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杜恩·德·库尔德内普通语言学思想分析

2021-09-05 00:36孟修竹
现代语文 2021年4期

孟修竹

摘  要:博杜恩·德·库尔德内的普通语言学观点明确、内容丰富、影响深远,为索绪尔的结构主义思想及以后的语言学奠定了基础。通过分析博杜恩普通语言学思想中的语言与言语、静态与动态、语言的系统性、语言的符号性及语言分类等重要内容,为其理论溯源,厘清其观点,并探讨其意义与价值。

关键词:语言和言语;静态和动态;语言的系统性;语言的符号性;语言的分类

博杜恩·德·库尔德内(1845—1929,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е,以下简称“博杜恩”)是喀山语言学派最知名的学者,他的相关理论研究对语言学的进一步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从语言研究的宏观层面来看,其理论包括语言的社会性及心理性、语言的动态和静态、语言的系统性、语言的符号性、语言的结构等,旨在将语言视为一个整体进行宏观分析。从语言研究的微观层面来看,在博杜恩的带领下,喀山学派的学者们严格区分了字母和音,创立了清晰的音位交替理论,标志着现代音位学的开端。博杜恩不仅提倡研究应具有多样表现形式的活的语言,也逐渐完善了语言学的术语体系,将“音素”“词素”“词位”“形态学”“词汇语义学”等术语引入语言学。博杜恩在毕生研究中逐渐回归语言本身,思索语言的本质,对语言学的普遍性问题进行了深入探索,他的理论研究推动了普通语言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进程。

一、博杜恩普通语言学思想产生的基础

博杜恩的普通语言学思想并不是凭空出现的,其部分思想沿袭了前人的理论成果。19世纪初,俄国语言学家就提出区分作为言语活动的语言和某个具体民族的语言的思想;之后,波铁布尼亚在重点研究词与句子的基础上,探讨了与语言本身相关的问题及语言学中的普遍性问题,如静态与动态、语言的类型学、语言的系统论等。博杜恩及其学生克鲁舍夫斯基进一步发扬了波铁布尼亚的思想。青年语法学派的思想也对博杜恩产生了一定影响。青年语法学派关注具体语言的历史语音学与方言研究,从历史主义和心理主义角度阐述语言的本质。博杜恩批判继承了青年语法学派的理论,坚持语言的独立性与社会性。基于语言学作为一门学科的独立性与复杂性,他将语言视为一个整体,对语言进行概括研究,同时也确定了语言的具体研究方向及語言学的学科分类问题。

与此同时,博杜恩极力与19世纪的几个主流学派划清界限。他首先批判了主观唯心主义者把语言的发展视为人类思维序列的观点,公开表示他既不支持主观唯心主义者,也不支持崇拜新语法学派的实证主义者。后期,他又对施莱赫尔折衷主义的二元论观点进行了批判。博杜恩指出,一方面,施莱赫尔是唯物主义者(语言属于自然科学,语言是活的有机体);另一方面,在描写语言的发展阶段上,施莱赫尔又处于唯心主义立场,认为人的精神是语言变化的原因。博杜恩批判吸收了“语言是有机体”的观点,表明了他严格的一元哲学观,即承认物质的第一性和物质存在的客观性。可以看出,其学说的哲学基础为辩证唯物主义。博杜恩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也受到俄国生理学派创始人、唯物主义思想家谢切诺夫和车尔尼雪夫斯基人类学唯物主义哲学观的影响。由于与语言的自然主义观持对立的立场,博杜恩也特别关注语言的心理本质。

值得注意的是,博杜恩始终坚持普通语言学的学科地位。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它的存在需具备两个主要条件:一是拥有充分的语料;二是具有研究语料的方法。博杜恩提倡广泛获取语料,将活的语言作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同时也充分研究书面文献。通过研究活的语言,可以揭示其使用规律,描述其结构,甚至对消亡语言的特性作出推测,这些做法是有助于语言的历时研究的。

总体而言,博杜恩的普通语言学思想诞生于19世纪历史比较语言学繁盛时期,其思想中有历史比较语言学的因素。同时,博杜恩批判继承了当时的主流观点,在学术界普遍向语言学本体研究偏移的过程中,他受波铁布尼亚等学者的启发,构建了普通语言学理论,致力于研究普通语言学的基础性问题。这里,我们主要分析博杜恩普通语言学思想的代表性部分,包括语言和言语、静态和动态、语言的系统性、语言的符号性、语言类型学思想。静态和动态、语言的系统性思想主要是基于语言与言语的区分,因此,我们首先从语言和言语思想入手,在语言范围内选择静态或动态角度进行论述。接着,对其语言的系统性、符号性理论进行分析。最后,对其划分语言类型的方法及依据等问题进行探究。

二、语言和言语

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俄国语言学逐渐重视语言和言语研究。波铁布尼亚认为,词的要素——声音、符号和意义只出现在语言中,词是语言的组成部分。在言语中,词可与其他词组合成多种关系,从而构成句子,句子是言语的基本要素。在一定意义上说,言语活动既包括语言,又包括言语。博杜恩在提倡唯物主义的同时,也关注语言的心理本质,这就离不开活的语言——言语。博杜恩对语言和言语的区分源于对施莱赫尔“语言是有机体”观点的批判,在对两者进行区分的同时,又提出了它们之间的两种转化过程:

一是“人类语言→→语言→→言语”的转化过程。它主要是区分了人类语言与个别语言(отдельный язык)、方言(наречие)、土语(говор)及每个人的

个体语言(индивидуальный язык отдельного человека)。人类语言是在某时某地存在过的所有语言的集合(从所有语言中抽象出来的集合体),与个别语言、方言、土语不同。语言存在于个体大脑中,是从每个个体语言抽象出来的集合,具有集体性。言语以交际为目的,是个体语言。在个体语言中,每个人的言语是特殊的,带有个人色彩,从而在交际时易于被他人分辨,每个个体把个人思想传达给他人,个人的言语使交际(个体言语)得以实现。因此,个体言语具有具体性、特殊性。归纳起来看,语言是从个体语言中抽象出来的集合,而人类语言是从所有语言中抽象出来的集合,即人类语言>语言>个体语言;言语>个体言语。

二是“语言→→言语→→人类言语”的转化过程。它主要是区分了作为已知部分和范畴的集合体语言与处于不断重复过程中的语言。作为已知部分和范畴的集合体语言是潜在的,存在于一切带有个体语言的集合中。处于不断重复过程中的语言则建立在人们的交际上,需要把自己的思想转化为个体的可感知产物,并将其传达给与之相似的生物——他人,由此形成了语言→→言语→→人类言语的转化过程。

博杜恩提倡将语言作为研究对象并从各角度解释语言:1.从最广义的角度来说,语言是人类有机体的功能之一;2.从生理角度来说,语言是人的肌肉和神经发出正确动作的可听见结果;3.从学科角度来说,语言是借民族感知将有意义音素联系在一起的音的综合体[1](P77)。随着其理论的深入发展,博杜恩逐渐摆脱了“语言是有机体”的观点,开始从心理层面探讨语言的本质,从而提出“语言的基础纯粹是心理因素”[1](P169)。

可以说,语言既是群体的,又是个体的。个体语言与群体语言则是对立统一的。一方面,群体语言(如部落语和民族语)由现实中的个体语言概括抽象而来,具有抽象性、概括性,体现出个体与整体的对立;另一方面,个体语言的产生和发展依赖于社会交际,而社会交际又来自于群体,就此而言,个体语言是与群体语言有着密切关联的。博杜恩认为,个体语言是一种社会—心理现象,重于群体语言。

索绪尔曾意识到区分言语活动中的两个方面——语言和言语的必要性。他认为,20世纪前的语言学家只研究言语,语言学的唯一的、真正的研究对象应是语言。可以说,语言和言语是言语活动的两个方面。言语活动包括社会和个体,它分为外部(音)和内部(心理)两个方面,它们分别在说话和理解两个过程中表现出来,其中,语言最重要,它决定了其他方面。语言和言语的主要区别是在于:语言是社会的,言语是个体的。语言的社会性是指语言作用于人的交际,是语言习惯的总和。个人既不能创造语言,也不能改变语言。言语整体上是个体的,它是独立个体的意志和认知行为,完全受个人控制。索绪尔认为,语言虽然存在于个体大脑中,但也不完全存在于一个个个体中,语言应只存在于群体中。同时,语言和言语也是相互依存的。言语先于语言,是建立语言的必要存在。语言从言语中抽象出来,是言语活动的手段,语言既是言语的工具又是言语的产物。语言是理解言语所必需的,语言和言语应分开研究。

可以看出,博杜恩为索绪尔的语言和言语研究奠定了基础。两位学者均强调了社会和心理因素,即语言是全人类共有的,是抽象、概括出来的,而言语是具体的、个体的。同时,他们均探讨了语言和言语的关系。博杜恩除了描写语言中社会与个体的对立外,也区分了人类语言、语言、个体语言和个体言语。索绪尔则在这一基础上缩小了范围,吸收了博杜恩关于群体与个体的对立思想,集中区分了语言和言语,进一步深化了语言和言语的内涵与关系。

三、静态与动态

在19世纪,历史比较语言学家集中关注于语言的历时特点,掀起了语言历时分析方法的热潮。博杜恩则透过语言的历时性看到了与历时性相对的共时性,提出了静态分析语言,即描写语言学的重要性。正如有学者指出的,“他第一次在语言学史上明确了从静态和动态角度分析语言的重要性,强调了两者间的辩证关系。”[2](P120)谢尔巴充分肯定了博杜恩的上述观点,认为博杜恩赋予了描写语法的科学性。同时,博杜恩清晰划分了语言的静态观和动态观,这组对立与索绪尔的“共时—历时”二元对立如出一辙,从而为结构主义者们所推崇。

博杜恩认为,语言的静态(статика)和动态(динамика)关系是辩证的。语言并非绝对静止,它是不断变化的,这些变化会朝着某个确定方向不断完善。“语言中的一切就像在自然界中,一切都在运动,一切都在变化。”[3](P158)而中断、停滞和静止是可见现象,是最小变化条件下的一种特殊运动情况,语言的静态仅是动态的某个具体情况。博杜恩坚持语言的动态研究,因为语言是不断变化、逐步完善的,如从过去继承下来的语言形式不符合当下的语言结构,这与语言的变化规律及演变原因密不可分。以音位研究为例,音位系一种语音类型,它是从现实中提取出来并抽象概括的结果。音位可与词源相结合,可以借助历时语音学和词源学对它进行分析,这是其动态研究。在音位静态研究中,他区分出两类音位——用于语言共时研究的音位和用于语言历时研究的音位。

与博杜恩相比,喀山语言学派与索绪尔均持不同观点。喀山语言学派认为,静态和动态表现在同一语言中,但属于语言研究的不同层面。索绪尔认为,共时和历时具有相对独立性,共时和历时的对立是完全绝对的,不容妥协,且应强调共时研究,因此,静态和动态的界限应严格分清,互不关联。

四、语言的系统性

“语言具有系统性”并不是一种新观点,亚里士多德曾提出语言的系统性思想,《普遍唯理语法》的作者阿尔诺、朗斯洛,也将语言视为“系统的现象”。19世纪,在自然主义学派(将语言视为活的有机体)、青年语法学派(对语言材料进行原子分析)影响下,学者们重新对语言的系统观进行讨论。波铁布尼亚将语言视为成分间既相互联系又互为条件的系统,博杜恩和克鲁舍夫斯基则进一步发展了波铁布尼亚的观点。

博杜恩比索绪尔更早探讨了语言的系统问题。1871年,博杜恩提出语言是由部分组成的,即语言是相互有内部联系的不同范畴的总和。系统通过人的思维进入语言,具备语言三个方面的特征(语音、语义和形态)。与索绪尔有所不同,博杜恩不仅注意到系统的共时性(静态),也关注到其历时性(动态)。在共时性上,语言系统是一个整体,其中的各部分以意义、形式等关系连接起来,理解语言系统的关键就是理清成分与成分之间的关系。语言系统作为历时范畴,具有历时性,语言的系统性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会进一步扩大。

克鲁舍夫斯基在博杜恩观点的基础上,提出语言系统内部具有两种关系:相似联想和相近联想。相似联想使我们头脑里的词汇形成若干系统,相近联想则使这些词汇构成许多系列。语言系统与外部世界相关,语言发展的主要规则就是语言世界与思维世界相适应。理想的语言状态是,语言中系统的符号与其表示的意义可以完全对应,这也成为一切语言的发展目标。

从索绪尔明确提出“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后,语言学的研究任务才确定下来,即“从共时角度研究语言——语言系统中的单位”。语言是符号系统这一观点驳斥了语言研究中的唯心主义、自然主义观点。索绪尔认为,在语言这个符号系统中,意义和音响形象的结合是唯一的实质,两者存于头脑,通过“联想”与语言结合,保障了人们的交际活动。语言系统具有平衡性、封闭性、差异性。系统中存在两种相互依存的关系: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语言的系统性也可以體现在语音、语法和词汇各个层面中。

总的来看,博杜恩的语言系统性思想融合了克鲁舍夫斯基所提出的相似关系与相关关系,并为索绪尔的语言系统研究提供了理论支撑。两者的不同之处是在于,俄国语言学家除了多角度、多层次对语言系统进行阐释外,也注意到语言成分间的关系。如波铁布尼亚着重分析了词与词的关系,博杜恩特别关注语言系统各成分之间的关系,并分别从共时和历时角度进行阐释,克鲁舍夫斯基则直接提出了词与词的两种联系——直接联系和间接联系。而索绪尔则偏重于研究系统的共时性,认为语言的语言学应在共时领域研究,言语的语言学才属于历时领域。

五、语言的符号性

除了对语言的系统性予以关注之外,俄国语言学家还对语言的符号属性进行了深入探讨。波铁布尼亚认为,“符号是表示某一个特征和某一意义的代替物,符号有某种特定的意义,它是相对应的形象或概念的代表。”[4](P52)博杜恩也关注到语言的符号性问题,他在区别人类语言与动物语言时,总结了人类语言所具有的特点——象征(символ),并指出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语言是由大量的以各种不同方式联系着的偶然的象征组成的”[2](P108)。

博杜恩指出,象征具有偶然性。词具有意义,但意义的确定过程可能并不清晰,一个词的意义或与一系列意义产生联想。博杜恩认为,人类语言中的大部分词只是偶然产生的象征。如“头”在德语中是kopf或haupt,在俄语中是голова,在拉丁语中是caput,在法语中是tête。不同语言中表达同一概念的词具有不同形式,是出于偶然,因此,偶然性应是人类语言的典型特征。同时,语言符号具有线性特征,即人类发出的语音从一个言语器官过渡到另一个言语器官,语音和语音间是相互联系的,语言中一个接一个语音的产生,致使发音出现。

归结起来说,博杜恩认为语言是一种符号系统,是一系列偶然象征的总和。人类语言中绝大多数词是偶然产生的,符号的偶然性是语言的主要特征。此后,索绪尔创立了“符号学”学科,系统地阐述了符号学理论,如语言符号的性质、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与线性特征、语言符号系统的两种形态等。杨衍春指出,“博杜恩提到的语言符号的线性特征和偶然性特征,与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提到的能指的线性特征和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完全一致的。”[5](P189)

六、语言的分类

关于语言分类,洪堡特曾将语言分为孤立语、黏着语、屈折语和多式综合语四类,施莱赫尔则将语言分为孤立语、黏着语和屈折语三类,并提出“谱系树论”。针对施莱赫尔的“谱系树论”,施密特提出了与之相对的“波浪理论”。在历史比较时期,俄国语言学即开始对亲属语和非亲属语进行分类研究,其中,波铁布尼亚是最早着手研究语言分类的,博杜恩则对语言类型学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在历史比较研究基础上,经过大量积累语料和深入探讨,博杜恩提出两种语言分类方法:谱系分类法和形态分类法。

(一)谱系分类法

谱系分类建立在“语言有共同起源”这一基础上。如果众多语言起源于同一种语言,可称之为亲属语言。如汉语和藏语来自原始汉藏语,它们同出一源,是亲属语言。各亲属语是同一种原始语的不同变体。只有同一种原始语的不同变体间才能有历史上的同源或相似。如斯拉夫语族下各语支具有相似性,是因为这些语言是同一原始语——原始斯拉夫语的不同变体。

博杜恩阐述了判定亲属关系的主要依据:1.不同语言中,完整(不可分割)的词与词之间并非偶然相似;2.可依据语音转译寻找同源语;3.对语言的划分需由大范围至小范围:即语系→语支→语域→方言/土语;4.科学地判定语言的亲属关系。每一种语言的结构与组成都有各自的特点,我们应寻找不同语言的结构与组成中的共同特点。考虑到这些特点曾存在于特定时期的特定语言,因此,我们不能过于具体,在个别的语音、词汇和形式中寻找共性特征。谱系分类也存在不足之处:1.复杂因素过多,每种语言都有自身特点,由于历史上的民族迁徙或民族融合等不可抗力因素,一种语言或许会追寻至若干源头;2.搜集语料的难度偏高,如果搜集到语料的大部分区别性特征不明显,则难以支撑谱系分类;3.变化不可控,如同一广大区域中相邻较远的两个区有可能会出现同一发展趋势,其差异或有相似之处,但起源可能完全不同。

总的来说,语言的谱系分类是建立在共同起源于同一种原始语基础上的。在判定语言是否有亲属关系时,需要注意标准的合理性;同时,还应全面考虑地理、年代、民族分布等诸多复杂因素。

(二)形态分类法

与谱系分类不同,形态分类则是以语言形态的相似性为基础。语言的形态差异可能是源于语言群体/民族的世界观的不同。如在孤立语中,词序一般无变化;而在屈折语中,词序的变化灵活多样。试以汉语和俄语为例:

(1)汉语:我买书。

*书买我。

(2)俄语:Я купила книгу.

Книгу купила я.

Купила книгу я.

汉语为孤立语,其词序相对固定。在例(1)中,如果变化词序,则会造成语法错误,逻辑混乱。俄语为屈折语,词序灵活变化为屈折语的典型特征之一。在例(2)中,无论如何变化词序,句子始终成立,使交际正常进行。

博杜恩认为,语言形态的差异与民族的认知与使用习惯有关,对词序的判断就需借助语言材料,并考虑不同语境。形态不同的语言无同源关系,而无同源关系的语言可能会有同一个或几个类似的结构。在对语言进行形态分类时,主要是依据两条标准:一是内部形式;二是语音特征。需要指出的是,虽然语言形态大不相同,但个别语音的过程和规律或许一致。

博杜恩也对形态分类法提出了一定质疑。比如,考虑到语言的动态变化,片面理解一种语言某个特定时期的形态分类,就会出现过于绝对的情况。如古俄语与现代俄语,在字母、发音等方面有极大不同,我们不能通过仅研究古俄语的形态或现代俄语的形态,来判定俄语与其他斯拉夫语的亲属关系。再如,形态分类不可能穷尽所有语言,某些语言可能会同时具有好几种形态规则。总体上来看,博杜恩的语言分类思想结合了语言的静态与动态分析,在谱系分类法中采用了历史比较方法;在确定语言历史同源的基础上,通过语言成分间的比较与对应,来判定语言的亲属关系,同时考虑其他因素的历史变化。在形态分类法中,博杜恩主要采用语言的静态分析方法,以语言的相似性为基础,把不同语言放在同一平面,分析各语言内部结构的差异。

综上所述,博杜恩逐渐摆脱了历史比较的框架,转而研究语言的普遍性问题。作为博杜恩普通语言学思想的主要部分,语言与言语、静态与动态、语言的系统性、语言的符号性与语言分类等思想基本概括了语言的普遍问题。有些问题虽然不是当时语言学界提出的新问题,但博杜恩对其进行了更深入的解释;有些问题则是由他开创的,如他第一次在语言学史上明确了应从静态和动态角度分析语言。博杜恩被视为普通语言学的奠基人之一,他的很多观点都在后来的语言学流派中得到继承和发展,并直接影响到索绪尔的结构主义理论。可以说,博杜恩使普通语言学研究正式进入到语言学历史,极大地推动了普通语言学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进程,也为以索绪尔为代表的结构主义打开了新时期语言研究的大门。

参考文献:

[1]Бодуэн де Куртенэ И.А. Избранные труды по общему языкознанию[M].Москва:Изд-во АН СССР,1963.

[2]杨衍春.博杜恩-徳-库尔德内语言学理论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

[3]Шулежкова С.Г. История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их учений[M].Москва:Изд-во Флинта,Наука,2008.

[4]郅友昌.俄罗斯语言学通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5]杨衍春.现代语言学视角下的博杜恩·徳·库尔德內语言学思想[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