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波 ,韩玉姬 ,赵 晶 ,刘海东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族群节庆丰富多彩,例如生活在青藏高原的藏民族便创造了包括节庆民俗在内的灿烂文化。节庆作为藏民族最具特色的传统文化要素,“源于人们的生产与社会实践,是为适应人们物质和精神生活需要而产生的。”[1]藏族节庆作为一个特定的文化现象,不仅是藏族民众社会生产与实践的产物,更是族群文化的记忆符号。藏民族历史发展进程中,源于祭祀目的的宗教节庆活动与农牧业节庆活动等通过不断交融,形成了族群交往互动、族群记忆和促进族群凝聚的节庆文化体系,以节庆为载体融赛马、抱石头、摔跤、押架、赛牦牛、射箭等传统体育,形成了具有高原地域特色的藏族节庆体育文化现象。这些现象有着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更有体育文化人类学的研究价值。研究拟从藏族节日为切入点,借助文化人类学相关理论,就如何构建适应现代和谐社会的藏族节庆体育仪式化新模式,在创新传承中凝聚族群的民族认同与文化记忆作探讨。
文化人类学认为:“族群是对某些社会文化要素认同,而自觉为我的一种社会实体。”[2]同时,“族群是人们在交往互动和参照对比过程中自认为和被认为具有共同的起源或世系,从而具有某些共同文化特征的人群范畴。”[3]作为一种族群体育活动,藏族节庆体育是藏族自身的身体实践活动,也是族群的集体记忆,折射出藏民族的心理、情感与价值观。在藏族节庆体育中,大多是反映藏族百姓的生活习俗与真情实感,并积淀为族群的心理诉求与精神信仰。在频繁的族群集体活动中,通过身体的聚合和互动,不断强化着藏民族的文化记忆,凸显了藏族节庆体育的社会功能和文化价值。如林芝地区工布人在年节中将“工布箭舞”作为身体运动形式,不仅具有显著的族群性,而且成为工布人以肢体语言表达民族历史文化的独特记忆方式,既满足了藏民族精神生活需要,也促进了身心健康。[4]
藏族节庆体育虽然以族群活动为主要方式,但又具有鲜明的地域性。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长期生活在广袤、空旷的草原,马是游牧民族最亲密的伙伴,从小与马为伍,练就了娴熟的马上技巧,形成了粗犷的草原马背文化、诞生了牧区典型的赛马会,如:拉萨当雄当吉仁赛马节、那曲羌塘恰青赛马节、甘肃天祝赛马节、青海玉树赛马会、青海湖草原赛马会、四川理塘赛马会等。农区“望果节”就是藏族农耕文化典型的代表性节日,节日期间祭祀土地神后,赛牦牛、摔跤、赛马、抱石头是“望果节”上村民娱乐的主要内容。生活在林芝的工布人祖祖辈辈以狩猎为生,擅长弓弩,射箭、射响箭成为工布年节、林芝桃花节上的特色传统体育项目。青海安多卓仓藏族地区射箭活动也十分盛行,具有广泛群众影响的综合性民间“达顿节”射箭竞技娱乐活动独具特色;青海省尖扎县是民族传统射箭运动之乡,每逢节庆活动各个村庄的男子均会参与射箭比赛角逐,让歌舞、说唱和美酒伴着无尽的欢乐和激情,通宵达旦庆祝。总之,不同地域特征的藏族节庆体育,不仅集健身、娱乐、生产、融洽人际关系为一体,延续了千年,丰富了藏族人民生活,而且还凸显了以“寓体于节”的身体文化活动功能,对藏族节庆体育的传承发展,族群的凝聚与社会和谐起到了积极作用。
在藏族节庆体育中,传统体育活动与节庆黏合在一起,如藏历新年、祭山插箭节、赛马节、转山会、望果节、达玛节、桃花节、斗牛节、上九节等成为藏族传统体育活动的载体,人们在节庆活动中感恩万物、欢庆幸福生活的同时,又以赛马、摔跤、射箭等体育活动为表现形态,形成了自身的行为模式。如那曲羌塘恰青赛马节是藏北草原牧民最为重要的节日聚会,羌塘草原上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牧民们在歌舞的海洋里尽情享受欢聚的时刻,留下了无限的遐想。赛马是草原上最受欢迎的竞技体育项目,粗犷奔放的赛马在牧人心目中的地位显著,它引发了人们对格萨尔王赛马登王的英雄崇拜,形成了与青藏高原环境相符的行为模式。此外,人们还举行朵加、北嘎、大象拔河、吾尔朵、赛牦牛等传统体育活动,相互交流,增进互信。
“望果节”与高原民族的生产方式紧密相关,是西藏、四川甘孜等地农区典型的农耕生产节庆活动,至今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望果”藏语意为“转庄稼地”,是藏族农耕文化代表性节日,也是农区祭祀土地神的节日,意在祈祷农业丰收,是反映农区藏族群众祈盼丰收的集体性的重要族群仪式。“望果节”流行于西藏拉萨、日喀则、山南以及四川甘孜等地农区,具体日期依各地农事时间而定。祈盼丰收的族群身体实践仪式“望果节”,尤以山南地区贡嘎县岗堆镇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吉那“望果节”最负盛名,一般在藏历五月底六月初进行,延续3 天。吉那“望果节”村民以族群为主体,举行传统的祭神仪式贯穿“望果节”始终,第一天第一次祭祀在“堆日山”上祭祀山神“扎赞巴玛”;第二次祭祀在山脚下的青稞地旁祭祀土地神,祭祀结束后鸣枪示意,准备第二天的活动仪式。第二天村民身着民族服饰,腰系彩绸带,打着彩旗背着经书,抬着麦穗扎成的丰收塔,吹着佛号转田地祭祀土地神,绕着庄稼地完毕后,村民们聚集在村里开阔场地,开展传统的赛马、骑马射箭、马上技巧、对耍长矛、耍藏枪、耍刀和谐钦、藏戏及音乐舞蹈表演欢庆节日,迎接即将到来的好收成。
强健的体魄是藏民族在青藏高原生存的根本,人们参与节庆体育的族群社会实践活动既是生命能量的积蓄,又是情感释放的集中体现,彰显了藏族传统文化的价值和生命力的延续。赛马是游牧部落族群际会的体现。游牧时代,藏族以马背为伴,人们居住的牧帐随着马背在高原草场之间移动。[5]青藏高原生存环境恶劣,尤其是生活在草原深处的游牧民族面对一天有四季、空旷寂寞的高原,平时躲在黑色的帐篷中,等到一年最好季节——夏日来临,人们便以部落族群形式开展赛马活动,形成了具有游牧族群特点的赛马文化。在英雄史诗《格萨尔》中描绘了远古时期游牧部落的赛马:“英雄‘格萨尔'在凌空飞驰的马背上以出众的耐力和灵活性,演出一幕幕涉险绝技,通过长距离赛马获胜拥戴为王”。[6]誉为勇猛和智慧化身的格萨尔王征战南北,杀富济贫、解救众生、建立岭国,受到大众的敬仰和崇拜。后来游牧部落人民为纪念格萨尔的丰功伟绩,时常在广袤的草原上举行“格萨尔王式”赛马,“骑手们化装成古代将士,身披铠甲,手持弓箭赛马,时而穿插骑马射箭比赛,时而从马上跃身拾哈达……”。[7]由此,游牧部落在高原上形成了与族群际会相适应的“格萨尔王式”赛马节,成为藏民族慓悍性格及游牧族群文化特征的独特表现形式。各游牧部落在节庆中除赛马外,还开展射箭、摔跤、抱石头等传统体育竞技,优胜者获得奖励,通过比赛鼓舞士气,强健体魄,展示部落族群实力。今天,涉藏省区在喜庆的节日、集会上都要举行赛马,赛马已成为藏族最为喜爱、流传最广的传统体育运动,也是对藏族节庆体育的最好诠释。
溯源藏族的节庆习俗,由于受苯教与藏传佛教的影响,大多与宗教祭祀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有的完全是宗教节日。藏族节庆是反映社会环境状况的重要场所,往往与祈求神灵、祭祀祖先等有关,很难从节日集会、休闲娱乐、军事演练、宗教仪式中剥离出来,渗透到藏族社会的各个层面,影响和制约着藏族社会的物质生活和意识形态”,[8]并影响着族群的文化记忆。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由于青藏高原自然环境恶劣,人们期望能够抵御自然灾害,往往是具有共同生活习俗的族群聚集在一起,通过祭祀仪式开展祈福活动,祈求风调雨顺,这就需要有一些特色鲜明的身体活动仪式来展示其祭祀活动。节日正好是农牧民向神佛、大自然表达的机会,在祭祀神灵的节日里,人们借助歌舞引吭高歌,用手舞足蹈的身体活动形式来祈祷,用虔诚的心与天地神灵沟通,尽情表达内心的激情和对神的感恩戴德,祈求神灵攘灾祛难,赐给安宁。
人们在祭祀神灵的节日里最大限度实现了人神娱乐的族群聚会,这种集体的庆典把轻松和愉悦带给繁杂农牧活动中的人们,超越常规的体验增强了族群的向心力,使祭祀节日神圣化。[9]最为典型的是青藏高原上的草原赛马会,深刻诠释了人神共娱的族群祭祀。马既是藏民族文化图腾的象征之一,也是游牧民族最信赖的朋友,更是人们生活、休闲、娱乐的主要工具。生活在草原的游牧民对马有着更深刻的了解,由此,对马的图腾崇拜产生了赛马民俗,就如藏族谚语:“赛马要在平坦的草原上,英雄要在烈马的脊背上”[10]。在那曲草原赛马会上,虔诚的赛马者先要敬神,接受身穿袈裟老者的祝福。在日喀则地区江孜县的“达玛节”上伴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其中跑马竞技者大多是寺庙喇嘛,他们头戴宗教面具参加比赛。”藏族民间的“插箭节”也是为了祭祀保护神进行的一种插箭仪式,进行插箭仪式时部落或家族的全体男丁到地处山坳的箭垛插上精心准备的翎箭,给保护神提供武器,表达对大地神的崇拜,插箭完毕族群聚集一起举行赛马、射箭、摔跤等竞技活动。每年六月,青海热贡地区的藏族、土族共同举行请神、迎神、祭神、舞神、龙舞、军舞等祭祀活动,其最大特点是人神娱乐。藏历四月十五萨噶达瓦节的这一天,除举行盛大的转经和朝佛活动外,人们还在郊外举行赛马、赛箭、抱石头和摔跤等各种娱乐活动,显示了人神娱乐的族群节日价值,既娱神又娱人。农区“望果节”祭祀土地神后,通常以一种族群的仪式举行赛马、射箭、抱石头、赛牦牛、歌舞娱乐活动。总之,宗教祭祀活动中的传统体育与舞蹈是宗教祭祀精神需求的外在表现,主要目的是取悦神灵,是“人神”交流的最佳媒介,具有娱神祈福的特殊功能,成为人神娱乐的族群节日。由于藏族节庆体育有着人神共娱的族群宗教祭祀特点,也反映在寺庙僧人这一特殊族群中,寺庙佛事活动大多在宗教节日或民间节日开展,其主要形式是娱神、慰神,在对神祗祭拜的佛事活动中派生出与身体运动有关的活动,如跳神、金刚舞、武舞、弓箭舞、狮子舞、法王舞、马舞、鼓舞、杂耍、射箭、刀舞、摔跤等,其健身功能对僧侣们起到了积极作用,西藏寺庙壁画中描绘的体育活动就是对神祗祭拜的形象反映。
自古以来藏民族繁衍生活在广袤的青藏高原,游牧民族居住分散,平日里人们的交流机会少,其生产生活方式主要以家庭为基本单位,通过节庆这一文化载体把分散的社会个体聚合在一起,人们以满腔的热情参与到歌舞、体育竞技的群体活动中,享受节日带来的欢乐,实现群体的情感体验,通过身体与仪式的互动实践,形成一个族群节庆互动仪式链(见图1)。
图1 族群节庆互动仪式示意Figure 1 Diagram of ethnic festival interactive rituals
“仪式体育为参与者提供了一个追忆和习得族群文化、信仰、社会风俗、社会规范、族群技术、族群历史等知识的‘场域',[11]在反复参与、体验的过程中,这些知识成为了他们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并经由仪式的渲染和社会的建构成为族群共享的记忆。”[12]在藏族节庆体育这一仪式中,“高度的相互关注,跟高度的情感连带结合在一起,从而导致形成了与认知符号相关联的成员身份感;同时也为每个参加者带来了情感能量,使他们感到有信心、热情和愿望去从事他们认为道德上容许的活动。”[13]正是将藏族传统体育融入节庆的身体互动仪式,使村与村、人与人之间以及散居群体之间的社会关系得以维系,不同地域之间的群体感情得以强化,形成一种共同的社会文化氛围和高度的族群与民族文化认同,而民族文化认同是精神家园建设的重要维度,是维系族群共同体的力量之所在,也为藏族节庆体育文化赋予了新的内涵。
藏族节庆体育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蕴含着藏族人民长期生活积淀形成的价值取向、思想观念和审美情趣。“同任何文化一样,同一族群成员共享特定的信仰、价值观、习惯、习俗和标准,因为他们背景相同。”[14]无论是哪种类型的民俗、宗教节日都是藏族节庆体育传承的载体,节庆体育不仅愉悦身心,而且注重文化传承。以藏族赛马为例,除了与其他游牧民族对马有着共同的偏爱之外,藏族节庆体育活动中的‘赛马'充分展现出藏民族追求健身娱乐与和谐社会的体现,“在藏族聚居区,凡节日必有赛马,藏历新年、雪顿节、转山会、望果节等节庆上大多以赛马为主角,且具有原生态藏族文化特色。”[15]在藏族赛马活动中,还贯穿着一条永恒的线索,那就是对其英雄祖先——格萨尔王的怀念。显然,藏族节庆体育不只是刻度的时间节点,更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方面,“通过节日,藏民族继承了传统的生活方式,人们在参与节庆体育活动的过程中既能感受身心愉悦,又增进感情和民族认同,并作为族群记忆形式代代流传。”[16]在不断重复的节庆身体仪式活动中,藏民族的传统文化得以不断记忆与强化,最终使得其民族文化得以维系和传承。
藏族传统的生产方式主要以家庭为单位的农牧业生产,人们的经济往来大多通过节庆的方式得以实现,节日集会让散居牧民之间的社会关系得以维系,部族之间的感情纽带得以强化。藏族节庆体育活动无论是城镇,还是在农牧区,都具有广泛的吸引力,对丰富群众文化生活,增强族群凝聚力,促进社会和谐、传承民族文化等方面都起着重要作用。节庆活动传达和寄托在藏族族群文化中,既有虔诚的节庆仪式,也有歌舞、游戏、传统体育活动等娱乐行为,人们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男女老少沉浸在赛马、赛牦牛、抱石、摔跤、射箭、锅庄舞等游戏竞技的娱悦之中,人们不重输赢,重在参与,感受世俗的欢娱,如藏族摔跤,无论输赢,比赛结束后双方都要握手言欢,输者还要向获胜者敬献哈达或青稞酒。因此,节庆体育在藏民族的日常生活中起到了“粘合剂”的作用,把人们的“习俗和传统”潜移默化地融入藏族民众的生活中,促使族群情感高度结合在一起,强化了族群记忆与社会意识的整合。
藏族节庆体育由来已久,最早的节日雏形源于自然崇拜与神灵崇拜。远古时期生活在高原恶劣环境中的先民,感到高原自然环境不可征服,自我力量弱小,生命的短暂,延续生命的欲望,相信“万物有灵”,他们用人类的方法来认识自然力,创造了龙神、水神、羊神、牛神、马神、山神、湖神等“多神崇拜”为核心的原始信仰。
其一,原始信仰形成了节庆体育雏形。以原始信仰为中心,祭祀神灵为目的,原始部落的族群聚集在一起,年复一年地对“神灵”进行供拜,藏民族在“神秘互渗”的思维支配下,逐渐演化成相对稳定的习俗,使其具有节日的雏形。如农区对土地神的崇拜,产生了祭祀土地神的节日——“望果节”;牧区对牦牛的崇拜产生了祭祀牦牛的节日——白朗斗牛节;人们对神山的崇拜产生了“祭山”的转神山民俗,每年藏历七八月是转神山的日子,人们在举行赛马会的日子里转神山。
其二,传统体育竞技成为节庆活动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流传至今的藏历新年、林卡节、雪顿节、望果节、沐浴节、春播节等,大多以祭祀神灵为目的,为在祭祀神灵中表达民众生活的向往,其中传统体育竞技、歌舞成为不可缺少的内容,即娱神又娱人,在娱神又娱人的过程中赋予“超人的力量”和浓烈的灵性,这是藏族节庆体育的源头。节庆传统体育活动符合藏族人民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对神灵祭祀的心理:“生命虽然短暂,更要热爱生命,让生活充满欢乐情趣。”
其三,新时代的节庆体育维系着族群记忆,也赋予了新的文化内涵。随着时代的发展,藏族节庆体育发展空间将更加广阔,内容更趋丰富。虽然藏族节庆体育仍然带有祭祀的色彩,但在新的时代被赋予了新的内容,如农区的“望果节”期间除举办赛牦牛、赛马、抱石头、歌舞和藏戏等各种文体活动和物资交流活动外,还有歌颂祖国、歌颂民族团结,歌颂幸福生活的内容。再如斗牛节是日喀则市白朗县者下乡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也是族群聚会的节日,全乡1 700 多名牧民带着自家的帐蓬和炊具、食品就象转移牧场一样,暂时把家搬到江雄草原参加一年一度的斗牛节。斗牛节是一场牦牛速度赛,主人身着古老的高原骑士服,牦牛坐骑则披上多彩的装饰缨穗以及考究的牛鞍。牦牛骑手们挥动着手中的牛鞭,在民众的呼声中奔向终点,其场面热闹而别具特色。每年9 月中旬,白朗斗牛节在美丽的江雄草原举行,斗牛节在保留传统特色的基础上,增设了“乌朵”打靶和“抱沙袋”传统体育项目,并持续一周。白朗斗牛节已成为展示白朗县民族文化的一张名片,以斗牛为载体极大地推动了当地文化旅游的繁荣发展。
基于此,以追溯原始信仰为出发点,深入了解藏族节庆体育的文化内涵,在增强族群凝聚和民族文化传承中起到应有的作用,成为族群文化传承的显形文化形式,发挥节日载体的传承作用,使民族传统体育原汁、原味、原样地传承下去,留住族群的历史文化记忆。
藏族节庆体育不是一种独立的体育形态,而是作为以节庆为载体,将传统体育融入节庆中的民俗活动仪式。“少数民族传统体育在本质上是一种仪式性身体活动”,[17]在一定程度上节庆体育就是一种仪式,无论是源于宗教崇拜、还是祈祷丰收、抑或英雄崇拜的藏族节庆体育,从来都不是一种独立的体育形态,更多是作为节庆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互动仪式理论角度来看,仪式和节日是族群节庆体育得以传承和发展的关键所在,仪式的消解是众多少数民族体育消失的主要原因。鉴于此,藏族节庆的传承和可持续发展,还需要强化仪式化构建。
其一,维系藏族节庆体育长久的社会基础和多元文化形式。节庆体育在内容和形式上与藏民族的宗教信仰、民风民俗、生活方式为基础,依据不同的自然环境、生活环境和民俗形态,形成了赛马、摔跤、抱石头、赛牦牛、拔河、射箭、射响箭、押架、吉韧、藏式围棋、骰子等形式多样的传统体育项目。以节庆为载体传承发展,深受藏族人民喜爱,成为节庆文化最为重要的休闲娱乐内容,人们在节庆活动中以身体活动体验的方式,积极参与到形式多样的传统体育竞技娱乐活动中。
其二,强化藏族节庆体育的仪式化。德国心理学家洛蕾利斯·辛格霍夫认为:“仪式与节日是不断重复的行为程式,在每一年轮中周而复始使大众意识到并铭刻的文化记忆,意识生活的仪式化。”[18]藏族节庆体育就是通过仪式化表征呈现出来的,不仅具有健身娱乐性,还赋予身体文化和祭祀神灵的特性。时过境迁,仪式的消解是藏族传统体育消失的主要原因,因此强化节庆体育的仪式化,是当下增强文化表征与仪式感、促进族群群体的文化认同与情感,增强传承记忆的重要手段。
其三,创新节庆体育内容,强化族群文化记忆。在强化藏族节庆体育仪式化构建中,要制定开展藏族节庆体育规划和措施,挖掘节庆体育内涵,创新藏族节庆体育的内容和形式,把准时代脉搏、洞悉社会变迁、创新表达方式。只有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才能激活藏族节庆体育的“一池春水”,焕发新的生机活力,才能让广大群众,特别是青年一代对藏族节庆体育的文化内涵有更深入的了解,把广大群众吸引到活动中来,使节庆成为健身娱乐的大舞台,人们聚集在一起,既健身娱乐,增强对民族文化的记忆和文化认同,又促进了藏族节庆体育的传承。
总之,“只有在社会、文化传统的‘规训'下,重复上演的族群记忆经由族群成员的内化积养成符合族群价值规范的行为举动,才能长久地储存在族群成员之中。”[19]通过周而复始的周期性传承,让广大群众,特别是青年一代从四面八方群聚共庆共乐,通过仪式性的身体活动,获得相互关注与情感连带,从而才能形成不可磨灭的民族文化印记。
在现代社会,任何民族节庆体育的开展都与地方经济文化的发展密切相关,少数民族节庆体育融入区域旅游已经成为一种新常态。旅游业已经成为我国涉藏省区的重要支柱产业,并呈现高速发展态势。“传统节庆体育文化资源作为民族文化旅游产业发展的原材料,它在发展过程中兼具直接和间接开发价值。”[20]现实中,藏族节庆体育的旅游价值并没有得到充分开发。随着现代旅游业的发展,传统观景模式已难以满足游客的需要。对于旅游工作的发展,《西藏自治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纲要》提出:“深度开发文化体验、生态观光、休闲度假、特种旅游等转型旅游产品,丰富发展西藏旅游资源。”为此,挖掘藏族节庆体育资源,推进藏族节庆体育与旅游融合发展,打造独具特色的藏族节庆体育产业,成为当下藏族节庆体育发展的又一选择。
近年来,围绕藏族节庆体育特色,藏族部分地区开始探索融入旅游发展模式。以“2020 四川甘孜山地文化旅游节”为例,在这次山地文化旅游节上,融入了“场地赛马”“马术表演”“山地越野赛马”等藏族传统活动。此次赛马活动以场理塘县多旺塘为主会场,理塘县八一赛马场为分会场,其中场地赛分为10 000 m 和5 000 m 速度耐力赛、3 000 m 速度赛、5 000 m 和3 000 m 走马赛;山地赛分为中马协耐力达标赛(理塘站)和30 公里山地越野赛;传统马术赛分为赛马拾哈达、赛马射箭、赛马吾多、马上技能(老呷纠)、马上技能(新呷纠)等。在四川甘孜山地文化旅游节中,融入藏族节庆体育赛事活动,助力体育旅游产业发展,是对藏族节庆体育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和利用。
藏族节庆旅游业的发展,还需要以节庆体育活动为载体,以民俗体育观赏体验为重点,推动藏族节庆体育与旅游的深度融合。进一步开发藏族节庆体育体验与休闲度假相结合的旅游产品,突出“雪域、阳光、藏文化、节庆、藏族传统体育”—健身健心的主题,激发游客参与兴趣,为地方旅游发展注入新活力。
藏族节庆体育在“全球化”“现代化”进程中面临着传承与传播的问题,随着现代传媒在涉藏地区的超前发展,在广播、电视、互联网、融媒体、微博微信等现代传媒的影响下,藏族节庆体育面临迭变与新生,因此,守护与传承是藏族节庆体育能否持续发展的重要课题,关系着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化的文化认同、文化凝聚与文化创造。
其一,现代媒介唤起民族文化自信。现代传媒的快速性与生动性已经成为一种优势,如何运用现代媒介解读藏族节庆体育,形成人们在民族史、文化记忆方面的共识,唤起民族文化自信是当下面临的重要任务。现代传媒不仅起着传承文化,转达意识,表达观点的作用,又是信息传播最快捷、最方便的媒介,与藏族节庆体育传承相结合,能更好地传播民族文化,形成民族文化记忆传播体系。
其二,建构族群的向内传播路径。藏族节庆体育作为群体体育娱乐文化活动,能增进邻里之间、亲朋之间、陌生人之间的情感沟通和信息的传递,如人们通过电脑、手机微信和QQ 群等平台邀约亲朋好友开展转山、耍坝子、锅庄舞等户外活动;通过抖音、快手、微博、腾讯等媒界传播节庆中开展的赛马、摔跤、抱石头、拔河等传统竞技体育活动。
其三,建构群体传播路径。藏族节庆体育具有广泛的群体参与性,群体参与是传播的基础,就增加仪式感来说,需要形塑藏族节庆体育传播机制。对此,要着力构建以赛马节、望果节、雪顿节、萨噶达瓦节等为载体的藏族节庆体育传播路径,使广大群众在节庆中参与到传统体育竞技活动中。人们在娱乐中一方面传播着竞技健身的信息,另一方面分享节庆体育的乐趣,使藏族节庆体育在群体记忆中得以传承。
藏族节庆体育承载着藏族民众的生命意识和传统文化,是藏民族文化传承、健身娱乐的重要内容。藏族节庆体育深刻反映了藏民族的心理、伦理道德和审美情趣,共同构成了藏族文化的本真价值,成为族群传承的显性文化。在实践中,藏族节庆体育以其族群文化记忆的形式维系着自身传统性,具有促进族群社会整合、文化认同和文化传承的社会功能。藏族节庆体育能够通过身体活动形式激发人们参与的热情,从而传承了族群文化。随着涉藏地区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藏族节庆体育在强势文化的冲击下日趋式微,新常态下对传承建构藏族节庆体育活动提出了新的命题。因此,要进一步增强对藏族节庆体育在传承民族文化中重要性的认识,着力构建与文化建设相融合,适应现代和谐社会的藏族节庆体育发展新模式,发挥节庆体育在族群凝聚,引领民族文化风尚,以及促进节庆体育旅游产业发展中的作用,为藏族节庆体育传承发展注入新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