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小姐姐”一词的语义演变和生成

华丽洁 王茂林

【摘要】 本文基于BCC、CCL和网络上的大量的语料，探讨了“小姐姐”的语义源头，发现“小姐姐”的语义源头是类亲属称谓。“小姐姐”的词义演变是沿着两条路径进行的，一是从类亲属称谓变成亲属称谓，二是类亲属称谓的进一步社会泛化。最后，在认知语言学的基础上，本文认为“小姐姐”一词的语义生成方式是“小姐姐”图式的概念意义和内蕴意义在被强化或弱化的结果。

【关键词】 “小姐姐”;语义;认知;图式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4-0117-02

一、引言

“小姐姐”是当下网络流行称谓中最具代表性的其中之一，而且在现实生活中的使用率也越来越高。本文深入研究了“小姐姐”的语义源头，并且根据大量的语料进一步分析了语义演变，最后在认知语言学的基础上对该词的词义生成做出了解释。

二、词义源头

通过查阅BCC、CCL语料库发现，“小姐姐”在古汉语语料共29条，试看：

1.蒙古来选女，时公主见在者七人，惟允济少女小姐姐甚秀慧，遂以予之。《宋史全文，史藏＼编年》

2.贵儿笑道：“勉强塞责，有什么风韵在哪里？”因将手指着杳娘、宝儿说道：“你们且听她两个小姐姐唱来，方见趣味。”《隋唐演义，集藏＼演义》

3.元礼道：“请问小姐姐今年几岁了？”女子道：“年方一十三岁。”《醒世恒言，集藏＼话本》

母系称谓语“小姐姐”最典型的语义特征便是[+年轻，-亲属，±身份地位]，在古汉语中13岁到20多岁的年轻女子都可以被称作小姐姐。其次，还在语境中增加了[+美貌，+聪慧]的语义特征，并且由叙称到面称，由身份地位高到身份特征不明显，慢慢扩大了使用范围。

周萍、卫凯丽（2019）、刘冰鑫（2019）、闫盼盼（2019）都认为传统意义上的“小姐姐”属于亲属称谓，指称的是在家族谱系中血缘关系的排行最小的姐姐。有血缘、排行最小成为该词的核心义素，意义较为具体，指涉主体范围明确，其语义特征表现为 [+亲属，+年长，+女性 ]。传统意义如果指的是20世纪以来的话，这个观点还有待商榷，但是如果考虑到“小姐姐”一词在古代汉语中的语义指称用法，上述观点显然是不符合的。有必要把古汉语中出现的“小姐姐”一词考虑到语义来源的范围之内，并且作为语义源头来看待。

三、词义演变

（一）20世纪以来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概况

首先，据BCC和网络上语料，分析报刊栏目下《人民日报》和《中国青年报》的语料共166条，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类用法：第一类，指称和语句中的比较对象有血缘关系的、年龄很小的小女孩。“小姐姐”的显性语义特征为[+年轻，+亲属]，同时具有“ [ +对指称对象的喜爱] ”隐形语义特征，其身份地位语义特征不再存在于词本身。试看：

4.她哭得那么伤心，把小姐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姐姐说：“快去呀，叔叔等你呢。”（人民日报1957年9月9日）

5.记得儿时家父常常带小姐姐和我去吉祥剧院看戏。（人民日报2009年6月1日）

第二类，指称和语句中的比较对象没有血缘关系的、年龄很小的小女孩，大部分存在于“修饰限制语+小姐姐”的结构中。“小姐姐”一词用来指称非亲属的时候经常有修饰限制语，如“卖火柴的那位”“贫困乡村的”“隔壁的”等等，这些修饰语有进一步明确语义的作用。“姐姐”作为类词缀指称年龄比对比对象大或者相当的同辈。加上前缀“小” 突出这位姐姐的年龄很小，同时也具有亲切、喜爱的感情色彩。报刊是人们接受度很高的日常生活读物，由此可以判断“小姐姐”一词在20世纪以来直到21世纪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可以同时作为亲属称谓和类亲属称谓。这个时期母系称谓语“小姐姐”的显性语义特征表现为[+年轻，±亲属]，同时具有[+对指称对象的喜爱]隐性语义特征。

（二）近年來在网络平台的使用概况

通过搜集微博话题的语料991条，“小姐姐”的使用情况如下：第一类，单独使用，用作亲属或者类亲属称谓，用来指称：年龄小的亲属，这种使用极少;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女子。试看：

6.3岁小姐姐第一次抱妹妹。（微博）

7.小姐姐给路边停靠的消防员买了饮料，但被婉拒。最后小姐姐一蹦一蹦地把饮料一瓶一瓶扔进了消防车。（微博）

8.你讨厌被叫小姐姐吗？（微博）

这类情况中“小姐姐”常带有亲切、喜爱的积极感情色彩，但是也有个别使用隐含着对指称对象轻浮、戏谑的消极感情色彩，此外还有极个别的中性的感情色彩。此时，隐性语义特征[+对指称对象的喜爱]已经转变成显性的语义特征，同时也增加了新的隐性语义特征，感情色彩的范围因此进一步扩大，可以是中性的或者消极的，但是这种新的隐性语义特征并没有形成共识，不典型。第二类，构成“修饰语+小姐姐”的结构，如：“专有名词+小姐姐”，比如“迪丽热巴小姐姐”“东北小姐姐”等;“职业名词+小姐姐”，如“护士小姐姐”“前台小姐姐”等;“普通名词+小姐姐”;“形容词+小姐姐”;“的字短语+小姐姐”;“数量短语+小姐姐”;“指量短语+小姐姐”。这类用法中，“小姐姐”绝大部分是作类亲属称谓，用来指称没有血缘关系的年龄较小的小女孩或年轻女子，个别是用来指称亲属。注意，不同修饰语可以叠加使用。此时，“小姐姐”的年龄界限是模糊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说话者对指称对象的主观心理感受。“小姐姐”的显性语义特征可表示为[+年轻，+对指称对象的喜爱，±亲属]。网络流行语“小姐姐”不是毫无根源和历史的，它在人们对语言的使用中演变发展。

四、词义演变的深层动因

（一）称谓图式

称谓语是对人进行指称的语言形式。人们把凝结于称谓语中的图式称作称谓图式，它以称谓语的词义构成的方式存在。称谓语的词义也是由概念意义与内蕴意义及其他边缘意义共同构成的。概念意义中包含着将此称谓与其他称谓区别开的最重要的区别性特征，对应着一般认知图式;内蕴意义包含着社会对被称谓者的文化观念，即情感意义、联想意义等细腻刻画被称谓者的生存状态及人们的感情倾向，对应着社会认知图式。边缘意义则是潜在的、未知的，随着语言的变迁可以发展为内蕴意义。

（二）词义生成动因

“小姐姐”作为一个称谓图式，是由“姐姐”的称谓图式和修饰语“小”经过认知加工之后形成的，因此需要分析“姐姐”的稱谓图式，同时需要关注“小姐姐”一词的识解方式。“小姐姐”一词，在古汉语中凸显了“姐姐”作为类亲属词缀所属于的非亲属域，当被“小”修饰时，进一步激活“姐姐”具有的“同辈”的概念意义，并且弱化了“年长”的概念意义，使得“小姐姐”的识解聚焦于“年轻”这一典型概念意义，因此用“小姐姐”来指称非亲属的年龄小的年轻女子。古汉语中因为受到“小姐”一词的压制在语料中的使用并不多。20世纪开始，“小姐姐”既可以凸显“姐姐”作为亲属称谓所属的亲属域，也可以凸显作为类亲属词缀所属的非亲属域，并且更加聚焦于“年轻”这一属性，在语料中一般都是指称年龄很小的“小女孩”，可以说用来指称年龄低于13岁的亲属或者非亲属。这两年，在网络上“小姐姐”开始代替社会称谓语“小姐”，一方面是因为社会称谓语的缺失，另一方面是人们的识解焦点发生了变化。“姐姐”的非亲属域再一次得到凸显，并聚焦于“年轻”，当与“小”结合时，“年轻”的典型概念意义进一步强化，并且赋予了新的情感上内蕴意义。只要是主观上认为指称对象“年轻”，符合“小姐姐”称谓图式中的典型特征，就可以使用该词进行指称。当“小姐姐”一词被一部分人使用时，其所具有的表示强烈的主观感情的内蕴意义得到聚焦，变成了词语所具有的非典型的概念意义，可以表示为[+对指称对象的喜爱]，这是它进一步社会泛化的语义基础。所以，当大众越来越多使用，其非典型的概念意义[+对指称对象的喜爱]也慢慢从中心聚焦位置移动到边缘位置，也就是从非典型的概念意义变成了一般的内蕴意义。体现在言语交际上就是类亲属称谓的进一步社会泛化，指称范围尤为广泛。

（三）小结

“小姐姐”一词的深层语义生成动因是：在依赖于“突显”“聚焦”的识解方式下，一是称谓图式中典型的概念意义不断得到强化，二是称谓图式中内蕴意义被聚焦成非典型的概念意义然后又失去聚焦移动到内蕴意义范围，使之完成进一步社会泛化。可以说，其语义的生成是“小姐姐”图式的概念意义和内蕴意义被强化或弱化的结果。

五、结语

“小姐姐”称谓的语义生成和泛化现象是各种语言事实综合作用的结果，所以除了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认识该语言现象，还应该综合其他研究视角，这样对“小姐姐”称谓语义的发展演变才有全面而客观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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