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明 王琦
【摘要】延安时期的中共新闻教育是中国近代新闻教育史的重要构成部分,形成了新闻教育的“延安模式”。延安新闻教育在技术训练和学理研究两方面各有所成,其教育实践主要包含大学新闻教育和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两种新闻教育类型,后者又可细分为专职人才的新闻教育和通讯员的新闻教育。延安新闻教育从属于中共的干部教育与宣传教育,受到“新教育”理念的强烈指导,带有明显的实践主义特征。它既是一种地方经验、地方知识的提炼,又具有一定的普遍启示意义。这一模式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新闻教育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关键词】新闻教育 “延安模式” 干部教育 宣传教育 “新教育”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1)1-102-08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1.1.015
论及中共新闻宣传工作经验,都会围绕“延安精神”或“延安模式”,新闻教育领域也不例外。当代新闻教育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似乎正被卷入一场以创新为旗帜的狂飙运动之中,所谓创新是继承中的创新,不是为创新而创新,应深刻理解近代以来的各种历史经验,在继承优良传统的同时,找到问题所在。
中共新闻宣传教育实践源远流长,有近百年的历史,其源头可追溯至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1921年上半年,在陈独秀的具体指导下,广州宣传员养成所开办。[1]当年8月,毛泽东在湖南自修大学开设了新闻学科。[2](306)迨至延安时期,中共的新闻教育已呈现活跃局面,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殊为不易。
然而,关于中共延安时期(本研究限于陕甘宁边区)的新闻教育,前期研究较少,不仅无单篇论文,就连《陕甘宁边区教育史》和《陕甘宁边区教育资料》这样重要的地方文献也仅寥寥数行,语焉不详。《中国新闻教育史论》和《中国近代新闻教育发展史研究(1912—1949)》作为两项新闻教育史的专题研究,只提供了不到千字的篇幅。那么,其中是否对什么是新闻教育这一基本问题存在着理解上的偏差呢?
前期研究文献中,一般较为重视学校新闻教育。诚然,学校新闻教育是最基本的一种新闻教育类型,但毕竟不能等同于全部新闻教育。本文所研究的延安新闻教育属于近代教育范畴,可参考某些近代的新闻教育定义。如1948年王公亮在《进步的新闻教育》一文中指出,新闻教育可分四种: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专科新闻教育、社会新闻教育、大学新闻教育。[3]王氏概括的新闻教育类型比较全面,其中将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社会新闻教育单列出来,很有必要。专科新闻教育、大学新闻教育,可统称为高校新闻教育,而社会新闻教育(包括中小学的新闻教育)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媒介素养教育。
根据延安新闻教育留下的史料,将新闻教育分为两大类、三小类。两大类指大学新闻教育与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在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中,又细分为专职人才的新闻教育与通讯员的新闻教育。本文在挖掘与整理相关史料的基础上,全景式地描绘出延安新闻教育的生动场面,并试图阐释中共新闻教育“延安模式”的丰富内涵。
一、大学新闻教育
延安当时并无专科新闻教育,但并不等于中共没有开办专科教育的计划。1938年春,中央政治局委员博古曾嘱咐恽逸群办一所新闻学校,“为抗日部队和抗日根据地培养一批新闻干部”。[4]1946年2月,奔赴河北前线的清凉山报人李锐在给胡乔木(时任毛泽东秘书,协助管理中央宣传工作)的信中说:“我觉得应设法在张家口办一高级的新闻专校(或附属联大),從各地抽调干部受训。各地当然也要办中小型的学校及训练班,关于新闻工作的经验,各地也应很好交流,或办专业刊物。”[5]身在枣园的胡乔木在回信中肯定了李锐的想法。但由于种种原因,延安当地没有办成一所新闻专科学校。因此,下文探讨的高校新闻教育主要指中国女子大学开设的新闻课和延安大学开办的新闻班,以及延安当时新闻教育的师资情况。
1. 中国女子大学
1939年7月20日,中国女子大学在延安成立,学员依文化程度分别编为普通班、高级班、陕干班、特别班,学校开设各种选修课,有会计、新闻速记技术、医药、外语等。[6](163)高级班的学生需每人选修两门课,每周上一次课,每次四个多小时。[7]选修新闻课的学生还需到《新中华报》《解放日报》等新闻机构实习。当时的学生回忆了新闻课实习的情形,“新闻课是到印刷《新中华报》的中央印刷厂去实习。《新中华报》的值班编辑教我们编排版面,校对清样”。[8]在《解放日报》实习过的李文放说:“辅导我学习的是《解放日报》的邓友星,他教我如何写新闻稿,如何标题,带着我去采访,还帮我修改发表在《边区文艺》上的那篇获奖文章《秋收》。”[9]此前学界认为中国女子大学的新闻教育以新闻系的形式存在,但当时可能出现的新闻系与今日学科意义上的新闻系有所不同,其新闻教育在规模上只能算是新闻小组,新闻系只是当时的一个叫法而已。[10]
2. 延安大学
1941年9月,陕北公学、中国女子大学、泽东青年干部学校合并成立延安大学。据目前掌握的资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延安大学曾进行至少六次院系调整,其中有两个阶段开展过新闻教育。1944年,行政学院合并到延安大学,延安大学设立了行政学院、鲁迅文艺学院、自然科学院和一个独立的医学系,其中“鲁艺”设音乐系、美术系、文学系,文学系的课程有新闻学、边区教育、写作实习、中国文学等,要求学生在新闻学和边区教育两门课之间任选一种。[11]但到抗战胜利后,延安大学将原先的院系都改成班,设置为司法班、教育班、农业班、文艺班、会计班和高中部,调整之后是否还存在新闻教育,不得而知。1946年9月,李敷仁任延安大学校长后,于10月31日主持召开了全校备战动员大会,宣布延安大学进入战时教育时期。为适应革命形势迅速发展对干部的急需,延安大学暂设政法、会计、新闻、教育四个班,学习时间半年到一年。[6](176)新闻班由范长江任主任,[12]学生一部分是延安当地在职青年,一部分来自各分区,还有从国统区来的,一共二十余人:张光、李根蒂、程远、杨翊、延晓、景生明、赵曙光等,其中,曾在新华社南京分社与范长江共事过的杨翊担任班助理员。[13]1947年3月14日,延安大学撤离延安,开始战时迁徙。
3. 大学新闻教育的师资情况
中国女子大学和延安大学实行教员“讲授+实习”的教育方式,教员主要有郁文、王揖、余光生、范长江等。郁文从1937年开始先后在抗日军政大学和中央党校学习,1939年任《新中华报》采访通讯部主任,1942年作为《解放日报》特派记者赴西北抗日前线采访,之后参加《抗战日报》的领导工作,兼任新华社晋西北分社社长,1948年夏调《晋南日报》任社长。王揖的学习经历和郁文相似,也是从抗日军政大学和中央党校毕业的。1939年1月为《新中华报》编辑,1941年转为《解放日报》编辑,负责国际新闻部分,抗战胜利后先后任《东北日报》副总编辑、总编辑。余光生于1929年进入美国密歇根大学研究院学习公路运输和公路建筑,是少数具有海外留学背景的清凉山报人之一。《解放日报》创刊后,余光生由于精通英文被调到报社任国际版主编,之后成为《解放日报》的副总编辑、总编辑,1946年5月28日,余光生成为解放日报社和新华社代理社长兼总编辑。范长江是中国著名的新闻工作者,先后在南京中央政治大学乡村政治系和北京大学哲学系学习,1934年成为《大公报》撰稿人,著有《中国的西北角》等作品,后来参与创建中国青年记者学会,1946年成为《解放日报》副总编辑。
延安高等学校中的新闻学教员一般为非科班出身,即未接受過系统的新闻学教育,他们以新闻从业者的身份兼任教员。这种由新闻业界人士担任新闻学教职人员的情况自中国新闻教育发端便已存在,“一部新闻教育史,就是学校和新闻界的合作史。我国新闻教育之发轫,得力于民国中国报界俱进会之催生,各校之设系开课,教师亦多自报界罗致”。[14]此外,延安的大学新闻教育并未形成固定的教材或讲义,教员多以自制讲义或随堂演讲的方式授课,这与当时新闻学书籍稀缺不无关系。延安中央研究院图书馆工作者说,“可供专题研究参考的书籍却很少,特别是教育和新闻两个研究室需要的参考书更缺”。[15]陆定一回忆,他在撰写《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一文时,手中只有一本戈公振的《中国报学史》作为参考书。[16]
延安高校新闻教育从最初的新闻课发展到新闻班,反映了新闻教育初步向正规化、专门化方向发展,但尚未形成稳定的、独立的院系,也未建立专科新闻学校。而同时期在延安以外的地区,中共相继设立了中国新闻学院(1939年4月)、华中新闻专科学校(1946年2月)、华东新闻高等学校(1947年3月)等专门的新闻院校。国民党也创办有中央政治学校新闻系(1935年夏)和重庆新闻学院(1943年10月)。相形之下,延安高校新闻教育似乎并不发达,然而延安作为一个汇集了众多知识分子的“大学城”,似乎具备承办新闻院系或新闻专科学校的能力,那么,为何在延安教育版图上无其一席之地呢?众所周知,延安的资金、物品等客观条件严重不足,的确对高校新闻教育的发展有所限制,但这是否足以构成扼住高校新闻教育发展的瓶颈呢?除此之外,又是否存在着影响延安新闻教育状况的主观因素呢?胡乔木的《为什么在职干部教育摆在第一位?》一文提供了解答上述问题的线索:“学校的教育,无论如何,也只是训练和配置人才的第一步,实际工作中的锻炼和学习才是锻炼人才的最好学校。”[17]在中共“社会即学校”观念影响下,工作单位被认为是真正的学校,这是对“做中学”教育理念的演绎,也几乎颠覆了对获取传统的正规知识途径的认知,从这种意义上讲,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理所当然地成为延安新闻教育实践中的主要部分。
二、专职人才的新闻教育
前文提到,大学新闻教育的教员大多属于非科班出身,这其实也是延安新闻机构中的普遍情况。“当时在《解放日报》做编辑、记者工作的几十个同志,做过报纸工作的很少,大部分是新手。我们仅有的一些报纸知识,无非是从资产阶级报刊那里得来的。”[18]少数科班出身者,如杨永直和谭吐,其新闻知识源于旧式新闻学,而多数人既无相关学历又无从业经验。因此,向专职人才普及新闻学知识并探索具有中共特色的新闻宣传道路,成为新闻事业发展的当务之急。
1. 集体学习
抗战时期,新华社曾在延安主办过多次新闻讲习班,利用工作空隙,把采编人员集中起来,由社编委会领导,由业务熟练的新闻骨干给大家讲课,讲授新闻基本知识和工作中的基本要求,对提高采编人员的业务水平起到了较好的作用。[19]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在职干部教育的决定》(1942年2月28日),所有在职干部须接受业务教育,除业务知识的传授,具体业务经验的研究也被列为业务教育的一项重要内容。[20](163)在新闻机构中,社内会议是研究和总结业务经验的常规的新闻教育形式。新华社曾规定半个月开一次情况汇报会,业务总结会每月一次。[21]解放日报社也有类似会议。在1943年6月21日召开的编委会上,针对如何反对党八股与建设新文风,博古作了一次关于新闻写作的重要发言,不仅指出了写好新闻的要点,同时提出了对记者素质的要求。[22]由此,清凉山新闻工作者逐渐明确了新闻宣传工作的基本要求,业务能力得到不断提升。需要说明的是,这一过程中也借鉴了一些外籍新闻人的专业智慧。
新华社会议中不仅研究各分社的来稿,还对当时进入解放区外国记者的相关报道进行过多次深入的研讨,如“从合众国际社记者罗波尔所写的报道中,发现他在采访、写作上有四个特点,即保持采访的新鲜感和敏锐性、采访过程的周密细致、观察分析问题的深刻和写作技巧的巧妙,这四点给予我们的记者采访活动以极大的启示”。[23]1946年8月,美国著名女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受邀在解放日报社作关于新闻写作的讲座。“从怎样写标题谈起,她说,新闻的标题是一门学问,标题写的好坏决定着别人是否要读你的新闻,要做到别人看了标题,就非读你的新闻不可。接着她讲怎样写新闻导语,导语是一条新闻的精华和概括,要把新闻中最主要的东西,用最精炼的文字写在导语里。”[24]
2. 前辈指授
如果说,集体学习是制度化的,那前辈指授就带有随机性特点。清凉山报人的回忆文章中多次提及前辈对后进的提携,博古是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前辈之一。针对国民党政府的第三次反共高潮,陕甘宁边区召开动员大会,而大会的新闻稿件虽几经修改仍未达到要求,“最后,负责的记者围在博古身边,博古边念边改,大家都很佩服”。[25]延安整风运动中,《解放日报》进行了版面改革,一批记者编辑被安排到其他分区工作,临走前博古召集他们,细谈了新闻写作问题,并叮嘱他们记者不是居高临下的社会舆论指导者,也不是无冕之王。[26]
蓝芸夫回忆在新华社工作的时光:“我真是边干边学,谢谢邵红叶指授一般新闻应具有五个‘W,即何人、何事、何故、何时、何地。幸而我在高中学习文学概论知道文艺中的六个‘W,多一个‘如何,比较容易理解。”[27]王唯真将清凉山称为新中国第一所新闻高等学校,“在这所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党的第一代新闻工作者是我们的老师,他们手把手教我们如何从事新闻写作,严格修改我们所写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和每个标点符号,一直到我们能独立工作”。[28]
清凉山的各新闻机构通过开展具有辐射度的集体学习和有针对性的前辈指授的新闻教育,扮演了新闻学校的角色,其中的前辈和骨干相当于新闻学的教员。新闻从业者在“做”中遇到的问题,通过制度化和非制度化的“学”得以解决,并逐渐掌握新闻工作的相关技能,在新闻事业中逐步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而以“做中学”为主导的学习方式同样适用于通讯员新闻教育。
三、通讯员新闻教育
陆定一《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一文提出,“(要)发动组织和教育那广大的与人民血肉相连的非专业的记者,积极为报纸工作”。[29]1946年9月1日,胡乔木呼吁“人人要学会写新闻”,[30]这些材料都指向延安時期新闻活动中最引人瞩目的特色[31]——通讯员制度。实际上,中共通讯员制度早在1929年就已正式建立,[32]同年,《上海报》即以“新闻五要素”指导通讯员写稿。[33]
延安时期,陕甘宁边区新闻事业面临诸多现实困境,因“报社的专业记者不多,通讯联络工具简单,不依靠各级党委与人民群众中有文化、稍有文化以至不识字的农民积极分子的口述、笔书,要想及时地报道边区各县以及解放区的消息,是非常困难的”。[34]同时,中共提出两个在新闻思想史上影响深远的报刊理念——全党办报和群众办报,通讯员运动便在此推动下如火如荼地铺展开来。但大众通讯员大多是各县、各区、各乡的干部,或是中学小学的教员,通常文化水平比较低,如1940年共发展通讯员654人,文化程度在中学以上的有145人,小学以上的有321人,有188人只是稍微认字。[35]因此,为使通讯员能够完成通讯写作,化数量优势为质量优势,中共采取召开座谈会、开辟专门刊物、报社复函等多种方式对通讯员开展新闻教育。
1. 座谈会
通讯员座谈会按照组织主体的不同可分为三类:一是各报刊编辑部组织召开的座谈会,二是各单位、组织团体(非新闻机构)就各自的通讯员召开的座谈会,三是由下乡的专职新闻人面向当地通讯员主持召开的座谈会。
为解决在组织和培训工农通讯员的过程中碰到的业务问题,如对新闻的基本认识、新闻和报纸怎样反映实际生活并使之面向广大群众等问题,负责新华社通讯科日常采编通联工作的缪海稜曾邀请张闻天在延安通讯员大会上做报告,面对参会的二百多人,张闻天着重讲了报纸通讯工作的重要性、通讯员的任务和要求以及怎样写新闻通讯等问题,讲话摘要发表在1939年12月1日出版的新闻业务刊物《通讯》创刊号上。正如张闻天所言:“在战争环境里,联系很困难,没有条件开会来进行教育。”[36]从联系的便利程度及通讯员的集散情况来看,第一种形式的座谈会组织难度最大。第二种形式的座谈会,恰恰得益于这两种优势,成为最主要的座谈会形式。《解放日报》上刊载大量此类座谈会的开展情况,如《行政学院通讯员座谈新闻通讯问题,王院长重视党报通讯工作》《延属地委召集延安县市通讯员举行通讯工作座谈会,强自修同志做总结》《子洲座谈通讯工作,县上通讯员下乡要帮助区上写稿》等。第三种形式座谈会虽然也具备通讯员分布集中的优势,但其召开受制于专职新闻人下乡的契机,通讯员午人曾回忆:“《解放日报》记者常来安塞县采访,对本县通讯报道有直接的指导和推动,他们在采写稿之余,还召集通讯员开座谈会,谈无产阶级新闻事业的性质和根本原则,介绍采访、写作的要求或经验,提出一些当前报道要点,对我们写的稿子,直率地提出修改。”[37](214)
2. 新闻业务出版物
新闻业务出版物是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培养新闻人才的重要介质,[38]延安时期清凉山各新闻机构创办了《通讯》《大众习作》《新闻通讯》等专刊以指导通讯员写作。
《通讯》由新华社在1939年12月1日创办,随着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学会延安分会和《新中华报》的先后加入,1940年6月《通讯》成为三家联合编辑出版的新闻业务刊物,于1941年5月停刊,共出刊8期。《通讯》为油印,32开本,每月一期,每期刊登两三万字,每期约印200份。[39]《通讯》除刊登指导新闻采访写作的业务文章外,也转载过有关新闻写作的译文,还有边区通讯员工作和青记延安分会活动的信息。
《大众习作》于1940年8月创刊,至1941年9月15日停刊,由大众读物社创办,共出版6期,计4本,其中第二、三期和第五、六期均为合刊。[40]《大众习作》刊载“工作经验”“习作”“原作与改作”“公开信”“工作往来”“名著研究”等专栏。其中,“习作”与“原作与改作”是最主要的两个专栏,刊物编辑针对收到的稿件作出修改标注。
《新闻通讯》由《解放日报》通讯采访部和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学会延安分会合办,存续时间自1942年10月28日至1945年3月23日,共出刊14期,刊载73篇文章。[41]刊载的文章主要介绍新闻工作经验和新闻写作技巧,也发表了工农兵通讯作品以及指导通讯写作的文章,具有代表性的文章有《我们对于新闻学的基本观点》《论我们所需要的稿件及如何写作》《怎样把报纸办得通俗》等。
《通讯》《大众习作》是单独发行的刊物,《新闻通讯》则作为《解放日报》的副刊版而存在。有些刊物虽规定了发行周期,但在纸张紧张和印刷条件较差的情况下,经常无法按时出刊,如《大众习作》第四期《编后记》中记载:“这一期稿子,早就编好了,但是,为了纸张和印刷问题,直到现在才出版,又脱期了。”[42]
3. 复函
就通讯员新闻教育方式而言,座谈会的优势在于面授,可以当面问答。专门刊物则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地理空间的界限,覆盖范围相对较广。此外,通讯员新闻教育中还存在一种颇具针对性的教育方式——复函,“对于报社复信,我就其中有关宣传指导思想的提法特别留心,觉得所提示的意思对于像我这样一个业余写稿者,其效益颇像函授学校”。[37](213)对于通讯员投送的通讯稿件,新闻机构一般会予以回复,详细指出通讯稿件中存在的问题和修改建议等,其中不乏新闻专业知识的传授。这种新闻教育方式来源于中共多年以来的通讯员培养经验。早在江西瑞金时期,《红色中华》就已采用函授的方法“来教他们(通讯员)的新闻学,如何做社论,如何写消息,如何当外勤记者,如何当内勤记者,如何发稿,如何校对,如何做发行工作……要这样来创造苏维埃的新闻干部。《红色中华》不仅是报纸,而且是学校,从事这一部门工作的干部的需要,已经放在我们新闻政策的议事日程之上”。[43]
曾任《边区群众报》通讯科科长的张思俊回忆:“说到大众通讯工作,不仅要广泛、深入、细致地进行工农通讯网的组织工作,更重要的还需对工农通讯员进行细致、具体的工作指导和写作指导。”[44]通讯员的写作能力是工农通讯网有效运行的强有力保障,通过多种教育方式提升通讯员的新闻专业素养,而通讯员中的能力突出者也有机会成为新闻机构中的专职新闻人。
四、延安新闻教育的特色与问题
1. 延安新闻教育的学理研究
著名报人、新闻教育家成舍我认为:“新闻教育一方面是职业教育,一方面也是文化教育的一种。技术的训练和学理的研究,都应该同样重视。”[45]延安新闻教育中的大学新闻教育和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其目的主要为培养能够胜任新闻工作的人才,教育内容多属于技术训练;在学理研究方面,延安新闻教育也并非空白一片,其成果可通过出版的新闻学著作和设立的新闻学研究机构两部分加以展现。延安时期陕甘宁边区撰写并发行了唯一一部新闻学相关著作——《怎样写新闻通讯》,这部著作是在1945年由边区群众报社出版,作者是时任《边区群众报》编辑的金照。[46]同时期的其他地区中,有关战时新闻学的专著相继问世,中共也出版了几十种新闻学著作,如恽逸群的《新闻学讲话》、张友鸾的《去到敌人后方办报》、中国青年记者学会山东分会编写的《新闻工作选集》等。因此,延安新聞教育在新闻学著作出版方面与其他一些地区相比稍显逊色。
专门研究机构的设置体现出中共对新闻学研究的重视。1941年8月,中央研究院新闻研究室成立,由时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的李维汉兼任研究室主任,成员有王禹明、吴景直、邓泽、陈明、臧剑秋、陈白林、何定华、吴越、王海原、黄铸夫等近20人。[47]新闻研究室的目标是“培养通晓新闻事业的理论与实际,具备历史社会的具体知识,以掌握时事政治动向及党的新闻政策,并有写作能力的新闻工作干部”,拟定了《中国新闻研究室工作计划草案》,“着重于调查研究中国新闻事业的现状、中国新闻事业的历史和中国新闻理论三个方向”,[48]这一草案也被视为研究“完全党报”的重要线索。[49]
2. 延安新闻教育从属于干部教育与宣传教育
抗战全面爆发后,国民党实行“战时当作平时”[50]的教育政策,高等学校教育并未因抗战作出巨大调整,因此,国民党的新闻宣传干部主要来源于其设立的高校。与之相反,中共确立了“抗战教育”方针,使教育为抗战服务,并由此规定“干部教育工作,在全部教育工作中的比重,应该是第一位的。而在职干部教育工作,在全部干部教育中的比重,又应该是第一位的”。[20](162)在这一政策背景下,在职新闻教育,即新闻机构的新闻教育,是延安新闻教育的重中之重,成为中共培养新闻宣传干部的最为重要的渠道,也可视为“延安模式”的最大特色。从“做”与“学”的顺序来看,国民党新闻宣传干部先在学校中接受新闻教育再参与相关工作,而中共新闻宣传干部则大多是在工作中边做边学。
与当时的非政党新闻教育相比,延安新闻教育的特色表现在其宣传教育上。延安新闻事业多发挥其宣传作用,为唤起人民群众的民族意识和爱国情感,各级各类的教育内容中也普遍含有大量宣传内容。因此,同属于文化领域的教育和新闻在宣传向度上日益趋近,新闻与宣传、教育的界限变得模糊,这一点在当时的课程和机构设置中也有所表露:在延安大学的新闻教育规模未达到创设独立班级之前,课程设置为新闻学和边区教育二选一;李维汉同时兼任延安中央研究院新闻研究室和教育研究室的主任;1940年6月,中央干部教育部和中央宣传部合并为中央宣传教育部。在最受重视的在职干部业务教育领域,中共推行“做什么,学什么”[20](32)的方针,因此,以业务为导向的、兼具新闻与教育性质的延安新闻教育不可避免地带有重视政治宣传的色彩,主要表现为教育的泛政治化和过分功利化。[51]不可否认,这种教育提供了快速适应中共新闻宣传需要的捷径,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教育事业的相对独立性,在新闻教育中易造成重实务而轻学理的局面。
3. 体现了新民主主义精神的“新教育”
为何延安新闻教育的特色突出表现在宣传教育和在职干部教育两方面?从当时陕甘宁边区的整体教育环境着眼,可以发现延安新闻教育的特色与中共推行的“新教育”政策密切相关。“新教育”是在对清末以来西化教育反思的基础上形成的,认为西化教育“第一,它是资本主义高度发展国家的产物,不合于中国的需要;第二,它是资产阶级统治者的产物,不合于中国民主根据地的需要;第三,它是和平时期的产物,不合于抗日战争的需要;第四,它是大城市的产物,不合于农村的需要”。[52]因此,不能“继续容忍那种与抗日民主地区的一切环境都不调和的教育,让它传播形式主义与主观主义”,而是提倡“发展真正与人民与实际相联系的教育,替中国的新教育真正开辟一条康庄大道”,以“满足国际国内斗争形势的要求,实现抗战胜利和新民主主义的理想”。[53]由此可见,“新教育”是中共将马克思主义与近代中国教育实际相结合的产物,[54]与发端于20世纪20年代的新民主主义教育一脉相承,中共的新民主主义教育与国民党的三民主义教育共同构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中国教育现代化的两条主要路径。[55]延安新闻教育的特色因“新教育”土壤而生发,“新教育”为其提供了存在的合理性,探究“新教育”的理念与相关政策,是深刻理解“延安模式”的必要条件。
结语
延安时期的新闻教育形成了“延安模式”,这一模式是以干部培养工作为主导的新闻教育,围绕着实际的政治和社会需求,教学内容以业务需要为准,鼓励“做中学”的学习方法,提倡短期内快速培养新闻人才,培养对象包括专职人才和通讯员,以实现全党办报与群众办报。中共新闻教育与中共几乎同时诞生,但系统化探索和建设则始于延安时期,“延安模式”无疑是其重要成果。
“延安模式”对新中国成立初期大陆的新闻教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1949年12月23日至31日,教育部召开第一次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确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的总方针是:“以老解放区新教育经验为基础,吸收旧教育有用经验,借助苏联经验,建设新民主主义教育。”[56]新中国已基本具备大力发展高校新闻教育的条件,但到了20世纪60年代,历经几番院校调整之后,仅剩下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复旦大学新闻系、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三个高校新闻教育组织,与此同时却开设了大量以短、快、针对性强为特点的在职新闻教育机构,其中作为老解放区新教育经验重要部分的“延安模式”发挥了重要作用。1954年7月17日发布的《中共中央关于改进报纸工作的决议》,将在职新闻干部培养提到重要地位,“整顿报纸编辑部的工作,提高在职的新闻干部的水平,并加强对新闻干部的培养和训练工作,是改进报纸工作的迫切和根本的任务之一”,[57]甚至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于1955年创立伊始也以短期培训在职新闻干部为主,[2](307)同时,各种类型的新闻干部讲习班、通讯员培训班则星罗棋布。
新中国成立后著名的在职新闻干部培训机构主要有:北京新闻学校,从1949年10月起共办两期,培养新闻干部435人;中央宣传干部训练班,开办于1951年10月,停办于1953年5月;中央马列主义学院,即今中共中央党校,1954年9月至1957年11月共办三期新闻班。[58]在党校内设立新闻教育机构固然与当时学习苏联经验有关,但也与延安新闻教育思想一脉相承,早在1941年6月20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布的《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中就曾指出:“党的宣传鼓动工作发展,首先决定于宣传鼓动工作干部的培养。培养掌握马列主义而又富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宣传干部,这是党的一個严肃的和长期的任务”,提出“在高级党校内设立专门培养宣传鼓动的工作者、报纸编辑以及新闻记者的科系,是非常必要的”。[59]
关于“延安模式”对新中国成立后新闻教育的影响,如前文所述,可能仅是浮现于海上的冰山一角,而隐没于水中的,影响或更深远的,还是新闻教育的根本理念、知识图式及其发展逻辑。爱弥儿·涂尔干曾言:“只有在过去当中,才能找到组成现在的各个部分。”[60]探讨延安新闻教育,不仅可以发现当代新闻教育中的许多关键因素,也可由此获得丰富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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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Yan'an Model" of Journalism Education
ZHOU Guang-ming, WANG Qi(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Wuhan University of China,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 The Chinese Communist Party's journalism education in the Yan'an period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history of modern Chinese journalism education, which constitutes the "Yan'an model" of journalism education. Yan'an journalism education has its own achievements in both "technical training" and "academic research". Its educational practice mainly includes two types of journalism education: university journalism education and journalism education for news organizations. And the latter can be subdivided into full-time talents journalism education and journalism education for correspondents. Yan'an journalism education is subordinate to the CCP's cadre education and publicity education. It is firmly guided by the concept of "new education" and had obvious practical characteristics. It is not only a refinement of local experience and local knowledge, but also has a certain universal significance. This model has a direct and significant impact on journalism education in the early days of the founding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Keywords: journalism education; "Yan'an model"; cadre education; publicity education; "new edu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