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龙膺为明代后期常德籍著名文人,《龙膺集》中有大量涉及常德地方文化作品,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田园山水文化,二是佛教文化,三是教育科举文化。研究这些作品对促进当今常德旅游业更好发展,提高城市文化品位,扩大全国影响力有重要参考意义。
【关键词】 龙膺;明代;常德;地方文化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6-0039-03
基金项目:2020年常德市社科评审委课题“龙膺与常德地方文化与文学研究”,项目编号:CSP20YC26。
龙膺(1560年—1622年),湖广武陵(今属常德武陵区)人。21岁进士及第,步入仕途,先后历任多官。他在任职外地期间,曾数次返回武陵暂居,约在天启元年左右,由宁武任致仕归乡,不久去世,享年63岁,一生近半时间在家鄉武陵度过。
他身后留下文集二十七卷,530余篇,诗集十九卷,近900首,诗文数量总计近1500篇(首)。《龙膺集》经梁颂成、刘梦初整理,由湖南人民出版2008年出版。
本文主要介绍龙膺对武陵文化文学创作与传播的贡献。根据《龙膺集》涉及武陵的作品情况,这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田园山水文化文学,二是佛教文化,三是教育科举文化。
一、龙膺与明代常德田园山水
(一)龙膺散文中的常德园林山水
龙膺在家乡武陵、桃源建有三座园林:今常德古城内圣果园、柳叶湖之㶏园、桃源渔仙纶屿。《溪园六记》主要介绍这三处园林及附近山川景致。
胜果园是在老宅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龙膺在《胜果园记》中说,该园始构于丙戌年(万历十四年,1586),当时其父任官四明,他的母亲没有随父赴任,留在家乡。他在家乡侍奉母亲,就在城的西郭建了宅院。庚子年(万历廿八年,1600)又开始扩建,甲辰年(万历卅二年,1604)落成,前后花了二十来年时间。[1]龙膺的本意是将胜果园作为外任探亲和退休还乡后的主要居所。
后来此处周围居住环境恶化,于是他又开始建第二处园林:柳叶湖畔之㶏园。
选址柳叶湖主要是龙家在此处有三百余田产,周边有山有水,风光秀丽幽静并且离城不远。“予生平抱山水癖,而又不乐形胜太著显,为缁衣黄冠所蟠踞,朱轮翠盖所噍呵,酒人博徒所喷唾,更惧去城郭远,为携琴问字者所苦难。”[2](《千秋阁记》)
㶏园建设之初周围环境比较荒芜。“惟此数亩之区,拥溪山之胜,去郭才十里,乃百余年来蒙荆榛,翳蒿艾,樵斧不入,农耜不收,委之苍烟白露之中,宅鼯而窟狐兔。”[3](《千秋阁记》)
他对该处环境先进行整治,又建起楼台馆阁等设施,完工后形成鲜明对比:“今乃得予而后剪除芟刈之,独据为我有,严饰绮构,别一洞天。”[4](《千秋阁记》)
第三座园林建在桃源渔仙纶屿,最重要看中这一带奇秀山水风光,魅力超过柳叶湖。
“予己酉(万历卅七年,1609)春偕二三朋好为桃花源之游,泊舟渔仙溪上,询钦山寺,登玄帝阁。四眺云天,千山环峙如围,大江漩流如带,不疏不密,不逼不辽,位直隅分,深叹化工之巧。”[5](《石梁阁记》)
龙膺与朋友一起游桃花源渔仙溪一带,为周围景色吸引,因而念念不忘。此后袁宏道、袁中道兄弟游览桃花源,也认为渔仙一带风景最胜。过了五年,即癸丑岁(万历四十一年,1613)秋,龙膺携友人再游旧地。不久原地主人欲以优惠价将此处地产出售给他,龙膺非常高兴,加倍购得。稍后,同乡好友江禹疏(字伯通,江盈科之子)听说龙膺购得渔仙地产,撰《买山说》以祝贺,文中说:“岁甲寅(万历四十二年,1614)三月,余同伯孔游。最赏心者为穿石倒水一带……是时隐公亦游而乐之,因购此地。”[6]
上述三座园林建造过程表明,龙膺对三处园林选址各有不同考虑。
(二)龙膺诗歌中的常德田园山水
龙膺在诗歌中吟咏武陵山水作品主要收录在《重刊纶㶏诗集》卷十七《渔仙杂著》、卷十八《陆度航杂著》中,共计120余首。此外,《重刊纶㶏》卷十五《湟中诗》有《寄怀㶏园四首》;《重刊纶㶏诗集》卷十六《晋宁小草》有《㶏园溪上杂述四首》《渔仙杂述廿首》。将以上篇目数量加上散见于其他卷中有关武陵的诗歌共计200首左右,占其诗歌总数五分之一左右,比例很高。
《渔仙杂著》是龙膺山水诗创作的代表作,诗中涉及景点多分布在桃源纶屿周围。《纶屿纪胜三十六首》又是重中之重。该组诗为七言绝句体,吟及三十六处景观,以类划分大体包括山、水、岩、洞:龙家溪、赤霞峰、铁壁崖、仙蜕崖、钓矶、象鼻崖、龙挂石、龙池峰、凤翥峰、卧龙山、万壑台、虎拜石、㶏公洞、玉壶洞、天柱峰、石梁、莎萝岩、伏波洞、钦山洞、紫竹湾、紫霞岩、丈人峰、雪峰岩、雪山洞、玉笋石、元鹿峰、玉屏山、雪池、狮子峰、象崖、圣珠洞、八功德水、虎溪湾、藏书石室、卓笔峰、百子峰等(按原诗顺序)。[7]
从上可见,龙膺将其生活自然环境进一步诗意化呈现,使人心生向往之情。《渔仙杂著》编成后,龙膺对此甚为满意,将其抄送与友人欣赏。
(三)龙膺诗文中常德田园山水的文学与文化价值
梁颂成先生曾撰文从创建最佳人居环境角度对《溪园六记》进行了分析,将其概括为:“居通津之要、揽山川之秀、协人气之和、求休闲之雅。畅达的交通、整洁的市容、和谐的社会、健康的生活,是龙膺园林经营思想对创建现代最佳人居环境的启示。”[8]
本文拟在梁文基础上,结合晚明文坛创作风气,从文学与审美角度进一步讨论《溪园六记》的价值。
晚明文坛兴起小品文创作热潮,“公安三袁”为代表,其中袁宏道尤为突出。宏道喜游山水,游记写得很精彩,如《虎丘》《灵岩》《华山记》《由水溪至水心崖记》等名篇。袁宏道的山水游记“模写山水情态,以自赏适”,侧重对山水的鉴赏,体现出其“独抒性灵,不拘俗套”的创作主张。[9]
龙膺的《溪园六记》则体现出兼备善于发现自然美,创造人工美,鉴赏与表达自然人工之美的特点。
第一,主动发现潜在的自然美。
龙膺对自己具有独特发现潜在自然美的能力充满自豪。桃源渔仙纶屿的营建过程即为典型例子。该处园林建成后,他在《石梁阁记》中说:“乃于山水泉石之胜,率往往不求而得,不召而来,不费资力启吻,而挈以畀我,岂造物者故投其所好乎?然又皆人弃之若无奇者,及予得而辟之,而人争以为奇也。予窃自异云。”[10]其兴奋之情溢于文表。
第二,主动营建园林人工美。
中国传统园林建造,做到合理布局,有亭台楼榭,树木奇石,花草虫鱼等基本配置,就可以形成人工之美。这在三座园林中均有体现,详参梁颂成《龙膺园林经营思想对创建现代最佳人居环境的启示》。
第三,建立人与自然相互成就观念。
历史上不少名人,如刘慧斐、陶渊明、王绩、贺知章、王维、杜甫、白居易、司马光、欧阳修等人在山水形胜出建有園林居所。他们去世后旧居不知换了多少主人,“然而主人未必妙解山水趣,即解而又未必能名理能文,能名理能文而又或苦贫乏顑颔无三径资,弗能为山水主……第挟山水为己物,不伤为廉,然实与千秋万岁人共有之。山水外一物著不得已字,即此躯壳,亦那得为己有?以山水视已之山水,已也;以己视已,己亦山水中物耳。”[11](《山水》)龙膺提出自然与人相互成就的观念,能帮助人们更好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
第四,系于山水草木虫鱼之乐皆非性情之至。
胜果园在扩建前,居所条件比较简陋,“然吾游之而乐且甚也,何也?以是时二人偕老,兄弟友于,愉愉怡怡,而不知有名爵富贵,珠玉金紫,及一切世间可欣可悦之事,未足以易此乐也,故其乐真。”[12](《胜果园记》)因父母兄弟俱在,其乐是真乐。
“及癸丑(万历四十一年,1613)归,危楼曲榭,施垩流丹,嘉树名花,含芬交荫。视向之为园,不啻什伯,而予游之不加乐也,何也?风木兴悲,池草断梦,杜鹃啼血,鹡鸰摧肝,予奚乐也?乃知乐之系于山川草木鱼鸟者,皆非性情之至也。”[13](《胜果园记》)
龙膺之父万历三十年(1602)春因病去世,其母万历三十五年(1607)冬天去世。万历三十七年(1609),龙膺兄弟将父母合葬于桃源鹿田坪。万历四十一年,龙膺因遭到弹劾乞休归乡,睹物思亲,伤感顿生,遂悟出寄情山川草木,皆非至情的道理。
第五,环境变化影响山水田园审美。
“余性嗜洁厌嚣,晚节尤挚。爰自西塞归,居西第九芝堂……然逼市井,室庐喧嚃。夕则市媪倾厕牏于渎中,气直入帷榻,令人欲呕。中夜恒跃衾起,大叫如狂……顾园当滇粤孔道,不绝车马辚辚缉缉之音,且去郭步武,宾从数来,屦恒盈户。即严敕应门,无奈剥喙。于是复徙而之㶏曲。”[14](《〈溪园六记〉自序》)
园林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环境恶化,园林的审美观感体验将会受到明显影响,保护好重要文物周边环境很重要。
二、龙膺与明代常德佛教文化
龙膺所处的晚明尤其万历时期,佛教界在佛教宗派及文化方面呈现复兴景象。[15]相较而言,常德地区佛教发展及影响的高峰在唐宋,明代发展并不突出。
(一)龙膺诗文中反映的明代常德佛教发展状况
龙膺“尝志武陵禅宗矣:药山以俨师著,德山以鉴师著,并有高祖法嗣宏畅宗风,祢青原而嫡龙潭,派系益衍。于是为鳌山,为梁山,为大龙,为文殊,为灵岩,为广慈,为彰法,列《传灯》者几三十辈,所拈花处,皆唐宋间大道场也。”[16](《功德母庵碑》)
文中禅师是指:药山惟俨,德山宣鉴,龙潭崇信,雪峰义存(有鳌山得道故事),梁山(今太阳山)缘观,大龙智洪,文殊应真,灵岩仲安,广慈(不详,待考),彰法觉言禅师。
明代武陵地区佛教缺乏大的发展与当地僧人素质不高相关,龙膺之子龙人俨在《重修药山寺碑文》中说:“澧阳惟俨宏道禅师,慈云古刹,自唐太和讫今,将千余年,宗风不振邈矣。其人几何,而不鞠为茂草也耶……寺粥饭僧至不知俨师为何物,犹相沿知有啸峰一塔在也……朝廷之大养济院也。以今之僧,大都贫贱无聊,皆天下穷民无告者。若使无佛门收拾,不知天下还增却几多乞丐,几多盗贼,国家还增却几多赈济,几多堤防。所谓佛教得力处,正朝廷之省力处也。”[17]
寺庙成为收容慈善机构,文化素质不高的贫民迫于谋生而出家,成为“粥饭僧”。他们中绝大多数在佛学上无大成就可以理解了。
(二)龙膺之奉佛与佛学观
明朝晚期,朝政腐败,“今天下之势,如病人然,头颅无恙,体具尚存,而眼耳废缺,手足支离。或以左代右,或以下代上,几成痿痹不仁之症。” [18](《请两台转题灾异疏》)在此背景下,龙膺欲坚守正道,有一番作为,压力很大。他年轻时受家庭与当地崇佛氛围影响,读书期间就与僧人有交往,但思想倾向上还是排佛的,在长期仕途中屡受挫折后,对佛教态度由排佛转为奉佛,走上大多数士大夫儒释转换的老路。
他说:“余初以儒起家,倡言摈佛。既而交太函大师,谓余奈何未及游藩,而遽诋其中篝,余乃改虑而探《内典》。”[19](《庵摩罗庵记》)
他对儒佛持互补融合观。“佛法无多子,皆是自己本分上事。心性之旨,实与吾儒互相发明。”[20](《观来石金莲社序》)
奉佛读经参禅确实达到减轻压力效果。“予羁绊一官,日坐邸舍,如闺阁中人,转动不得,随处风沙冰碛,奈干焰熏灼何,亦与火宅奚异?幸闻法宝,如饮甘露而濯清泠,大是安稳。”[21](《格非上人建期禅诵序》)
龙膺致仕后更是沉溺其中,“营㶏园以自老,赖断家事不问,目坐方阁中阅《楞严》《圆觉》《维摩》诸经,暨诸老宿语录,最心赏大慧禅师一编,不置手。时偕二三方外士参赵州狗子话头,自谓方笠团蕉,足了此生矣。” [22](《偃骨无学人传》)
《心经注略》《金刚经摘解》两书是龙膺长期参禅悟道,佛学素养得到提升后的成果。
三、龙膺与明代常德教育与科举文化
清康熙朝知府胡向华说常德,“英贤辈出,人文相望,实楚南岿然一雄镇也。”[23]
(一)龙膺诗文中反映的明代常德教育
《龙膺集》中《重修常德府儒学碑》《重修武陵县儒学碑》两文对常德学校教育有叙述与评价。武陵城作为州府治所建有府学,作为武陵县治所,又修有县学。
常德府学“肇自胜国延佑,哈珊碑之。迨至国朝景泰弘治间,数事修葺,嘉靖初稍润色之,迁延至今,圮颓极矣。”[24](《重修常德府儒学碑》)
癸丑(万历四十一年,1613)秋,知府胡大年对府学进行修葺。重修后“焕然伟哉,吾郡之学鼎甲湖湘矣。”[25](《重修常德府儒学碑》)
同时,始建于南宋绍兴二年(1132)的武陵县学(设立早于府学)也得到维护翻新,“与郡学并兴,焕然颜行矣。”[26](《重修武陵县儒学碑》)
学校教育之外,家庭教育也很重要。龙膺归省父疾,居家期间编有《术蛾稿》,用于蒙学教材资料,私课晚辈。
(二)龙膺诗文体现出明代儒学及科举教育的内容
明代科举考试内容主要来自《四书》。《术蛾稿》类似模拟科考试题,进行作答,共有12则。其中《大学》2则,《中庸》1则,《论语》5则,《孟子》4则。答题时力求做到“意主矫时,故宁拙无巧,宁朴无华,宁卑无奇。” [27](《〈术蛾稿〉序》)
由于龙膺曾经做过科举考试考官,《龙膺集》中涉及儒家经典的阐释文字具有重要的科举学价值。
四、结语
今日常德拥有柳叶湖国家级度假区和桃花源5A级景区,还有大量有特色景点,跨越式发展旅游业条件优越;当今生活节奏加快,人们易普遍有焦虑感,佛教禅宗对安定人心有积极效果;常德基础教育发展质量很好,在湖南名列前茅。龙膺作品中丰富的地方文化资源可以促进常德增强文化自信,提升城市文化品位,扩大全国影响力。
参考文献:
[1][2][3][4][5][7][10][11][12][13][14][16][17][18][19][20][21][22][24][25][26][27](明)龙膺著,梁颂成,刘梦初辑校.龙膺集[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98,101,101,101,101,428,101,213,99,99,32,77,489,17,89,33,50,112,70,70,71,40.
[6](清)唐开韶,胡焯.桃花源志略[M].长沙:岳麓书社,2008:107.
[8]梁颂成.龙膺园林经营思想對创建现代最佳人居环境的启示[C].湖南省城市文化研究会第三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07.
[9]袁世硕.中国古代文学史(第二版下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113-114.
[15]赖永海.中国佛教通史(第十二卷)[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16.
[23]涂春堂,应国斌.清嘉庆常德府志校注[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1:10.
作者简介:
李世进,男,湖北襄阳人,湖南文理学院文史与法学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