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叶 刘长江
摘 要 人们倾向于将积极的信念、情绪、态度等赋予那些面孔具有吸引力的人,也对这样的人采取积极的行动。然而,在社会互动中,人们既依赖互动对象的外貌特征做出判断和决策,也会观察其行为表现,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基于此,实验采用2(面孔吸引力:高、低)×3(贡献趋势:随机、递增、递减)混合设计,考察面孔吸引力和行为信息对人际信任的交互影响。结果发现,面孔吸引力的直接效应不显著。然而,当同伴的面孔吸引力低(而非高)时,被试在同伴的贡献水平递减时比在同伴的贡献水平递增时对同伴表现出更高的信任水平。
关键词 面孔吸引力;合作;社会互动;人际关系;行为历史
分类号 B849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1.09.001
1 问题提出
追求美貌是人的一种基本心理需求。研究证实,在社会交往中,面孔吸引力高的个体往往受到更多的青睐(Maurer-Fazio & Lei, 2015)。当下社会俨然发展成为一个“看脸”的时代。那么,现实生活中,人们能够单纯通过判断人的颜值建立起稳固的信任关系吗?基于此,本研究探索在重复互动中,目标人物的面孔吸引力与其过往的行为信息对人际信任的影响。
1.1 面孔吸引力及其效应
面孔吸引力(facial attractiveness)是指目标人物的面孔特征给人产生愉悦感受的程度 (Cruz, 2018)。研究表明,人们普遍存在“美即好”效应,即人们将积极的信念、情绪、态度等赋予那些面孔具有吸引力的人(Dion, Berscheid, & Walster, 1972)。例如,人们倾向于认为面孔吸引力高的人更善良、热情和友好以及更有权力感和领导才能(Chen, Jing, & Lee, 2014)。人们对面孔吸引力高的个体还更为包容(Ma, Hu, Jiang, & Meng, 2015),更愿意接受其提出的不公平分配方案(Pei & Meng, 2018)。相较而言,吸引力较低的面孔则引起更大的厌恶和负面影响(Principe & Langlois, 2011)。研究者通过肌电图检查婴儿面孔吸引力的不同水平是否与成人的正面和负面影响相关联时发现,面孔吸引力低的婴儿面临成人负面情感反应的风险(Schein & Langlois, 2015)。
在要求理性的社会情境中,面孔吸引力效应同样存在。例如,Efran(1974)模拟法庭任务,要求被试作为审判人员,对具有不良行为的学生进行有罪程度判断,并做出惩罚评定。结果发现了面孔吸引力的仁慈效应。在刑事裁判中,面孔吸引力高的个体被定罪的可能性更低,被定罪后建议判处的惩罚也更轻(Gunnell & Ceci, 2010)。在民事裁判中,面孔吸引力高的原告可以得到更多赔偿金,而这样的被告则被罚更少的赔偿金(Zebrowitz & McDonald, 1991)。
另一方面,面孔吸引力并不总是产生积极的效应。例如,人们认为有吸引力的人更加自恋、虚荣、势力,更有可能离婚或者发展一段婚外情(Ma-Kellams, Wang, & Cardiel, 2017)。当目标人物的面孔与人们已有的刻板印象不一致时,面孔吸引力对目标人物起反作用。例如,人们认为那些面孔吸引力高的科研人员有更低的科研质量(Gheorghiu, Callan, & Skylark, 2017)。在刻板的男性化工作(如建筑师)中,面孔吸引力高的男性更具有优势,而面孔吸引力高的女性则更可能受到歧视(Paustian-Underdahl & Walker, 2016)。如果面孔具有吸引力,那么这增强了人们对成功男性的积极归因,而对于人们对成功女性的积极归因则具有负向影响(Kocoglu & Mithani, 2020)。人们认为男性取得成功是因为他们有能力,而将女性取得的成功更多地归因为运气。如果面孔具有吸引力,无论何种性别,他们在选择相对不太理想的工作时都会受到歧视(Lee, Pitesa, Pillutla, & Thau, 2018)。有吸引力的个体选择相对不那么令人满意的工作,被认为会对从事此工作感到不满,而这一看法导致对有吸引力者的负面对待。
当人们感知到自我威胁时,面孔吸引力会产生消极作用。例如,在亲密的浪漫关系中,有吸引力的同性受到负面的隐性评价(Maner, Gailliot, Rouby, & Miller, 2007)。当个体处于恋爱关系中时,他们会与吸引力高的竞争对手进行上行比较,做出较低的自我评价,并产生更强的嫉妒(Eastwick & Finkel, 2008)。人们尽力避免感知到的自我威胁,进而对面孔吸引力高的同性个体做出负面反应(Agthe, Sp rrle, & Maner, 2011)。这种负面的隐性评价延续到了组织环境中。人们对面孔吸引力高的同性应聘者产生消极的评价和反应(Agthe, Sp rrle, & Maner, 2010)。
1.2 面孔吸引力对信任的影响
人们不仅会将积极的态度和信念赋予面孔有吸引力的个体,也会对他们认为有吸引力的个体采取积极的行动倾向或行动。例如,面孔吸引力高的个体往往被认为具有更高的可信度。人们基于面孔吸引力对他人形成的印象是推断他人是否值得信任的主要依据。面孔吸引力可以解释信任判断变异的30%至60%(Ma, Xu, & Luo, 2015)。人们对面孔吸引力的感知要先于对可信度的感知(Gutiérrez-García, Beltrán, & Calvo, 2019)。这意味着,面孔吸引力具有启发性,它可能预示个体是否值得信任。
研究表明,人们对面孔吸引力高的个体表现出更高的信任水平,而对面孔吸引力低的个体表现出更低的信任水平(Bascandziev & Harris, 2016; Wilson & Eckel, 2006)。即便是学龄前儿童也会选择信任面孔吸引力更高的成人(Bascandziev & Harris, 2016)。人們通常认为面孔有吸引力的个体更诚实。然而,信任意味着人们甘愿将个人资源交给他人处置并承担相应的风险(Stirrat & Perrett, 2010)。在社会互动时,人们享受面孔吸引力所带来的奖赏,而忽略其可能带来的风险。
以往有关人际信任中面孔吸引力效应的研究更多是建立在单次社会互动的基础之上。这样的情境可以检验陌生人之间的社会互动。然而,人际信任的建立和发展往往需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多次的积极互动(Lindskold, 1978)。随着交往次数增多,人们对互动对象的了解不断深入,做出信任决策的信息线索增多,因而他们很可能不再单纯地依赖面孔信息。
1.3 研究假设
本研究提出,在重复社会互动中,同伴的行为历史是人们做出社会决策的重要信息来源。例如,在社会互动中,在观察到同伴持续合作(或者不合作)后,人们常常回馈以合作(或不与之合作) (Fischbacher, Gchter, & Fehr, 2001)。研究还证实,最能预测个体是否信任同伴的变量是同伴在之前是否与之互惠(King-Casas et al., 2005)。在重复社会互动中,人们基于可得的行为信息对同伴的可信性初始判断,然后根据与该同伴的后续交互来更新信任度(Chang et al., 2010)。此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化的社会环境也改变着人们所感知到的同伴可信度。
人的行为历史并非稳定不变。例如,在社会交往中,如果一个人的行为方式由利己转向利他,那么人们更可能发觉其积极一面,而包容其过往的“不良”行为。研究发现,违背信任关系的个体做出一定的补偿行为后,可以促使其得到同伴的宽恕,修复信任关系(Ilies, Peng, Savani, & Dimotakis, 2013)。人们常常期待着“坏人”经过一定时间的互动后能够变成“好人”。而面对逐渐表现出友善的人,在与之长期互动后,人们所面临的风险也将更低。由此,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H1:人们对于过往行为表现为逐渐合作的目标人物比对过往行为表现为逐渐不合作的目标人物表现出更高的信任期望与信任水平。
如果互动对象的面孔吸引力高,人们在互动之初更可能依赖直觉,因而他们可能会忽略搜寻个体外貌之外的其他信息。而同伴的高颜值也给人们带来奖赏价值,这可能使得他们持续地赢得人们的信任。如果同伴的颜值低,面孔的奖赏价值将消失,人们在与之交往时更可能寻求外貌之外的其他信息。这样,对于面孔吸引力低的同伴,积极的表现(如过往行为表现为逐渐合作)要比消极的表现(如过往行为表现为逐渐不合作)更能赢得他人的信任。总体而言,在重复社会互动中,面孔吸引力所产生的晕轮效应会有所减弱(Wolbring & Riordan, 2016)。而且,对于面孔吸引力低的同伴而言,这一效应可能更强。总之,在重复社会互动中,面孔吸引力对人际信任的影响可能受到目标人物过往行为信息的影响。具体而言,我们假设:
H2:当目标人物的面孔吸引力高时,过往行为信息不影响人们的信任期望与信任水平。然而,当同伴的面孔吸引力低时,相对于过往行为表现为逐渐不合作,过往行为表现为逐渐合作能诱发出更高的信任期望与信任水平。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招募在校大学生117人。其中,男性59人,女性58人。年龄在18~26岁之间(M=21.35, SD=1.84)。所有被试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未参加过与本研究相关的其他实验,也未参与过本研究前期的实验材料收集与评定。
2.2 实验设计
采用2(面孔吸引力:高、低)×3(贡献趋势:随机、递增、递减)混合实验设计。其中,面孔吸引力为被试间变量,贡献趋势为被试内变量。因变量指标包括被试在信任博弈中给同伴的分配量(即信任水平)和期望互惠。
2.3 实验材料
面孔图片。本研究通过呈现面孔图片,对面孔的吸引力进行评分,筛选出3张高吸引力、3张低吸引力和6张中吸引力图片作为实验面孔材料。首先,我们通过软件 Facegen Modeller随机生成100张中性情绪的东亚男性面孔(李朝旭, 赵凯宾, 潘文静, 2017)。所有图片均为正面照,人物的目光直视。然后,我们采用Photoshop软件将所有面孔头部和耳朵遮盖处理,仅保留基本的面部特征。由22名在校大学生(男性11人,女性11人)对面孔图片的吸引力采用7点量尺(1=非常没有吸引力,7=非常具有吸引力)进行评分。把每张面孔吸引力的得分进行平均,得到平均值。最终,选取面孔吸引力平均得分最高的3张图片为高吸引力组(M=4.65, SD=0.25),居中的6張图片为中吸引力组(M=2.70, SD=0.04),最低的3张图片为低吸引力组(M=1.58, SD=0.10)。三组图片在吸引力评分上差异显著, F(2, 9)=427.62, p<0.001,η2p=0.99。多重比较发现,高面孔吸引力组的吸引力评分显著高于中面孔吸引力组和低面孔吸引力组的吸引力评分,且中面孔吸引力组的吸引力评分显著高于低面孔吸引力组的吸引力评分。
公共物品博弈任务。在该任务中,由六人一起完成多次决策(郝芳, 宫庆彬, 刘长江, 2016)。每个人有两个账户,即个人账户和公共账户。个人账户初始金额20元,公共账户初始金额0元。每个人的任务是在0至20元间选择一个任意的金额分配到公共账户中。分配到公共账户中的金额会翻3倍,然后,平均分配到每个人的个人账户中。在本实验中,重复公共物品博弈用于操纵同伴的贡献趋势,即同伴在连续多次互动中贡献水平递增、递减,或者随机变化。
信任博弈。该任务有甲和乙两个人参与互动(Berg, Dickhaut, & Mccabe, 1995)。甲拥有一笔初始资金20元。首先,甲决定在0至20元间选择一个任意的金额x元分配给乙。乙得到的收益是这部分金钱的3倍,即3x元。然后,乙决定返还y元(0≤y≤3x)给甲。最终,甲和乙的收益分别为(20-x+y)和(3x-y)元。甲分配出的金钱数额x即反映了甲对乙的信任水平。
2.4 实验程序
实验流程见图1。所有实验材料均通过电脑呈现。被试同意参与实验后,实验指导语说明实验目的、实验酬劳等内容。告知被试,同伴为陌生人,其分配决策来自先前相同实验任务中的真实决策。实际上,在实验中,这些同伴为虚假的,并且用A、B、C等字母表示。然后,被试熟悉本实验中两个任务(即公共物品博弈和信任博弈)的规则。为了确保被试理解这两个任务,被试需要完成6道计算题(两个任务各3道)。只有正确作答才能进入到随后的实验阶段。
在正式实验阶段,告知被试与不同的同伴进行多轮互动,而且,每轮互动均先后完成公共物品博弈和信任博弈。在每轮互动中,实验程序首先为被试随机选择五名同伴,并告知被试,他们要一起完成任务1,共包含12次分配决策。每次博弈完成后,被试可以看到在本次博弈中自己的分配和收益信息,无法看到另外三人的分配和收益信息。被试之前完成的分配决策结果继续保留在电脑屏幕上。
被试完成12次互动后,可以查看6人在所有互动中的分配信息。另外五人在12次决策中的表现分别符合贡献趋势为随机/递增/递减、一贯合作、一贯竞争、两人干扰(投资到公共账户的金额均在10元左右变化,且在不同轮互动中保持一致),5人分配到公共账户的金额等于或超过50%(10元)的概率均为50%(6次)。汇总的信息呈现时间至少90秒。此外,被试还要计算同伴在12次博弈中的分配情况,只有正确做答才可以继续完成下一个任务。
随后,在任务2中,告知被试,任务中的同伴来自任务1,且为随机选择。实际上,在实验中,被试分别与任务1中的三名同伴完成任务2,其中一名同伴过往行为表现为随机/递增/递减,另外两人在其他四人中随机选择。被试填写自己愿意分配给同伴的金钱数量(在0至20元间)。完成后,被试还填写期望对方返还的金额(在0至60元间)。
实验共包含三轮互动,且三轮互动的顺序随机实现。三者的差异主要体现在两方面。第一,在任务1中在完成所有12次公共物品博弈后同伴过往行为信息的呈现方式。由此实验操纵同伴的贡献趋势,即过往的贡献情况以随机方式呈现、从不合作逐渐过渡至合作(递增)以及从合作逐渐过渡至不合作(递减)。第二,在任务2中同伴的面孔。由此实验操纵同伴的面孔吸引力为高、中和低。被试的头像始终用矢量图呈现。
被试完成三轮互动后,实验指导语告知被试实验结束,并解释实验目的。实验后,按照既定规则支付实验酬劳。有效被试的酬劳平均为15元。
3 研究结果
初步分析显示,男性被试和女性被试在信任水平和互惠期望均存在显著差异。由此,在随后的数据分析中,将性别因素作为控制变量。
3.1 信任水平
以被试在信任博弈中给同伴的分配量为因变量,采用2(面孔吸引力)×3(贡献趋势)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面孔吸引力的主效应不显著, F(1,114)=0.05, p=0.83。贡献趋势的主效应显著, F(2,228)=5.17, p=0.006,η2p=0.043。多重比较发现,被试对贡献水平递减者表现出的信任水平(M=10.01, SE=0.46)高于递增者的水平(M=9.27, SE=0.46)和随机者的水平(M=9.62, SE=0.40),但均未达到显著性水平。
面孔吸引力和贡献趋势的交互效应显著, F(2,228)=4.02, p=0.019,η2p=0.034。结果见图2。在面孔吸引力上对不同贡献趋势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发现,当同伴面孔吸引力低时,被试对贡献水平递减者表现出的信任水平(M=10.51, SE=0.65)高于其对贡献水平递增者表现出的信任水平(M=8.57, SE=0.65), p=0.011。当同伴面孔吸引力高时,被试对不同贡献趋势的对象表现出的信任水平没有显著差异。在贡献趋势上对不同面孔吸引力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发现,当同伴贡献水平随机、递增和递减时,被试对不同面孔吸引力对象表现出的信任水平均没有显著差异。
3.2 期望互惠
以被试在信任博弈中期望同伴返还的金额为因变量,采用2(面孔吸引力)×3(贡献趋势)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面孔吸引力的主效应不显著, F(1,114)=0.08, p=0.78。贡献趋势的主效应显著, F(2,228)=6.81, p=0.001, η2p=0.056。多重比较发现,被试对贡献水平递减者表现出的期望互惠水平(M=15.86, SE=0.97)边缘显著高于随机者的水平(M=14.23, SE=0.77), p=0.07,也显著高于递增者的水平(M=13.99, SE=0.87), p=0.046。
面孔吸引力和贡献趋势的交互效应边缘显著, F(2,228)=2.65, p=0.073,η2p=0.023。在面孔吸引力上对不同贡献趋势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发现,当同伴面孔吸引力低时,被试对贡献水平递减者表现出的期望互惠水平(M=17.03, SE=1.38)高于其對贡献水平递增者表现出的期望互惠水平(M=13.18, SE=1.23), p=0.013。当同伴面孔吸引力高时,被试对不同贡献趋势的对象表现出的期望互惠水平没有显著差异。在贡献趋势上对不同面孔吸引力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发现,当同伴贡献水平随机、递增和递减时,被试对不同面孔吸引力对象表现出的期望互惠水平均没有显著差异。
4 讨论
本研究证实,在重复互动中,面孔吸引力效应受到人们观察到同伴过往行为表现的影响。然而,研究结果与预期的方向并不一致。
4.1 面孔吸引力的效应
本研究发现,面孔吸引力对人际信任以及期望互惠的直接效应均不显著。而且,面孔吸引力效应非常小。以往研究支持,面孔吸引力既产生积极效应(例如Chen et al., 2014; Póvoa, Pech, Viacava, & Schwartz, 2020),也产生消极效应(例如Agthe, et al., 2011; Eastwick & Finkel, 2008)。在一般人际交往中,特别是人们渴望同伴的积极行为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情况下,人们普遍存在“美即好”效应。而在一些特殊情境下,如与人们的刻板印象不一致、自我威胁等,有吸引力的面孔反而不利于人们对其产生积极的评价和对待。但也有研究没有证实面孔吸引力效应(Murai, Nose, & Takiguchi, 2018; Tang, Zhong, Xu, & Liu, 2019)。因而,面孔吸引力效应可能受制于特定的交往情境。
尽管本研究并不支持面孔吸引力效应,但并不能说明面孔吸引力效应不存在。首先,本研究所使用的面孔刺激材料可能影响了面孔吸引力效应的验证。即使我们将刺激材料的吸引力区分为高、中、低三种不同档次,但是,相对而言,被试仍有可能将这些吸引力低的面孔知觉为中或高等程度的吸引力,这可能降低了面孔吸引力效应的区分度。其次,本研究还发现,面孔吸引力对信任与期望的效应受到同伴行为信息的影响。如果同伴的面孔吸引力高,那么行为历史信息对信任和期望互惠的影响不大。以往研究发现,有吸引力的面孔会引发人们产生积极的期望(Wilson & Eckel, 2006),使得人们忽略社会互动中可能存在的风险(Stirrat & Perrett, 2010),也倾向于与这样的人合作(Chen et al., 2012)。因而,当一个人的面孔具有吸引力时,这一外貌信息可以决定人们对其信任,无论其行为表现如何。然而,如果同伴的面孔吸引力低,那么被试对贡献水平递减者表现出的信任和期望互惠水平高于对贡献水平递增者表现出的信任和期望互惠水平。贡献水平递增意味着同伴在重复互动中变得越来越利他和友善,而贡献水平递减意味着同伴变得越来越利己和不友善。因而,这一结果意味着,在社会互动中,目标人物的低面孔吸引力会诱发人们去寻求其他的信息线索。
4.2 行为历史的效应:初始信息的可能影响
本研究结果显示,贡献趋势对信任水平和互惠期望的主效应均达到显著。而且贡献趋势的效应量要高于面孔信息的效应量。这表明,在本研究中,在重复社会互动中,人们注重互动对象的行为信息要多于其面孔信息。然而,本研究结果还显示,在重复社会互动中,人们更偏好贡献水平递减者,而非贡献水平递增者,尤其是当互动对象面孔吸引力低时。
这一研究结果与假设不一致,可能是由于信息呈现方式所造成的。在本研究中,被试与虚假同伴完成多次互动后才知道同伴在过往的行为信息,而且其信息(即贡献水平)是用数字形式依完成决策的顺序依次呈现。与单次互动时行为信息反馈相比,在重复互动时信息呈现方式更为复杂。例如,在完成多次互动后,同伴的行为信息可以表现为从合作逐渐过渡到不合作,或反之;贡献水平的初始值可以设定为合作或者不合作。在本研究中,被试可能将目标人物的行为历史信息锚定在最初的线索上。研究表明,最初信息影响了印象形成(DeCoster & Claypool, 2004)、對同伴竞争或合作行为的归因(胡卫鹏, 区永东, 时勘, 2005)、个体所采取的行为策略(OGarra & Sisco, 2020)等。在社会互动中,对于同伴贡献水平从不合作递增至合作的情形,同伴在最开始时的不合作引起人们更多的注意;而如果同伴的贡献水平从合作递减至不合作,其最开始的友善引起人们更多的注意。在随后的社会互动中,这样的初始信息更容易在人们的头脑中凸显,人们从而使用锚定启发式做出决策(Tversky & Kahneman, 1974)。而先前的判断一旦得到确认,人们便不会轻易地对锚定所造成的偏差做出调整(Epley & Gilovich, 2006)。
本研究发现,面孔与行为信息对信任水平的影响与对互惠期望水平的影响表现出一致的趋势。信任他人可以使自己有机会获得更多的资金,个体期待的回报是信任他人的强大动机(Buchan, Croson, & Solnick, 2008)。而信任对象是否互惠的确影响了人们随后的信任水平(Sondern & Hertel, 2019)。这一结果意味着行为历史信息的呈现方式既影响了被试的信任水平,也以同样的方式影响了被试对同伴的期望。
4.3 研究局限
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第一,本研究发现信任水平与互惠期望存在性别差异。而且,尽管贡献趋势的主效应显著,但多重比较并没有发现不同贡献趋势下信任的存在差异。这意味着性别因素不可忽视。此外,本研究采用男性刺激面孔,这无法分析在面孔吸引力效应中目标人物的性别差异,也无法排除被试对同性或异性面孔的不同感知而产生的影响。第二,本研究仅对比贡献水平递增和递减两种行为历史信息呈现类型。未来研究可以变换其他形式信息呈现的方式,可以进一步检验当前研究的结果,也可以更全面地揭示信息呈现方式对人们心理与行为产生的影响。第三,本研究只测量了人际交往中的信任和互惠期望,未来研究可以进一步探究人际交往中的心理变化,进而深入理解人际交往中的面孔吸引力效应。
5 结论
总体而言,面孔吸引力直接效应不存在。然而,面孔吸引力与过往行为信息交互影响了人际信任和期望。对于面孔吸引力高的个体而言,其过往行为信息不影响他人对其信任和期望。但是,对于面孔吸引力低的个体,受到初始信息的影响,与当其过往行为从不合作逐渐过渡到合作时相比,当其过往行为从合作逐渐过渡到不合作时,他们更容易得到他人的信任,他人也更期望他们能够回馈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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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Effect of Facial Attractiveness in Interpersonal Trust
WANG Ye1, 2; LIU Changjiang1
(1 School of Psychology,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210097, China)
(2 Department of Normal Education, Meishan Vocational & Technical College, Meishan 620010, China)
Abstract
People tend to attach positive beliefs, emotions and attitudes to individuals with attractive faces and take positive actions towards those individuals. However, in social interaction, people not only rely on the phys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ir interactive partners to make their judgments and decisions, but also observe the behavior of their partners and then adjust the pattern of their own behavior. The purpose of the experiment was thus to investigate the effects of facial attractiveness and behavioral information on interpersonal trust. The experiment adopted a mixed experimental design of 2(face attractiveness: high versus low)×3(trend of contribution: random, increasing, versus decreasing).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the main effect of facial attractiveness was not significant. However, a significant interaction between facial attractiveness and trend of contribution was observed: Participants trusted more in their partners with low (rather than high) facial attractiveness when their level of contribution decreased gradually than when their level of contribution increased gradually.
Key words: facial attractiveness; cooperation; social interactio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behavioral 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