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世界的诱惑

阙维杭

去意大利威尼斯旅游的人流几乎一年四季都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拍打过去;威尼斯的各种景点也太多太耀眼了，让全世界汹涌而去的旅客都目不暇接。因此，我搭乘地中海邮轮在水城威尼斯的两天逗留时光，也是极其紧凑繁忙，那么多闻名遐迩的名胜古迹，想要一一光顾不太可能，想要抵御那些大声望大名气景点的诱惑似乎也不容易。这时自由行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可以自我选择，可以排除法优选，先去哪儿后去哪儿，去那些最想去而又可能避开最多人流的地方，开开眼界，领略意外惊喜，甚至寻觅个相对清静之处发发呆，晒晒太阳。

花半天时间去威尼斯的两个外岛畅游，便成了我的选择之一，也获得了极其丰美愉悦的视觉感官享受。这两个外岛，就是俗称“玻璃岛”的穆拉诺岛（Murano）和俗称“彩色岛”的布拉诺岛（Burano）。相比于主岛区威尼斯古迹众多、殿堂林立的厚重历史感、宗教味，这两个外岛显现出难得的超然脱俗、空灵清新：前者的辉煌源于历史沧桑，专供游客瞻仰;后者的平民化更让人亲近，令人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可以随心所欲地撒欢或窃喜。到访的游客尽管也络绎不绝，岛上的居民或店家则是一味的波澜不惊，从容自在怡然自得地过自家的日子，即使小商铺的主人也不会兜售吆喝要你非买不可。

在威尼斯马可波罗广场前的码头搭乘交通船（也称“水上巴士”），大约20分钟就抵达穆拉诺岛。一上岸跨三五步，就踏入一个深红色墙建筑之内，是个有点历史的玻璃作坊。随行一众游客被引入作坊内，似乎也是当地游览的“保留节目”吧。现场近距离观看匠人从熊熊烈焰跳跃的火炉中取出熔化了的玻璃原料，继而凭借一支长长的吹管，娴熟地吹拉腾挪一番，转眼间将那柔软的熔料弹制出一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奔马，昂首飞蹄，栩栩如生，令人感到新鲜、好奇。众人再拥到陈列厅，欣赏那一个个大小橱窗里的各种玻璃制品，千姿百态的马、金鱼等动物，以及吊灯、杯子、挂件饰品，应有尽有，跻身于玻璃世界的感觉亦幻亦真，愈发充实了。

穆拉诺岛被称作玻璃岛真是名不虚传，历史上这里曾是欧洲的玻璃制造中心。沿着岛上内海湾水道铺展而成的小街上，游人比威尼斯少多了，空间就显得舒畅，随处可遇见各色各样的玻璃作坊工场，以及大大小小销售玻璃制品的小店铺。也许各家玻璃作坊都不乏自家的独门配方或绝活，各家的玻璃制品也都同中有异、各有千秋，各种动物人物构造奇特，色彩艳丽夺目。我在一家小铺里看中一款热带鱼和一款小马的玻璃制品，在手上把玩片刻，便各买了几只放入背包里。

继续逛街观景，看岛上河边桥旁建筑之间的各种玻璃雕塑，大大小小，造型各异，无不晶莹璀璨。边走边看，扑入眼里的仿佛都是异样风景，风情万千。在一个僻静的小巷里侧，看到了一座规模如体操双杠架般的黄绿色搭配的玻璃大算盘，我驻足端详，古老东方的计算工具透过时空变迁演绎为艺术品，真是难得一见又别具一格的奇观，玻璃制作的匠心和审美，在历史渊源与文化品位中融合一体了。

据悉，岛上的玻璃制造工艺秘不外传，意大利政府每年都会从穆拉诺岛订购一批各具特色的玻璃艺术品，当作馈赠来访外宾的专属礼品。而威尼斯主岛上形形色色的礼品店卖的玻璃艺术品，也几乎都是来自穆拉诺岛上100多家玻璃作坊的制作，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往往缠住了游人的脚步，堵塞了巷里巷外。

从玻璃岛搭乘交通船，又是20多分钟的光景，就到了游人口碑相传的彩色岛布拉诺岛。船驶近岛时抬眼望去，那岸边的房子虽然稀疏，外观却色彩夺目;出了码头走向岛内的街区，往几个不同方向眺望过去，都是片片色彩，绚烂无比。回想刚刚告别的玻璃岛，那儿的房子外墙大多也被漆成各种色彩，视觉感官上已然相当艳丽。只是房舍密度不如彩色岛，纵横街道也不似彩色岛这般密集，因此面对彩色岛时的视觉冲击就相当大，犹如置身于一个童话般的绚烂天地之中，有了从未见识过的惊艳的体验。

无论是踯躅于胡同小巷两侧的世纪老屋，还是漫步岛内广场商铺楼宇之间，尽是那人工匠心涂抹的亮眼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色又一色的彩色板块组合，既妙趣横生又和谐相间，浓得妍丽却不俗，淡得雅致又清爽。一栋屋是一种主色调，一排楼便形成了七彩图，洋洋洒洒，蔚为大观。

徜徉在岛内狭窄的运河两岸，行走于小桥流水贯通两侧的街旁，近观远眺，尽是浓得化不开的色彩斑斓，也是舒心养眼的灿烂和煦。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入了画里，那房屋楼宇仿佛不再是房屋楼宇，而是大师油画水彩画里面的一抹色彩一个意象。

正是夕阳西照，洒在一座座屋宇的色彩之上，夕晖落到水里，波光粼粼间映出那岸上的风采，更斑斓更璀璨也更朦胧。缤纷绚烂的房屋倒影憧憧，拱桥小舟之间波影恍惚，但见游人纷纷拿出手机相机留影，捕捉这心旌摇曳的片刻，定格这令人心醉的斑斓世界。

相传彩色岛上的居民都是渔民的后代，但如今他们当中也不乏堪与玻璃岛居民媲美的绝活，当地的手工蕾丝、抽纱制品也都成了威尼斯的特色手工艺品。那些店铺里外触目皆是漂亮的蕾丝头巾衣饰，素雅而精致，与其说冲淡了屋舍外观的鲜艳色彩，毋宁说与整个环境及各种景致相映成趣，使这儿的色彩世界增添了淡泊和宁静。更何况还有那家家户户窗台上门楣下的几盆鲜花一束枝条，益增这世界的生动灵气。

相传小岛的地方政府规定，本岛居民每年都要漆一次房子的外墙。不过我宁愿相信那是当地居民自发自觉的约定俗成，他们心甘情愿地年年更新自家房屋的油漆色彩，他们借此得以最大限度发挥想象力和艺术天赋，用色大胆而洒脱，构图奇绝且大方，把小巧玲珑的自家房屋外墙创造开辟出形形色色的斑斓世界。在变化万端、造型各异的屋舍楼宇间，透过他们各自看似随意率性却又恰到好处的写意和装饰，那种种充盈生活情趣艺术审美的独特空间就这么诞生了，成长了。

岛外波涛阵阵，舟楫频频往来，岸上阳光明媚，屋舍妍丽耀目，这个鲜艳的彩色岛，犹如有人形容的那样，就像是上帝打破了一个巨大的调色盘，把这儿的房屋、街衢、河巷都点染成了色彩斑斓，也把游人的心染成了斑斓世界。

玻璃岛上宛如晶莹琉璃的那些玻璃工艺品，多姿多彩，已然构成了外乡人从未见识过的色彩斑斓;彩色岛上一栋栋一排排涂抹成七彩的童話世界，又是更浓郁更绚烂的色彩斑斓。畅游这两个异国小岛，我倚靠在两座岛上的小石桥头歇息，凝思眺望，不舍离去。我分明挡不住这斑斓世界的诱惑，却只想留住这满眼色彩斑斓里的静默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