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主要对美剧《杀死伊芙》中的女性角色进行分析,分别从女性主义、精神分析视角分析剧集是如何塑造伊芙和薇拉内尔这样两位极富魅力与先锋性质的女性角色的,试图由此入手探讨本剧背后蕴含的女性主义意识。
关键词:《杀死伊芙》;女性主义;精神分析;美剧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01-0144-02
一、《杀死伊芙》中的女性主义
(一)破除“女性神话”的主题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出,“女性神话是指把女性放置在概念化的超自然的观念世界里,掩盖了分散在具体时空里的一个具体的女人的真实面貌”。[1]女性神话其实是父权话语体系下的产物,它表现的是社会对女性利他主义的一种期待,它将女性角色单一地局限为完美妻子与模范母亲。《杀死伊芙》的英文原名为Killing Eve。Eve不仅是其中一位女主角的名字,在英语文化中,Eve更多地被译为夏娃,即《圣经》中作为男人的肋骨而存在的世界上的第一位女性。因此,剧集想要破除“女性神话”的目的昭然若揭。作为全剧灵魂人物之一的薇拉内尔,并不像《尼基塔》里男性化定制的女杀手,她从一出场就极具女性气质。薇拉内尔虽然是一个冷酷嗜血、缺乏共情能力的杀手,但杀人手法却十分具备女性特质,她运用发簪、香水等极具女性色彩的道具,使用美色、示弱等十分女性化的手段。而塑造另一位女性角色伊芙时,则运用了“我的现有生活怎样?我对现状满意吗?我的价值如何体现?”这样传统的三段式心理剧手法来展示她从伊甸园的“出走”。在剧集最初,伊芙有着收入稳定的工作、恩爱体贴的丈夫、不错的房子,对于传统男性主导世界定义的女性幸福生活来说,她无疑身处伊甸园之中。但是伊芙对自己当前的状态并不满意,这样的生活让她感到无聊,她渴望刺激和冒险的生活。这是她自我意识觉醒的第一步。
女性主义的地位期望理论认为,“男女两性在进入性别混合的目标动力群体时,由于群体对男性的期望值高于女性,就降低了女性在群体互动中的自信心、威望和权力。如果某位女性想反潮流而动,群体内的两性都会反对她、敌视她。在这种情况下,性别期望模式得到了巩固”。[2]在既往的影视剧中,女性通常被塑造为男性的附属品,是被凝视的欲望对象。而在《杀死伊芙》中,女特工、女杀手、女领导、女组员共同构成了一个独特的女性社会,剧中的男性成员则完全被边缘化。
(二)女性形象塑造
上野千鹤子在《厌女》中提出,“将女人他者化,其实是把女人归入自己能够控制的‘他者’范畴之中,这样的他者,既充满魅力又轻蔑(传统的荧幕女性形象)。而那种‘我不是随你所愿的他者’的女性,既不能理解也无法控制,则被作为一个全然不同于自己的怪物,并将之放逐”。男性按照自身的意愿臆造了“家庭天使”型的女性形象以规范女性,女性形象在根深蒂固的传统男性叙事中被扭曲化,不是“天使”便是“魔鬼”。将女性神圣化是由于她们为男性而奉献或牺牲,把女性妖魔化是源于对她们不肯服从的厌恶与恐惧[3]。
《杀死伊芙》将薇拉内尔和伊芙塑造成男性幻想中女性形象的两个极点,一个是作为疯女人被放逐到阁楼中去的“魔鬼”,即“他者”;另一个则是受过父权意识形态规训的简·爱式女性。虽然伊芙并不完全等同于传统的“家庭天使”,但我们也可以看到男性权力对她无处不在的规训。而薇拉内尔不相信男性的权力,她甚至试图反抗男性权力的正当性。薇拉内尔作为“被放逐的他者”,具有行为难以捉摸、缺乏共情能力,且很少受到情感牵制等特点。
女性主义电影评论家劳拉·穆尔维在福柯“凝视”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男性凝视”的概念。她认为,女性作为被观看的对象,受制于男性的审美和背后强大的男权势力。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也提出,女性必须不断地注视自己,几乎无时不与自己的个人形象连在一起,女性把内在于她的“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看作构成其女性身份的两个既有联系又截然不同的因素[4]。但《杀死伊芙》却对这种传统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创造出了不少对“厌女”“男性凝视”具有反抗色彩的场景。其中不少都是通过薇拉内尔的暴力杀戮手段宣泄出来的:对于想要将女性打扮成洋娃娃控制在家里的男性的阉割,将嫖娼男性倒吊在商品橱窗里的展示性杀戮,甚至是对伊芙老公潜在出轨对象的杀戮。就这些场景的隐喻含义来说,它们无疑是对现实社会中存在的“男权”与“厌女”的一种挑衅与破坏。尤其是在橱窗中以展示形式将出轨者杀戮的情节,无疑是对“男性凝视”的彻底否定和倒转。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薇拉内尔这样“被放逐的他者”存在,与她相似的群体才能被充分刺激和带动,譬如剧里被固有权力和性别秩序机制束缚的伊芙被煽动,开始怀揣着毁掉现有规则和稳定秩序的想法蠢蠢欲动。
二、精神分析视阈下的角色塑造
(一)镜像阶段
雅克·拉康的镜像阶段理论认为,当主体与外界接触时,人们认识到的形象总是客体的一个变形,是人们想象中的形象。他将一切混淆了现实与想象的情景意识统称为镜像意识。在《杀死伊芙》中,薇拉内尔与伊芙两人仿佛是在照镜子,在镜子中她们看到的不仅仅是对方,更是自己。伊芙渴望冒险,厌倦办公室生活的枯燥无味,对犯罪心理却有着敏锐的直觉。薇拉内尔这种拥有反社会人格、为满足杀戮快感而成为杀手的人,无疑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而薇拉内尔悲惨的童年经历使她严重缺乏关爱与安全感,成长中母爱的缺失導致她对年长型的女性有一种迷恋。没有家庭也没有朋友的薇拉内尔,实质上仍然是个想要被关注和被需要的小女孩,因此她对有安定生活和温暖家庭的伊芙有莫名的憧憬。可以说,她们身上存在彼此最渴望的特质,所以才会对彼此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二)本我、自我、超我
弗洛伊德提出本我、自我和超我的概念,来解释意识和潜意识的形成和相互关系。“本我”代表受意识遏制的欲望,“自我”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事务,“超我”代表良知或内在的道德判断。“本我”在于寻求本能欲望的满足,“超我”则用来监督和控制“自我”根据社会道德准则行事,以保证正常的人际关系。《杀死伊芙》是一部高度涉及精神分析理论的剧集,无疑可以用“本我”和“自我”的关系,来解释互为镜像的薇拉内尔和伊芙。
在剧中,薇拉内尔被设定为冷血精神病,她冷漠、缺乏共情能力、嗜好杀戮,有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这与她悲惨的经历有关,薇拉内尔出生在俄罗斯,从第三季中可以窥见她有扭曲的母女关系和极其悲惨的童年。之后,她在寄宿学校与女老师安娜相恋,并因为阉割了安娜的丈夫而被关进监狱。在监狱服刑期间,被杀手组织“十二门徒”选中,经过残酷的训练后,被派去世界各地执行刺杀任务。如果说薇拉内尔和伊芙是女性形象的一体两面,那么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说,薇拉内尔就是典型的“本我”,她是被“自我”所遏制的本能性的欲望的体现。在剧中,我们可以发现,薇拉内尔通过对不同种类原始欲望的满足,来缓解不同程度的焦虑,用食欲缓解轻度焦虑,用性欲缓解中度焦虑,至于重度焦虑则需要依靠杀戮行为缓解。而伊芙有家人、朋友与同事,处于正常的社会关系中,代表着“自我”。在剧集最初,她的行为符合社会逻辑,但其实从细节中还是可以窥见伊芙的一些隐性反社会倾向。比如她和丈夫尼科讨论如何杀死对方时,伊芙的计划详细且残忍,她的表情也透露出这种想象带来的快感。所以,伊芙需要良知或内在的道德判断维持“自我”,遏制“本我”的欲望与邪恶,也就是“超我”。精神分析的代表人物荣格将人类内在的邪恶部分定义為“阴影”。在剧集最初,伊芙并没有认识到自己人性中存在的恶,在她的自我认知里,自己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而支撑她这样自我建构的是温暖的家庭、互为后盾的朋友、稳定的工作以及普通的生活方式。正是因为这些稳定因素的存在,伊芙无法正确地认识自我。在第一季到第三季中,这些象征安定的因素一一被破坏掉,伊芙一步步被推入极端情境之中,而使伊芙认识到自身“阴影”的,正是薇拉内尔这个镜像客体。
三、结语
一直以来,在作为文化工业典型产品的美剧中,“女性神话”处于“被解构”的过程,并没有被彻底颠覆。虽然从传播效果来说,其对建构女性受众平等意识具有积极作用,但在美剧整体的文化逻辑之下,这样的剧集传达出的意识形态并没有过于激烈的批判与冒犯,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温和手段来回避现实社会中的性别议题。虽然《杀死伊芙》试图对美剧中的女性主体意识、女性话语权以及女性主义理念的诠释,进行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尝试,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增添了更多种类型的女性角色在荧幕上的可能,但由于美剧长期以来围绕意识形态意图形成的一些叙事和表现成规,这样更具性别政治议题的剧集很难走向现实主义。不过,有《杀死伊芙》这样的剧集愿意塑造生动而富有魅力的女性角色,在一定程度上,也给予了广大女性受众重塑话语权的希望,带来了更多关于女性主义与女性自身的思考。
参考文献:
[1] 宋美慧.“权”“利”交织下变异的灵魂——分析毕飞宇笔下的“玉米”形象[J].北方文学,2013,64(6):27-28.
[2] 蒋艾洺.月亮神话中的女性本能及现代意义——以阿尔忒弥斯为例[D].四川师范大学,2008:1.
[3] 刘洁,田建国.简·奥斯丁与夏·勃朗特的女性主义比较研究以《傲慢与偏见》和《简·爱》为例[J].西北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13(3):35-39.
[4] 朱晓兰.“凝视”理论研究[D].南京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1:80.
作者简介:张书雅(1995—),女,四川广元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广播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