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崖
一杯豆浆,对于黄豆来说,是壮烈的,需要粉身碎骨;但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又是熨帖的,很多“中国胃”需要它来养。
豆浆,在我少年的印象中,属于高级吃食。那时候,大概十三四岁吧,我跟着母亲到城市的亲戚家去,偏逢早上八九点钟,城里亲戚家早已吃过了早饭,剩了些豆浆和油条,油条在乡下人眼里并不是稀罕物,豆浆就不一样了,乡下,哪有豆浆呢?那是我第一次喝到豆浆,淡淡的豆香味道,萦绕在嘴边,一上午,都挥之不去。
在老外吃汉堡加牛奶之前,不知道要早多少年,中国人至少在西汉时期就开始用豆浆加油条灌满整个早间,或许,晚间也会吃,只是没有早上这么普遍。那时候,淮南王刘安在做豆腐的过程中,发现了豆浆,那应该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本草纲目》中有这样的记载:“豆浆,利气下水,制诸风热,解诸毒。”
大豆被磨碎之后,以水来融,豆渣滤去,水呈乳白色,举勺倾泻,如白练。置于釜中,以火来煮,少顷,豆浆中冒出白泡,水沸五滚,滤去白沫,豆香四溢,可以饮原味,感受天然的豆香;亦可佐以白糖,增益口感;若在炎炎夏日,做成冰镇豆浆也不错,冰爽中感知吃食的原香,香中還带着豆类淡淡的豆腥味,这种吃食,性感至极。
我见过多次打豆浆的场景,一架豆浆机,类似于小型的面粉机,豆子是事先泡好的,有人来打,装豆于上方的斗中,机器开动之时,上方加入一瓢水,豆浆汩汩流出,机器的另一侧吐出豆渣,若嫌豆渣中的豆汁没有滤净,可以搜集豆渣,再倒入斗中,再灌水来一遍。如此两遍,豆浆就打好了,以塑料袋装着,回家各自去煮即可。当然,也有更精细的吃法,这是我在邻居家看到的,煮豆浆的时候,里面加入一些淀粉,这样煮开的豆浆,更加浓郁黏稠,吃起来,更香,更酣畅,令人叫绝。
豆浆与油条的搭配堪称绝配,但还有一些佐餐的小食,是必备的。比如萝卜干,可以解豆浆与油条的腻,亦可在唇齿相依的嘎吱嘎吱之间,寻找一些趣味在。前几日,我试了一下,腌制好的桔梗,配豆浆也不赖,甚至干脆是酱豆,都是不错的选择,豆浆就是这么百搭。
豆浆应该是南北通吃的,看鲁迅先生所写的《社戏》,有这样两处段落。
一是:到下午,我的朋友们也去了,戏已经开场了,我似乎听到锣鼓的声音,而且知道他们在戏台下买豆浆喝。
二是:小旦虽然进去了,立刻跳出来一个很老的小生,我有些疲倦了,托桂生买豆浆去。他去了一刻,回来说“没有,卖豆浆的聋子也回去了。日里倒有,我还喝了两碗呢”。
这句“卖豆浆的聋子也回去了”颇耐人寻味,曾经是少年时我们的口头禅,但凡遗憾的事情,都会以这一句来总结。一场社戏,迅哥儿似乎只惦记那两碗豆浆还有一起的玩伴。玩伴可能随着时间更改,但是豆浆的滋味似乎是迅哥儿一直念念不忘的。
对了,豆浆与豆汁是两码事,豆浆之香与豆汁之馊相比,两者相差天渊。对于我等口味较浅的人来说,还是喝点豆浆吧。