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邓小平同“四人帮”的交锋与较量

1975年1月5日，中共中央发出一号文件，任命邓小平为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兼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在1月8日至10日召开的中共十届二中全会上，邓小平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得到追认，并被选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在1月13日至17日召开的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邓小平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在12名副总理中排序第一位。他在毛泽东、周恩来的支持下，以铁路交通作为经济整顿的突破口，开始大刀阔斧地领导整顿。在短时间内，包括军队、工业、农业、交通、科教、文艺等在内的全面整顿，收到显著的成效，得到了全国人民的衷心拥护。

对邓小平领导的整顿，“四人帮”竭力阻扰。2月，根据毛泽东关于理论问题的指示，全国开始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学习运动。“四人帮”却提出把运动的重点放到所谓反“经验主义”上去。3月1日，《人民日报》转载《红旗》杂志第3期发表的姚文元文章《论林彪反党集团的社会基础》，文章结尾部分引用毛泽东在1959年的一段话——“现在，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强调当时的主要危险是经验主义。同一天，张春桥在全军各大单位政治部主任座谈会上讲话，提出，“对经验主义的危险，恐怕还是要警惕”，“要解决”;要把“反经验主义”“当作纲”。4月中旬，江青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一再提出反“经验主义”的问题，说政治局应该讨论，而且要“交锋”。提出反“经验主义”，把矛头指向周恩来和一大批老干部，是要把理论问题的学习变成一场有一定政治目标的运动，为他们篡夺党和国家的最高权力服务。在“四人帮”的指挥下，各地报刊发表了不少反“经验主义”的文章。一时间，“卫星上天，红旗落地”“亡党亡国的危险”等耸人听闻的言论扩散开来。

对“四人帮”搞反“经验主义”的居心，邓小平洞若观火。4月上旬，当江青、王洪文找政治局一些成员谈“经验主义是当前的大敌”时，邓小平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在政治局内一个一个动员反总理。4月18日，他在陪同毛泽东会见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总书记金日成率领的朝鲜党政代表团之后，向毛泽东反映：自3月初以来，江青、张春桥等大反“经验主义”的问题，明确表示他不同意“经验主义是当前主要危险”的提法。毛泽东表示赞同邓小平的意见。4月23日，毛泽东在新华社《关于报道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问题的请示报告》上批示：“提法似应提反对修正主义，包括反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二者都是修正马列主义的，不要只提一项，放过另一项。”“我党真懂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为懂了，其实不大懂，自以为是，动不动就训人，这也是不懂马列的一种表现。”还明确要求“此问题请提政治局一议”。

4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开会，研究贯彻毛泽东4月23日的批示精神。邓小平、叶剑英等在会上发言，用事实揭露和批评江青等人1973年以来屡次伺机发难、把矛头对准周恩来的行径。对“四人帮”发起的反“经验主义”的浪潮，邓小平尖锐地指出：很明显，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反总理的行动！

4月27日会议结束后，江青等人攻击这次会议是对他们搞“突然袭击”，搞“围攻”。王洪文还写信给毛泽东，攻击邓小平、叶剑英等总是把形势说得一团漆黑，说这场争论实际上是总理想说而不好说的话，由叶、邓说出来。

5月3日深夜，毛泽东召集在京中央政治局委员开会。会上，毛泽东反复强调要坚持“三要三不要”（即要搞马克思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他对江青等人反“经验主义”、搞宗派活动提出批评：“我看批判经验主义的人，自己就是经验主义。”他告诫江青等人说：不要搞“四人帮”，你们不要搞了，为什么照样搞呀？为什么不和二百多个中央委员搞团结，搞少数人不好，历来不好。他还批评江青：不要随便，要有纪律，要谨慎，不要个人自作主张，要跟政治局讨论。有意见要在政治局讨论，印成文件发下去，要以中央的名义，不要用个人的名义，比如也不要以我的名义，我是从来不送什么材料的。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5月27日和6月3日，邓小平两次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对“四人帮”在“批林批孔”运动前后的错误进行批评。就江青等人对4月27日会议的无理指责，邓小平直截了当地说：有人说这次会上的讲话“过了头”，还有人讲是“突然袭击”，是“围攻”。其实，40%也没有讲到，有没有20%也难讲，因而谈不上“突然袭击”“过头”的问题。针对江青等人把周恩来、叶剑英在1973年11月中美会谈中的一些言论说成所谓“第十一次路线斗争”，1974年在“批林批孔”运动中擅自提出批“走后门”，1975年又突然搞反“经验主义”这3件事，邓小平质问江青等人：主席提3个问题，钻出3件事。倒是问一问，为什么？话要講清楚。不讲明白，没有好处。他说：毛主席提出的“三要三不要”总结了历史经验。搞小圈子历来不好。贯彻三项指示，不搞掉派性不行。“四人帮”，值得警惕。

吴德、李先念、陈锡联、叶剑英也先后发言，批评“四人帮”。

在邓小平等人发言的过程中，江青等4人默然地坐着。张春桥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沉默、沉默又沉默。”自“文化大革命”发动9年来，中央政治局连续开会批评江青等人，这是第一次。江青等人“沉默”地听批评，这也是第一次。

中央政治局会议结束后，毛泽东要求江青、王洪文等人写出书面检查，要求江青找邓小平谈一次。迫于毛泽东的压力，6月初，江青“屈尊”到邓小平家中谈话。6月28日，江青向毛泽东和中央政治局上交书面检查，对4年多来“四人帮”干的3件事逐项进行了检讨。她承认：“‘四人帮是个客观存在”，“有发展成为分裂党中央的宗派主义的可能”。

这场围绕反“经验主义”问题展开的较量，以党内健康力量的胜利而告结束。根据毛泽东的意见，王洪文于6月下旬被派往浙江、上海“帮助工作”，不再主持中央工作。经毛泽东同意，从1975年7月开始，由邓小平主持中央的日常工作。在毛泽东的支持下，邓小平全面主持党中央和国务院日常工作，领导整顿全面展开，向纵深发展。

反“经验主义”的较量过后，江青一伙故伎不改，继续利用毛泽东的一些话，发表影射文章攻击周恩来、邓小平。

1975年8月14日，毛泽东同陪同人员谈了对中国古典小说《水浒》的看法，说：《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又说书中农民起义军领袖宋江屏晁盖于108人之外，搞修正主义，让人招安了。“四人帮”得知毛泽东关于《水浒》的谈话后，立即利用所控制的宣传工具连篇累牍地发表评《水浒》、批“投降派”的文章。江青竭力鼓吹《水浒》的要害是“宋江架空晁盖”。8月下旬，她召集文化部部长于会泳等人开会说：主席对《水浒》的批示有现实意义。评论《水浒》的要害是架空晁盖，现在党内有人架空毛主席。9月12日，她在大寨群众大会上讲话说，评《水浒》“是对当代有意义的大事，因为我们党内有十次路线错误，今后还会有的，敌人会改头换面藏在我们党内”。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对“四人帮”掀起评论《水浒》的浩大声势，邓小平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在8月21日国务院政治研究室负责人胡乔木问邓小平评论《水浒》是不是有所指时，邓小平回答说：就是文艺评论，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主席用3个月时间听读《水浒》得到的看法，绝不是指当前党内斗争的实际。直到9月13日，他看了胡乔木带来的一些关于“宋江架空晁盖”的材料和剪报后，才表示：真的指我，那要把讲话材料送主席看。不过不能由我送，要想办法用别的途径尽快送上去。江青在大寨的讲话要点，由新华社记者李琴交给唐闻生，由唐在毛泽东接见外宾时面交毛泽东。

此后，邓小平又抓住机会向毛泽东当面揭露江青一伙的阴谋。9月24日，他在陪同毛泽东会见越南劳动党中央第一书记黎笋后，汇报江青在农业学大寨会议期间关于评论《水浒》的讲话情况。毛泽东气愤地说：放屁！文不对题。那是学农业，她搞批《水浒》。毛泽东拍板：对江青在大寨的讲话“稿子不要发，录音不要放，讲话不要印”。“四人帮”利用评《水浒》搞宗派、搞分裂、夺取最高权力的阴谋破产。

1976年4月“天安门事件”后，邓小平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这是他政治生涯中的第三次严重挫折。尽管如此，邓小平整顿的业绩和他在整顿中表现出来的风骨，赢得了党心、军心、民心，为粉碎“四人帮”奠定了广泛的群众基础。

（摘自商务印书馆《邓小平与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    作者：张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