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孩子“打脸”了

场景一：课间的室外

一个小姑娘满脸愁容地来到我的面前，神色黯淡地告诉我：“郭老师，某某他總是喜欢打人，他总是打我……”

说真话，我对这个小姑娘的倾诉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一个原因是我知道她说的这个男孩因为母亲长期不在身边，父亲、爷爷又常用简单粗暴的打骂方式对他，所以，他易怒，不会控制情绪，很难有柔和的一面。但最近，经过和其家长的多次沟通，他的情况正在好转中。

另一个原因是我知道这两个娃就是“相爱相杀”的一对好朋友，永远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有时候会相互看不上眼，你打我、我骂你的，但似乎谁也离不开谁。小姑娘只要一会儿看不到男孩，就会跟丢了什么似的跑来找我：“郭老师，请问某某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他了……”

正因为这两个原因，我感觉这可能又是他们之间的一次小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只简单地回应了一下：“遇到他不讲理的时候，就别跟他在一起了，离他远点。”

场景二：教室里

因为班里接二连三发生了几起孩子间的意外伤害事件，我觉得有必要对孩子们进行安全常规教育。我特别提醒他们要有规则意识，就像“红灯停、绿灯行”一样，只有大家都遵守规则，我们才能安全有序地顺利通行。

就在校活动中可能遇到的跑步、跳绳、做游戏等情况做了一些规则说明之后，我想起了小姑娘的话，又特别提醒了一下不要有动手打人等不文明行为，最后还专门点了一下男孩的名。

没有想到，男孩立刻“炸锅”，双眉紧锁，怒目圆睁，双拳紧握，面露“凶光”，发狠的表情再度出现：“谁打人了？我没有！”

这表情也让我动了肝火，愤怒的情绪立刻被点燃，火气瞬间就蹿到了头顶，心想：哼，我就是这么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就炸成这样？这脾气简直是不得了！你打不打人难道我还不清楚？

为了迅速把他的气焰给打下去，我立刻询问小姑娘：“他今天有没有打你？”问她是因为她刚跟我讲过，只要一个肯定的回复我就有充分的理由继续“调教”男孩了。

没有想到，小姑娘吞吞吐吐地不说话，扭扭捏捏地看看我，又看看他。我心想：坏了，她别是为了他们的友谊，这会儿又说没有打她吧？但是我又觉得一个一年级的娃肯定会服从权威，必然会向老师说实话。

最终，小姑娘很艰难、很小声地说出了这几个字：“我记不得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刚才下课跟我说的什么？”我有点气急败坏。

小姑娘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声音，她迎着我的目光，毅然决然地回答我：“我记不得了。”这句话就像一记耳光生生地抽了过来，我的脸被打得生疼生疼的。我心里这个气呀，这叫什么事嘛！

场景三：下课后的讲台边

下课了，我正气不打一处来呢，平时一下课就不见踪影的小姑娘居然走了上来。看见她怯生生地来到我身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赶忙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对她说：“你刚才为什么说记不得了？是不是因为害怕他才说记不得的？”

这句问话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内心，她有些难过地点点头说：“我怕他再打我，我不敢说……”

我突然有些心疼：“傻孩子，你因为怕他，就说不记得了，那郭老师怎么帮助你呢？下次他再打你的时候，你怎么办呢？再说，他的这个不文明行为，也需要得到老师的帮助呀。只有他改正了，你们才能继续成为好朋友呀！”看着孩子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感觉她的情绪在起伏。

我再问她：“如果我马上把他找过来，你敢对他说真话吗？”没有丝毫犹豫，她勇敢地点了点头。

男孩来了。小姑娘看到他有些激动，一连声地对他说：“我刚才说我记不得了，是因为我怕你打我。其实，我都记得的，我什么都记得的！你总是打我，你用手这样掐我的脖子，都把我弄摔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画着。

看到小姑娘比画的小男孩用两只手卡她脖子的动作，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男孩可能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居然笑了起来，说最近在练的动作就是这个。我知道他说的是他一直在学习的跆拳道动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转而问他最近爸爸和爷爷有没有再打过他，想了解一下情况再顺势引导。孩子想了一会说：“爷爷已经好久不打了，爸爸更是不打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育资源，便拉着他的手说：“爷爷和爸爸都在进步，那你能不能也向他们学习，不再打人了呢？”

男孩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并向小姑娘道了歉。小姑娘本来回复的是“没关系”，我提醒她说：“怎么是没关系呢？你都被打得难过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在我的建议下，小姑娘修改了一下自己的回复：“这次我原谅你了，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行为了。不然，我会立刻向老师汇报的。”男孩点头表示认同，两个小伙伴又一起手拉手出门玩去了。

场景四：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我暗自反思：之所以自己今天会出现被“打脸”的情形，还是因为自己工作不细致，没有及时准确了解孩子的内心感受。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才一年级的孩子总是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因而忽略了小姑娘内心深处的压力和所受到的伤害，才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出现。

还有当男孩情绪上来的时候，我一下子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受他的表情、神态、声音的影响，急于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情急之下，让小姑娘和他当面对质。而这样做之前，我并没有做好小姑娘的心理建设，这其实还是没有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所致。

故而，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该跟孩子“争强斗狠”，而应该多多观察、用心思考。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世界，都需要深入地了解，心平气和地对待，不能简单地想当然地觉得他们应该是怎样的，否则很可能就会出现失误，不利于帮助和引导孩子。

今天事情最后能够圆满解决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男孩的爸爸和爷爷正在学着用文明的方式对待孩子，这是我在帮助引导男孩时最有说服力的榜样。所以，当我谈到希望他向他们学习的时候，他才会欣然接受，并真诚道歉。这也再次说明，父母的言传身教对孩子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但是有一点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小姑娘既然都怕成这样了，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和男孩在一起玩呢？这其中又有什么隐情吗？我想，这可能是我下一步需要重点思考和了解的事情。

（郭文红，南京市芳草园小学，210036）

责任编辑：杨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