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中彦徐之涵
(宁波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随着经济和社会交往全球化的不断深化,越来越多的人需要掌握两种以上的语言,三语和多语现象愈发普遍,对三语习得的研究也愈发重要。目前的相关文献多集中在二语习得研究(此处的“二”多指除母语外的所有语言),但随着二语习得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发现二语习得的理论无法完全应对和解释三语系统的问题和现象,三语习得的发展和三语者的认知系统有其独特的特性,应将三语习得作为单独领域来进行研究。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国外学者开始关注三语习得,并在语际迁移、影响因素、三语教育等方面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国内对于三语习得的研究开始于2000年左右,在少数民族学生英语通用语习得和汉语母语者双外语习得方面涌现了许多有价值的研究。
梳理前人的三语习得研究综述发现,受限于技术手段和作者的研究背景,对于三语习得的研究评述往往聚焦于某几本特定期刊或某一方面的理论,分析的文献数量相对有限,未能从整体统筹的视角对三语习得研究进行挖掘。鉴于此,本研究拟借助CiteSpace软件,对我国目前三语习得理论研究领域的学术论文进行梳理分析。
本文采用的数据统计分析软件是由陈超美教授开发的CiteSpace应用软件。[1]数据来源是中国知网数据库(CNKI),搜索范围为学术期刊和硕博论文。在知网高级检索中的“专业检索”页面,以主题或关键词为“三语习得、多语习得、第三语言、三语者”进行文献检索,设定检索年限为2000-2020年,得到数据464条,采集时间为2020年10月28日。对数据进行筛选和除重,最终得到451条有效数据,将其导入软件,经过数据格式转换后形成可供CiteSpace分析的数据。
图1呈现的是2000-2020年国内三语习得年发文量,由图1可见,三语习得研究自2000年起整体呈波浪形上升趋势。2008-2012年,发文量增长了将近4倍,说明在此期间三语习得研究引起了研究者们的强烈关注。2012-2020年,发文量发展趋于平缓,但仍维持在历史较高水平。总体来看,三语习得研究仍处于一个较新的领域,在研究内容方面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图1 2000-2020年国内三语习得年发文量时间分布
图2汇总了20年间三语习得研究的学科领域分布。从载文总量来看,外国语言文字载文195篇,中国语言文字载文133篇,以压倒性优势分居前两位,反映出目前关于三语习得的研究主要还是集中在语言学领域,多学科、多视角交叉研究还有待进一步加强。
图2 2000-2020年国内三语习得研究学科分布
图3是发文量前5位的机构数据。由图3可看出,三语习得研究领域发文量较高的机构均是高校,另外这些高校中,大部分的科研力量来自于师范类和民族类大学,说明关注外语教育和少数民族教育的科研人员是研究三语习得的中坚力量。
图3 2000-2020年三语习得研究发文量排名前5机构
图4是发文量前5位的期刊数据。除去93篇硕博士论文,358篇期刊论文发表在共计207类期刊上,期刊种类以外国语类、民族学类和师范类学报为主。其中,来自“全国中文核心期刊”或“CSSCI”的论文共计82篇,占比约为23%。共有64篇文章受到省部级及以上基金项目支持,占比约18%。反映出目前三语习得研究成果的期刊比较分散,高质量研究成果产出量有待提高。
图4 2000-2020年三语习得研究发文量排名前5期刊
在CiteSpace软件中,设置Time Slicing为2000-2020年,切片3年,数据资源选中题名、摘要、作者和关键词,选择节点类型“作者”,TopN采用Top30 per slice,Pruning采用Pathfinder,其他设置采用默认。点击运行,得出发文作者的计量统计数据,如图5所示。
图5 2000-2020年三语习得研究作者共现可视化图谱
如图所示,杨学宝、刘懋琼、林琳、徐世昌、龙桃先、曾丽等学者的发文量相对较多。但各个作者间的连线松散,统计显示Density=0.012 3,说明作者相互间的合作欠缺。进一步根据普赖斯定律(Mp为核心作者发文数标准,Npmax为发文量最大的作者的论文数)计算得出,该领域核心作者14人共计发文量57篇,占文献总量的12.6%。某一主题形成稳定核心作者群体的标准是核心作者的发文量约占总发文量的20%~50%。据此可得出,三语习得研究暂时还未形成核心作者群及具有学术影响力的贡献者。
2.6.1 研究热点
对关键词进行分析,可得出相应研究热点及发展趋势。其他设置不变,将节点选择为关键词,运行CiteSpace软件,提取得到关键词共现的统计数据,如图6所示:
图6 2000-2020年三语习得研究关键词共现可视化图谱
中介中心性描述网络的集中或集权程度,中心性越高,对该领域的影响力越大。[2]中介中心性大于等于0.1的关键词是该研究领域的关键点。以共现词频和中介中心性为指标,对关键词进行整理,形成如表1所示的关键词列表。
表1 高频关键词和高中介中心性关键词
从表1可看出,“语言迁移”、“少数民族”、“英语学习”、“英语教学”、“语码转换”、“元语言意识”、“错误分析”这7个关键词同时具有高共现频次和高中介中心性,说明是三语习得研究中具有典型代表性的词汇。
在文献计量数据基础上,结合文献分析,我们可将三语习得研究领域的热点归纳如下:
①语言迁移。语言迁移是三语习得研究讨论最为深入的话题之一,也是三语习得研究中研究成果最为丰富的领域。同一语对二语习得的影响相比,多语种复合机制下的三语习得语言迁移现象更为复杂,研究的视角也因此更为丰富。如上表所示,在语言迁移研究方面,共现的关键词有:“藏族学生”、“迁移”、“跨语言影响”、“语码转换”、“语言距离”、“语义通达”等。研究重点包括:迁移发生的各层面,如词汇迁移、语音迁移、句法迁移、语用迁移等;迁移的影响因素,如语言距离、二语水平、学习者的学习年龄等。朱静芬[3]比较和分析了二语水平不同的学生学习三语时受一语和二语影响的情况,发现二语水平越高,词汇量越大,对三语的负迁移影响越大,而对一语的影响不大。倪传斌[4]进一步分析了语言距离对词汇迁移的影响。研究显示,三语与二语的语言距离越近,对二语的词汇逆向迁移越大。苏梅[5]对维吾尔族大学生英语学习中出现的句法负迁移现象进行了分析,显示二语汉语的影响大于母语,且随着英语水平的提升,二语的影响逐渐减弱。刘承宇[6]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探讨母语为藏语的学生的英语语用迁移情况,显示在招呼言语行为的语义程式和排列顺序上存在语用负迁移现象,且受二语汉语水平影响显著。
②三语的认知能力。三语的认知能力包括注意、抑制控制、记忆、认知储备、元语言认知等,[7]这些能力对提高三语学习水平有重要影响。在三语认知能力研究方面共现的关键词有:“元语言意识”、“抑制控制”。相关的重要研究有:元语言意识的发展与语言类型、学习者的年龄、一语二语水平呈正相关;[8-9]蒙古族学生元语言意识中的语音意识和词汇意识比汉族学生有优势;[10]语言产出过程中,心理语言距离与抑制控制呈正相关。[11]
③三语教学研究。三语教学研究关注三语习得相关理论成果对三语教学实践的指导,包括少数民族地区的汉语和英语通用教育及高校双外语教育。[12]在三语教学研究方面共现的关键词有:“三语教育”、“英语学习”、“学习倦怠”、“外语教学”、“错误分析”等。相关的重要研究有:三语教学要以发展学生多语能力和多元化意识为目标;[13-14]教学方法上应考虑学生的认知水平和学习环境等;[15]内容应充分体现民族特色,课程形式应多样化,三语课堂应注重文化建构;[16]基于教师指导性干预的三语教学模式[17]等。
2.6.2 前沿分析
在关键词共现网络基础上,对关键词进行突显检测,可以了解该领域的研究发展变化,如早期关注的主题、研究的转折点、当前的热点话题等。图7是三语习得研究的13个突显词,代表了三语习得研究的前沿领域的变化。
图7 突现度排名前13位的关键词
从突显词的演变过程可以看出,2014年以前,三语习得研究处于萌芽时段,在此阶段学者们提出三语习得的概念,比较三语习得与二语习得的不同,此阶段的研究以少数民族学生的英语习得研究为主;2014-2016年间,语际迁移研究成为研究热点,表现如下热点关键词:“负迁移”、“正迁移”、“语言距离”。在此阶段,学者们开始通过实证研究的方式,进一步探讨三语习得在各个语言层面的迁移影响及相关因素、元认知能力、学习策略与三语习得的交互作用等,为三语教学提供理论支撑。2016年以来,研究的热点转移为外语教学研究,关注点从学生侧的如何学习,开始向教师侧的如何教学进行转变,可大胆预测未来系统持续向的三语教学研究将成为三语习得研究的重要研究方向,为我国三语习得教育提供智力支持。
本文借助CiteSpace对国内三语习得研究相关的文献进行了可视化分析和解释。研究发现,相比二语习得研究的蓬勃发展,三语习得研究目前在我国仍处于起步阶段,研究中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未来一段时间内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数据分析可知,国内三语习得研究的科研力量主要集中在师范类和民族类院校,语言学学科呈现绝对优势,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凤毛麟角。核心作者的发文量人均仅有4篇,高质量研究成果较少,作者和机构间缺乏有规模的合作。杨学宝、刘懋琼、林琳等人发文相对较多,但尚未形成核心作者群,研究者之间相互合作较少。从关键词突显情况来看,绝大多数词的突显时间段仅维持在2年左右,说明研究较为松散和浅显,缺乏持续性。未来可加强不同机构、不同学科间的合作与交叉研究,从不同学科角度去考查和分析,以完善三语习得理论体系,促进三语教学的发展。
从研究内容归类来看,目前语言迁移的相关研究成果相对丰富,研究对象涉及语言现象的多层面,所得研究成果越来越具影响力。但还存在以下不足之处:在语言层面上,呈现重词汇轻其他的现象,尤其是对语篇的迁移研究凤毛麟角,同时笔者暂未看到有关概念迁移的研究;在语言距离上,目前的研究多将语言类型作为语言距离的判断依据,而基于学习者心理语言距离的研究不多见;在语言迁移方向上,一语、二语对三语习得的影响研究较多,三语的反向迁移研究较少,负向迁移研究较多,正向迁移研究较少,这些是今后研究的方向。
相较于语言迁移方面的丰富产出,三语认知能力和三语教学的研究略显单薄。三语认知能力研究目前多集中在三语习得与认知发展的相关关联方面,尚未见到这些能力如何参与和影响三语习得、个体认知能力差异对三语习得的影响等相关研究。三语教学方面的研究多限于应对学习倦怠的策略、错误分析等,对教学方法、课程设置、教材等方面的研究较少,针对性不强,三语教学研究作为跨学科研究领域,今后应从语言学、心理学、教育学、教学法等多学科视角,对大纲设置、教学管理、教学模式、教师能力、教材编写、教育评价等进行深层次的理论和实践研究。
国内三语习得研究多是基于二语习得理论或国外三语习得理论上的个案验证。但因受到两种及以上语言学习的影响,三语学习的过程比二语更加复杂,三语习得在习得路径的多样性、语言能力发展的非线性等7个方面与二语习得有本质的区别,[18]因此应将三语习得与二语习得区别对待。另外,国外的三语习得理论研究多以表音文字为基础,对于汉语这样的表意文字是否适用还需探讨。
本研究通过CiteSpace可视化分析,梳理了20年来中国知网收录的三语习得相关文献的特点,考察了研究热点和核心领域,可为相关领域学者了解前沿趋势、把握研究脉搏提供参考。研究发现,近年国内三语习得研究文献数量持续增长,但研究视角较单一,仍以语言学科分析为主,研究内容呈现严重不平衡现象,重语言迁移,轻认知能力和三语教学,且各方面的研究有待深入拓展。同时,三语习得理论本土化进程有待加强。未来,一方面需要借鉴国际三语习得研究的多重视角和方法,将语言和心理、认知和文化研究进行结合,另一方面,研究机构间要加强学术交流和合作,期待未来以多角度、多层次不断推进三语习得理论和教学的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