来测量这一维度。3个测量指标结果为:许译本:13.48;8.43;1.34。 华译本:18.95;10.36;1.76。
数据显示句子长度的一致,都显示出华译本中使用的句式结构更复杂。由于句子由一个或多个分句组成,华译本在平均分句长上略高于许译本而在平均句长上明显高于许译本,说明华译本在句子中使用更多的分句,使句子更长。每T单位分句数量的结果也验证了这一事实,因为T单位由主句和相关的从属分句或非分句性从属结构构成,华译本每T单位分句数量相差无几,说明华译本中更倾向于在T单位结构中使用非分句性从属结构而不是分句性从属结构。
华译本中的分句比许译本中更多可能是由于:①句子由分句构成,而分句的核心是动词因而可能是动词使用较多造成分句多;②使用多少分句很可能与说话人的选择或修辞目的等相关。根据前文的图1可知确实华译本中的动词更多,原因一合理;但两译本中的动词差异并不明显,说明也可能是译者自主选择分句,以达到修辞目的。
2.句式结构
句式结构反映了译文中分句的从属与并列关系,可以通过分句中从句数量(DC/C)、句子中T单位数量(T/S)进行测量。结果两译本的DC/C,T/S分别为:许译本:0.25;1.24。 华译本:0.43;1.15。
T单位由主句和相关的从属分句或非分句性从属结构构成(Lu,2011),所以,句子中T单位数量显示的是主从复合结构的使用情况,主从复合结构使用越多,并列句和简单句使用就越少。数据显示,许译本中使用的主从复合结构稍多于华译本,华译本中的并列句和简单句稍多于许译本。这是因为华兹生比许渊冲更多地使用连词。然而,华译本中从属分句使用更多,这说明华兹生在主从复合结构中使用了更多的从属分句。这一结果与上文句子长度的分析相互印证,即华兹生更倾向于在T单位结构中使用分句结构。华译本中的分句较多与其使用较多的动词有关。这也与前文词汇密度中的结果相一致,是由于华兹生想要使其译文读起来更顺畅,更通俗易懂所做出的选择。
文章借助语料库工具,从词汇和句法层面对比分析了中外译者的语言特征。在本研究中,以许渊冲为例,中国译者在翻译杜诗时更注重美感,许渊冲用词多变,句式也因力求表现杜诗工整简洁的形式美而更为灵活;而以华兹生为例,外国译者更倾向于简单易读的译文,为了向英语国家的读者介绍杜甫诗歌,华兹生有意降低了译文难度,因而在用词方面更为简单易懂,且关键词复现率较高,在句子方面也更倾向于明晰化诗句的含义,更多地使用了逻辑连词,句式变化相对较少。因此,中外译者的译本不存在孰优孰劣,两种译本使得不同读者的需求得到满足,这样才能更好地让中华文化走出去。
本研究仅从词汇层面的标准化类符/形符比、词汇密度,句法层面的句子长度、句式结构方面进行了初步分析,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译者的语言特征,但是还不够全面。此外,本次的语料还不够多,增加语料会使数据的准确性更高,也会使结论的可信度再度增强。因此,基于更大语料库的、更全面、更深入的分析有待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