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虚拟网络社区中的青年亚文化形态探析

2021-09-10 07:22许莹郑龙钊
百家评论 2021年1期
关键词:青春文学

许莹 郑龙钊

内容提要:本文通过对中国青年群体流行的亚文化模式——“御宅文化”的多元探讨,分析网络虚拟空间对中国文学所产生的影响,意在呈现中国当前文化交替过程中的亚文化和主流文化之间,由于时代符码层积的差异性而导致的误解与冲突,以期呈现中国亚文化的具体形态及其背后的文化心理动因。

关键词:SNS语境  中国青年亚文化 “御宅文化” “偶像文化” 公共舆论  青春文学

引言

在中国,青年亚文化的讨论也成为了思潮论争的一个部分,陶东风、邵燕君、马中红、胡疆锋等学者对于当下中国青年亚文化中的本土化特征和变化新质均有不同角度的思考。①在中国自1978年开始的政治体制改革和对外政策施行之后,整体价值观念都在进一步的走向多元与开放,显然,青年亚文化的具体表征也因不同国家和社会的历史文化传统的规约而呈现出多元的景观,不同群体之间的亚文化风格迥异,在新媒介融合的趋势下形成了体量惊人的“巨型文本”和“拟语言”②,形成对主流文化从边缘向中心融合趋势。

一、“想象的共同体”——“御宅族”、偶像文化的话语解构与重构

(一)“御宅族”引领虚拟社交的修辞革新

伯明翰学派在《仪式抵抗》一书中,对英国青年亚文化的风格进行了定义,他们的核心学术观点是“青少年亚文化制造出各种盛行一时的独特的风格和符号系统音乐、文学、舞蹈、行动和暗语等通过风格来协商他们的阶级存在。”③伯明翰学派与芝加哥学派对于青年亚文化的研究构成了当前该领域研究的学术前沿。亚文化风格的形成最主要的是阶级性(阶级意识)还是伦理性(世代意识)的问题④,这种能够研究思路无疑从整体上对文化马克思主义的学理形成了具有英国本土特色的接续与转换,在持续的讨论中形成了青年亚文化研究的整体性框架,战后青年群体的身份认同问题也逐渐得到了较为完整的呈现。而东亚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则显得相对滞后,日本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对亚文化的相关概念进行介绍,1983年亚文化一词被收录为正式的日语词条,同一年“御宅族”也成为了一个全新名词为民众所了解。“御宅族”逐渐成为了二次元,内向的青少年群体的特指称谓,这个带有一定负面含义的专属名词,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平成年代日本青少年群体对彼时日本社会主流文化对一种蓄意的自我区隔。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日本的动漫作品在九十年代在中国掀起了阅读的热潮,“二次元漫画”以其鲜明简洁的绘画风格、精彩的戏剧化情节,性格丰满活泼的人物形象吸引了中国广大青少年的注意。很少有“80后”“90后”群体会否认《机动战士高达》、《哆啦A梦》、《灌篮高手》、《海贼王》等日本动漫作品在其心目中的地位。“ACG创造了一个美轮美奂的虚拟世界,与三次元的、立体的现实世界不同,它是平面的、二次元的。那些迷恋二次元世界的年轻人被称为‘御宅族’”,对于他们来说,二次元世界比现实世界来得更精彩,更自由,更值得倾心以待!”⑤“御宅文化”对于当前的流行文化提供了一种有效的异域资源,但是也让我们不得不面对当下中国自创流行文化无力的现实。与“御宅族”相伴随的“干物女”、“腐女”、“耽美”等以生活习惯、审美倾向划分的群体称谓相继出现。在互联网带来的生活空间重组的当下,原本这些具有社会边缘性人群特征的群体形成了由边缘向中心的融渗趋势。进入新世纪之后,“御宅文化”与大众文化成为了共同并置于互联网空间中的两种重要的文化价值取向。而“御宅族”当中的群体的分化也十分明显。例如,当前的“虎扑”是爱好体育运动的“直男”阵地,“豆瓣”被是文艺青年的情感抒发与资源分享平台,“新浪微博”则被认为是当前中国舆论环境下,具有公共舆论发声现场的存在。

当前,语言文字因为没有直观性似乎逐渐失去本身在交流当中所应当承担的意义和地位。对于当下生活状态的不满以想象力去感知未知世界,是人类创造力的表现形式,而互联网在个体与远方发生点对点联系之后,神秘的远方就此消失,在图像处理技术日趋成熟和便捷,造就了影像与文字共同完成叙事表达的读图时代。“表情包”作为网络语言的新亚种是当下青年群体交流的重要符号系统,而“御宅文化”中的图文表情因为同辈群体成长中相同的阅读兴趣背景成为了寻求情感认同的社交工具,也成为了当前青年亚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御宅族”在网络虚拟交往中逐渐发展出一种自洽自得的图文交际方式,并以此避免了现实社会交往中的肢体界限、表情管理失当所造成的人际互动上的尴尬,通过实时对话窗口,以发送“.jpg”等格式的图片,用诙谐、自嘲的语汇形式来化解和回避社会交往当中的碰撞与摩擦。曾经,在传统媒体垄断的时代,需要通过书信、报纸、期刊杂志所进行的观点论争转变成了在虚拟社区论坛发表评论、进行视频实时“弹幕”以及剪辑具有“RAP”风格的“鬼畜式”⑥說唱音频、视频等多载体、跨平台即时互动的话语模式,这些多元的观念发布媒介即传播方式的转变无形之间引领了网络话语修辞的革新。近年来,素有“百度贴吧卢浮宫”之称的“李毅吧”被中国网友们戏称为“帝吧出征,寸草不生”,以此形容该贴吧成员在网络舆论场中彰显出的强大战斗力。2016年“帝吧出征维珍航空”成为了“典型的以社交媒体为中介的跨文化交际冲突”⑦该组织的成员通过对维珍航空公司的主页以密集发送表情包的方式导致该网站的网络拥堵和瘫痪,这种在虚拟空间当中,通过在网站开放的评论区,以密集发送图片、语言文字等形式的评论,被网友称为“爆吧”,由于“李毅吧”的成员众多、网络语言使用技能成熟,在短短的数个小时之内,维珍航空的网页就陷入了瘫痪,此后,维珍高管就侮辱中国女生这一事件进行道歉。“对方不想和你说话,并给你发送一个表情包”是当前虚拟社区平台的定制话语,“表情包”的修辞与表达成为了虚拟社区当中的群体认同一个重要手段,曾经的“御宅族”们开始尝试以自己的方式向社会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这是值得关注到的转变。除了运用娴熟的图文叙事模式来表达自己对社会现象的态度之外,在大型网络游戏中形成的自足的符号系统也在不断置换着传统的仪式叙事法则。据《中国青年报》2016年7月报道,为了纪念广东工业大学见义勇为牺牲的大学生吴宏宇,美国电子游戏公司暴雪(BLIZARD)将广东大学生吴宏宇以宇航员的虚拟人物形象作为游戏角色人物,收录入射击游戏《守望先锋》的漓江塔地图中,并配有“英雄不朽”四个字,这个情境设置立刻引发了中国青年游戏玩家的深刻共鸣,有许多网友在线上呼吁大家在游戏的过程中能专程前往的吴宏宇虚拟塑像前献花表示悼念。这种以设置虚拟游戏人物情景寄托情感的模式超越了现实的边界,极富有仪式感又具有独特性和艺术性,与主流文化形成了鲜明的阻隔,成为了技术宅男或者游戏玩家交流的特殊符码,这些符码就犹如进入青年群体的特殊通道,必须有共同的经历和体验才能获得其中的通行证。

(二)“边界的悖离”——偶像与粉丝的虚拟陪伴与精神共生

正如学者肖鹰指出的:“现代性在鼓舞个人从传统中解放出来的同时, 却并没有给予他的个性和自我意识以更多的支持, 相反使他成为真正无依无靠的精神的漂泊者、孤独者。”⑧偶像文化似乎成为了现代社会的一种新型宗教,偶像文化衍变而来的粉丝文化、“饭圈”文化已然成为了青年群体以“趣缘”方式聚集的重要社群组合形式。偶像的崇拜也从原有所具有的仪式效果滑向了戏剧式的效果,从注重精神上的慰藉和感召,转为了日常生活娱乐的一部分。偶像对于青年群体来说具有多重意义上的价值引导功能,在中国偶像与粉丝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共生的关系。而成为偶像的人通过参加选秀节目进入演艺圈后,由经纪公司根据既有的人物设定进行包装,与此同时各地的粉丝成立后援会,发展出了一系列相应的为自己的偶像宣传、打榜的熟悉流程,成为了明星号召力与影响力的直接助力者,粉丝群体的数量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偶像的商业价值,他们与偶像一起共同创造的流量变现的营销模式,同样也成为了各大品牌营销策略的必然选择。

近年来,《偶像练习生》、《创造101》、《创造营2019》等真人秀节目品牌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网络综艺IP,制作方所设计出的一系列偶像的培训养成环节正在渗透着青少年娱乐生活的各个方面,青少年群体通过为偶像投票、点赞、打榜和参加现场活动等方式为自己的偶像“打CALL”。明星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在与品牌方签订代言协议之后,往往会对粉丝进行消费引流,粉丝群体对于提高产品销量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从而,偶像与粉丝之间逐渐成为了事实上的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的共生性已经从单纯的娱乐消费走向现实生活消费的各个方面,这种具有陪伴性质的引领与跟随构建出了想象中的共同体,左右着青年群体的公共道德观念的塑造与审美风格的选择。不可否认,音乐和影视领域的偶像明星具有强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但是,体育明星的号召力同样不容小觑。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加快了中国体育时尚化的步伐。作为更快更强更高的力量象征,运动员对青年群体的引导天然更具有力量和正面意义,当他们通过虚拟网络社区平台与自己的粉丝进行互动时,更加容易产生亲切感。例如,乒乓球冠军张继科在新浪微博上目前已经拥有超过千万的粉丝群体,当他在“微博”上进行一些风格轻快的诗歌创作,往往有大量的粉丝为其点赞。2018年刘国梁卸任中国国家乒乓球队总教练而引起的争议,同样也因为众多乒乓球队员粉丝的介入,而成为了当年的一大公共舆论事件。此外,蝉联两届冬奥会单子单人滑冠军的日本运动员羽生结弦因其出众的跳跃滑行技巧和对音乐高超的诠释能力得到了中国青少年群体的喜爱和认可,并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粉丝群体。以“#羽生结弦#”为关键词的体育话题在中国新浪微博体育话题排行榜上以20.4亿的总的微博发帖量位居第二。羽生结弦挑战极限的体育精神对粉丝群体也起到了良好的正面影响,有不少网友都认为自己的行动能力受到过运动员的激励,有粉丝还设立“羽生结弦正能量学习区”的话题,每天到这个话题区打卡,记录自己每天的学习工作情况。在tweet,insgram,微博等平台上聚集了众多世界各国的粉丝(被戏称为“哈牛党”),他们在互联网上真正实现了有效的跨文化交际,许多具有艺术创作力的粉丝往往会以其本人、或是他曾经参赛的音乐曲目为主题进行诸如水彩画、沙画、油画等创作、也有的粉丝通过音频、视频剪辑出具有视听语言品质的短视频,呈现运动员的高潮技艺和坚忍不拔的竞技精神,这些作品汇成了别具一格的粉丝艺术(fan art),增强了羽生结弦作为体育明星的国际影响力,也增进了世界青年群体之间的情感交流。

但是,我们也应该注意到,由于个人审美取向的不同,以及年轻的青年偶像在资源争夺中必然存在的竞争性。粉丝群体往往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是选择的合理性,以互相攻击的方式来换取自我存在感的体验。“抹黑”和“安利”就成为了“饭圈文化”争夺话语权的重要技术手段,双方都以正义之名对另一方口诛笔伐。2018年“虎扑”社区与歌手吴亦凡之间的论战,起因是对于一段未经证实的音频录音而展开的。“虎扑”的批评都是针对吴亦凡的演唱水平而进行的。吴亦凡的粉丝将虎扑论坛的批评理解为是因为虎扑社区为了增加自身热度而进行的炒作,以及虎扑社区热爱体育运动的男性群们对吴亦凡个人成功的嫉妒而进行的抹黑和攻击,由此引发的体育界和娱乐界两大粉丝群体之间的互相攻击,成为了“新浪微博”上关注的热点,并将这场论战成为是“梅格妮”与“JRS”之间的战争,最后吴亦凡本人亲自制作了DISS TRACK对虎扑的评论进行回击,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个人的行为被符号化,将个人的行为等同于群体的行为,并进行指责,这本身就有意识形态般的刻板以及宗教信仰上的狂热,偶像之间形成的粉丝BATTLE的形式,体现了一种互联网当中价值观念的不同,而观点的不同又带来了行动上尖锐的分化和冲突,这无疑成为了朋辈之间的分歧与沟壑就在微博之间蔓延开来。“饭圈文化”已经成为了刚刚过去的中国社会一个现象级的文化奇观。这件事情甚至引起了当年《南风窗》公众号专门撰文评论此事件。江苏省2019年考试录用公务员笔试正式开考,“饭圈文化”等热点事件成为了材料写作的考察点。“饭圈”文化在不断的分化重组的过程中,碰撞出了一个最大公约数,这也是青年群体在成为今后社会主流群体前的一种政治文化素养的训练。然而也有人发出了这样的质疑,“粉丝那么多,偶像够用吗?偶像不过是人的创造物,人把自己的力量投射在偶像身上。”⑨

二、网络青年的两幅面孔:

“键盘侠”与“吃瓜群众”

福柯认为话语即权力,在一次次不同的表述方式的冲击之下,固有的权威模式也一次次被消解,形成了一种公共空间当中的狂欢模式,狂欢最大的前提在于原有的身份,或者说原有的话语含义的消隐或者退场。近日,巴黎圣母院遭遇大火,中国国内互联网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大部分人为文明遗迹的毁灭而深感遗憾,部分民粹主義者却以此发出了“圆明园”被烧做类比,此观点以ID号为“地瓜熊老六”的观点最具有代表性。青年群体在公共舆论场上常常被指为“键盘侠”和“吃瓜群众”,这两个具有鲜明反差的形象称谓无疑是青年群体思维模式分裂状态的表象呈现。在不涉及意识形态的前提下,观念交锋的尖锐度和激烈度超乎以往的想象,大家各执己见却无法在争论中达成一致。对于公共事件进行理性发声,这样的键盘侠无疑是值得肯定的,因为这样的声音是建立公共秩道德秩序所需要的。但是有些时候,键盘侠的发声过于主观,片面和偏执,无法看到事物所具有的多面性。主要的思维方式在于主观,片面和偏执。他们通常无法看待事情所具有的多面性。而吃瓜群众则无异于鲁迅笔下的看客,他们以猎奇的心态欣赏着发生在当下的新闻事件,不做任何表态,甚至将一些悲剧当作谈资或者段子,这也恰恰隐藏着中国社会今后公共价值选择上存在的精神危机。

东亚社会一直是以儒学思想作为社会价值体系的基本框架相较于西方社会而言,更注重的是权威性和稳定性的社会结构形式。网络虚拟社区极大程度的提高了社会公共事件发展的透明度,然而网络的发展也成为了一把双刃剑。麦克卢汉曾经将媒体分为冷媒体和热媒体两类。根据他的划分,网络属于热媒体,因为点对点直接的交互是及时而且强势的。而根据传播学中的魔弹原理,就是在第一时间就会中弹的原则,所以网络舆论容易将事件的细节进行无限的放大。这也成为了传播学上的一个基本法则。随着“微博”的普及,曾经暗涌的民间舆论就如巴赫金所说的广场狂欢,几乎同时进入这个交流的平台,各种意识形态相互交织,互相攻讦,围绕中国社会当中的种种问题进行了公开的辩论甚至是骂战,言语中充满着戾气,让人们产生了种种对中国未来发展方向的担忧。因此为了吸引受众的注意,媒体常常注意挖掘一些新闻点进行炒作,吸引人们参与到时间的讨论当中,增加新闻的点击量,当然这种点击量的背后所具有商业利益是网民们所无从知晓的。然而这种无限制的放大个人行为当中的瑕疵,制造一种公众舆论对个人进行道德审判的行为本身是对民众个人隐私的严重僭越。网络时代的个人隐私直接关系到了其现实生活当中的人身安全。

“吃瓜群众”和“键盘侠”往往会诱发人性恶的、窥视的一面。而这往往造成事件当事人精神上的超负荷而不利于事情的有效解决。在网络管理和新闻信息传播过程中,泄露公民隐私、用户信息的问题时有发生,有的故意以质疑方式唆使网民开展“人肉”,对一些当事人造成无辜伤害,成为社会公众深恶痛绝的顽疾。高晓松制作的《奇葩说》曾经有一期对“网络暴力”时间进行了探讨,有嘉宾就自身所遭受的网络暴力的痛苦,由于网络暴力和人肉搜索而引发的悲剧也时有发生。2007年,中国作家文雨根据自己对于网络发展的世纪感受创作的作品《请你原谅我》后改名为《网逝》在晋江原创网进行了刊载,这部作品尽管在语言风格上略显逊色,但是她所关注的内容应该来说是切中网络发展中的要害问题,体现了作者对现实的关切和思索,正因为如此,该作品也成为了第一部入选鲁迅文学奖的网络小说。之后该作品被改编为影视作品《搜索》,由著名导演陈凯歌执导,于2012年上映。故事是围绕一个罹患绝症的女孩叶蓝秋在公车上拒绝让座,被同车的新闻记者陈若兮在网络进行曝光引发网络暴力的事件展开的,同时叶蓝秋由于得到了自己的上司沈流苏的好感,尽管她并没有真正和沈流舒之间有过非道德行为,然而却遭到沈妻的曝光,原本善良,隐忍的叶蓝秋因为这次“有图有真相”的报道,个人信息被“人肉搜索”,并且被建构成为了一个道德沦丧的第三者,放逐到网络的公共舆论场接受众人的审判。记者陈若兮在这场传闻变为新闻的活动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陈若兮有意无意间的舆论引导下,一拨又一拨的“键盘侠”涌向了无辜的叶蓝秋,她已经没有为自己辩白的余地,最后坠落山谷而死去。网民通过匿名的形式,完成了一次网络群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手持正义之剑,却不知道自己所了解的真相是经过加工和引导的。叶蓝秋以自杀的形式表达了对“人言可畏”的愤怒。叶蓝秋死后,针对之前爆料人陈若兮的新一轮网络暴力又开始了,就这样循环往复下去,而所有人在之中既是加害人,又是受害者,我们不禁对人性之恶感到悲哀,这部小说无形之中也展现了家庭/婚姻、阶层/身份、科技异化/谣言生产等多重主题。

美国学者米尔斯在《社会學的想象力》一书中所说的“人们需要的不只是信息,尽管在这‘事实的年代’,信息往往支配了他们的注意力,并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吸收能力……他们需要的和他们感受到需要的,是一种心智品质,这种品质可帮助他们利用信息增进理性,从而使他们能看清世事,以及或许就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的清晰的全貌。”⑩近期“腾讯”视频推出了由知名媒体人陈晓楠担任制作人的系列访谈节目《和陌生人说话》中,有一期叫《我不是神女》,当事人王胜男在节目中,对自己在中学时代遭遇的长达数年的校园欺凌事件进行了公开陈述,这起事件与“百度贴吧”十年前成为大众一个在网络虚拟平台重要的发声场有关。而中学生在青春期时所具有的狂躁、抑郁的心理特质,更容易产生一种集体性的排他现象。在虚拟网络社区,每一个人以网络ID号而存在着,现实中的人格与网络虚拟人格不断产生交替和切换。曾经有媒体人认为微博时代的到来可以让所有的人见证时代,为时代发声,“今天最大的进步,正在于我们可以不止于耳语和牢骚,可以超越耳语和牢骚。一个公共舆论场早已经在中国着陆,汇聚着巨量的民间意见,整合着巨量的民间智力资源,实际上是一个可以让亿万人同时围观,让亿万人同时参与,让亿万人默默做出判断和选择的空间,即一个可以让良知默默地、和平地、渐进地起作用的空间。”  然而这样的期许到最后并未如论者想象的那么乐观,因为这里涉及到的是媒介是否有资格介入到道德或者公共事件的判断上,网民是否具有法理学上的资格来对事件进行定论,因为当他们接触到事实的时候,这个事实本身并不能代表事实的全部真相,作者借叶蓝秋初恋男友路天明质问:“网络是一个自由的社会,但自由不等于捏造谣言,传播谣言,不等于不负责任。”

三、“大话”时代的价值解构与规训

原生家庭的问题近年来一直成为了中国社会讨论的热点,而青年群体对这个问题的提出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2015年开始,中国国内知名作家阿耐的多部小说均被改编成电视剧,并引起收视热潮,其中以《欢乐颂》及近期播出的《都挺好》最为引人注意,这两部电视剧将“原生家庭”的讨论从心理学领域引入到了公众的视野当中。而我们不难发现,青年群体与父母之间的矛盾本质上并没有消失过。青年亚文化“表达和解决了——尽管是‘想象般地’——父辈文化中仍然隐藏和没有被解决的矛盾。”青年群体需要在对父母的反叛当中形成独立的人格,青年亚文化正是这种潜意识的外部表征。甚至一度,在“豆瓣”社区平台的兴趣小组中,存在这样一个分组叫“父母皆祸害”,这个小组中的发言,无不体现出了代际之间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缠绕与对峙。关于“原生家庭”的探讨,是中国社会迈入更高一层文明的一个集体体认,这场讨论最终是青年人对于中国文化传统当中孝文化的批判,以及摆脱家庭控制,寻找属于自己人生独特意义的必由之路。但是遗憾的是,在东亚儒学的钳制之下和数千年集体无意识的干扰下,中国青年亚文化的构造仍然没有价值理性上的救赎与反省的应有之义,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当前的青年亚文化传统在抵抗儒学对自身消解的过程中继承着儒学。尽管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曾经有学人对基督的忏悔精神,弥赛亚的救赎情节进行过思考,但是随着互联网时代大众狂欢时代的到来,这种思考就已然让位于后工业时代的解构主义的喧嚣与狂欢。

香港新锐导演彭浩翔曾经在电影《AV女郎》中凭借台词说明了新一代青年的迷茫,“1971年,那代的年轻人在进行保钓运动”,“保钓运动”作为香港七十年代青年的爱国运动是极具鲜明的政治文化色彩的。而在三十年后之后,一群大学毕业生在面对自身迷茫的时候,却以拍电影之名,将本身对于政治的一种拒斥,而这种拒斥本身又是矛盾的,他代表着一种渴望而又不能的心境。本身就是一种非常混乱的状态。《第一次亲密接触》,“断裂事件”是九十年代末两个重要的文学事件,因为前者从台湾带来一种新型的柏拉图恋爱模式——网恋,而后者则大胆的宣称了“弑父”,此行为被描述成所谓的新生代作家企图取代晚生代作家的一次集体行动,或者说,边缘作家不甘寂寞,开始争夺主流话语权力。当先锋作家回撤,开始走出语言实验室在侠客狂欢的江湖之外,纯文学领域发生了一件在世纪末值得思考的“断裂事件”,如果说五四新文化运动在于全面反传统,那么断裂事件则是一种文学思想的一次集体叛逃,如果看过问卷就会发现,被这样描述是在所难免的,人们更乐于相信动物世界的律条,只有利益之争才会让人们觉得真实可信。1995年周星驰利用西游记原本的故事架构进行了一部同人风格的创作,开启了一种无厘头幽默的反讽形式。这种反諷形式几乎成为了开启一种新的话语模式的标志,网络作家宁财神在自己的网络小说《缘分的天空》当中也反复引用这部电影中的对白。这种“大话”的话语模式也进一步开启了权威叙述的对抗模式,因为这是另外一种话语系统,而通过这种话语系统,实现了一种“别解格”的修辞模式。这部电影当中的一段独白也成为了文艺青年对于爱情的宣誓。“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但是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这段台词的出现有两个不同的场景,第一个场景是至尊宝对紫霞仙子的欺骗,第二个场景是至尊宝不得不放弃已经死去的紫霞仙子的身体,戴上紧箍咒,跟随唐僧去西天取经这样的悲剧结尾。而这段经典独白最开始的面目是谎言,这里所涉及到一个实际上十分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大话”,大话意味着改写,具有夸张形式的外壳,周星驰在这部影片中完成了一个与时代隐喻相关的最彻底的解构,那就是信仰的消逝,解构的同时意味着一种平行于权威政治文化体制之外的亚政治文化的渐进式发展。

青年群体对权威的反抗,最具有典型意义的是韩寒对中国作家所持的整体性批判态度。他以《萌芽》主办的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冠军出场,以杂文集《零下一度》、青春小说《三重门》的出版、同时又因无力继续完成学业,成为“退学作家”令人哗然。在中国博客(blog)兴起的时代,韩寒曾以博客为阵地,在网上掀起了与白烨、陆天明、高晓松等的论战,引起社会舆论的高度关注。时常以“小镇青年”自居的韩寒事实上对中国社会公共舆论领域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关注。2009年,韩寒的长篇小说《他的国》出版可以看作是对中国工业化进程中的环境问题的批判与戏谑。小说的故事并不复杂:喜欢摩托车速度感又有些假不正经的男青年左小龙,起初在亭林镇一个破败的公园里,做一份类似园林保安的差事,为了自己立志成为指挥家的念头,左小龙谋划着成立一个合唱团,同时他的情感世界被两个姑娘泥巴和黄莹占据着,泥巴喜欢的是左小龙,而左小龙单恋黄莹。故事发生的地点亭林镇的河水被工业用水污染,河里的生物个头突然变大起来,当地领导为了谋求经济的发展,将这些变异动物作为一种饮食产业,大张旗鼓的宣传,很多居民企图通过此道发家致富,更有甚者为谋取暴利私自用高压电线电鱼,不慎将所有的下河游泳的镇干部全部给电死了,食用过变异生物的人都失明了,而这个镇的党委书记又恰恰是泥巴的父亲。韩寒的眼光和构思都别具一格,虽然是虚构,却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现实性。小说作者在自序中是这么写的:“这本书的书名灵感来自于《南方周末》纪念切·格瓦拉的一篇文章《他的国,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当然,这书和切·格拉瓦没有任何关系。对我来说,是第一次写出这么完整的故事。我本不想写那么完整,但是发展到最后,他们都互相联系在一起。我几欲把主人公变得很悲惨,有无数个地方都可以结尾,可以让他一无所有,失去生命,但是到最后,我没有这么做。如同这书的情节,就算你在大雾里开着摩托车飞驰找死,总有光芒将你引导到清澈的地方。”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提出了自己对于当下社会现象的思考和意见,最著名的是被人称为“韩三篇”的杂文,这三篇杂文于2011年底发表在其个人的新浪博客上,分别是《谈革命》、《说民族》、《要自由》从自身的经历来理解中国当下社会的问题,给出了极为通俗又颇有见地的分析。

四、青春文学中的时空重置

这里涉及到一个命题就是,文学在没有革命激荡人心的时候,杯子中的风暴能否给心灵以滋养。很显然,以严肃文学思考存在的问题显得落伍了。邵燕君对于世纪之交,纯文学的式微和网络文学的兴起之间的关系有一段颇为经典的论述:

我们不难发现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在古今中外的文化传统中,单单是五四以来确立的“新文学”传统被绕过去了,而“新文学”传统正是一向居于“主流文坛”的“正统文学”一脉相承的传统。为什么“主流的网民”选择的大众文学单单绕过了这一最主流的传统?这一大师辈出,感动了几代中国人,有力地参与了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伟大传统,这些年来一直被国家文艺管理制度,文艺生产体制,学院体制和中小学教育体制置于垄断性保护地位,为什么不见“断裂”、未经反叛,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绕过去了?

福柯在《异托邦》中所表述的那样,社会当中有可能有不同的空间交杂在同一个物理空间当中。例如花园、电影院等等。而新世纪以来,我们看到了生活空间和网络虚拟空间,以及官方,民间,学院、网络之间才互相激荡出的一个公共舆论的异托邦。它与之前巴赫金的广场理论当中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科学技术对于肉身的剥夺和取消。“异托邦”事实上存在一种幻觉叙事的建构,以此来提醒人类对于体制化和技术异化之后做带来的异在体验的审视与剥离。进入新世纪以后,起点中文网站、盛大文学网站中资本大举侵入网络文学领域。如果说人类世界是第一世界的话,“架空”就是对“第二世界”的创造。“第二世界”这个中文概念,是由《魔戒》翻译者朱学恒首先提出来的,它类似于《魔戒》中的“中土世界”,是一个虚构的存在。与历史上产生的神话、传说及科幻文学所不同的是,第二世界建立在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上,它和人类世界的对应更加全面,对人类价值观的审视更加彻底。也就是说,第二世界并不是完全架空或者凌驾于人类世界之上的存在,而只是与人类世界“平行”甚至“交叉”“扭转”与“颠覆”的存在。进入另外一个时空是一种渴望超越现实的心灵补偿或者是一种对历史的补缺形式。严格意义上说,“架空”是对人类文明的艺术式镜像,旨在通过创立一个完整的符号系统让不为现实所接受的价值体系一个可能被阐释的空间。遗憾的是,中国的武侠小说或者奇幻小说的世界观设置仍然无法摆脱现实的窠臼,在价值取向上缺乏批判性,在人物主体性的构建上缺乏应有的逻辑性和历史深度。当前桐华的《步步惊心》和海晏的《琅琊榜》成为了当中优秀作品的代言,并被改编为影视剧,引发收视热潮。《步步惊心》中的现代白领张小文在下班回家修理灯泡的时候,从梯子摔下来之后,个体意识穿越到了清朝,附身在了名叫马尔泰若曦的清代奉茶女官身上,并深得康熙皇帝的喜爱,同时她与几位处于夺嫡大战之中的皇子之间碰撞出了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最后与争夺皇权当中的胜利者雍正产生了一种有实无名的爱情。从小说当中的人物设定上看,我们看到了马尔泰若曦甘居第二性的盲目性,她放弃了女性主题意识觉醒以后所具备的价值判断,更进一步还原了张爱玲所言的“权力是春药”情感原型,这种情感本身是一种功利性对于爱情的侵蚀,但是这样一部情感逻辑设计具有原始意义上缺失的电视剧,却引来了收视热潮是值得当下青年人反思的。当下的受众以及作者,具有高等教育背景的不在少数,为什么大家仍然为马尔泰若曦和雍正的爱情设定所感动,是什么触发了一群高知女性的感动?若曦之所以得到帝王的偏爱是因为她身上曾经拥有的“未来”,她能以现代社会平等的心态面对君王。作者在无意间展示出了内心启蒙与反启蒙的两面,从女性视野上来看,她能接受一个男的在现实法则当中“多妻多妾”,只求心灵上的专属这样灵肉分离的恋爱模式。在故事的结尾,作为马尔泰若曦的生命消失,而灵魂再次回归现代,死亡的悲剧意蕴也被消解,时空的转换再次成为了“皆大欢喜”的新型俗套。

现代女性自觉的选择回到过去,去获得一份帝王的垂青,这样的动机和爱情都令人怀疑是否具有现代人格的属性。同样,以改换面容的方式来换取沉冤得雪的方式同样也是值得商榷的,因为从内在的发生机制上来看,这意味着人性内在本真的失去,而只有失去本真,进入自己凝望的深渊,才有可能从深渊内部去改变它原有的结构。而海晏的《琅琊榜》尽管没有进行古今的穿越,而是利用“整容技术”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身份穿越,以改换容颜来换取昔日价值的重现,同时又有权谋剧的人物结构强大的政治逻辑,小说内部最深刻的背景是赤焰军在二十年前被同僚的军队灭于梅林山下,二十万赤焰军将士无一人生还,只有林燮的幼子林殊侥幸活了过来,但是却要忍受改头换面的痛苦,从一个原本骁勇善战的武将变为一个足智多谋的谋士,他失去了本来的生命面貌,变得孱弱隐忍,为了最后的恢复赤焰军的名誉而不择手段,先是互相利用王室贵胄之间的利益纠葛,使他们互相残杀,实则是为了削弱各方的政治势力,让萧景琰登上皇位进行翻案,让我们看到了权力作为人类上层建筑当中最具有创造力和破坏力的制度化思维方式。马尔泰若曦和林殊都具有双重的身份和双重的人生,这种自我身份的不确定性决定了其生命必然处于悬浮的状态,而无法找到有效的价值信仰。新世纪的年代穿越和身份穿越的文学创作手法,让我们看到的是公民意识的阙如,是对早已被五四运动所全面批判的封建文化形态的认同,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与被时代所奉行的犬儒主义的共谋。学者邵燕君曾经对《步步惊心》中披着爱情外衣的利己主义提出了质疑和批评 “如果我们把小燕子和马尔泰若曦(《步步惊心》)作对比可以发现,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改变世界’还是‘被世界改变’……小燕子意志保持着她的现代平哥,独立,平等,打破常规,追求个性解放和自由。她身边的人,无论是荒地,阿哥还是格格,都被她影响着往现代的路上走;而若曦这个真正的现代人却越来越古代化了,……皇权和男权的秩序已是如此天经地义。”

80后科幻作家郝景芳凭借作品《北京折疊》获得了科幻界最高荣誉奖雨果奖,这是继2015年刘慈欣凭《三体》获得雨果奖之后,中国科幻作家再一次获此殊荣。相较于刘慈欣的“硬科幻”而言,郝景芳的创作更倾向于是一种软科幻。郝景芳本身是清华物理专业的学生,后来于清华经济学专业毕业,本身的学科背景让她对于人类社会当中存在的分层问题有着自己的思索,同时又能将这种思索放置在宇宙的位置上面。《北京折叠》中设定了三个互相折叠的世界,隐喻上流、中产和底层三个阶层。第一空间里的当权者享有完整的一天24小时,第二空间的中产白领和第三空间的底层工人则各自分到一天里的白天和夜晚。每到清晨,大地翻转,城市折叠,不同阶层的人在完全隔绝的时空里过着各自的生活。跨越阶层的通道极其狭窄——并且需要铤而走险。短篇里并没有激烈的冲突,主人公老刀是第三空间里的一名垃圾工,在一顿早饭就要100块钱的第三空间中,老刀的月薪只有可怜的一万块钱。为了送捡来的孩子糖糖上一个月学费一万五的幼儿园,老刀铤而走险去其他空间给人送信。他从第三空间到第二空间,再来到第一空间,之后带着第一空间的回信回去。故事里没有生死抉择,也没有天人交战,老刀路过的,都是平凡的事,但这种平凡却让小说显得真实,更让读者觉得不寒而栗。整个城市尺度的空间和时间双重折叠意象恢弘,映射出当代社会中人们对于阶层割裂趋势的深切焦虑。郝景芳在小说中把底层作的上升空间隐喻成一个狭窄的充满机关的通道,非常的形象,而底层人民对财富的想象是十分有限的。事实上,尽管人格平等,但是由于家庭而个体的差异往往会直接导致个体在社会上竞争力的不同。在小说当中有一个非常残忍的细节,那就是老刀因为要传送信息无意间听到了关于过剩人口的问题,这个问题是具有一定现实基础的影射。由于物种先天遗传上,基因组合差异的存在,当前社会以绝对公平竞争的原则去要求每一个人本身就是最不公平的事。因此,正义、公平也就成为了社会政治文化演进中不断被探讨和研究的重要命题。而人类群体当前以财富的多寡而被归结成为不同的阶层是不争的事实。

《第一财经》撰文犀利的评价了这个问题——《王健林“1亿小目标”背后:中国阶层日益固化》,文中提到:“现在的穷人日后成为富人的可能性降低。降低到什么程度,很难预测,但如果一个人凭借知识和勤劳不再能让自己过上比较满意的生活,上学无用论、奋斗无用论、“拼爹”是王道论频频被验证,那么阶层固化的负面效应将会显现,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有可能陷入拉美式的中等收入陷阱。阶层固化,随之而来的将是一个没有活力的中国,这应该是绝大多数国人不愿意看到的。”中国阶层固化、财富分化已经所带来的社会问题必然是明显的。国家统计局今年的统计数据显示:2015年全国居民收入基尼系数为0.462,国际警戒线0.40。同时作为执政基础的“公有制”必然也受到来自资产阶级法权这一问题的困扰,因为“由于现代国家的特征,作为整体的无产阶级拥有的资产只能委托特定人群加以管理。这种资产管理权是资产阶级法权最核心的体现,而掌握这种资产管理权的特定人群,就构成了资产阶级法权的人格化代表。”如何处理社会的共同富裕与资产阶级法权仍然是长期存在之间的关系,是执政党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郝景芳在谈及自己的创作时候,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创作是科幻文学,她的创作目的是通过悬置一个脱离现实的空间来谈论现实当中的不平等。

结语

在不同文化的塑造和演进过程中,所有的进步和创造往往是从叛逆和亵渎开始的。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当中,孙隆基指出了中国文化当中存在“弑子”的倾向,这种倾向在现代文学当中被鲁迅以“吃人”表达出来,当代文学中的父亲形象则往往是一种传统的,沉默的形象,例如,按照弗洛伊德的性动力学说理论来说,孩子成为一个精神独立的生命,需要先在心理上完成弑母,而后完成心理上的弑父,因为只有摆脱父母对他前期人生的设定,他才有可能真正寻找到心理的自我。事实上“青春亚文化……反映的是成人世界与青春世界、父辈一代与子一代之间那种永恒的矛盾和张力关系。尽管在不同的时空语境……青春期的迷惘、矛盾、寻觅冲动以及身份认同的困扰始终是青年亚文化的历史宿命。”新世纪以来,青年亚文化通过否定传统来确立自己的合法性,同时始终保持一种流动性,不断向前,不被固定,这种合法性才能被承认。这种本身的不确定就代表着它无法真正具有一种稳定的本质,而是根据现实语境的需要不断变化自己的象征性符号。

注释:

①关于青年亚文化讨论的文章可参阅学者陶东风的《两代人为什么变成了两种人》(《民主与科学》2012年03期,马中红的《西方后亚文化研究的理论走向》(《国外社会科学》2010年01期),2017年邵燕君在《花城》与日本学者千野拓政的对谈:《中国的“二次元宅”如何解读东浩纪》,胡疆锋的博士论文《亚文化的风格:抵抗与收编》对于伯明翰学派的学术史的梳理,是国内较早系统对青年亚文化理论进行介绍的论文。

②“伯明翰学派”把亚文化看作一种“巨型文本”和“拟语言”。亚文化制造出各种盛行一时的独特的风格和符号系统:音乐、文学、舞蹈、行动和暗语等,通过风格来昭示他们的存在。参见张丽军:《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方法论十六讲》,山东文艺出版社2009版,第241页。

③[美]迪克﹒赫伯迪格著,陆道夫、胡疆锋译:《亚文化:风格的意义》,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9页。

④[英]格雷厄姆·默多克、罗宾·迈克农:《阶级意识与世代意识》,选自[英]斯图亚特·霍尔,托尼·杰斐逊编;孟登迎,胡疆锋,王蕙译:《通过仪式抵抗:战后英国的青年亚文化》,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版,第323-342页。

⑤易前良,王凌菲:《御宅 二次元世界的迷狂》,苏州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页。

⑥潘少颖:《鬼畜视频——是如何诞生的》,《IT时报》2016年3月11日,第14版。文中对“鬼畜”的定义是:“也许你并不清楚“鬼畜”这个词的准确定义,但长期栖息于多元文化野蛮生长的互联网土地上的你,或许被以下视频惊艳过:美日非跨国大作《金坷垃》、一头秀发走遍天下的《duang》、 雷军英文单曲《Are you OK》、价值3000万元的优信二手车广告以及诸葛金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鬼畜一词来源于日本,原意指像魔鬼牲畜一样残酷无情,但这个词到了视频网站中,则变成了一种视频制作手法。”

⑦马燕,黄鸿业:《社交媒体跨文化交际冲突的价值观传播——对“帝吧出征维珍航空”的话语观察》,《传媒》2017 第18期,第94页。

⑧肖鹰:《青春偶像与当代文化》,《艺术广角》,2001年第6期,第12页。

⑨[美]弗洛姆著,李穆等译:《占有还是存在》,世界图书北京出版公司2015年版,第30页。

⑩[美]米尔斯著,陈强等译:《社会学的想象力》,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3页。

笑蜀:《关注就是力量,围观改变中国》,《二十一世纪中国文学大系 2001-2010 杂文卷》,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82页。

韩寒:《他的国》,万卷出版社2009年版,序第3页。

韩寒:《我所理解的生活》,浙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第67页。

许云峰:《王健林“1亿小目标”背后:中国阶层日益固化》,《第一财经》2016年8月30日[DB/OL]:http://www.yicai.com/news/5079140.html

中国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2015年国民经济稳中有进稳中有好》,2016年1月19日[DB/OL]: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601/t20160119_1306083.html

鄢一龙等著:《大道之行——中国共产党与中国社会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42页。

马中红,陈霖著:《无法忽视的另一种力量》清华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58页。

(作者单位:许莹,闽南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郑龙钊,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基金項目:该文为福建省教育厅2019年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SNS语境中的中国青年亚文化新形态》研究成果(课题编号:JAS191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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