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赠答诗考述
——以建康诗为中心

2021-09-24 05:28
关键词:建康刺史

陆 路

赠答诗以其包含内容的多样性,成为六朝诗歌中创作最多的题材之一,亦是《文选》的诸多诗歌类型中数量最多的一类。建康作为六朝都城,士人云集,其送往迎来、因事请托、感怀思念等多种生活内容及情感,需要通过诗歌酬赠表达,故赠答诗的创作数量尤以建康为最多。对建康赠答诗的探究可以基本了解六朝赠答诗的发展脉络,文本即以建康赠答诗为中心进行全面考索,并以此为基础分析六朝赠答诗的特点。

一、六朝建康赠答诗考

首先对六朝作于建康的赠答诗进行分期考索,并主要依据具体创作时间排列诗人诗作如下:

(一)东吴

据《三国志·蜀书·费祎传》,费祎在蜀汉建兴四年(226)至八年间曾使吴,则费祎《嘲吴群臣》、诸葛恪《答费祎》大约作于此间。(1)二诗见于《三国志·吴书·诸葛恪传》裴松之注引《诸葛恪别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430页。《吴书·薛综传》载蜀汉使者张奉到东吴是在吕岱平定交州之后;又,《吕岱传》:“权嘉其功,进拜镇南将军。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还屯长沙沤口。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浚共讨定之。”则吕岱于吴大帝黄龙三年(231)平定交州。张奉出使东吴正在此后,故薛综《嘲蜀使张奉》至早是年作于吴都建康,张奉答诗已佚。又,《薛莹传》载建衡三年(271):“何定建议凿圣溪以通江淮,晧令莹督万人往,遂以多盘石难施功,罢还,出为武昌左部督。后定被诛,晧追圣溪事,下莹狱,徙广州。右国史华覈上疏曰:……晧遂召莹还,为左国史。”华覈《与薛莹》有“存者今惟三,飞步有匹特”句存世;薛莹《答华永先》存“桴鼓常在侧,笔研永欲捐。卷帙不复开,干戈以为权”句,诗意颇为消沉,大约是建衡三年薛莹离建邺徙广州前,华覈作诗相安慰,莹作诗答之。周昭《与孙奇》,《北堂书钞》“设官部十五”载:“周熙(昭)《新论》曰:散骑侍郎、武卫都尉孙奇,字仲容,年十七,以秀才入侍帷幄。余作诗一篇美而风之曰:恂恂公子,美色无比。诞姿既丰,世胄有纪。平南之孙,威奋(奋威)之子。”(2)虞世南:《北堂书钞》卷六,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57页。《吴书·步骘传》:“颍川周昭著书称步骘及严畯等,……周昭者字恭远,与韦曜、薛莹、华覈并述吴书,后为中书郎,坐事下狱,覈表救之,孙休不听,遂伏法云。……周昭之论,称之甚美。”《隋书·经籍志》载“梁有《周子》九卷,吴中书郎周昭撰,亡”,严可均已指出是书即《新论》,(3)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刘克东等整理,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076页。则《北堂书钞》中周熙为周昭之误。《吴书·孙辅传》:“迁平南将军,假节领交州刺史。遣使与曹公相闻,事觉,权幽系之。数岁卒。子兴、昭、伟、昕,皆历列位。”(4)以上引文参见《三国志》卷四十四、五十三、六十、五十三,五十二,五十一,第1061、1250、1385、1256、1240-1242、1211页。所引华覈诗见奎章阁藏六家注《文选》卷三十一鲍照《拟古》三首李善注,校注本参见俞绍初等:《新校订六家注文选》,郑州:郑州大学出版社,2013年;薛莹诗见《太平御览》卷三百二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以下引诗指明存诗文献卷数,不一一注出页码。有记载的孙氏平南将军现可知者仅有孙辅,辅子事迹未详,奋威将军当为兴等之一。孙辅为孙权族弟,则孙奇为孙权族孙。孙休永安元年(258)至七年在位,则周昭下狱在此期间,是诗创作时间下限在永安间。孙奇答诗已佚。

(二)晋

吴天纪四年(280),晋伐吴,陆机兄晏、景皆遇害,太康二年(281)陆机与陆云相约在东吴旧都建邺会面,扶二兄长灵柩东回昆山安葬,陆机作《与弟云》(于穆予宗)、陆云作《答兄机》(伊我世族)。(5)俞士玲:《陆机陆云年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第38页。陆机是诗,《文馆词林》录作《与弟(清河)云》、(6)《日藏弘仁本文馆词林校证》卷一百五十二,罗国威整理,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以下引《文馆词林》皆依此本。陆云集录作《兄平原赠》,(7)《陆士龙文集》,宋庆元六年华亭县学刻本(中华再造善本)。是时陆机、陆云未曾为平原内史、清河内史,“清河”“平原”当为后来好事者所加。

郭璞作《与王使君》《赠温峤》,《晋书·郭璞传》:“王导深重之,引参己军事。”前诗云:“穆穆皇帝,固灵所授。英英将军,惟哲之秀。”又,《元帝纪》:“建武元年春三月丙辰,右将军王导都督中外诸军事、骠骑将军。……太兴元年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加大将军王敦江州牧,进骠骑将军王导开府仪同三司。”又,《温峤传》:“后历骠骑王导长史,迁太子中庶子。”则二诗大约建武元年(317)郭璞在骠骑将军王导幕府时作。王导、温峤答诗已佚。梅陶作《赠温峤》,《晋书·钟雅传》载“明帝崩,迁御史中丞。时国丧未朞,而尚书梅陶私奏女妓,雅劾奏曰”。又,《梅陶传》:“陶元帝初为王敦咨议参军,后除章郡太守,成帝初为尚书拜光禄大夫。”(8)以上引文参见《晋书》卷七十二、六、六十七、七十、一百二十八,北京:中华书局,1972年,第1901、145-149、1786、1877、1374页。所引郭璞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七。明帝崩于太宁三年(325)闰八月,未朞而奏女乐大约在咸和元年(326),此时梅陶已为尚书郎。据万斯同《晋方镇年表》《东晋方镇年表》,王敦永嘉六年(312)起为江州刺史至太宁元年移镇姑孰,(9)《二十五史补编》,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3395、3459页。太宁二年王敦卒,梅陶为王敦咨议及后任豫章当在此间。咸和元年温峤出任江州太守,大约临行前梅陶送行作是诗。温峤答诗已佚。

孙绰《赠温峤》云:“狡哉不臣,拒顺称兵。矫矫君侯,杖钺斯征。鲸鲵悬鳃,灵浒载清。净能弘道,动□功成。”指温峤参与平定祖约、苏峻叛乱,则是诗约作于咸和四年春平叛后,以温峤为骠骑将军时,是年四月温峤卒。温峤答诗已佚。孙绰作《与庾冰》,诗云:“亲贤孰在,实赖伯舅。卓矣都乡,光此举首。苟云至公,身非己有。将敷徽猷,仰赞圣后。……无湖之寓,家子之馆。武昌之游,缱绻夕旦。……我闻为政,宽猛相革。体非太上,畴能全德。鉴彼韦弦,慎尔准墨。人望在兹,可不允塞。……古人重离,必有赠迁。千金之遗,孰与片言。励矣庾生,勉踪前贤。何以将行,取诸斯篇。”则是诗为与庾冰分别时赠别而作。《晋书·庾冰传》:“会弟翼当伐石季龙,于是以本号除都督江荆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援。……顷之,献皇后临朝,征冰辅政,冰辞以疾笃。寻而卒,时年四十九。”又,《康帝纪》:“建元元年冬十月辛巳,以车骑将军庾冰都督荆江司雍益梁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又,《穆帝纪》:“穆皇帝讳聃,字彭子,康帝子也。建元二年九月丙申,立为皇太子。戊戌,康帝崩。己亥,太子即皇帝位,时年二岁。大赦,尊皇后为皇太后。壬寅,皇太后临朝摄政。冬十月乙丑,葬康皇帝于崇平陵。十一月庚辰,车骑将军庾冰卒。”(10)以上引文参见《晋书》卷七十三、七、八,第1928、186、191页。所引孙绰二诗皆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七。庾冰为康帝舅、穆帝舅公,建元二年(344)九月征庾冰辅政,大约庾冰到建康后,孙绰正要离开建康,作是诗赠别,诗中回忆“武昌之游,缱绻夕旦”,期待庾冰为政宽猛相继。庾冰答诗已佚。

谢安《与王胡之》云:“我虽异迹,及尔齐踪。思乐神崖,悟言机峰。”王胡之《答谢安》云:“巢由坦步,稷契王佐。太公奇拔,首阳空饿。各乘其道,两无贰过。愿弘玄契,废疾高卧。”亦以巢父、许由、伯夷、叔齐自比,而以稷契比谢安。《晋书·王胡之传》:“弱冠有声誉,历郡守、侍中、丹杨尹。素有风眩疾,发动甚数,而神明不损。石季龙死,朝廷欲绥辑河洛,以胡之为西中郎将、司州刺史、假节,以疾固辞,未行而卒。”则其并非如严光、老子般不出仕,后来亦入仕。又,《谢安传》:“扬州刺史庾冰以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下郡县敦逼,不得已赴召,月余告归。”又,《成帝纪》:“咸康五年秋七月庚申,使持节、侍中、丞相、领扬州刺史、始兴公王导薨。”又,《庾亮传》:“(庾亮)咸康六年薨,时年五十二。……(庾冰)入为中书监、扬州刺史、都督扬豫兖三州军事、征虏将军、假节。是时王导新丧,人情恇然。冰兄亮既固辞不入,众望归冰。”(11)以上引文参见《晋书》卷七十六、七十九、七、七十三,第2005、2072、181、1923-1932页。所引谢安、王胡之诗皆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七。则咸康五年(339)秋王导卒后,庾亮不愿上任扬州刺史,由庾冰接任。大约是年秋冬之际谢安受命入庾冰幕,谢安是诗即作于此时,因与尚在隐居的王胡之不在一处,故称“异迹”。谢安生于大兴三年(320),入庾冰幕是年二十岁。王胡之卒于永和四年(348),谢安宁康元年(373)为尚书仆射、太元元年(376)录尚书事、太元二年为司徒,可见谢安官位显赫时王胡之早已去世,故诗中所写为谢安早年入仕。王胡之《赠安西庾翼》云:“稷契赞时,巢由亢矫。辅汉者房,遁迹者皓。妙善自同,外内臣道。子光齐鲁,余守严老。”自比巢父、许由等隐居之士,可知是诗当作于其早年未仕时。庾翼咸康六年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大约在庾翼离开建康赴荆州前,王胡之以是诗赠之。庾翼答诗已佚。王献之作《桃叶歌》二首、桃叶《答团扇歌》,《舆地纪胜》卷十七:“桃叶渡。《金陵览古》云:在县南二里秦淮口。桃叶者,晋王献之爱妾名也,其妹曰桃根。献之诗云:桃叶复桃叶,桃根复桃根。相连两乐事,独使我殷勤。又云: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檝。但渡无所苦,若我自迎接。渡不用檝者,谓横波急也。献之尝临此渡,歌以送之。”(12)王象之:《舆地纪胜》,李勇先点校,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795页。王献之、桃叶赠答诗,见《玉台新咏》卷十。吴冠文等:《玉台新咏汇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718页。王献之《桃叶歌》二首及桃叶答诗三首,约作于秦淮河口,王献之为桃叶送行时。

羊徽作《赠傅长猷傅时为太尉主簿入为都官郎》,(14)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七,“傅时为太尉主簿入为都官郎”为注释中介绍傅长猷的文字,误并入题中,原题当为《赠傅长猷》。详见陆路:《先唐诗歌流传过程中题名变化考论》,《学术月刊》2017年第1期,第125-136页。傅长猷即傅迪。《宋书·傅亮传》:“(傅)迪字长猷,亦儒学,官至五兵尚书。永初二年卒,追赠太常。”又,《武帝纪》:“义熙七年二月,于是改授太尉、中书监,(刘裕)乃受命。……八年十一月己卯,进公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又,《羊徽传》:“弟徽字敬猷,世誉多欣。高祖镇京口,以为记室参军掌事。(义熙)八年,迁中书郎,直西省。”(15)以上引文参见《宋书》卷四十三、二、六十二,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336、29、1662页。则大约义熙八年刘裕为太傅、扬州牧,傅迪自太尉主簿入为都官郎,是诗即作于此时,时羊徽正为中书郎。是诗可补《宋书》中傅迪仕历之阙。傅迪答诗已佚。谢灵运《赠从弟弘元》诗序:“从弟弘元为骠骑记室参军,义熙十一年十月十日从镇江陵,赠以此诗。”则是时谢灵运转为中书侍郎。谢弘元答诗已佚。谢灵运《赠安成》诗序:“从兄宣远,义熙十一年正月作守安成,其年夏,赠以此诗,到其年冬有答。”则二诗作于义熙十一年。谢灵运作《愁霖诗》赠谢瞻,此诗约义熙十二年作于建康,已佚。(16)以上参见顾绍柏:《谢灵运集校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14、18页。赠弘元序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七;赠安成序见奎章阁藏六家注《文选》卷二十五谢瞻《与安成答灵运》李善注,谢瞻是诗正是在安成郡所作的答诗,安成郡治平都,在今江西省安福县;同卷谢瞻《答灵运》,其“忽获愁霖唱”诗句下李善注引谢灵运《愁霖诗序》:“示从兄宣远。”谢瞻,字宣远。

(三)南朝宋

颜延之作《直东宫答郑尚书道子》,郑尚书即郑鲜之。《宋书·颜延之传》:“高祖受命,补太子舍人。”又,《郑鲜之传》:“高祖践阼,迁太常,都官尚书。鲜之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无所隐,时人甚惮焉。而隐厚笃实,赡恤亲故。”永初元年(420)六月刘裕即位,是诗约作于是年秋,时颜延之为太子舍人,郑鲜之为都官尚书。郑鲜之赠诗已佚。颜延之《赠王太常僧达》、王僧达《答颜延年》,《宋书·王僧达传》:“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悦。”则二诗即作于孝建三年(456),是年颜延之卒。虞通之作《赠傅昭》,《梁书·傅昭传》:“司徒建安王休仁闻而悦之,因欲致昭,昭以宋氏多故,遂不往。或有称昭于廷尉虞愿,愿乃遣车迎昭。时愿宗人通之在坐,并当世名流,通之赠昭诗曰:‘英妙擅山东,才子倾洛阳。清尘谁能嗣,及尔遘遗芳。’太原王延秀荐昭于丹阳尹袁粲,深为所礼,辟为郡主簿,使诸子从昭受学。”《宋书·明帝纪》:“景和元年十二月癸亥,以新除骠骑大将军建安王休仁为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景和元年(465)冬十二月丙寅即改元泰始,则司徒建安王休仁欲致傅昭至早在泰始二年(466)。又,《袁粲传》载其泰始五年至七年为丹阳尹,(17)以上引文参见《宋书》卷七十三、六十四、七十五、八、八十九,第1892、1697、1954、152、2231页;《梁书》卷二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393页。则王延秀荐傅昭于袁粲至早在泰始五年。综上,是诗当作于泰始五年王延秀荐傅昭于丹阳尹袁粲前。傅昭答诗已佚。

江淹作《惜晚春应刘秘书》,刘秘书即刘秉,为宋武帝刘裕弟长沙景王道怜之孙。据《宋书·刘秉传》:“秉少自砥束,甚得朝野之誉,故为太宗所委。(泰始)五年,出为前将军、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不拜,还复本任。复为侍中,守秘书监,领太子詹事。未拜,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兖豫青冀六州诸军事、后将军、南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又,《明帝纪》:“泰始七年秋七月辛未,以太子詹事刘秉为南徐州刺史。”(18)以上引文参见《宋书》卷五十一、八,第1468、168页。则泰始五年至七年七月辛未前刘秉为秘书监。江淹大约泰始五年春离开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幕回建康,抵达时约为春末夏初。由于沈攸之未拜吴兴太守,泰始四年十二月戊戌朝廷赶紧调丹阳尹建平王景素赴任,江淹到达建康后旋即前往吴兴入建平王幕。(19)详见陆路:《江淹〈望荆山〉创作时地考》,《文史哲》2016年第6期,第149-155页。泰始五年江淹抵达建康时约在夏初与诗中时节不尽合,且刘秉是年何时任秘书监未详,泰始七年春刘秉任秘书监,但此时江淹正在湘州,故此诗当为泰始六年春江淹由吴兴前往湘州,经过建康与刘秉赠答之作。刘秉原诗已佚。

陶弘景作《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太平广记》所录《谈薮》:“齐高祖问之曰:‘山中何所有?’弘景赋诗以答之词曰:‘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高祖赏之。”(20)李昉等:《太平广记》卷二百二,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1525页。据《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司徒袁粲、丹阳尹刘秉反萧道成,陶弘景与韩贲等同掌文书。陶弘景与刘秉次子刘俣友善,事败,刘秉与子一同被捕遇害,陶弘景为刘俣收葬。陶弘景隐居山中,后来其父陶宝贞通过纪僧真投奔了萧道成。(21)陶翊:《华阳隐居先生本起录》,张君房编:《云笈七签》卷一百七,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2324页。大约陶弘景一同投奔了萧道成,萧道成为相引为诸王侍读,后除奉朝请。(22)《梁书》卷五十一《陶弘景传》,第742页。陶弘景从隐居的山中来到建康,故萧道成问陶弘景“山中何所有”。萧道成为相在昇明元年(477),则是诗约为是年陶弘景初到建康任诸王侍读答萧道成问而作。是时萧道成未即位,故诗题中之“诏问”当为后世所加,所谓答齐高帝问亦是后人所言。

(四)南朝齐

江淹《池上酬刘记室》云:“戚戚忧可结,结忧视春暮。……怀赏入旧襟,悦物揽新赋。惜我无雕文,报章惭复素。”(23)丁福林等:《江文通集校注》卷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631页。以下引江淹诗文皆依此本。宋齐至梁初,与江淹生活时代及地域相关且能文的刘姓记室有:1.刘虬。《南齐书·刘虬传》:“宋泰始中,仕至晋平王骠骑记室,当阳令。罢官归家,静处断谷,饵术及胡麻。建元初,豫章王为荆州,教辟虬为别驾。”《宋书·明帝纪》:“泰始二年九月壬辰,骠骑大将军、豫州刺史山阳王休佑改为荆州刺史,……五年闰十一月戊子,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晋平王休佑以本号为南徐州刺史。”则泰始二年秋至五年冬刘虬在荆州刺史休佑属下为官,后罢官归家,直到建元元年(479)豫章王为荆州刺史才出任别驾,而江淹此间不在荆州,且现有史料亦未言虬能文,故刘记室似非刘虬。2.刘彪。《梁书·刘昭传》:“(刘昭)父彪,齐征虏晋安王记室。”《南齐书·晋安王子懋传》:“永明三年,为持节、都督南豫豫司三州、南中郎将、南豫州刺史。鱼复侯子响为豫州,子懋解督。四年,进号征虏将军。南豫新置,力役寡少,加子懋领宣城太守。明年,为监南兖兖徐青冀五州军事、后将军、南兖州刺史,持节如故。”又,《武帝纪》:“永明五年春正月戊子,征虏将军晋安王萧子懋为南兖州刺史。”则永明三年(485)至五年春晋安王萧子懋为南豫州刺史,刘彪为其记室在南豫州,且现有文献中亦无刘彪能文之记载,故刘记室亦非刘彪。3.刘瓛。据《南齐书·刘瓛传》,永明初竟陵王子良请刘瓛为征北司徒记室,然未拜。则刘瓛未真正任记室。4.刘绘。《南齐书·刘绘传》:“豫章王嶷为江州,以绘为左军主簿。随镇江陵,转镇西外兵曹参军,骠骑主簿。绘聪警有文义,善隶书,数被赏召,进对华敏,僚吏之中,见遇莫及。琅邪王诩为功曹,以吏能自进。嶷谓僚佐曰:吾虽不能得应嗣陈蕃,然合下自有二骥也。复为司空记室录事,转太子洗马,大司马咨议,领录事。”据《宋书·顺帝纪》,萧嶷昇明二年八月为江州刺史,昇明三年正月调任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南齐书·高帝纪下》:“建元元年四月戊戌,以荆州刺史嶷为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九月乙巳,以新除尚书令、骠骑将军豫章王嶷为荆、湘二州刺史。……二年十二月壬子,以骠骑大将军豫章王嶷为司空。”则刘绘宋末在江州和荆州,南齐建立才随萧嶷回建康为其骠骑主簿,此时江淹为萧嶷记室参军,(24)《梁书》卷十四《江淹传》(第250页):“建元初,又为骠骑豫章王记室参军,带东武令,参掌诏册,并典国史。”二人同在萧嶷幕府。建元元年九月萧嶷出为荆州刺史,刘绘随萧嶷至江陵,江淹离开其幕府。建元三年春刘绘又随萧嶷回到建康为其记室,大约是年暮春江淹与曾为同僚的刘绘在建康唱和,刘绘有文义,正与诗中所作刘记室合。5.刘沼、刘勰。《梁书·刘沼传》:“沼幼善属文,既长博学。仕齐起家奉朝请,冠军行参军。天监初,拜后军临川王记室参军,秣陵令,卒。”又,《刘勰传》:“天监初,起家奉朝请,中军临川王宏引兼记室,迁车骑仓曹参军。出为太末令,政有清绩。除仁威南康王记室,兼东宫通事舍人。”又,《武帝纪中》:“天监三年春正月戊申,后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宏进号中军将军。”又,《临川王宏传》:“天监元年,封临川郡王,邑二千户。寻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扬南徐州诸军事、后将军、扬州刺史,又给鼓吹一部。三年,加侍中,进号中军将军。”则刘沼天监元年(502)为梁临川王宏记室。梁武帝改元天监已是四月,而江淹是年已因疾病而迁荣衔金紫光禄大夫,并于天监四年卒。天监三年刘勰为临川王宏记室,后为仁威南康王记室,但据《梁书·南康王绩传》已是天监十年。(25)以上引文参见《南齐书》卷五十四、四十、三、三十九、四十八、二,北京:中华书局,1972年,第939、708、53、678、841、33-37页;《宋书》卷八、十,第158-165、198页;《梁书》卷四十九、五十、五十、二、二十二、二十九,第692、708、710、40、339、427页。江淹不大可能与刘沼或刘勰在天监二至四年间唱和,故是诗中之刘记室大约不是刘沼或刘勰。综上,是诗中之刘记室约为刘绘。刘绘赠诗已佚。

王僧佑作《赠王俭》,《南史·王僧佑传》:“雅为从兄俭所重,每鸣笳列驺到其门候之,僧佑辄称疾不前。俭曰:‘此吾之所望于若人也。’世皆推俭之爱名德,而重僧佑之不趋势也。……经赠俭诗云:‘汝家在市门,我家在南郭;汝家饶宾侣,我家多鸟雀。’俭时声高一代,宾客填门,僧佑不为之屈,时人嘉之。稍迁晋安王文学,而陈郡袁利为友,时人以为妙选。”可见王僧佑作诗于其为晋安王文学前。《南齐书·武帝纪》:“建元四年六月丙申,江陵公子懋为晋安王。”则是诗约作于建元二、三年间。王俭诗已佚。王融《赠族叔卫军俭》云:“于时春暮,日焕云清。”《南齐书·王俭传》:“永明元年,进号卫军将军。”则是诗约作于永明元年暮春。据《梁书·吴均传》,高爽永明间曾作诗赠卫将军王俭,为俭所赏,大约与王融诗同时期作。任昉作《赠徐征君》,徐征君指徐伯珍。《南齐书·徐伯珍传》:“徐伯珍字文楚,东阳太末人也。……永明二年,刺史豫章王辟议曹从事,不就。家甚贫窭,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对,时人呼为‘四皓’。建武四年,卒。年八十四。受业生凡千余人。”太末(治今浙江龙游县),东阳郡属于扬州。诗云:“情非山河阻,意似江湖悦。东皋有儒素,杳与荣名绝。曾是违赏心,曷用箴余缺。”正指徐伯珍不为名利所扰、一心隐居,大约永明二年徐伯珍征辟不就,任昉遥赠是诗。《梁书·任昉传》:“永明初,卫将军王俭领丹阳尹,复引为主簿。俭雅钦重昉,以为当时无辈。迁司徒刑狱参军事,入为尚书殿中郎,转司徒竟陵王记室参军。”《南齐书·王俭传》:“永明二年,领国子祭酒、丹阳尹,本官如故。给鼓吹一部。三年,领国子祭酒。叔父僧虔亡,俭表解职,不许。又领太子少傅,本州中正,解丹阳尹。”是时任昉正为王俭丹阳尹主簿。任昉作《答何征君》,何征君指何点。《梁书·何点传》:“何点字子晰,庐江灊人也。司徒竟陵王子良欲就见之,点时在法轮寺,子良乃往请,点角巾登席,子良欣悦无已,遗点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铛。”大约永明二年任昉转为萧子良记室参军,陪子良前往法轮寺,与在寺中的何点作诗赠答。诗中表达对何点高洁的仰慕。何点赠诗已佚。任昉作《答刘居士》,刘居士指刘虬。《南齐书·刘虬传》:“竟陵王子良致书通意。虬答曰:‘虬四节卧病,三时营灌,畅余阴于山泽,托暮情于鱼鸟,宁非唐、虞重恩,周、邵宏施?虬进不研机入玄,无洙泗稷馆之辩;退不凝心出累,非冢间树下之节。远泽既洒,仁规先著。谨收樵牧之嫌,敬加轼蛙之义。’”(26)以上引文参见《南史》卷二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80页;《南齐书》卷三、二十三、五十四、二十三、五十四,第45、436、945、437、939页;《梁书》卷四十九、十四、五十一,第699、252、733页。所引王融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二;任昉诗见《艺文类聚》卷三十六,汪绍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以下引《艺文类聚》皆依此本。大约此时记室参军任昉亦参与赠答,刘虬赠诗已佚。江淹《郊外望秋答殷博士》,殷博士事迹未详,约为江淹为国子博士时的同僚,约此间二人作诗赠答,(27)参见俞绍初、张亚新:《江淹集校注》,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第91页。江淹约永明三年为国子博士,(28)参见丁福林:《江淹年谱》,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171页。则是诗约作于是时,殷博士原诗已佚。虞羲作《赠何录事讠垔之》,《南史·王僧孺传》:“司徒竟陵王子良开西邸,招文学,僧孺与太学生虞羲、丘国宾、萧文琰、丘令楷、江洪、刘孝孙并以善辞藻游焉。” 而《虞羲集序》曰:“羲字子阳,会稽人也。七岁能属文,后始安王引为侍郎,寻兼建(晋)安征虏府主簿功曹,又兼记室参军事,天监中卒。”(29)此序见奎章阁藏六家注《文选》卷二十一虞羲《咏霍将军北伐》李善注。继前引《南齐书·晋安王子懋传》:“(永明)六年,徙监湘州、平南将军、湘州刺史。明年,加持节、都督。八年,进号镇南将军。……九年,亲府州事。十年,入为侍中,领右卫将军。十一年,迁散骑常侍,中书监。未拜,仍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军事、征北将军、雍州刺史,给鼓吹一部。豫章王丧服未毕,上以边州须威望,许得奏之。……隆昌元年,迁子懋为都督江州刺史,留西楚部曲助镇襄阳,单将白直侠毂自随。”虞羲永明四年为始安王遥光侍郎,不久又兼晋安王子懋主簿功曹,之后基本在子懋身边,永明九年随子懋到湘州,十年随其回建康,十一年春又随至雍州。隆昌元年(494)子懋调任江州刺史,虞羲未同行与陈显达、萧坦之等回建康。是年十月明帝即位改元建武,虞羲为晋安王宝义前参军。史书未载何讠垔之为录事,是诗可补史之缺。诗云:“咨余下走,中田获菽。乃裹糇粮,遂去乡塾。既曰觏止,朝游夕宿。如佩萱兰,久知芬馥。”离开乡塾,来到国学,则是诗为虞羲为太学生时作,当在永明四年为始安王遥光侍郎前,至晚永明三年。据《南齐书·礼志》:“永明六年,太常丞何讠垔之议。”《隋书·百官志》:“太常丞为五班,……皇弟皇子之庶子府蕃王府录事、记室、中兵参军,为四班,……庶姓持节府中录事、中记室、中直兵参军,北馆令,为三班。”(30)以上引文参见《南史》卷五十九,第1460页;《南齐书》卷四十、九,第708、134页;《隋书》卷二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732页。所引虞羲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八。则皇弟皇子之庶子府蕃王府录事、庶姓持节府中录事官职较之太常丞低。诗中未言何讠垔之为何类录事,然此诗作于虞羲为太学生时,而永明六年何讠垔之为太常丞,则何其所任之录事当低于太常丞的录事。何讠垔之答诗已佚。

孙擢作《赠何郎》、何逊作《野夕答孙郎擢》、沈繇作《答何郎》,孙擢,事迹未详。据李伯齐考证,何逊永明四年举州秀才,三诗当作于何逊举秀才前,大约永明二、三年间,故孙擢仅称何逊为郎。(31)李伯齐:《何逊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367-368页。何逊中秀才后曾与何寘南、范云赠答,现存何逊《秋夕仰赠从兄寘南》、何寘南《答何秀才》。何逊、范云为忘年交,《梁书·何逊传》:“逊八岁能赋诗,弱冠州举秀才,南乡范云见其对策,大相称赏,因结忘年交好。”又,《范云传》:“子良为司徒,又补记室参军事,寻授通直散骑侍郎、领本州大中正。出为零陵内史,在任洁己,省烦苛,去游费,百姓安之。明帝召还都,及至,拜散骑侍郎。复出为始兴内史。”(32)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四十九、十三,第693、230页。永明五年范云正为司徒竟陵王萧子良记室,范云《贻何秀才》、何逊《酬范记室云》约作于是年。范云、王融曾赠答,现存范云《古意赠王中书》、王融《杂体报范通直》。王融永明六年为中书郎,范云此时已授通直散骑侍郎,则是诗大约作于永明六年。

王俭作《赠徐孝嗣》,《南齐书·徐孝嗣传》:“尚书令王俭谓人曰:‘徐孝嗣将来必为宰相。’转充御史中丞。世祖问俭曰:‘谁可继卿者?’俭曰:‘臣东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出为吴兴太守,俭赠孝嗣四言诗曰:‘方轨叔茂,追清彦辅。柔亦不(吐)〔茹〕,刚亦不(茹)〔吐〕。’时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状也。在郡有能名。会王俭亡,上征孝嗣为五兵尚书。”(33)《南齐书》卷四十四,第772页。《艺文类聚》卷三十一中另存其他几句:“婉婉游龙,载游载东。靡靡行云,并跃齐踪。无类不感,有来斯雍。之子云迈,嗟我莫从。岁云暮止,述职戒行。崇兰罢秀,孤松独贞。悲风宵远,乘雁晨征。抚物遐想,念别书情。”似与《南齐书》本传所录为同一首诗,表达了对在吴兴郡的徐孝嗣的思念,王俭卒于永明七年五月,是诗大约永明六年作于建康,徐孝嗣在吴兴作《答王俭》。

沈约作《酬孔通直逷怀蓬居》,《南史·孔逷传》:“孔逷字世远,会稽山阴人也。好典故学,与王俭至交。昇明中为齐台尚书仪曹郎,屡箴阙礼,多见信纳。上谓王俭曰:‘逷真所谓仪曹,不忝厥职也。’俭为宰相,逷常谋议幄帐,每及选用,颇失乡曲情。俭从容启上曰:‘臣有孔逷,犹陛下之有臣。’永明中为太子家令卒。时人呼孔逷何宪为王俭三公。及卒,俭惜之,为撰祭文。”(34)《南史》卷四十九,第1214页。是诗创作年代未详,孔逷卒于王俭前,则当作于永明七年前,可补其传中未言为通直散骑常侍之缺。孔逷赠诗已佚。

谢朓作《答王世子》,王世子指齐豫章王嶷子子廉。萧嶷初养鱼复侯子响为世子,子响本为齐武帝萧赜子,永明六年子响还本封为巴东郡王,子廉亦是年封为豫章世子。东府为扬州刺史的治所,常由丞相兼领。萧嶷自建元二年十二月至永明十年四月卒,一直领扬州刺史。永明七年十二月萧嶷启求还第,朝廷以其世子子廉代镇东府。永明九年春谢朓即随同随王子隆至荆州,直至十一年秋冬之际才回到建康,而此时子廉已去世或重病,故是诗当作于永明七年冬萧子廉刚代镇东府时,谢朓急于请其提携,诗云“公子不垂堂,谁肯怜萧艾”,正合谢朓心态。(35)曹融南:《谢宣城集校注》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453页。以下引谢朓集皆依此本。萧子廉原诗已佚。谢举《赠沈约》,据《梁书·谢举传》,永明十年,谢举十四岁时曾作诗赠沈约,为沈约称赏,诗已佚。谢朓作《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景定)建康志》:“新林港,又曰新林浦,在城西南二十里,阔三丈,深一丈,长一十二里。”(36)周应合:《(景定)建康志》卷十九,《宋元方志丛刊》,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598页。《南齐书·谢朓传》:“长史王秀之以朓年少相动,密以启闻。世祖敕曰:‘侍读虞云自宜恒应侍接。朓可还都。’朓道中为诗寄西府曰:‘常恐鹰隼击,秋菊委严霜。寄言罻罗者,寥廓已高翔。’迁新安王中军记室。朓笺辞子隆曰:‘朓闻潢污之水,思朝宗而每竭;驽蹇之乘,希沃若而中疲。何则?皋壤摇落,对之惆怅;岐路东西,或以呜悒。’”又,《武帝纪》:“永明十一年秋七月戊寅上崩,年五十四。”谢朓辞萧子隆笺中所写正为秋景。暂使下都指被征召回建康,京邑即建康,西府指荆州刺史子隆的随王府。诗云:“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苍苍。”则谢朓到达建康已经是深秋,是诗作于此时。谢朓《赠王主簿》二首,其一云:“蜻蛉草际飞,游蜂花上食。”其二云:“徘徊韶景暮,惟有洛城隅。”以洛阳指代建康,时间在春季。隆昌元年夏王敬则出为会稽太守,谢朓妻弟王季哲作为主簿随同前往,则是诗约是年春作于建康。谢朓《移病还园示亲属》,还园即回谢朓在钟山东田的家。《谢朓传》:“建武四年,出为晋安王镇北咨议、南东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启王敬则反谋,上甚(善)〔嘉〕赏之。迁尚书吏部郎。朓上表三让,中书疑朓官未及让,以问祭酒沈约。约曰:‘……谢吏部今授超阶,让别有意,岂关官之大小……’又启让,上优答不许。”又,《明帝纪》:“永泰元年四月丁卯,大司马会稽太守王敬则举兵反。五月壬午,遣辅国将军刘山阳率军东讨。乙酉,斩敬则传首,曲赦浙东、吴、晋陵七郡。”(37)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十七,第529页;《南齐书》卷四十七、三、四十七、六,第825、62、826、91页。所引谢朓诗分见《谢宣城集校注》卷三、四、三。谢朓告发王敬则必在四月丁卯(498年5月22日)前。沈约所谓“让别有意”话里有话,谢朓出卖岳父得官为士林不齿,他心里亦有压力,大约在告发王敬则或五月乙酉(6月9日)王被杀后,谢朓托病(或也确实有疾)离南徐州晋安王宝义幕还家建康东园。授尚书吏部郎和让官必在王敬则被杀后,谢朓回到东园期间。诗云:“凉蒹乘暮晰,秋华临夜空。”写夏末秋初之景,是诗即作于此时。

王寂作《第五兄揖到太傅竟陵王属奉诗》、王揖作《答弟寂》,《南齐书·郁林王纪》:“永明十一年八月癸未,以司徒竟陵王子良为太傅,……隆昌元年夏四月戊子,太傅竟陵王子良薨。”(38)《南齐书》卷四,第70页。二诗约作于萧子良任太傅后。虞羲《敬赠萧咨议》,萧咨议指萧坦之。永明十一年萧坦之任征北将军雍州刺史晋安王子懋咨议,此时他已见少帝不可奉而依附权臣萧鸾,在感到萧子懋有反萧鸾之相后转投被萧鸾派来镇雍州的征南将军陈显达,任其咨议。隆昌元年春萧坦之随陈显达回建康,七月与进号车骑将军的陈显达同助萧鸾废少帝昭业为郁林王,七月丁酉(9月10日)海陵王即位改元延兴,以萧坦之为黄门郎、兼卫尉卿、进爵伯,此后即不再称咨议,故该诗作于萧坦之任黄门郎前。(39)详见陆路:《南朝诗歌中的“萧咨议”考》,《河南大学学报》2016年第5期,第107-108页。萧坦之答诗已佚。

吴均《赠别新林》诗云:“仆本幽并儿,抱剑事边陲。”新林在建康西南。建武三年吴均从新林出发顺江到今安徽境内再北上游历淮河以南寿阳、北兖州一带,(40)林家骊:《吴均集校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06页。此地带乃南齐与北朝之边陲,是诗当为其离开建康与友人在新林分别时所作。吴均作《入兰台赠王治书僧孺》,据《梁书·王僧孺传》:“建武初,有诏举士,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表荐秘书丞王暕及僧孺曰:‘前候官令东海王僧孺,年三十五,理尚栖约,思致悟敏,既笔耕为养,亦佣书成学。……’除尚书仪曹郎,迁治书侍御史,出为钱唐令。初,僧孺与乐安任昉遇竟陵王西邸,以文学友会,及是将之县,昉赠诗,……普通三年,卒,时年五十八。”王僧孺三十五岁时为永元元年(499)。又,《王暕传》:“明帝诏求异士,始安王遥光表荐暕及东海王僧孺曰:‘窃见秘书丞琅邪王暕,年二十一,七叶重光,海内冠冕,神清气茂,允迪中和……’除骠骑从事中郎,……普通四年冬,暴疾卒,时年四十七。”(41)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十三、二十一,第469、322页。王暕二十一岁时为建武四年。明帝诏求异士,则始安王遥光表荐王暕及王僧孺当在永泰元年(498)四月明帝去世前,不可能在永元元年,故荐表中王僧孺年龄有误,建武初遥光荐表当写于建武四年,是时王僧孺三十三岁、王暕二十一岁。且建武三年吴均在寿阳(治今安徽寿县)、北兖州(镇淮阴,今江苏淮阴西南)游览,则该诗当作于其边陲之游后,即建武四年经遥光表荐王僧孺除尚书仪曹郎,再迁治书侍御史时。王僧孺答诗已佚。任昉作《赠王僧孺》,据前引《任昉传》,任昉亦曾入为尚书殿中郎,作为旧僚,在王僧孺出为钱唐令时作是诗,大约在永泰元年或永元元年。

吴均作《赠周兴嗣》四首、周兴嗣作《答吴均》三首,《梁书·周兴嗣传》:“除桂阳郡丞,太守王嵘(当为王峻)素相赏好,礼之甚厚。高祖革命,兴嗣奏休平赋,其文甚美,高祖嘉之。”(42)《梁书》卷四十三,第698页。所引吴均三诗、周兴嗣答诗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北京:中华书局,1966年影印本。下文所引《文苑英华》皆依此本。吴均赠诗其一云:“孺子贱而贫,且非席上珍。唯安莱芜甑。兼慕林宗巾。”自比徐稚,以郭泰比周兴嗣;其二云:“千里无关梁。安得王乔屦。”希望得到周兴嗣推举;其三云:“与君初相识,不言异一宿。……之子伏高卧,伊余空杼轴。”二人相识时皆未出仕。可见吴均与周兴嗣在至湘州前已相识并作诗赠答。《答吴均》其三云:“谁学莱芜甑,本得王乔履。阶前养素鹤,池中饴赤鲤。一往玉壶上,兼复见萧史。” 莱芜甑正与吴均诗其一呼应。王乔履正与吴均诗其二呼应。是二题七首至晚建武四年作于建康。

何逊《望廨前水竹答崔录事》,崔录事指崔慰祖。(43)李伯齐:《何逊集校注》,第8页。《南齐书·崔慰祖传》:“为始安王抚军墨曹行参军,转刑狱,兼记室。”始安王萧遥光建武元年为扬州刺史直至永元元年八月谋反被诛,崔慰祖在此期间为其录事参军。崔慰祖卒于永元元年八月,年仅三十五岁。又,《崔祖思传》:“太祖在淮阴,(崔)祖思闻风自结,为上辅国主簿,甚见亲待,参豫谋议。除奉朝请,安成王抚军行参军,员外正员郎,冀州中正。”则崔祖思亦曾为参军,据《宋书·顺帝纪》:“泰始七年,封安成王,食邑三千户。仍拜抚军将军,置佐史。”(44)以上引文参见《南齐书》卷五十二、二十八,第901、517页;《宋书》卷十,第193页。是时何逊尚未满十岁,是诗中崔录事非祖思明矣。崔慰祖赠诗已佚。何逊作《夕望江桥示萧咨议杨建康江主簿》,江桥即通江桥,在今南京金川门。江主簿正如李伯齐所言指江蒨,(45)李伯齐:《何逊集校注》,第15页。所引何逊诗见《六朝诗集·何水部集》卷二,《续修四库全书》第1589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下引简称《何水部集》,皆依此本。但萧咨议并非如其言即辅国咨议参军萧子恪,而是指庐陵王萧宝源咨议参军萧敷。杨建康指建康县令杨某,事迹未详。该诗大约建武二年秋冬之际作于建康。(46)详见陆路:《南朝诗歌中的“萧咨议”考》,《河南大学学报》2016年第5期,第108-109页。萧、杨答诗已佚。

沈约作《陶先生登楼不复下》,(47)此处诗题从《艺文类聚》卷七十八,《古诗纪》卷八十三题作《华阳先生登楼不复下赠呈》,《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80册,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梁书·陶弘景传》:“永元初,更筑三层楼,弘景处其上,弟子居其中,宾客至其下,与物遂绝,唯一家僮得侍其旁。特爱松风,每闻其响,欣然为乐。有时独游泉石,望见者以为仙人。”永元一共两年,则永元初当指元年,是时陶弘景已在建康,二人酬答。陶弘景赠诗已佚。范云作《答句曲陶先生》,陶先生即陶弘景,句曲即句曲山。《太平寰宇记》:“句曲山,一名茅山,在(延陵)县西南三十里。《茅君内传》云:‘山形曲折似句字,故名句曲。’古名冈山。”(48)乐史:《太平寰宇记》卷八十九“江南东道一”,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1762页。隆昌元年范云出为零陵内史,是诗大约此前作于建康。陶弘景赠诗已佚。何逊、范云永元间亦有赠答,《南齐书·东昏侯纪》:“永元元年六月癸亥,以始兴内史范云为广州刺史。冬十月乙巳,以始兴内史颜翻为广州刺史。”《梁书·范云传》:“复出为始兴内史。郡多豪猾大姓,二千石有不善者,谋共杀害,不则逐去之。边带蛮俚,尤多盗贼,前内史皆以兵刃自卫。云入境,抚以恩德,罢亭候,商贾露宿,郡中称为神明。仍迁假节、建武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初,云与尚书仆射江祏善,祏姨弟徐艺为曲江令,深以托云。有谭俨者,县之豪族,艺鞭之,俨以为耻,诣京诉云,云坐征还下狱,会赦免。永元二年,起为国子博士。”范云为广州刺史在永元元年秋至冬,是自始兴(治今广西桂林)内史直接任广州(治今广东广州)刺史,永元二年春回到建康后才起任国子博士,诗中称范广州,则是诗为何逊在建康望赠。何逊《落日前墟望赠范广州云》云:“缘沟绿草蔓,扶楦杂华舒。轻烟淡柳色,重霞映日余。遥遥长路远,寂寂行人疏。我心怀硕德,思欲命轻车。高门盛游侣,谁肯进畋渔。”写春景,并表达了对范云的敬重。范云《答何秀才》云:“少年射策罢,擢第云台中。已轻淄水耋,复哭广州翁。麟阁伫雠校,虎观迟才通。方见雕篆合,谁与畋渔同。待尔金闺北,予艺青门东。”诗中“麒阁”两句,以曾在麒麟殿校书的扬雄和曾在白虎观讨论五经异同的大儒喻何逊;“方见”两句是对何逊赠诗中“高门”两句的回应,意思是说你何逊的射策文受到赏识,怎么还自谦是畋渔者流;“金闺”两句是以东方朔等待诏金马门代指何逊定当受到重用,以东平侯邵平东门卖瓜代指范云自己赋闲在家。可见范云作是诗时还未起为国子博士。《艺文类聚》卷三十一引何逊该诗题作《落日赠范岫》,沈约隆昌元年春所作《别范安成》同是写春景,由此以何逊诗同为是年春在建康为前往安成任太守的范岫赠别而作,而范岫的答诗已佚。这似乎亦可说得通,但范云《答何秀才》与何逊是诗在内容上正相呼应,且未见何逊与范岫有交往的文献资料,故是诗当为赠范云之作。何、范赠答诗永元二年春作于建康。何逊《范广州宅联句》云“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即永元二年春范云遇赦后,二人在范宅所作之联句。(49)所引何逊、范云赠答诗皆见《何水部集》卷一。范云作《赠张徐州谡》,刘璠《梁典》:“张谡,字公乔。”(50)奎章阁藏六家注《文选》卷二十六范云《赠张徐州谡》李善注。而《南齐书》《梁书》《南史》《魏书》《北史》皆作张稷。结合字,可知作张谡是,因为“谡”有起立、精神振作、刚毅之义,“乔”有高耸、高大之义,二者正相通。据《东昏侯纪》:“永元二年秋七月甲辰,以骠骑司马张稷为北徐州刺史。”(51)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五十一、十三,第742、230页;《南齐书》卷七,第98、100页。诗云:“恨不具鸡黍,得与故人挥。怀情徒草草,泪下空霏霏。寄书云间雁,为我西北飞。”则范云未能送张谡,是诗当为张谡离开建康赴北徐州(治彭城,今江苏徐州)后范云所赠,张谡答诗已佚。

(五)南朝梁

吴均作《赠任黄门》二首,《梁书·吴均传》:“天监初,柳恽为吴兴,召补主簿,日引与赋诗。均文体清拔有古气,好事者或斅之,谓为‘吴均体’。”又,《任昉传》:“高祖践阼,拜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寻以本官掌著作。天监二年,出为义兴太守。”又,《柳恽传》:“天监二年,出为吴兴太守。”则任昉天监元年四月萧衍登基后任黄门侍郎,天监二年出为义兴太守。吴均天监元年在建康,天监二年亦随柳恽到吴兴(治乌程,今浙江湖州),所以该诗天监元年岁末作于建康。任昉答吴均诗已佚。吴均作《酬周参军》,周参军即周舍。《梁书·周舍传》:“高祖即位,博求异能之士,吏部尚书范云与颙素善,重舍才器,言之于高祖,召拜尚书祠部郎。时天下草创,礼仪损益,多自舍出。寻为后军记室参军、秣陵令。”又,《临川王宏传》:“天监元年,封临川郡王,邑二千户。寻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扬南徐州诸军事、后将军、扬州刺史,又给鼓吹一部。”(52)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四十九、十四、二十一、二十五、二十二,第698、253、332、375、340页。所引吴均二诗分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二百四十七。则周舍天监元年任萧宏后军记室参军。诗云:“水传洞庭远,风送雁门寒。江南霜雪重,相如衣服单。”大约天监元年冬周舍有诗赠吴均,均作是诗答之。周舍赠诗已佚。吴均作《赠朱从事》,天监二年朱异为扬州议曹从事史。诗云:“我行欲何之,千里寻胶漆。长葭历渚生,疏蒲缘岸出。袅袅能随风,离离堪度日。客思已飘荡,相思复非一。未得幸殷勤,先作数行泣。”写深秋之景,“我行欲何之”是离别时语,则是诗约作于天监二年深秋离开建康随柳恽到吴兴前,可补史书未言柳恽为吴兴太守之具体时段。朱异答诗已佚。

何逊作《仰赠从兄兴宁寘南》,兴宁属广州东官郡,治今广东兴宁市西北。诗云:“幸逢四海泰,日月耀赠辉。”歌颂梁朝建立,约作于天监元年。何寘南答诗已佚。何逊作《赠王左丞》,王左丞即王僧孺。《梁书·王僧孺传》:“天监初,除临川王后军记室参军,待诏文德省。寻出为南海太守,……视事朞月,有诏征还,郡民道俗六百人诣阙请留,不许。既至,拜中书郎、领著作,复直文德省,撰中表簿及起居注。迁尚书左丞,领著作如故。俄除游击将军,兼御史中丞。”朞月即一月,又据前引《临川王宏传》,(53)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十三、二十二,第470、340页。所引何逊二诗分见《何水部集》卷二、一。则王僧孺天监元年为萧宏记室,不久出为南海太守,天监二年征还为中书郎,大约天监三年春为尚书左丞。诗云:“檐外莺啼罢,园里日光斜。游鱼乱水叶,轻燕逐风花。长墟上寒霭,晓树没归霞。九华暮已隐,抱郁徒交加。”正写春景,亦可证王僧孺为尚书左丞时节。王僧孺答诗已佚。

沈约《酬华阳陶先生》云:“三清未可觌,一气且空存。所愿回光景,拯难拔危魂。若蒙丸丹赠,岂惧六龙奔。”《梁书·沈约传》:“天监二年,遭母忧,舆驾亲出临吊,以约年衰,不宜致毁,遣中书舍人断客节哭。起为镇军将军、丹阳尹,置佐史。”又,《武帝纪中》:“天监三年春正月戊申,以前尚书左仆射沈约为镇军将军。”(54)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十三、二,第235、40页。所引沈约二诗皆见《古诗纪》卷七十三。则沈约天监三年春正月上任丹阳尹。《华阳陶隐居内传》:“沈约尝因疾,遂有挂冠志,疾愈复留连簪绂。”(55)贾嵩:《华阳陶隐居内传》卷中,《道藏》第5册,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509页。大约沈约天监二年丁忧卧疾,故问陶弘景要丸丹,有挂冠志,疾愈复起为镇军将军、丹阳尹。则是诗约作于天监二年。沈约《还园宅奉酬华阳陶先生》云:“惭无小人报,徒叨令尹秩。”是诗约作于天监三年春正月初为丹阳尹时。陶弘景赠诗已佚。

萧衍作《赐谢览王暕》,《梁书·谢览传》:“天监元年,为中书侍郎,掌吏部事,顷之即真。览为人美风神,善辞令,高祖深器之。尝侍座,受敕与侍中王暕为诗答赠,其文甚工。高祖善之,仍使重作,复合旨。乃赐诗云:‘双文既后进,二少实名家;岂伊止栋隆,信乃俱国华。’”则谢览、王暕奉诏作赠答诗,已佚。二人答萧衍诗亦佚。据《梁书·萧琛传》,萧衍作《答萧琛》,诗云:“虽云早契阔,乃自非同志;勿谈兴运初,且道狂奴异。”诗中“兴运初”当指梁初建,大约作于天监元年。萧琛赠诗已佚。据《南史·柳惔传》,天监二年萧衍作《贻柳惔》。柳惔答诗已佚。萧衍《赐张率》,《梁书·张率传》:“天监初,临川王已下并置友、学。以率为鄱阳王友,迁司徒谢朏掾,直文德待诏省,敕使抄乙部书,又使撰妇人事二十余条,勒成百卷,使工书人琅邪王深、吴郡范怀约、褚洵等缮写,以给后宫。率又为待诏赋奏之,甚见称赏。手敕答曰:‘省赋殊佳。相如工而不敏,枚皋速而不工,卿可谓兼二子于金马矣。’又侍宴赋诗,高祖乃别赐率诗曰:‘东南有才子,故能服官政。余虽惭古昔,得人今为盛。’率奉诏往返数首。其年,迁秘书丞,引见玉衡殿。”又,《武帝纪中》:“天监二年六月丁亥以新除左光禄大夫谢朏为司徒、尚书令。”张率迁秘书丞是年萧衍赐诗,张率答诗已佚。又,《到洽传》:“天监二年,迁司徒主簿,直待诏省,敕使抄甲部书。五年,迁尚书殿中郎。”天监三年张率和到洽都待诏文德省,整理文献,率抄乙部书、洽抄甲部书。二人诗歌赠答作于此时,今存到洽《答秘书丞张率》,张率赠诗已佚。《南史·到溉传》:“溉少孤贫,与兄沼弟洽俱知名,起家王国左常侍。乐安任昉大相赏好,恒提携溉、洽二人,广为声价。所生母魏本寒家,悉越中之资,为二儿推奉昉。梁天监初,昉出守义兴,要溉、洽之郡,为山泽之游。昉还为御史中丞,后进皆宗之。时有彭城刘孝绰、刘苞、刘孺,吴郡陆倕、张率,陈郡殷芸,沛国刘显及溉、洽,车轨日至,号曰兰台聚。陆倕赠昉诗云:‘和风杂美气,下有真人游。壮矣荀文若,贤哉陈太丘。今则兰台聚,方古信为俦。任君本达识,张子复清修。既有绝尘到,复见黄中刘。’时谓昉为任君,比汉之三君,到则溉兄弟也。除尚书殿中郎。”任昉天监三年为御史中丞后为秘书监,与到洽等一同整理文献,并作诗赠答,现存到洽《赠任昉》。《梁书·陆倕传》:“天监初,为右军安成王外兵参军,转主簿。倕与乐安任昉友善,为感知己赋以赠昉,昉因此名以报之。”又,《安成王秀传》:“天监三年,进号右将军。”(56)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十五、二十六、三十三、二、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三,第265、397、475、39、404、401、342页;《南史》卷三十八、二十五,第987、678页。陆倕为兰台聚的成员,则其约亦参与了文献的整理。故诸诗约作于天监三年。任昉答到洽、陆倕之作已佚。

刘孝绰作《归沐呈任中丞昉》、任昉《答刘孝绰》,《梁书·刘孝绰传》:“天监初,起家著作佐郎,为归沐诗以赠任昉,昉报章曰:‘彼美洛阳子,投我怀秋作。讵慰耋嗟人,徒深老夫托。直史兼褒贬,辖司专疾恶。九折多美疹,匪报庶良药。子其崇锋颖,春耕励秋获。’其为名流所重如此。”天监三年任昉为御史中丞,则二诗当作于此间。天监四年冬十月,吴均参加主帅临川王宏、副帅柳惔率领之北伐军,(57)参见林家骊:《吴均集校注》,第269页。大约天监五年初春在吴兴柳恽作《赠吴均》三首表达对吴均的思念,是年夏随北伐军班师回建康后的吴均作《答柳恽》以酬之。吴均还与萧子云赠答,现存萧子云《赠吴均》:“欲知健少年,本来最轻黠。绿沉弓项纵,紫艾刀横拔。谁持命要宠,宁知敌可杀。有功终不言,明君自应察。”大约吴均参加北伐却未受到封赏,故天监五年萧子云作是诗以赠慰之。吴均答诗已佚。何逊《学古赠丘永嘉征还》,丘永嘉指丘迟。《梁书·丘迟传》:“天监四年,中军将军临川王宏北伐,迟为咨议参军,领记室。时陈伯之在北,与魏军来距,迟以书喻之,伯之遂降。还拜中书郎,迁司徒从事中郎。七年,卒官,时年四十五。”又,《武帝纪中》:“天监四年冬十月丙午,北伐,以中军将军、扬州刺史临川王宏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惔为副。五年五月辛未,太子左卫率张惠绍克魏宿预城。乙亥,临川王宏前军克梁城。”(58)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十三、四十九、二,第480、687、42-43页。则是诗当作于天监五年夏丘迟随北伐军班师回建康后。诗云:“龙马鱼肠剑,蹀躞起风尘。结客葱河返,喧喧动四邻。入墟犹忆旧,觅巷复疑新。窥见应门出,遥识下机人。相悲泪欲下,离别方自陈。”正写及凯旋而归,则是诗当作于天监五年夏北伐班师回建康后,丘迟答诗已佚。(59)李伯齐:《何逊集校注》,第67页。丘迟《赠何郎》:“向夕秋风起,野马杂尘埃。忧至犹如绕,讵是故人来。檐际落黄叶,阶前网绿苔。遥情不入酒,望美信难哉。”(60)以上所引萧子云诗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七;何逊诗见《何水部集》卷一;丘迟诗见《何水部集》卷二。与此前何逊的赠诗亦有所呼应,大约是年初秋丘迟、何逊继续作诗赠答,何逊答诗已佚。

何逊作《石头答庾郎丹》《寄江州褚咨议》,天监五年萧郎封侯后,庾丹为其记室,后萧郎拜桂州刺史(治始安,今广西桂林),庾丹随行,天监九年夏何逊随江州刺史建安王伟至寻阳,则前诗约天监五年至九年间作于建康。后诗中的褚咨议,李伯齐以为即褚球。(61)以上参见李伯齐:《何逊集校注》,第96、74页。褚虽曾为北中郎将萧综咨议参军,但据《梁书·褚球传》,褚球未曾至江州,且其在南齐时已入仕,起家征虏行参军,“俄署法曹,迁右军曲江公主簿。出为溧阳令,在县清白,资公俸而已。除平西主簿”。而何逊直至天监初才为奉朝请,与诗中所写二人早年已同游,显然不合。现史书中又无其他褚姓咨议者,故诗中之褚咨议为谁暂存疑。庾丹赠何逊诗已佚。何逊作《从主移西州寓直斋内霖雨不晴怀郡中游聚》《西州直示同员》,主指梁建安王伟,西州即西州城。据《读史方舆纪要》:“西州城在上元县治西二里,周围三里,晋扬州刺史治所。太元中会稽王道子领扬州而居东府,故曰东府、西州。胡氏曰:‘扬州刺史治台城西,故曰西州。’或曰城在台城西,故名。宋大明中,以东府为诸王邸,西州为丹阳尹治所。”(62)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939页。《梁书·武帝纪中》:“天监六年夏四月丁巳,抚军将军建安王伟为扬州刺史。五月辛未,右将军、扬州刺史建安王伟进号中权将军。八年夏四月,以司徒、行太子太傅临川王宏为司空、扬州刺史。九年春正月乙亥,行中抚将军建安王伟领护军将军。六月癸酉,以中抚将军、领护军建安王伟为镇南将军、江州刺史。”又,《何逊传》:“天监中,起家奉朝请,迁中卫建安王水曹行参军,兼记室。王爱文学之士,日与游宴,及迁江州,逊犹掌书记。还为安西安成王参军事,兼尚书水部郎。”(63)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四十一、二、四十九,第590、45、693页。所引何逊诗见《何水部集》卷一。则萧伟天监六年四月至八年四月为扬州刺史,何逊为萧伟水曹行参军兼记室。从前诗“祁祁寒枝动,蒙蒙秋雨驶”描写霖雨不晴,可知二诗约天监六年或七年秋作于建康。

王筠作《寓直中庶坊赠萧洗马》,萧洗马即太子洗马萧子范。《梁书·王筠传》:“起家中军临川王行参军,迁太子舍人,除尚书殿中郎。”萧子范《直坊赋》:“余以天监六年为洗马。”大约天监六年冬王筠除尚书殿中郎,此前为太子舍人,与萧子范为同僚。诗云:“龙楼实九重,薄寒起殊早。玉阶泣清露,铜池结秋潦。霜被守宫槐,风惊护门草。”(64)所引萧子范赋、王筠赠诗分见《艺文类聚》卷六十二、三十一。则是诗即作于天监六年秋。萧子范答诗已佚。朱记室《送别不及赠何殷二记室》、何逊《暮秋答朱记室》,朱记室事迹未详,何殷二记室指何逊、殷芸。《梁书·殷芸传》:“天监初,为西中郎主簿、后军临川王记室。七年,迁通直散骑侍郎,兼中书通事舍人。”则天监元年至六年殷芸为临川王记室。何逊天监六年四月起为建安王伟记室,但天监七年殷芸已非记室,故二诗约天监六年秋作于建康。何逊《咏春雪寄族人治书思澄》,《梁书·何思澄传》:“天监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举学士入华林撰《遍略》,勉举思澄等五人以应选。迁治书侍御史。”(65)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十三、四十一、五十,第468、596、741页。是诗大约作于天监十五年,十六年正月何逊即随庐陵王续前往江州。何思澄答诗已佚。

吴均作《赠柳秘书》,柳秘书指柳忱。《梁书·柳忱传》:“天监八年,坐辄放从军丁免。俄入为秘书监,迁散骑常侍,转祠部尚书,未拜遇疾,诏改授给事中、光禄大夫,疾笃不拜。”柳忱为秘书监时吴均正在扬州刺史建安王伟幕,则是诗天监八年作于建康。柳忱答诗已佚。吴均《赠周散骑兴嗣》二首,《梁书·周兴嗣传》:“河南献儛马,诏兴嗣与待诏到沆、张率为赋,高祖以兴嗣为工。擢员外散骑侍郎,进直文德、寿光省。是时,高祖以三桥旧宅为光宅寺,敕兴嗣与陆倕各制寺碑,及成俱奏,……天监九年,除新安郡丞,秩满,复为员外散骑侍郎,佐撰国史。”又,《张率传》:“天监四年三月,禊饮华光殿。其日,河南国献舞马,诏率赋之。”则天监四年三月三上巳日禊饮献赋后,周兴嗣即擢为员外散骑侍郎,但是年吴均正在吴兴。其一云:“敬通不富豪,相如本贫贱。共作失职人,包山一相见。”其二云:“朝花舞风去,夜月窥窗下。想君贵易朋,居然应见舍。”惋惜周兴嗣为失职人,当是指天监九年周兴嗣由散骑常侍除新安郡丞时。又,《吴均传》:“建安王伟为扬州,引兼记室,掌文翰。王迁江州,补国侍郎,兼府城局。还除奉朝请。”如前所引,天监九年六月癸酉建安王伟迁江州刺史,吴均随萧伟前往江州。诗中所写为春景,则是诗约作于天监九年春。周兴嗣答诗已佚。吴均作《酬萧新浦王洗马》三首,萧新浦即萧子云,王洗马即王筠。《梁书·萧子云传》:“子云字景乔,子恪第九弟也。年十二,齐建武四年,封新浦县侯,自制拜章,便有文采。天监初,降爵为子。”又,《王筠传》:“累迁太子洗马,中舍人,并掌东宫管记。”(66)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十二、四十三、三十三、四十九、二、三十五、三十三,第219、698、475、698、50、513、485页。所引吴均诗三首分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七(前二首)、二百四十(第三首)。天监九年秋吴均随萧伟离开建康前往江州,其一云:“今成桓山上,秋风星散乌。”正写秋景。萧子云、王筠前来为吴均送行,作诗赠吴均,吴均作三诗以酬。萧、王赠诗已佚。吴均作《酬闻人侍郎别》三首,闻人侍郎约即闻人倩,事迹未详。东晋孝武帝时有都护吴兴人闻人奭,大约闻人倩即其后。吴均亦为吴兴人,约早年就与闻人倩相识。吴均随萧伟离建康前往江州前亦与闻人倩话别,闻人倩作诗赠吴均,吴均作是三诗以答。闻人倩赠诗已佚。

何逊《敬酬王明府》云:“贱躯临不测,玉体畏垂堂。”明府是对郡太守的尊称,王明府即王僧孺。“畏垂堂”指处境凶险,据《南史·王僧孺传》:“出为仁威南康王长史、兰陵太守,行府、州、国事。初,帝问僧孺妾媵之数,对曰:‘臣室无倾视。’及在南徐州,友人以妾寓之,行还,妾遂怀孕。为王典签汤道愍所纠,逮诣南司,坐免官,久之不调。友人庐江何炯犹为王府记室,僧孺乃与炯书以见其意。后为安成王参军事,镇右中记室参军。”《梁书·南康王续传》:“南康简王绩字世谨,高祖第四子。天监八年,封南康郡王,邑二千户。出为轻车将军,领石头戍军事。十年,迁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进号仁威将军。绩时年七岁,主者有受货,洗改解书,长史王僧孺弗之觉,绩见而辄诘之,便即时首服,众咸叹其聪警。”又,《武帝纪中》:“天监十年正月甲辰,以南徐州刺史豫章王综为郢州刺史,轻车将军南康王绩为南徐州刺史。……十二年秋九月戊午,以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建安王伟为抚军将军,仪同如故;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扬州刺史临川王宏为司空;领中权将军王茂为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十三年春正月丙寅,以翊右将军安成王秀为安西将军、郢州刺史。……十六年六月戊申,以庐陵王续为江州刺史。七月丁丑,以郢州刺史安成王秀为镇北将军、雍州刺史。”(67)以上引文参见《南史》卷五十九,第1461页;《梁书》卷二十三、二,第427、50-53页。所引王僧孺诗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一。则王僧孺天监十年在兰陵太守任上免官,兰陵郡在南徐州境内,王僧孺为南徐州刺史南康王绩长史兼任该郡太守。何逊天监十二年秋随建安王伟回建康,十三年春又随安成王秀前往郢州。王僧孺《寄何记室》云:“思君不得见,望望独长嗟。夜风入寒水,晓露拂秋花。何由假日御,暂得寄风车。”则是诗天监十二年秋作于建康,何逊诗为对王僧孺寄诗之酬答,是时何逊正回到建康,而王僧孺正遭免官在建康,二人赠答。

何逊作《入西塞示南省同僚》《下直出溪边望答虞丹徒教》,西塞,在建康;南府,亦称南省,即尚书省。丹徒,治今江苏镇江;虞丹徒即丹徒县令虞某,生平未详;直指直尚书省。据前引《何逊传》,天监十二年秋随建安王伟回到建康后,何逊入为安西安成王参军事,兼尚书水部郎,十三年正月即随安成王秀到郢州。则何逊在尚书省为天监十二年秋至十三年正月,是二诗即作于此间。虞丹徒赠诗已佚。何逊作《答丘长史》,《六朝诗集》《古诗纪》等误以为丘长史指丘迟,丘迟未曾为长史,约指丘仲孚。《梁书·丘仲孚传》:“出为安西长史、南郡太守。迁云麾长史、江夏太守,行郢州州府事,遭母忧,起摄职。坐事除名,复起为司空参军。俄迁豫章内史,在郡更励清节。顷之卒,时年四十八。”(68)《梁书》卷五十三,第771页。所引何逊答丘长史诗见《何水部集》卷二;望新月诗见《艺文类聚》卷一。则天监十三年丘仲孚为郢州刺史安成王秀长史,至天监十六年夏起为江州刺史庐陵王续长史。何逊这两个时段也先后在萧秀和萧续幕,二人此间共事。诗云:“黄花发岸草,赤叶翻高树。渔舟乍回归,沙禽时独赴。宴年时未几,离歌倏成赋。伊我念幽关,夫君思赞务。”显然作是诗时何逊与丘仲孚居于两地,而天监十六夏直至去世何逊再也没有离开江州,故何逊诗中丘长史为郢州刺史庐陵王续长史,是诗当作于天监十四年秋在建康居丧守制时,故诗中云“我念幽关”,此时丘仲孚仍在郢州,故诗中称“君思赞务”。丘仲孚赠诗已佚。(69)李伯齐:《何逊集校注》,第162页。何逊《望新月示同羁》:“初宿长淮上,破镜出云明。今夕千余里,双蛾映水生。”诗中淮指秦淮河,《建康实录》载“《丹阳记》:大长干寺道西有张子布宅,在淮水南,对瓦官寺门,张侯桥所也。桥近宅,因以为名”,(70)许嵩:《建康实录》卷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44页。可见六朝人正称秦淮河为淮水。是诗约作于建康。(71)详见陆路:《汉魏六朝荆楚诗考论》,《清华大学学报》2019年第3期,第57页。

萧子云作《东郊望春酬王建安隽晚游》,《(嘉靖)建宁府志》中列齐梁时期建安太守,齐有王彬、陶季直(建武中任)、何嗣胤(永明中任)、王隽;梁有何敬容(天监中任)、王环、司马询之、傅谋、孙北之、陆道玩、檀修黄、何通、王佥、萧乾、孙玚、陆善、陆子隆、吴惠觉、王思远、江蒨、刘溉(天监末任)、谢碬、萧基、谢竭。(72)《(嘉靖)建宁府志》卷五“官师”,《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上海:上海古籍书店,1964年。王隽在南齐位列最后,大约齐末为建安太守,直至天监中何敬容为梁首位太守。诗云:“子家冠盖里,我馆幽栖郭。绿杨垂长溪,便桥限清洛。相去能几许,一水终疏索。”则是时萧子云尚未入仕。《梁书·萧子云传》:“子云性沉静,不乐仕进。年三十,方起家为秘书郎。迁太子舍人,撰东宫新记奏之,敕赐束帛。累迁北中郎外兵参军,晋安王文学,司徒主簿,丹阳尹丞。时湘东王为京尹,深相赏好,如布衣之交。”萧子云三十岁约为天监十五年,是诗当作于此前,大约为齐末王隽离建康前往建安前。王隽赠诗已佚。刘孝绰作《发建兴渚示到陆二黄门》,建兴渚,在今南京秦淮河南岸;到指到洽;陆即陆倕。《梁书·到洽传》:“天监十四年,入为太子家令,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国子博士。十六年,迁太子中庶子。”又,《陆倕传》:“为中书侍郎,给事黄门侍郎,扬州别驾从事史,以疾陈解,迁鸿胪卿,入为吏部郎,参选事。出为云麾晋安王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府州事。”又,《简文帝纪》:“天监十四年(五月丁巳),徙为都督江州诸军事、云麾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如故。”陆倕前往江州至早在天监十五年,而天监十四年他与到洽皆为黄门侍郎。又,《刘孝绰传》:“起为安西记室,累迁安西骠骑咨议参军,敕权知司徒右长史事,迁太府卿、太子仆,复掌东宫管记。时昭明太子好士爱文,孝绰与陈郡殷芸、吴郡陆倕、琅邪王筠、彭城到洽等,同见宾礼。”又,《武帝纪中》:“天监十三年春正月丙寅,以翊右将军安成王秀为安西将军、郢州刺史。”则天监十四年刘孝绰已回到建康任太府卿、太子仆,大约是年其受命办事暂离建康,到洽、陆倕到建兴渚送行,孝绰作是诗。天监十五年秋陆倕前往江州任晋安王纲长史、寻阳太守,在离开建康西上的江面上作《以诗代书别后寄赠》,刘孝绰作《酬陆长史倕》以酬答,是诗写春景,大约天监十六年春夏之际作于建康。刘孝绰作《答张左西》,张左西指司徒左西掾张嵊,《梁书·张嵊传》载其天监十七年至普通元年初为临川王宏司徒右长史。(73)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十五、二十七、二十七、四、三十三、二、四十三,第513、404、403、103、480、54、609页。所引萧子云诗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一。司徒指萧宏。则刘、张二人曾为同僚,大约此期间赠答作诗。张嵊赠诗已佚。

萧统作《示云麾弟》,云麾即云麾将军萧纲。萧纲天监十四年徙为云麾将军、江州刺史,是年夏至天监十六年夏在江州。萧统是诗约天监十四或十五年作于建康,诗中描写江州之景。萧纲天监十三年春至十四年五月为荆州刺史,天监十三年萧统曾经到过荆州与萧纲相聚。(74)参见吴光兴:《萧纲萧绎年谱》,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55页。自建康至荆州来回都要经过江州,故萧统诗中所描述的江州之景是以其对江州的实际体验为基础的。萧统又作《示徐州弟》,据《梁书·武帝纪下》:“普通元年二月春正月甲戌,新除益州刺史晋安王纲改为南徐州刺史。”诗云:“纶言遄降,伊尔用行。有行安适,义乃维城。”则是诗乃萧纲前往南徐州刺史治所京口前,萧统赠萧纲之作。萧统有《贻明山宾》,据《梁书·明山宾传》,普通四年(523)明山宾为国子祭酒时萧统赠是诗。明山宾答诗已佚。萧衍作《觉意诗赐江革》,《南史·江革传》:“后为镇北豫章王长史、广陵太守。时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降附,革被敕随府王镇彭城。城既失守,革素不便马,泛舟而还。……于是以为太尉临川王长史。时帝惑于佛教,朝贤多启求受戒。革精信因果,而帝未知,谓革不奉佛法,乃赐革《觉意诗》五百字。……革因乞受菩萨戒。时武陵王纪在东州,颇骄纵,上以臧盾性弱,不能匡正,召革慰遣,乃除武陵王长史、会稽郡丞,行府州事。……武陵王出镇江州,乃曰:‘我得江革文,得革清贫,岂能一日忘之,当与其同饱。’乃表革同行。除南中郎长史、寻阳太守。”继前引《武帝纪下》:“普通五年春正月辛卯,平北将军、南兖州刺史豫章王综进号镇北将军。六月戊子,以会稽太守武陵王纪为东扬州刺史。……六年春正月庚申,魏镇东将军、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彭城内附。三月乙丑,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豫章王综权顿彭城,总督众军,并摄徐州府事。六月庚辰,豫章王综奔于魏,魏复据彭城。……七年夏四月乙酉,太尉临川王宏薨。冬十月辛未,以丹阳尹湘东王绎为荆州刺史。……中大通元年二月甲申,以丹阳尹武陵王纪为江州刺史。”则江革普通六年季夏回到建康后任太尉临川王宏长史,直至萧宏去世后为东扬州刺史武陵王纪长史等职,萧纪为丹阳尹、任江州刺史,江革皆同行。萧衍是诗约作于江革任太尉萧宏长史和至会稽任东扬州刺史萧纪长史之间,即普通六年季夏至七年初夏之间。江革答诗已佚。萧绎作《赠到溉到洽》,《梁书·到溉传》:“时以溉、洽兄弟比之二陆,故世祖赠诗曰:‘魏世重双丁,晋朝称二陆,何如今两到,复似凌寒竹。’”(75)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三、五十、三、四十,第63、1245、67-72、569页;《南史》卷六十,第1475页。所引萧统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二。到洽卒于大通元年(527),萧绎普通三年至七年十月任丹阳尹,正得与二到赠答,故是诗即作于此间。到溉、到洽答诗已佚。

荀济作《赠阴梁州》,阴梁州即梁州刺史阴子春,《梁书·阴子春传》:“普通中,累迁至明威将军、南梁州刺史;又迁信威将军、都督梁秦华三州诸军事、梁秦二州刺史。太清二年,讨峡中叛蛮,平之。征为左卫将军,又迁侍中。”《南史·阴子春传》:“子春仕历位朐山戍主、东莞太守。……魏欲袭朐山,间谍前知,子春设伏摧破之,诏授南青州刺史,镇朐山(治今江苏连云港市南海州镇)。又迁都督梁秦二州刺史。”《梁书·武帝纪中》:“天监八年夏四月,以北巴西郡置南梁州。”南梁州,治隆城镇(今四川阆中)。赵以武以为,普通六年魏欲袭朐山,阴子春设伏击退魏军,诏授南青州刺史,是年六月豫章王综奔于魏,魏复据彭城,普通七年北伐军解严,阴铿由南青州刺史调任南梁州刺史。(76)赵以武:《阴铿与近体诗》,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33页。又,《武帝纪下》:“大同元年十一月壬戌,北梁州刺史兰钦攻汉中,克之,魏梁州刺史元罗降。癸亥,赐梁州归附者复除有差。”则大同元年(535)十一月梁州(治南郑,今陕西汉中)方回到梁的版图。如是普通七年至大同元年末或大同二年初,阴子春为南梁州刺史,此后调任梁州刺史。诗云:“闻君戍灵关,瓜时犹未还。”《水经注》:“灵道县,一名灵关道。汉制,夷狄曰道。县有铜山,又有利慈渚。晋太始九年,黄龙二见于利慈池。县令董玄之率吏民观之,以白刺史王浚,浚表上之,晋朝改护龙县也。沫水出岷山西,东流过汉嘉郡,南流冲一高山,山上合下开,水径其间,山,即蒙山也。”(77)陈桥驿:《水经注校证》卷三十六,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827页。灵关在今四川峨边县南,正处南梁州境内,而阴子春在中大通元年时一届刺史任期已满,尚未征还,继续任刺史,故云“瓜时犹未还”,可见荀济作是诗时,阴子春仍在南梁州刺史任上,诗题中的“梁州”指南梁州。《广弘明集》载:“梁州刺史阴子春左迁,济作大诗赠之,文传时俗,或称于帝者,帝曰:‘个人虽有才,乱俗好反不可用。’济以不得志,常怀悒怏二十余载,见帝信重释门寺像崇盛。便于时上书论佛教贪淫奢侈妖妄。……梁武大怒。集朝士将加显戮。济密逃于魏欲匡静帝。事露为齐文襄烧杀之。年八十余矣。”据《北史·荀济传》:“荀济字子通。其先颍川人,世居江左。济初与梁武帝布衣交,知梁武当王,然负气不服,谓人曰:‘会楯上磨墨作檄文。’或称其才于梁武,梁武曰:‘此人好乱者也。’济又上书讥佛法,言营费太甚。梁武将诛之,遂奔魏。”(78)以上引文参见《梁书》卷四十六、二、三,第645、49、79页;《南史》卷六十四,第1555页;《北史》卷八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786页。所引荀济诗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七。道宣:《广弘明集》卷七,《大正新修大藏经》第52册,台北:财团法人佛陀教育基金会出版部,2001年,第128、131页。大约齐末荀济已与萧衍相识,从梁初算起,二十余载后,约在大通、中大通间,是时阴子春仍在南梁州刺史任上,大约此间曾回过建康,与荀济赠答唱和,阴子春答诗已佚。不久荀济逃往魏。

费昶作《赠徐郎》,徐郎指徐勉。《南史·何思澄传(附王子云)》:“天监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举学士入华林撰《遍略》,勉举思澄、顾协、刘杳、王子云、钟屿等五人以应选。……王子云,太原人,及江夏费昶,并为闾里才子。昶善为乐府,又作鼓吹曲。武帝重之。”诗云:“射策除郎,明经拜爵。家盈鞶帨,人有丹雘。车载斗量,束之高阁。并海之斥,奕叶才雄。北邻稷下,南接淹中。礼无变俗,乐有正风。舆人善诵,君子固穷。坐腰青紫,俯拾三公。曰子大夫,有声有度。”《梁书·徐勉传》:“射策举高第,补西阳王国侍郎。寻迁太学博士,镇军参军,尚书殿中郎,以公事免。又除中兵郎、领军长史。……天监二年,除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吏部郎,参掌大选。迁侍中,……寻授宣惠将军,置佐史,侍中、仆射如故。又除尚书仆射、中卫将军。……博通经史,多识前载。朝仪国典,婚冠吉凶,勉皆预图议,普通六年,上修五礼表。……勉虽居显位,不营产业,家无蓄积,俸禄分赡亲族之穷乏者。……中大通三年,又以疾自陈,移授特进,右光禄大夫、侍中、中卫将军,置佐史,余如故。增亲信四十人。两宫参问,冠盖结辙;服膳医药,皆资天府。有敕每欲临幸,勉以拜伏有亏,频启停出,诏许之,遂停舆驾。大同元年,卒,时年七十。谥曰简肃公。……陈吏部尚书姚察曰:徐勉少而厉志忘食,发愤修身,慎言行,择交游;加运属兴王,依光日月,故能明经术以绾青紫。”射策除郎,徐勉正射策举高第补西阳王国侍郎。费昶是诗中,明经并非指唐代作为举士之明经科,乃是指通晓经术,徐勉正是博通经史,有长于礼学,朝仪国典多参与制定,故姚察称其“明经术以绾青紫”,徐勉位至三公,与他明经术有很大关系。稷下指战国时齐国都城临淄稷门处的学宫,淹中为春秋时鲁国地名,在今山东曲阜,后以之代指儒家学术中心。徐勉为太学博士、尚书吏部郎,参掌选举。诗中“家盈”四句、“礼无”四句正与本传中“勉以旧恩,越升重位,尽心奉上。知无不为。爰自小选,迄于此职,常参掌衡石,甚得士心。禁省中事,未尝漏泄。每有表奏,辄焚藳草。……勉虽居显位,不营产业,家无蓄积,俸禄分赡亲族之穷乏者”相合。诗末云:“子若弹冠,余当结绶。”似有请徐勉引荐之意。诗中已称徐勉为大夫,大约作于中大通三年(531)徐勉为右光禄大夫后。费昶与王子云为友,而王子云为徐勉引荐,大约以此与徐勉相识。徐勉答诗已佚。刘显作《发新林浦赠同省》,《梁书·刘显传》:“迁尚书左丞,除国子博士。出为宣远岳阳王长史,行府国事,未拜,迁云麾邵陵王长史、寻阳太守。”又,《邵陵王纶传》:“大同元年,为侍中、云麾将军。”又,《武帝纪下》:“大同三年春正月癸卯,以中书令邵陵王纶为江州刺史。”(79)以上引文参见《南史》卷七十二,第1782-1783页;《梁书》卷二十五、四十、二十九、三,第378-388、570、432、81页。所引费昶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八。新林是自建康溯江西上必经之地,是诗为大同三年刘显随邵陵王纶前往江州,与尚书省僚友在新林话别而作。

王筠作《以服散枪赠殷钧别》,是诗作者《艺文类聚》录为吴筠,《太平御览》为王筠,《古诗纪》《百三名家集》均为吴均。孙星衍辑《续古文苑》卷四录此诗即以之为王筠作,曹道衡先生指出王筠与殷钧同为昭明太子东宫僚属,二人有交集,而现有史料中并无吴均与殷钧有交往的记载,大约中大通三年王筠出为临海太守,临别作是诗赠殷钧。(80)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学史料丛考》,北京:中华书局,2003年,第633页。殷钧体弱,故王筠别时赠以药石,中大通四年殷钧就去世了。姑从成说权列此诗于王筠名下。殷钧答诗已佚。王筠作《摘安石榴枝赠刘孝威》,刘孝威长年在晋安王萧纲幕,后又为萧纲东宫僚属,此间皆不与王筠同在一处。诗云:“相望阻盈盈,相思满胸臆。高枝为君采,请寄西飞翼。”黄大宏据此以为是遥赠在雍州的刘孝威,而诗中“退书写虫篆,进对多好辞”正指刘孝威在雍州参与著书,且普通四年至中大通初,刘孝威随安北将军、雍州刺史晋安王纲在襄阳;中大通四年至大同元年,刘孝威为安北将军、雍州刺史庐陵王续外兵参军,参撰《法宝联璧》,此间亦在襄阳,故是诗作于这两个时期皆可能。(81)黄大宏:《王筠集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187页。但刘孝威未随庐陵王续至雍州,《法宝联璧》是萧纲组织编纂的,书序中“安北外兵参军刘孝威”之安北是指萧纲,且萧续在雍州的时段王筠在临海,故是诗当为刘孝威随萧纲在雍州期间的某年夏,王筠在建康遥赠之作,此时王筠为昭明太子属官。

萧巡作《卦名诗赠尚书令何敬容》《离合诗赠尚书令何敬容》,萧巡为萧琛子。《南史·何敬容传》:“大同五年,改为尚书令,参选事如故。敬容久处台阁,详悉晋魏以来旧事,且聪明识达,勤于簿领,诘朝理事,日旰不休。职隆任重,专预机密,而拙于草隶,浅于学术,通包苴饷馈,无贿则略不交语。自晋宋以来,宰相皆文义自逸,敬容独勤庶务,贪吝为时所嗤鄙。……时萧琛子巡颇有轻薄才,因制卦名、离合等诗嘲之,亦不屑也。”则二诗约作于大同五年,前诗已佚。何敬容不屑或许未有答诗。萧瑱作《春日贻刘孝绰》,萧绎《法宝联璧序》:“庶子南兰陵萧瑱年四十字文容。”(82)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梁文》,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93页。该序作于中大通六年,则萧瑱出生于建武二年。是诗创作时间未详,要之在大同五年刘孝绰卒前。刘孝绰答诗已佚。

李骞、明少遐曾作诗赠答,据《酉阳杂俎》:“梁遣黄门侍郎明少遐、秣陵令谢藻、信威长史王缵冲、宣城王文学萧恺、兼散骑常侍袁狎、兼通直散骑常侍贺文发,宴魏使李骞、崔劼,温凉毕,少遐咏骞赠其诗曰:‘萧萧风帘举,依依然可想。’骞曰:‘未若“灯花寒不结”,最附时事。’少遐报诗中有此语。”(83)许逸民:《酉阳杂俎校笺》卷十二,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第869页。《魏书·孝静帝纪》:“兴和三年八月甲子,遣兼散骑常侍李骞使于萧衍。”(84)以上引文参见《南史》卷三十,第796页;《魏书》卷十二,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305页。李骞为赵郡李宪子,明少遐为平原明僧绍子。东魏孝静帝兴和三年即梁武帝大同七年八月,东魏散骑常侍李骞出使梁,与梁黄门侍郎明僧绍在建康作诗赠答,李骞赠诗仅存两句,明少遐答诗仅存一句。

萧衍《嘲到溉诗》,《南史·到溉传》:“后为散骑常侍、侍中、国子祭酒。表求列武帝所撰正言于学,请置正言助教二人,学生二十人。尚书左丞贺琛又请加置博士一人。溉特被武帝赏接,每与对棋,从夕达旦。或复失寝,加以低睡,帝诗嘲之曰:‘状若丧家狗,又似悬风槌。’当时以为笑乐。”《陈书·袁宪传》:“大同八年,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诏下国学,宣制旨义。宪时年十四,被召为国子正言生,谒祭酒到溉,溉目而送之,爱其神彩。”萧衍《撰孔子正言竟述怀》:“删次起实沈,杀青在建酉。”上句指《孔子正言》始作于岁次实沈之年,也就是申年,大同六年正为庚申年,则该书始作于是年。下句指该书成于酉年,而大同七年岁在辛酉,则该书成于是年。大同八年设正言助教,该诗大约作于是年,是时到溉为国子祭酒。到溉答诗已佚。刘之遴作《嘲伏挺》,《南史·刘之遴传》:“侯景初以萧正德为帝,之遴时落景所,将使授玺绂。之遴预知,仍剃发披法服乃免。先是,平昌伏挺出家,之遴为诗嘲之曰:‘传闻伏不斗,化为支道林。’及之遴遇乱,遂披染服,时人笑之。”《梁书·伏挺传》:“挺后遂出仕,寻除南台治书,因事纳贿,当被推劾,挺惧罪,遂变服为道人,久之藏匿,后遇赦,乃出天心寺。会邵陵王为江州,携挺之镇,王好文义,深被恩礼,挺因此还俗。复随王迁镇郢州,征入为京尹,挺留夏首,久之还京师。太清中,客游吴兴、吴郡,侯景乱中卒。”又,《武帝纪下》:“大同三年春正月癸卯,以中书令邵陵王纶为江州刺史。”则大同三年春随萧纶前往江州后伏挺还俗。大同二年刘之亨代其兄之遴为安西湘东王绎长史、南郡太守,大约是年之遴前往建康而作是诗。伏挺答诗已佚。刘之遴又作《酬江总》,《陈书·江总传》:“迁尚书殿中郎。梁武帝撰正言始毕,制述怀诗,总预同此作,帝览总诗,深降嗟赏。仍转侍郎。尚书仆射范阳张缵,度支尚书琅邪王筠,都官尚书南阳刘之遴,并高才硕学,总时年少有名,缵等雅相推重,为忘年友会。之遴尝酬总诗,其略曰:‘上位居崇礼,寺署邻栖息。忌闻晓驺唱,每畏晨光赩。高谈意未穷,晤对赏无极。探急共遨游,休沐忘退食。曷用销鄙吝,枉趾觏颜色。下上数千载,扬榷吐胸臆。’其为通人所钦挹如此。迁太子洗马,又出为临安令,还为中军宣城王府限内录事参军,转太子中舍人。”《梁书·刘之遴传》:“后转为西中郎湘东王长史,太守如故。……丁母忧,服阕,征秘书监,领步兵校尉。出为郢州行事,之遴意不愿出,固辞,高祖手敕曰:‘朕闻妻子具,孝衰于亲;爵禄具,忠衰于君。卿既内足,理忘奉公之节。’遂为有司所奏免。久之,为太府卿,都官尚书,太常卿。太清二年,侯景乱,之遴避难还乡,未至,卒于夏口,时年七十二。之亨字嘉会,之遴弟也。少有令名。举秀才,拜太学博士,稍迁兼中书通事舍人,步兵校尉,司农卿。又代兄之遴为安西湘东王长史、南郡太守。在郡有异绩。数年卒于官,时年五十。荆土至今怀之,不忍斥其名,号为‘大南郡’、‘小南郡’云。”又,《张缵传》:“大同五年,高祖手诏曰:‘缵外氏英华,朝中领袖,司空以后,名冠范阳。可尚书仆射。’……九年,迁宣惠将军、丹阳尹,未拜,改为使持节、都督湘桂东宁三州诸军事、湘州刺史,述职经途,乃作《南征赋》。”又,《王筠传》:“大同五年,除太府卿。明年,迁度支尚书。中大同元年,出为明威将军、永嘉太守,以疾固辞,徙为光禄大夫,俄迁云骑将军、司徒左长史。”又,《武帝纪下》:“大同六年二月丙午,以江州刺史邵陵王纶为平西将军、郢州刺史。”(85)以上引文参见《南史》卷二十五、五十,第679、1252页;《陈书》卷二十四、二十七,北京:中华书局,1972年,第312、344页;《梁书》卷五十、三、四十、三十四、三十三、三,第722、81、572-574、494、486、84页。所引萧衍《撰孔子正言竟述怀》诗见《艺文类聚》卷五十五;下引江总诗见《艺文类聚》卷三十九。大同六年刘之遴被任命为郢州行事,因其不肯前往而为有司奏免秘书监、步兵校尉,大同八年方起为太府卿都官尚书,离免职已两年,可称久之矣。张缵大同五年至八年为尚书仆射,王筠大同六年至中大同元年为度支尚书,刘之遴、张缵、王筠皆卒于太清三年(549),则是诗约作于大同八年,三位高才硕学与是年二十四岁的江总酬答,为忘年友会。江总赠诗已佚。江总《答王筠早朝守建阳门开》云:“金兔犹悬魄,铜龙欲启扉。三条息行火,百雉照初晖。御沟槐影出,仙掌露光晞。”风格似江总早年的作品,约亦作于大同八年,为忘年友会酬答之作。王筠赠诗已佚。

(六)南朝陈

江总作《诒孔中丞奂》,《陈书·孔奂传》:“迁散骑常侍,领步兵校尉,中书舍人,掌诏诰,扬、东扬二州大中正。天嘉四年,重除御史中丞,寻为五兵尚书,常侍、中正如故。”诗云:“我行五岭表,辞乡二十年。闻莺欲动咏,披雾即依然。”大宝二年(551)至天嘉四年(563),江总在岭南约十二年,二十年是据整数而言,是诗当作于天嘉四年自岭南回到建康后。孔奂答诗已佚。江总又作《赠贺左丞萧舍人》,有注者以为贺左丞即贺彻,萧舍人即萧褒。所据《隋书·高祖纪》:“开皇三年二月癸酉,陈遣兼散骑常侍贺彻、兼通直散骑常侍萧褒来聘。”开皇三年即陈后主至德元年(583),是诗大约作于陈后主至德元年初贺、萧二人离开建康前。(86)王娜娜:《江总诗歌校注》,硕士学位论文,西北大学文学院,2012年,第73页。贺、萧答诗已佚。江总作《遇长安使寄裴尚书》,裴尚书指裴忌。《陈书·裴忌传》:“改授使持节、都督谯州诸军事、谯州刺史。未及之官,会明彻受诏进讨彭、汴,以忌为都督,与明彻掎角俱进。吕梁军败,陷于周,周授上开府。隋开皇十四年卒于长安,时年七十三。”又,《宣帝纪》:“太建十年,二月甲子,北伐众军败绩于吕梁,司空吴明彻及将卒已下,并为周军所获。”则裴忌陷于周在太建十年(578)。《资治通鉴·陈纪九》:“至德元年十二月乙卯,隋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淡来聘。澹,收之族也。”(87)《资治通鉴》卷一百七十五,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第5468页。大约至德元年十二月江总遇到曹令则、魏澹,作是诗以寄裴忌。据《隋书·潘徽传》,潘徽参与接待魏澹等,则潘徽《赠北使》亦作于此时。江总作《赠洗马袁朗别》,《旧唐书·袁朗传》:“在陈,释褐秘书郎,甚为尚书令江总所重。尝制千字诗,当时以为盛作。……历太子洗马、德教殿学士,迁秘书丞。陈亡,仕隋为尚书仪曹郎。”《陈书·后主纪》:“至德四年冬十月癸亥,尚书仆射江总为尚书令。”袁朗为江总所荐入禁中任太子司马大约在祯明元年(587),则是诗作于祯明初。袁朗答诗已佚。陈叔宝《赠江总陆琼》,据《陈书·陆琼传》,陈后主曾赐尚书仆射江总和陆琼诗,江总命陆琼子从典作谢启。陆琼卒于至德四年,又据《后主纪》,江总是年冬十月由尚书仆射迁尚书令,则陈后主赐陆琼及仆射江总诗当在此前,诗已佚。《古诗纪》引《平陈录》:“沈后者,望蔡侯君理女也。以张贵妃权宠,动经半年不得御,陈主当御沈后处,暂入即还,谓后曰何不见留,赠诗云云,后答云云”。(88)以上引文参见《陈书》卷二十一、二十五、五、六、三十、六,第285、318、91、113、398、113页;《隋书》卷一、七十六,第18、1743页;《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984页。所引江总诗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七;所引《平陈录》文,见《古诗纪》卷一百〇八,第291页。陈叔宝《戏赠沈后》及沈婺华答诗,约作于至德元年至祯明二年间。

(七)隋

孙万寿作《远戍江南寄京邑亲友》,《隋书·孙万寿传》:“高祖受禅,滕穆王引为文学,坐衣冠不整,配防江南。行军总管宇文述召典军书。万寿本自书生,从容文雅,一旦从军,郁郁不得志,为五言诗赠京邑知友曰:‘……晚岁出函关,方春度京口。石城临兽据,天津望牛斗。牛斗盛妖氛,枭獍已成群。郗超初入幕,王粲始从军。裹粮楚山际,被甲吴江濆。吴江一浩荡,楚山何纠纷。惊波上溅日,乔木下临云。系越恒资辩,喻蜀几飞文。鲁连唯救患,吾彦不争勋……’此诗至京,盛为当时之所吟诵,天下好事者多书壁而玩之。”又,《高祖纪上》:“开皇元年二月乙亥,封皇弟邵国公慧为滕王。……八年冬十月甲子,将伐陈,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并为行军元帅,以伐陈。……九年春正月辛未,贺若弼拔陈京口,韩擒虎拔陈南豫州。丙子,贺若弼败陈师于蒋山,获其将萧摩诃。韩擒虎进师入建邺,获其将任蛮奴,获陈主叔宝。陈国平,合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癸巳,遣使持节巡抚之。……闰四月甲子,以安州总管韦世康为信州总管。……十一年八月壬申,滕王瓒薨。”则孙万寿为滕王文学在开皇元年至十一年间。又,《宇文述传》载,陈后主投降后,萧瓛、萧岩据东吴之地,拥兵拒守,为宇文述及所平定,以功拜安州总管。(89)以上引文参见《隋书》卷七十六、一、六十一,第1735、14-36、1463页。诗中“晚岁出函关”正指开皇八年冬十月伐陈;“方春度京口”正指开皇九年春正月渡江;“牛斗盛妖氛,枭獍已成群”正指萧瓛、萧岩据东吴之地,拥兵拒守。据《资治通鉴·隋纪一》,平萧瓛在开皇九年二月,(90)《资治通鉴》卷一百七十七,第5513页。则是诗约开皇九年春作于建康一带,据诗中所述是时还未平定萧瓛等。

二、六朝建康赠答诗的统计及分析

在以上分期考索的基础上,本文对六朝赠答诗进行统计和分析如下:

现可知六朝时期作于建康的赠答诗约227首,存世约149首,分别为:东吴8首(现存6首)、晋代31首(现存20首)、南朝宋9首(现存6首)、南朝齐61首(现存44首)、南朝梁106首(现存65首)、南朝陈11首(现存7首)、隋代1首(现存);诗作者有(名下标下划线者,其建康赠答诗已佚):费祎、诸葛恪、薛综、张奉、华覈、薛莹、周昭、孙奇、陆机、陆云、郭璞、王导、温峤、梅陶、孙绰、庾冰、谢安、王胡之、庾翼、王献之、桃叶、司马曜、殷仲堪、范泰、袁湛、谢混、羊徽之、傅迪、谢灵运、谢弘元、郑鲜之、颜延之、王僧达、虞通之、傅昭、江淹、刘秉、刘绘、陶弘景、王僧佑、王融、任昉、徐伯珍、何点、刘虬、殷博士、虞羲、何讠垔之、孙擢、何逊、沈繇、何寘南、范云、王俭、谢朓、谢举、王寂、王揖、吴均、高爽、周兴嗣、沈约、孔逷、萧子廉、王季哲、萧坦之、崔慰祖、萧敷、杨建康、江主簿、范岫、张谡、周舍、朱异、萧衍、谢览、王暕、萧琛、柳惔、张率、庾丹、萧子范、萧统、萧绎、陆倕、到溉、到洽、刘孝绰、张嵊、萧子云、萧子范、丘迟、王筠、朱记室、王僧孺、何思澄、柳忱、闻人倩、丹徒令虞某、丘仲孚、王隽、明山宾、江革、荀济、阴子春、费昶、徐勉、刘显、殷钧、萧巡、萧瑱、李骞、明少遐、刘之遴、伏挺、江总、孔奂、陈叔宝、沈婺华、贺彻、萧褒、潘徽、袁朗、孙万寿。其中赠答诗较多者有:何逊20首、吴均20首、谢朓5首、沈约3首、范云3首、任昉4首、刘孝绰3首、萧衍4首、萧统3首、王筠3首、江总4首。

现存建康赠答诗中四言诗约31首,其中6首为东吴时作、14首为晋时作、11首为南朝时作(齐8首、梁3首)。东吴、晋代四言诗兴盛。陆机、陆云诗赞美其二兄功业,表达未能继承二兄遗志、吴终为西晋所灭的惭愧等,题材重大皆使用雅正的四言体。郭璞、孙绰和谢安的赠答诗多称颂对方才德,使用四言,其中部分诗句遥承嵇康四言,受到玄学影响,以玄言和高雅意象入诗,表现玄学的名士风度,如郭璞《赠温峤》“兰薄有茝,玉泉产玫。亹亹含风,灼灼猗人。如金之暎,如琼之津。擢翘秋阳,凌波暴鳞”,以及谢安《与王胡之》“鲜冰玉凝,遇阳则消。素雪珠丽,洁不崇朝。膏以朗煎,兰由芳凋。哲人悟之,和任不摽。外不寄傲。内润琼瑶。如彼潜鸿,拂羽雪霄。内润伊何,亹亹仁通。拂羽伊何,高栖梧桐。颉颃应木,婉转蛇龙。我虽异迹,及尔齐纵。思乐神崖,悟言机峰”。(91)二诗见《文馆词林》卷一百五十七。南朝四言诗大幅度减少,主要为王融、任昉、王俭、王寂、王揖、虞羲、萧统等学者型诗人所创作。

现存建康赠答诗中五言诗约118首,其中12句以上者约29首,约占五言诗总数25%,12及12句以下者约89首,约占五言诗总数75%,且其中多为新体诗。89首中,押平声韵者约42首,约占47%;29首中,押平声韵者约17首,占59%,可见六朝建康赠答诗中,短篇占多数,押平声韵者占近半数。具体来看,何逊的20首诗中,12句及以下者约14首,占70%,14首诗中押平声韵者8首,占57%;吴均的20首诗中,12句及以下者约19首,占95%,19首中押平声韵者约7首,占37%。这两位创作建康赠答诗最多的诗人,其12句及以下的短篇占比远高于平均数,且何逊短篇中平声韵占比亦超过平均数。建康作为六朝的中心,而赠答诗又是六朝创作数量大的诗体之一,其创作路径对于新体诗成为诗歌的主体具有一定的推动性。但也要看到,何逊、吴均的短篇押平声韵的赠答诗中,尚无粘对完全合律的作品,且合律程度亦低于此后的宫体诗。永明新体更多谈到的是一联中的声律相对问题,就这一方面来看,何逊8首诗中有10联失对,吴均7首诗中有13联失对。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或在于,宫体诗等有很多是唱和骋才之作,诗人们为显才也会于声律等方面在前人的基础上下更多的工夫,而何逊、吴均的建康赠答诗创作一方面处于新体草创之时,另一方面南朝五言赠答诗更多是朋友间真情的表达,更重内容,在形式方面尚不如宫体等意在突显诗才的作品那样注重形式的锤炼。

刘宋时建康赠答诗五言渐多,且就内容来看,西晋四言赠答诗中往往以歌颂皇室起,接以称颂对方的才德,最后才稍微谈一下双方的情谊,体现了四言雅正之体的特点;而五言赠答诗则罕见对皇室的歌颂,对对方才德的赞美也是在写景抒情中自然显现,书写双方私人化的情谊成为主流。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建安赠答诗的复归,但又并非建安诗般的梗概多气,而更多的是温婉的述怀。如江淹《惜晚春应刘秘书》:“烟景抱空意,蘅杜缀幽心。心忧望碧叶,涵影顾青林。风光多树色,露华翻蕙阴。水苔方下蔓,石萝日上寻。霞衣已具带,仙冠不持簪。徒为多委郁,精魄还自临。始获琼歌赠,一点重如金。山中有杂桂,玉沥乃共斟。”(92)丁福林等:《江文通集校注》卷四,第587页。这已是一首完整的写景抒情之作,只是结尾按当时赠答诗的体式,感谢对方的赠诗,并表达希望相聚之意。

六朝建康赠答诗内容丰富,涵括多数题材:有以山水行旅写之,举其典型者如何逊《望廨前水竹答崔录事》《夕望江桥示萧咨议杨建康江主簿》、谢朓《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西府同僚》,谢朓此诗即采用五古,上半篇写景,下半篇抒情,表达回到建康的喜悦之情;有以闺情诗写之,如谢朓《赠王主簿》即采用当时还是俗调的新体以抒写闺情;有以咏怀写之,如谢朓《移病还园示亲属》就通过对景物的铺叙抒发自己对官场险恶的恐惧厌倦;有些诗作继承了建安部分乐府诗中的游侠之风,如吴均《酬萧新浦王洗马》之一:“仆本二陵徒,英豪多人要。角抵良家儿,期门恶年少。身纡丈二组,手擎尺一诏。问子行何去,高帆舣江干。今夜杯酒别,明朝江水边。莓莓看细雨,漠漠视浓烟。飒洒入铜箭,低昂五会船。欲知故人者,江南共采莲。悒然心不乐,跨马出城壕。观涛看白鹭,望草见青袍。青袍行中把,蔽草覆平野。公子不垂堂,纷纷吾交者。肘悬辟邪印,屋曜鸳鸯瓦。翩翩流水车,萧萧曳练马。是时君别我,青莎没马蹄。连连文蚕蠒,鹥鹥伺朝鸡。今日予怀友,积雪满东西。”(93)诗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诗中描写豪侠形象,同时以“问子”云云则将乐府诗中的句式和叙事性引入赠答诗中。此外,还有以咏物写之,如何逊《咏春雪寄族人治书思澄》感慨自己如春天之雪般不逢时,王筠《摘园菊赠谢仆射举》《摘安石榴赠刘孝威》赠诗怀人中兼以咏物。

在表现形式方面,六朝赠答诗亦表现出新的特点:1.使用比兴手法,如范云《古意赠王中书》、王融《杂体报范通直》,皆以古体的铺叙手法和四言诗中较多用的比兴手法称颂对方才德。这种比兴手法的运用还使有些诗作体现出刚健清拔的古气诗风,如吴均《赠别新林》。同时,也体现出民歌的影响,如吴均《酬闻人侍郎别》中以“我”与“君”相称答的方式。2.带有叙述性,如沈约《赠张徐州谡》中稚子对有客来访的陈述,使赠答之作颇有汉魏五古之意。3.以铺叙描述,如刘孝绰《归沐呈任中丞昉》:“步出金华省,还望承明庐。壮哉宛洛地,佳丽实皇居。虹霓拖飞阁,兰芷覆清渠。圆渊倒荷芰,方镜写簪裾。白云夏峰尽,青槐秋叶疏。”(94)诗见《文苑英华》卷二百四十七。写京都的壮丽,远绍建安曹植《名都篇》等帝京诗的余绪,对初唐帝京歌行亦有一定影响。王筠《寓直中庶坊赠萧洗马》中“龙楼实九重”等句也有类似风格。江总《赠贺左丞萧舍人》长达40句描绘想象中的关中山河形胜。4.出现了长篇,如陆倕《以诗代书别后寄赠》长达84句,刘孝绰《酬陆长史倕》达122句,荀济《赠阴梁州》达118句,孙万寿《远戍江南寄京邑亲友》亦有84句,且孙万寿此诗以四句或八句一转韵为主,大多对仗,已开后世五言歌行之先河。整体上,六朝赠答诗更多表现友朋间情感,在表达上已不像西晋赠答诗那么典重,相对较为轻松,赠答的内容涉及士大夫生活的多方面,表现形式上也因没有特别规定性而显得丰富自由。

晋宋之际,五言诗成为主要诗歌体式,随着五言诗表现内容的不断丰富,大多数题材在南朝都有丰富的创作实践而趋于成熟,故虽然赠答诗本身包含了丰富的内容,并且在南朝依然是重要的诗歌类型,但其在诗歌中的占比已大大降低,西晋时期都城洛阳的赠答诗数量达到该时期洛阳诗歌总数的近75%,东晋时建康赠答诗数量占当时建康诗歌总数约60%,但到南朝时建康赠答诗只占当时建康诗歌总数的近20%,其中刘宋时约8%,南齐时约23%,梁代时仅约14%,陈代时约5%。刘宋诗歌是魏晋五古向齐梁新体的过渡阶段,此时建康诗歌占各地诗歌总数的比例还不高,约为30%,但齐梁时期建康诗歌比重分别占该时期各地诗歌总数的约65%和70%,已基本能反应当时诗歌创作的概貌。齐梁是六朝诗歌创作最兴盛的时期,诗歌题材丰富门类亦最齐全,齐梁建康赠答诗的比重正是在南朝建康赠答诗所占比重的平均值上下,可以认为齐梁时期赠答诗的占比是文学繁荣条件下赠答诗的正常比重。陈代建康诗歌占各地诗歌总数的约76%,陈代文学是齐梁文学的继续,但赠答诗的比重进一步下降。这主要是由于大量的不同诗歌题材已形成独立的诗歌类型,不需要以赠答诗的形式予以表达,比如送别诗,魏晋时期很多送别内容是在赠答诗中抒写的,但南朝送别诗兴盛,这部分内容就从赠答诗中独立出来了。又如,魏晋时唱和诗亦少,但南朝时期唱和诗兴盛,咏史、酬赠、公宴、咏物、闺情等皆可为唱和主题,这亦大大侵夺了赠答诗的领域。陈代建康赠答诗在建康诗总数中的比重下降,就与那时唱和诗作为独立门类兴盛有一定关系。故南朝赠答诗占比的逐步降低,是诗歌发展的应有结果,也可以说,是随着诗歌题材、类型的丰富,赠答诗降到了其本身应有的比重。

综上,六朝赠答诗,尤其是齐梁的赠答诗已包含后世赠答诗的主要内容和表现形式,在体式上也以重格律的新体为主,这些都为唐代赠答诗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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