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丽

丽松开小男孩的手：“宝宝，再见。”小男孩甩下一句“丽助再见”飞快地跑进校门。丽瞧他朝霞般融入校服的彩云中。上班的第一项工作完成了，她向值勤老师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她的红色马自达。值勤老师柳终于鼓起勇气喊住了她：“加个微信吧。”他俩已经在清晨相视微笑了一段时日。

丽说：“好呀。”柳说我扫你，丽点出二维码。两个年轻人熟练地加了微信，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然而时下加了微信让看朋友圈的，就算是朋友了。微信朋友圈的图文日记般袒露着心声。

丽坐进驾驶室，启动前划了下手机屏幕，见到柳送了她几朵小红花，便回了个愉快符。汽车向菜场驶去，这是她每天上班后的第二项工作，买菜。

两位年轻人白天工作都很忙，我们只能等到晚上再来看他俩的微信。

是夜云淡风轻，弦月的两个尖角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明亮的星星诡谲地眨巴着眼睛，忽明忽暗。

丽划看柳的朋友圈，抿嘴暗笑早知道了是一个老师嘛，仔细瞧瞧当然看出点名堂，是个喜欢航天的物理老师，十二分地羡慕神州十二号遨游太空。丽遥望太空拍了张星空照，但没有按“发送”，存了草稿。

柳看着丽的微信朋友圈犹如闯入深邃的太空。丽今天的微信就有两条，一条的图片是一对老夫妻在用餐，几盆菜拍得很清楚，配了文字“荤素搭配、红绿相间”。柳想这二老是谁呢，不像是她爸妈，比自己父母几乎年长了一辈。那么丽是做什么的呢，老两口的保姆吗？另一条的图片是那个小男孩在做作业，书包扔在边上，丽在院子里采黄瓜，有一只松鼠爬在香樟树上。配的文字是“认真读写，请妈放心”。柳纳闷她是在向小男孩的妈妈汇报工作吗，她又是在做什么呢，家庭教师吗，听小男孩唤她“丽助”，这算什么称呼？

男人天生主动。柳发送微信：你好，在干吗呀。静等中的丽还是被微信的浮窗怔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就将草稿按了“发送”。柳马上回复：“看星空，点赞。”

不一会儿他俩已相聚在太湖大堤上看星空。太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文字，猜想古人琢磨如何表现比大还大呢，大是一个人远远站在地平线上的气势恢宏，云空横在“大”上就成了“天”，比大还大那就加一根棍把大支起来，又撤去了云空，可见太之大。长江下游湖泊众多，江浙之间有个大湖，人称太湖。丽是从西部大山里来的，太湖让她心胸开阔。这当儿，太湖南岸月亮酒店的霓虹灯秀得青青的芦苇披金戴银，太湖水轻轻拍打堤岸，远处的小雷山隐隐可见，像水上仙山。

柳的物理专业养成他凡事都想探个究竟，他喜爱太空，如今丽在他面前就像太空。“看了你的微信，我都看不出你是干啥的。”丽看看太湖，又望望太空，说：“你猜嘛，估计也猜不到。我做那些大忙人的助理，协助他们管小孩和老人，清洁整理房间，还下厨做饭。”她顿了顿：“现在是快餐时代，工作节奏快，不少人把吃一顿家里的便饭热菜当作高端享受。”丽职业中专毕业，她很自傲自己的工作。

柳面对相视已久，气质高雅谈吐清新的丽，着实吃了一惊：“你是小——”他咽住了保姆两字，“是在做家政？”

“对，家庭行政助理。”丽说，“我现在管着两个家庭，一个只有老两口，他俩的女儿在国外，还有个儿子在上海，我帮他们打理卫生再烧一餐中饭，替那姐弟俩孝敬他们的老爸老妈。另一个就是你们学校那个小男孩的家，小男孩的父母都是医生，工作忙得团团转，经常加班加点还要出夜诊，时下应对疫情就更忙了，我没去之前，他家里可以说是鸡飞狗跳，接送儿子像打仗，家庭作业没人管，偌大的别墅一团糟，院子也没人打理，衣服一周只洗一次，晚餐不是从食堂带来就是叫外卖。所以我帮他们。”

“那不是当保姆嘛。”柳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学物理的晃不了虚枪。

“这样说吧”，丽朝柳笑了笑，“小男孩的父亲说一个有文化的姑娘称保姆有点俗，他们叫我阿姨也不合适，他说新时代了，医院里有医生助理，现在我们把家托付给你打理，就创新下也叫助理吧。我觉得这名称好，助理，听起来蛮有档次的。”丽一口气说下来：“每次妈妈打电话问我在做啥工作，我就告訴她当助理，妈就说当助理好，但不要动老板的孬脑筋，给俺山村争点面子。”

柳大声笑了起来，湖面也跟着跳了跳，像是有鱼顶起水面。

“我还有个想法，想开个家庭行政助理代理公司，培训业务，制订工作职责，提出薪酬建议，建立档案，签订劳动合同，让用人的家庭放心，给助理有份保障，消除社会上对这一行业的担心，把它做成一个满足现代家庭需求的新产业。”

柳说：“你心好大。”

“这不是在太湖边嘛。”丽答。

一对白鹭掠过湖面，发出嘎嘎的叫声。

【作者简介】杨新宇，浙江湖州人，湖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诗刊》《湖州日报》等报刊，出版《机关文稿写作入门》、游记散文集《冰川蓝光——行走在奇异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