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媒体视域下的中国抗疫形象研究

摘要：本文从拉丁美洲主流媒体《宇宙报》中收集与中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有关的报道，自建4万词语料库。利用AntConc、RStudio等工具，基于语料库辅助话语分析的研究方法，从语言学、传播学、国际政治学交叉跨学科视角探究拉丁美洲媒体对中国抗疫形象的建构。同时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探析其原因，以期在后疫情时期提升中国形象。

关键词：拉丁美洲；中国形象；新冠肺炎疫情；话语分析

中图分类号：G2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1）08-0110-05

一、引言

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部分西方媒体借机“污名化”甚至“妖魔化”中国，抹黑中国形象。新闻创作者和其所在机构的意识形态影响媒体的话语选择以及话语使用方式，进而影响国家形象的构建[1]。目前学界将研究视角主要投向美国等西方话语集团，很少关注第三世界国家对于中国抗疫的态度。拉丁美洲（简称“拉美”）是中国最重要的国际合作伙伴之一，墨西哥则是拉美重要国家之一，与美国有密切的地缘政治和经济联系。从墨西哥媒体着手，能见微知著，窥探整个拉美对中国抗疫形象的书写。

批评话语分析是由英国学者诺曼·费尔克拉夫在其著作《语言与权力》中提出的研究范式。在批评话语分析的视域下，话语实为建构社会现实、体现权力关系和意识形态的社会实践。批评话语分析的显著特点即把话语与社会权力紧密联系起来，通过话语分析揭示社会问题，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改进问题的相应策略[2]。但与此同时，受制于定性研究的框架模式，批评话语分析难以广泛搜集语料，无力回答一个宏大的新闻话语网络提出的问题[3]。语料库辅助话语研究结合了语料库语言学和批评话语分析的相关理论与方法，为批评话语分析的定量化研究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本文采用语料库辅助话语分析（Corpus-Assisted Discourse Study）这一研究方法，对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拉丁美洲主要媒体中中国抗疫形象的构建展开具体的讨论与分析，从而为后疫情时期中国国际形象的重塑提供借鉴。

二、基于语料库的中国抗疫话语分析

（一）语料库建立及其研究方法

本研究选取墨西哥主流媒体El Universal（《宇宙报》）作为研究样本。墨西哥《宇宙报》是历史悠久的西班牙文对开日报，创办于1916年，以报道贸易消息著称，主要读者为知识分子及政经决策人士，发行量约30万份，是拉丁美洲最重要的媒体之一。

首先，在《宇宙报》官网①，以“China”和“COVID-19”为关键词搜索与中国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报道，截至2021年1月27日，共检索到106篇。然后，逐一检验剔除内容重复以及与中国抗疫弱相关的新闻报道，利用EditPadPro软件整理文本，保留新聞标题、发文日期、导语和正文，最后得到“《宇宙报》中国抗疫形象”自建语料库。该语料库包括77篇报道，共计41194个词②。

为探究墨西哥媒体中的中国抗疫形象，采用可视化图谱技术，搭配语料库高频词、搭配词与索引行分析相结合的方法进行归纳总结。高频词能直接反映文本的话题焦点。而词语搭配是词汇使用的重要信息，不仅能反映词汇的各种常见用法和组合，而且决定话语的意义，体现说话者的态度和评价[4]。将自建语料库文本导入AntConc3.5.9，检索语料库出现频率50次以上的词汇以及“China”左右5个词距之内的搭配词，将高频词汇与搭配频次5次以上并排除功能词外的词项一一统计。

首先，将被统计的词项用RStudio软件绘制为词云图，对语料库高频词汇及“China”主要搭配词的词频分布进行整体把握与分析。随后，通过观察语料中“China”的搭配词和索引行，总结归纳出墨西哥媒体中的中国抗疫形象类型。其次，从质性研究的角度出发，结合具体的报道内容检验中国抗疫形象的生成语境。最后，围绕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因素分析影响墨西哥媒体中中国抗疫形象构建的因素。

（二）高频词分析

利用RStudio中的Wordcloud包生成词云图（如图1）。图1展现了疫情暴发以来墨西哥媒体有关中国抗疫新闻报道使用的高频词。China（中国）、chino，a（s）（中国的）、hubei（湖北）、wuhan（武汉）、país（es）（国家）、covid（冠状病毒）、coronavirus（冠状病毒）、casos（案例）、personas（人）、pacientes（病人）、epidemia（流行病）、virus（病毒）、pandemia（大流行病）、número（数字）等高频词的出现说明中国疫情的暴发、发展与传播是墨西哥媒体报道的最大主题。此外，墨西哥媒体十分关注中国政府对疫情防控的举措，尤其是新冠疫苗的研发，词云图中可见vacuna（s）（疫苗）、salud（健康）、xi（习近平）、autoridades（官方）、pekín（北京）、gobierno（政府）、pruebas（试验）等词。而mundial（全球的）、mundo（全球）、OMS（Organización Mundial de la Salud，世界卫生组织）、unidos（团结）等词的频繁出现也透露出墨西哥政府对于中国在全球抗疫中所扮演角色的关注。

（三）“China”搭配词分析

利用AntConc软件计算“China”左右5个词距内的搭配词，将搭配频次5次以上的实义词一一统计（见表1）。表1揭示了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墨西哥媒体有关中国抗疫新闻报道中“China”的高频搭配词。

从表1中可以发现，墨西哥媒体十分关注中国政府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的作为，其中尤以医学领域的进展研究以及中国对拉丁美洲国家委内瑞拉的帮助为甚。墨西哥政府自2020年4月20日发文称“China da luz verde a los ensayos clínicos de tres vacunas contra el Covid-19”（中国批准了3种Covid-19疫苗的临床试验），便一直重点关注中国新冠肺炎疫苗的研发动态，如2020年9月7日发文表示“？Cuáles son los últimos avances en la cura del Covid-19？”（何为治疗Covid-19的最新进展？）。本研究语料库的最后一篇报道“Cerca de 23 millones de personas en China han recibido la vacuna contra el Covid-19”（中国约有2300万人接种了Covid-19疫苗）仍在关注中国新冠肺炎疫苗的接种情况，从2020年4月一直到2021年1月。此外，中医药在医治新冠肺炎疫情中的作用也得到了特别突出，如2020年9月8日报道称“Venezuela implementará medicina tradicional china en tratamiento a pacientes con Covid-19”（委内瑞拉将采用中医治疗Covid-19患者）。

同时，墨西哥媒体也十分关注中国在全球抗疫尤其是拉丁美洲抗疫中扮演的積极角色。据新华社北京3月31日电30日海外疫情简报，中国向委内瑞拉派遣的抗疫医疗专家组以及中方捐赠的检测试剂、防护用品、药品等物资已于30日抵达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作为拉丁美洲的一员，委内瑞拉的疫情动态备受墨西哥媒体的关注。《宇宙报》在2020年3月28日发文表示“China podría enviar especialistas al país para combatir el virus”（中国或将派遣专家至委内瑞拉抗击新冠病毒），此后也持续跟进中国在委内瑞拉的抗疫动态，如4月8日发文“Expertos chinos compartieron estrategias de atención en casos de Covid-19 en Caracas”（中国专家分享了加拉加斯Covid-19病例的护理策略），4月10日发文“Gobiernos de Venezuela y China afianzan cooperación para superar el Covid-19”（委内瑞拉与中国政府加强合作，共克Covid-19），6月13日发文“Venezuela recibió cinco ambulancias de China para atender pacientes con Covid-19”（委内瑞拉收到了来自中国的5辆救护车以治疗Covid-19患者）等。

此后，墨西哥媒体进一步强调中国在拉丁美洲抗疫中的重要作用。首先，墨西哥媒体的观察视角从委内瑞拉扩展至整个拉丁美洲，2020年7月24日发文称“Afirman que China otorgará créditos a países de Latinoamérica para facilitar el acceso a vacunas contra el Covid-19”（确切信息：中国将向拉美国家提供贷款，以推进Covid-19疫苗研发），12月28日发文“Ayuda entre América Latina y China en lucha contra Covid-19 a ojos de dos madres”（在拉丁美洲与中国的援助下共克Covid-19——以两位母亲的视角为切入点）等。此外，墨西哥媒体非常重视中国对于海外疫情的人道主义援助，如9月8日发文“Arriba séptimo vuelo humanitario desde China con insumos para enfrentar el Covid-19”（中国的人道主义援助——第七次运送Covid-19航空物资），12月22日发文“Arriba noveno cargamento de insumos y medicinas de China para el combate del Covid-19”（第9批来自中国的Covid-19物资和药品）。

（四）“China”索引行分析

索引行分析是语料库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能揭示隐藏在搭配词后的主题焦点和语言范式。布雷兹（2011）认为“对较小文本进行详细的定性分析可能是分析特定文本的唯一方式”[5]。为分析墨西哥媒体中的中国抗疫形象，本研究使用ConcSampler随机提取了30条索引行，制作了语料库中国抗疫形象的积极、中性以及消极报道的索引行，从而揭示隐含于文本底层的含义。（如表2、表3）

表2显示，墨西哥媒体对中国疫情防控和全球抗疫合作多持肯定态度。比如，在疫情方面，墨西哥媒体称“中国已能规避病毒感染风险”“其抗疫措施得到了国际卫生组织的称赞”“是一个重要且负责任的大国”“中国已经打胜了这场战役”；在经济方面，墨西哥媒体称赞“武汉已迎来疫情暴发后的第一波游客”，中国经济“已经实现了迅速恢复”，同时“粮食仍能保证大丰收”；中国在全球抗疫中扮演的积极角色也在墨西哥媒体报道中得到了显现，如“中国与委内瑞拉政府就战胜Covid-19加强合作”“为其捐赠了数百吨物资”，以及为拉丁美洲提供“人道主义援助”；除此之外，中国还在整个国际社会中扮演着不可忽视的抗疫角色，“支持海外89个国家的抗疫工作”“为国际社会树立了榜样”。由此可见，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中国不仅在国内实现了疫情的良好控制与经济的迅速复兴，还尽其所能为国际社会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墨西哥媒体以积极话语建构中国抗疫形象的伟大尤其是中拉友谊的深厚，赞扬中国为拉丁美洲抗疫所作出的突出贡献，认为中国不仅是全球抗疫的典范，也是一个真诚帮助拉丁美洲克服疫情的合作伙伴，表达了与中国开展更深层次抗疫合作的强烈愿望。

如表3所示，墨西哥媒体通过“200”“15000”“55”“2233”“3000”“31”“57”等有关中国新冠肺炎疫情确诊、死亡人数等发展动态的客观事实，以中性态度建构中国抗疫形象，为中国提供充分的话语空间。墨西哥媒体以客观数据建构出中国是全球主要的抗疫阵地之一。

虽然墨西哥媒体的语料多以肯定态度或中性态度表现中国的抗疫形象，但同时语料中也存在以否定态度指责中国的话语，这些话语大多以美国等西方话语集团为施事主语，而将墨西哥媒体自己塑造为新闻报道中的“第三人”。负面报道主要集中于外媒对中国的污蔑与指责。受西方媒体影响，墨西哥媒体在拉丁美洲转播了西方话语权力下的中国形象。即便如此，《宇宙报》所构建的中国抗疫正面形象仍不可撼动。

新闻报道色彩可分为议题色彩与基调色彩。议题色彩指新闻题材本身的属性，基调色彩指媒体对报道内容的褒贬类评价。本研究对自建语料库中的77篇报道进行色彩编码标注，将正面性质的题材定义为正面议题，如“中国经济回暖”“为海外提供抗疫物资”等；将中性的题材定义为中性议题，如“中国新冠肺炎确诊人数”等；将负面性质的题材定义为负面议题，如“疫情肆虐”等。此外，若报道中出现明显正面色彩的用语，如“夸赞”“抗疫典范”等，则为正面基调；若仅为客观陈述事件，则为中性基调；若出现“指控”“怀疑”等词，则为负面基调。统计结果如图2所示。

经统计，《宇宙报》涉华疫情报道中正面议题29篇，约占总报道的38%；中性议题42篇，约占54%；负面议题6篇，约占8%。正面基调剧增至52篇，约占总报道的68%；中性与负面基调则分别骤降至20篇与5篇，占比26%与6%。由此可见，《宇宙报》几乎没有受到部分西方谣言的影响，对于中国抗疫表现持绝对的肯定态度。因此，《宇宙报》并未打造消极的中国抗疫形象，而是凸显出中国惨遭西方舆论的恶意压迫。拉丁美洲人民充分肯定中国对于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贡献，坚决反对极少数的抹黑中国的声音。

三、拉丁美洲媒体中的中国抗疫形象

通过对自建语料库高频词、“China”搭配词与索引行的具体分析与研究，可以总结归纳出拉丁美洲媒体中的3类主要中国抗疫形象。

（一）作为多元抗疫模范的中国

《宇宙报》非常关注中国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的表现。就历时角度而言，报道焦点从中国疫情确诊、死亡人数等客观数据转变为中国政府发挥的重要作用，围绕经济复苏、卫生系统、疫苗研制等多元领域构建出一个积极投身疫情防控、保障中国人民切身利益的國家形象。

（二）全球抗疫共同体中的中国

《宇宙报》特别重视中国在全球抗疫中发挥的积极作用，尤其是对于拉丁美洲的人道主义援助。中国为委内瑞拉、巴西等拉美国家主动提供防疫物资以及贷款，协同拉丁美洲共克时艰，积极承担国际责任，为全球抗疫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物质与精神价值，构建出一个坚守全球抗疫人类命运共同体信念的大国形象。

（三）陷入西方舆论漩涡的中国

《宇宙报》将自己塑造为新闻报道中的“第三者”，转述西方话语权力下的中国形象。此类报道往往以Trump（特朗普）、países occidentales（西方国家）、EEUU（Estados Unidos，美国）、Europa（欧洲）等西方集团为实施主语，选用sospechar（怀疑）、acusar（指控）、advertir（警告）等带有明显贬义色彩的词为定式动词，塑造出一个陷入西方舆论漩涡的中国形象。值得注意的是，早在2020年4月6日，《宇宙报》便已发文称“Científicos aseguran que el Covid-19 no es una creación de laboratorio”（科学家确信Covid-19并非源于实验室）。文中直指西方指控中国制造新冠肺炎实属“teorías conspirativas”（阴谋论），“no se hubiera podido crear en un laboratorio un virus que tuviera esta capacidad de infección”（不可能通过人为实验制造具有这种感染能力的病毒）。

四、影响拉丁美洲媒体中中国形象建构的社会因素

（一）政治互信

新中国成立70年多年来，中拉逐渐发展成为相互尊重、平等相待、互利共赢、共同发展的好伙伴，成为发展中国家团结合作的典范。2020年，拉丁美洲深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政治、经济、社会、外交等领域困难重重。同时美国对拉政策持续逼紧，强迫、诱惑拉丁美洲国家选边站队。然而中拉政治合作基本稳固，并未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因美国的政治渗透而出现裂痕。中国成功抗疫的经验以及对拉丁美洲地区的抗疫援助大大增强了拉丁美洲地区对中国的政治认同，拉美国家普遍对中国抗疫形象亮起了绿灯，强化了与中国对话及深化合作的意愿。

（二）经济合作

拉丁美洲历来是中国最重要的国际经济合作区域之一。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总署相关数据，截至2020年11月，中拉贸易额共计2865亿美元，基本与2019年持平；拉美国家对华出口额达1518.4亿美元，同比增长0.9%。巴西副总统莫朗（Ant？nio Mour？o）也进一步强调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中国市场对巴西的重要性。《宇宙报》2020年10月12日发文称“El país ha sido la única potencia mundial que evitó una recesión este a？o”（中国是今年唯一避免经济衰退的世界强国）。疫情暴发以来，中国在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剧增的同时，GDP增速先降后升，实现了经济的飞速回升。拉丁美洲媒体关注中国后疫情时期经济回温，塑造了积极的中国抗疫形象。

（三）文化交流

多年来，中拉双方积极寻找双方价值契合点，追寻文化领域的交流，拓展和加深文学、教育等领域的合作，为中拉文化交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2016年是中拉文化交流年，在中国与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同时进行，涉及墨西哥、阿根廷、巴西、智利、秘鲁等近30个拉美国家，甚至包括部分未建交国。越来越多的拉丁美洲国家意识到，中国是拉丁美洲发展的重要外部动力。双方应继续保持长期合作伙伴关系，实现中华文明与拉美文明的更深层次沟通与融合。

五、结语

大众传媒是构建国家形象的重要途径。对拉丁美洲媒体中中国抗疫形象的语料库辅助话语分析研究显示，拉丁美洲媒体构建了作为多元抗疫模范的中国、全球抗疫共同体中的中国以及陷入西方舆论漩涡的中国三类中国抗疫形象，充分肯定了中国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所作出的种种贡献。对拉丁美洲媒体语料的分析，为后疫情时期中国形象的重塑提供了思路与启发。

参考文献：

[1] 祖拉伊达·莫赫德·唐，格里·诺尔斯，钟贵发.民族与马来西亚身份：基于语料库的方法[J].语篇与谈话，2010，30（3）：267-287.

[2] 诺曼·费尔克拉夫.批评话语分析：语言的批评性研究[M].伦敦：培生教育出版社，2010：9.

[3] 李敬.传播学领域的话语研究——批判性话语分析的内在分野[J].国际新闻界，2014，36（07）：6-19.

[4] 迈克尔·斯塔布斯.单词与短语：词汇语义的语料库研究[M].牛津：布莱克威尔出版社，2001：105.

[5] 露丝·布雷兹.批评话语分析及其批评家[J].语用学，2011，21（4）：493-525.

作者简介：贺荣（2000—），男，四川成都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国际新闻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